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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黑寡妇(翊潔)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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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为什么这么焦虑不安?」
  
庄濠全沈吟一会儿后说:「如果你非知道不可,两、三个月前我遭人恐吓。」
  
「不会吧!」胜翊端详着前方窗户里的烛光。「谁恐吓你?」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你应该能形容他的长相吧?」
  
「没办法。」庄濠全再度停顿。「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
  
「如果你从来没见过那个人,那他为什么要恐吓你?」
  
「不知道。」庄濠全嘀咕。「怪就怪在这里。」
  
「你完全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为什么选中你恐吓?」
  
「他寄了──」庄濠全在一只猫冲过人行道、钻进一条巷子里时发出惊叫。「该死!那是什么?」
  
「只不过是只猫。」胜翊停顿一下。「庄濠全,你真的需要吃药安抚你的神经。这个人寄了什么东西给你?」
  
「一枚图章。系在表炼上的那种。」
  
「你怎么会把那个视为恐吓?」
  
「这……很难解释。」庄濠全的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事情得从五年前说起。我和几个朋友跟一个小女伶爽了一下,那个笨女人挣脱逃跑。天色很暗,我们在乡间,意外发生,她……算了。重点是,她发誓她的爱人有朝一日会为她报仇。」
  
「现在你认为他来找你算帐了,是不是?」
  
「不可能。」庄濠全再度回头看。「不可能是她说会替她报仇的那个人。即使那个愚蠢的小荡妇真有爱人,他为什么要费事在这个时候找我们算帐?我的意思是说,她只不过是个小演员,而且事情已经过了五年。」
  
「有句老话你一定听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我们没有害死她。」庄濠全提高嗓门。「她是在逃进黑夜里时,自己跌倒摔死的。」
  
「听来像是她为了逃离你们而跌倒的,庄濠全。」
  
「不管他是谁,我都得设法找他谈一谈。」庄濠全再度不安地四下张望。「我可以向他解释我们没有恶意,只是爽一下。不是我们害那个愚蠢的小骚货──」
  
「不必不费唇舌了,庄濠全。你不需要向我解释,我不想听你辩解。」
  
一个妓女在烛光照亮的窗户里对胜翊微笑,让披肩滑下肩膀,露出红色乳头的一侧乳房。胜翊毫无兴趣地看她一眼,然后把注意力转回街上。
  
「已经过了两、三个月,」庄濠全在片刻后说。「那也许只是恶作剧。」
  
「如果是那样,那个复仇者的幽默感还真奇怪。」
  
胜翊从眼角瞥见背后的阴影一闪。起初他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接着他恍然大悟。
  
「该死!」他轻声说。「她把蜡烛熄灭了。」
  
「那个妓女?」庄濠全回头望向漆黑的窗户。「那又怎样?也许她──」
  
他住口不语,发觉胜翊背贴着石墙,根本没有注意他。
  
攻击者不是从巷子里或阴暗的门廊下跳出来,而是从高高的窗户纵身跃下。黑色的斗篷在他身旁呈喇叭形张开,遮住街灯发出的微弱亮光。
  
会有刀的攻击──胜翊心想,梵萨招式大多都不靠武器,但也有例外。「云中蜘蛛」这一招总是会用到刀。
  
他抓住斗篷后缘,以免斗篷如攻击者所愿地罩住他。他把斗篷往旁边一扯,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攻击者踢出的凌厉一脚。
  
梵萨斗士灵巧地落在人行道上面对着胜翊,他的脸孔被黑色领巾做成的面罩遮住。刀子上寒光一闪。他突然向前冲。
  
胜翊滑向一侧。他知道他已经打乱这一招的攻击模式,他必须在攻击者能够变换招式前,赶快采取行动。
  
蒙面刺客眼见即将失手而设法补救,他急忙收脚以免撞上墙壁,因此暂时失去平衡。
  
胜翊一脚踢中攻击者持刀的那条手臂。攻击者闷哼一声,手中的刀子掉落在人行道上。
  
失去优势的攻击者显然决定放弃。他转身拔腿就跑,飘扬在身后的斗篷有如黑色巨翼。
  
胜翊抓住斗篷下缘用力一拉。他并不讶异斗篷被他扯下来;蒙面刺客在转身逃跑时就解开了钩扣。
  
攻击者消失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他的脚步声模糊地在远方回响着。胜翊站在原地,手里还抓着攻击者的黑色斗篷。
  
「刚才真险,老兄,」庄濠全目瞪口呆地望着胜翊。「他直接扑向你。那个混蛋想要割断你的喉咙。」
  
胜翊低头看着手中的斗蓬。「是的。」
  
「我不得不说你应付得很漂亮。从来没见过那种打架法,非常奇特。」
 
「我运气好。有预兆。」胜翊瞥向这会儿黑漆漆的窗户,先前在那里的妓女在攻击前一剎那吹熄了蜡烛。「虽然不是为我准备的,但那无关紧要。」
  
「这些抢匪越来越大胆了。」庄濠全说。「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以后大家都要带着保镳才能在街上行走。」
  
胜翊抓住从窗户垂下的绳索,瞥一眼复杂的绳结,他就全部明白了。伦敦有各式各样的盗匪窃贼,但他们很少人受过古梵萨搏击术的训练。

『9』第八章

火苗高涨。大火仍然局限在楼上的实验室里,但火光把长廊照得有如炼狱。浓烟像展开的黑色旗帜,迎接着来自地狱的恶魔军团。
  
她蹲在卧室房门前。沈甸甸的铁钥匙上沾满他的鲜血。她努力不去看地毯上的尸体。但在她就要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时,死人放声大笑。钥匙从她指间滑落……
  
映洁从噩梦中惊醒。她在床上猛地坐起,拚命地喘气,希望自己没有叫出声音来。被冷汗浸湿的薄睡衣黏在她的前胸和后背上。
  
她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一波新的恐惧袭向她,她急忙爬下床。赤裸的脚碰到冰冷的地板时,她突然想起这里是邱胜翊的大宅。
  
戎备森严的大宅,她提醒自己。
  
她的手指在颤抖,就像在梦中那样。她费了不少劲才把蜡烛点着。小小的火焰发出令人心安的光,照亮雕花床柱和脸盆架。角落里堆放着她匆匆收拾的几箱书。
  
时钟显示现在将近凌晨三点。她竟然足足睡了两个小时才被噩梦惊醒。相当令人吃惊,真的。以往她在黎明前几乎都不曾合眼。也许是因为知道这大宅有牢固的锁,夜里还有警卫带着大狗在花园巡逻,所以她才能打盹儿。
  
她走过去缓缓打开房门。门外的走廊一片幽暗,但楼梯间有来自楼下玄关的微弱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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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模糊的说话声。胜翊回来了。
  
也该是时候了,她心想。他说过今晚打算去赌场和俱乐部打听情报,她急着想知道他打听到了什么。
  
楼下的一扇房门悄悄关上,接着是一片寂静。她等了几分钟,但不见胜翊上楼来,心想,他一定是进书房了。
  
她回到床边拿起挂在床柱上的睡袍穿上,系好腰带,套上拖鞋。她捡起作梦时掉落在枕头上的睡帽往乱七八糟的头发上一戴。
  
满意自己的仪容还过得去后,她离开卧室,穿过走廊,走向铺着地毯的弧形楼梯。软底拖鞋在她拾级而下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穿过玄关停在书房门外。紧闭的门扉给人不友善的感觉,好像胜翊不希望受到打扰。她突然想到他回家时可能喝醉了。她柳眉轻蹙,无法想象胜翊酩酊大醉。他天性里的律己自制似乎排除了那种软弱的行为。
  
她轻敲房门,但没有得到响应。
  
她迟疑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如果胜翊真的醉了,她不会打扰他,等明天再找他问清楚。
  
她把头探进房里察看。壁炉里火光熊熊,但不见胜翊的人影。也许他不在书房里。但若不在,生火做什么?
  
「映洁,是妳吗?」阴沈的问话声来自面对壁炉的高背椅深处。
  
「是我。」
  
他听来毫无醉意。她松了口气,步入书房,关上房门,双手在背后握住门把。「我听到你回来。」
  
「于是立刻下楼来听报告,即使现在是凌晨三点。」他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冷笑。「看来妳这固雇主会很苛,翁夫人。」
  
他没有醉,但心情也不好。她抿紧嘴唇,松开紧握着门把的手。她穿过地毯,走到壁炉前转身注视胜翊。看到他懒散地靠坐在椅子里使她屏住呼吸,她立刻知道出事了。
  
他的眼神阴郁。他脱掉了外套,松开了领结,白色亚麻衬衫的前襟半敞着,鬈曲的胸毛若隐若现。
  
他右手握着喝了半杯的白兰地,左手的拳头里握着一个她看不见的物体。
  
「邱先生。」她担心地凝视着他。「胜翊,你不舒服吗?」
  
「没有。」
  
「我看得出来有令人不愉快的事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一个认识的人今夜在街头遭到攻击。」
  
「攻击?天啊!.被谁?你们被抢了吗?」她想到一件事而急忙审视他的脸。「你和你的朋友有没有受伤?」
  
「没有。歹徒没有得逞。」
  
她松了口大气。「谢天谢地。我猜是拦路抢劫的盗匪?赌场附近向来以治安不佳出名,你应该更加小心的。」
  
「攻击不是发生在赌场附近,而是在俱乐部附近。」他喝一口白兰地,缓缓放下酒杯。「攻击者是梵萨人。」
  
她的皮肤一阵刺痛。「你确定吗?」
  
「确定。」
  
「你有没有──」她住口,用力吞咽一下,再试一次。「你有没有看到他?」
  
「没有。他蒙着面,最后逃进暗处。他可能是找了个妓女帮忙,要她看到我们在街头出现时打信号给他。明天我会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她,也许她可以提供线索指认歹徒的身分。」
  
映洁的胃纠成一团。「会不会又是翁瑞迪的鬼魂?」
  
「我承认我不精通玄学,但据我所知,鬼通常不需要靠刀。」
  
「他有刀?」
  
「是的。他展现了绝佳的『云中蜘蛛』攻击术。」胜翊转动杯中的白兰地。「幸运的是,我注意到妓女的蜡烛熄灭而使他偷袭失败。」
  
「你的朋友没有受伤吗?」
  
胜翊更加用力地握紧手中的物体。「跟我同行的那个人不是朋友。」
  
「原来如此。」她找了张椅子缓缓坐下,努力思索这惊人消息的涵义。「扮演瑞迪鬼魂的这个人现在找上了你,他想必知道我和姑姑搬进了你家,也许他还知道你答应帮我的忙。但我不明白──」
  
「映洁,镇定一点。」
  
她抬头挺胸望向他。「他今夜无疑是打算杀你,我们不得不假设他会再试一次。」
  
胜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也许吧,但不会立刻动手。下次他会更加小心。他知道今夜的事会使我提高警觉。」
  
「他知道的不只有那个。你和他交过手,那表示他现在知道你是梵萨人。」
  
「没错。」胜翊冷笑着回答。「但这次的失败也使他知道我的武功比他高强,我想我可以假设他以后不会这么鲁莽。」
  
她打个哆嗦。「你怎么对你的同伴解释这件事?」
  
「什么都没说。他以为歹徒是普通的强盗。」胜翊凝视着他的白兰地。
  
「原来如此。」她说。「从你的语气听来,你似乎不喜欢今夜与你同行的这个人。」
  
胜翊不回答,只是再喝一口酒。
  
她决定试别的方法。「你今夜在俱乐部或赌场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几乎没有。没有传闻说上流社会其它绅士的书房有鬼魂出没。」
  
「上流社会大部分的绅士都不会愿意承认看到鬼。」映洁指出。
  
「那倒也是。」胜翊再度举杯啜饮。
  
映洁清清喉咙。「你不在时,你雇用来收集情报的那个年轻人来敲厨房门。」
  
「杨奇煜?他带来什么消息?」
  
「他说张世明有好几天都不见人影。邻居认为他到乡下的别庄去了。一周来两次的管家被告知下个月才会再需要她效劳。」
  
胜翊凝视火焰。「耐人寻味。」
  
「我也那样觉得。」她迟疑一下。「我不知道现在适不适合讨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但在和杨奇煜谈过后我想了很久。我觉得张先生选在这个时候离开伦敦相当奇怪。近日很少出远门的他,偏偏选在寄那封信给我的不久后到乡下去。」
  
「确实很奇怪,」他以戏剧性的语调说。「甚至可以说非常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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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15:51  資料  個人空間  短消息  加為好友 
她柳眉微蹙。「你在取笑我吗?」
  
他歪了歪嘴。「不敢。请说下去。」
  
「我想到张先生离开伦敦,可能是因为出了新的状况。也许是闯入者再度造访吓到了他。无论如何,我推断接下来只有一个合乎逻辑的作法。」
  
「是吗?」他的眼中精光一闪。「什么作法?」
  
她无法确定他的心情而犹豫不决。接着她微微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说:「我提议我们趁张先生不在时,搜查他家,也许我们会找到他为什么离开伦敦的线索。」
  
令她惊讶的是,胜翊竟然点头同意。「好主意。今晚稍早时我也有相同的念头。」
  
「你早就知道他离开伦敦了?」
  
他耸耸肩。「听人在牌桌上提起的。」
  
「原来如此。」她的精神重又振作。「如此说来,我们的想法显然十分契合。这样很令人满意,对不对?」
  
他神秘莫测地看她一眼。「不如其它形式的契合来得令人满意。」
  
她决定不去理会那句话。他今夜的心情真的很奇怪,她心想。但话说回来,她并不是真的十分了解他。也许在他的性情中原本就存有这种奇怪的一面。她觉得他们还是只谈公事比较好。
  
「我认为我们应该在夜里去张家。」她说。
  
「让邻居注意到他家在没人时亮起灯光?不,我认为那并非明智之策。」
  
「喔。」她思索片刻。「你建议我们在白天进入屋子吗?那样会不会太冒险?」
  
「张家的庭院四周有高墙。等我一进去,就不会有人看到我。」
  
她过了两秒钟才领悟他的意思。「慢着,」她生气地说。「你休想独自行动。这是我的计划,我打算亲自执行。」
  
他瞇起眼睛。「这件事由我来处理。我去搜查张家时,妳给我乖乖地待在这里。」
  
他对权力的傲慢篡夺令她忍无可忍地跳起来。「我坚持跟你一起去。」
  
「妳这种处处跟我作对的习惯越来越令人恼火了,映洁。」他缓缓放下空酒杯。「妳在雇用我调查这件事之后,又挑剔我的每个决定。」
  
「事情不是那样的。」
  
「就是。这样的过程令找厌倦。」
  
她双手握拳。「你忘了你的地位。」
  
胜翊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但她立刻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我的地位?」他以令人害怕的平和语气说。「我猜要妳在这件事情里视我为同等人十分困难,我毕竟是个生意人。」
  
她感到口干舌燥。「我指的是你在我们协议中的地位。」她急忙解释。「我无意暗示我认为你不是绅士,只因为你……呃……你──」
  
「只因为我是『梦想商人』吗?」他像猫看到花园里的小鸟一样懒洋洋地站起来。
  
「你的生意与这件事无关。」她努力以深信不疑的语气说。
  
「很高兴听妳这样说,夫人。」他张开左手。
  
她听到一声铿锵轻响,看到他把原本握在手里的物体扔到一旁。它落在桌子上。她好像看到金光一闪,但从她所在的位置无法分辨它是什么。
  
胜翊走向她,她的视线猛地转回他脸上。「胜翊?」
  
「谢谢妳忽略我与商业的不幸关联,夫人。」他冷冷地说。「但话说回来,妳也无法太挑剔,对不对?」
  
她退后一步,发现自己背抵着壁炉旁边的墙壁。「看来现在不适合继续谈下去,我还是上楼回房就寝好了。我们可以等明天吃早餐时,再来讨论搜查张家计划。」
  
他停在她面前,两只大手按在她头部两侧的墙壁上,把她困在他的双臂之间。「正好相反,映洁。我真的认为我们应该讨论一下,妳对我的适当地位有何看法。」
  
「改天吧!」
  
「现在。」他的笑容冰冷,眼神则不然。「依我之见,妳没有资格严词批判我的缺点。毕竟传闻说妳不但谋杀亲夫,还纵火焚毁屋子湮灭罪证。」
  
「胜翊,你──」
  
「我承认妳的独特名声,或许使妳的社会地位略高于一个从商的绅士,但再高也高不了一、两步。」
  
她深吸口气,立刻发现自己又犯了大错。他混合着汗水、白兰地和独特体味的气味使她的感官一阵战栗。
  
「胜翊,你今夜显然有点反常。我猜是与那个梵萨歹徒交手,使你的神经过度紧张。」
  
「是吗?」
  
「这也是意料中事。」她诚恳地向他保证。「真的,如果攻击你的是瑞迪,你能全身而退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今夜与我交手的不是鬼,映洁。不是我自夸,我不但全身而退,还打得那个混蛋落荒而逃。但我的神经绝对没有受到过度刺激。」
  
「我的姑姑有治那种病的神奇药水。」她的声音听来太尖了。「我可以冲上楼去拿一、两瓶来给你。」
  
「我只知道一种可靠的疗法。」
  
他低下头亲吻她。那个令人迷醉的热吻把她的理智抛到九霄云外,使她深受震撼、无法呼吸。一阵兴奋的战栗窜过她全身。
  
她立刻知道他感觉到她的反应。他呻吟一声,挨过去深入地吻她。渴望和急切的潮水越涨越高,缓缓将她淹没。他在鬼屋外面第一次吻她时,她就体验过那种飘飘然的感觉。
  
「映洁。」他在她唇上轻唤她的名字。「真要命,妳今夜不该进来的。」
  
她突然有股不顾一切的冲动。好像她刚刚得知她只要专心一志就能飞翔。
  
他是「梦想商人」,她警告自己,他卖的就是这种幻想错觉。
  
但有些梦想值得付出那种代价。
  
「我的决定我自己做,胜翊。」她伸手拥抱他。「我想要进入这个房间。」
  
他抬头正视她的目光。「如果妳留下来,我会跟妳做爱。妳真的明白吗?我今夜没有心情玩游戏。」
  
他体内的火烧得比壁炉里的火还旺,她自己好像也全身发烫。她以为永远死去的某种情感正逐渐复活。但有件事她必须确定。
  
「你的这种倾向──」
  
他的唇轻拂过她的。「我向妳保证,我想跟妳做爱的欲望不只是一种麻烦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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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15:51  資料  個人空間  短消息  加為好友 
  
「对,问题是,那不只是因为寡妇有某种魅力,对不对?如果是,我真的会受不了。」
  
「是妳有某种魅力,映洁。」他用力吻她。「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他低沈沙哑的迫切嗓音使她觉得自己充满女性的力量。她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她把十指平伸的双手放在他的肩上。隔着他的衬衫,她可以摸到肌肉和骨骼。她缓缓露出微笑,从低垂的眉睫下注视他。
  
身为寡扫果然是有某种力量,她心想,那种力量使她池今夜觉得十分大胆。
  
「你确定你想要冒险与黑寡妇做爱吗?」她轻声问。
  
她撩拨春心的嗓音使他眼睛的颜色变深。「当妳的情夫和当妳的丈夫一样危险吗?」
  
「很难说。我不曾有过情夫,你非冒险不可。」
  
「我必须提醒妳,夫人,妳这会儿面对的是一个曾在赌场里讨生活的男人。」他扯掉她的睡帽,把手指伸进她的秀发里托住她的后脑勺。「如果赌注值得,我愿意冒险。」
  
他把她抱起来走向深红色的长沙发,把她放在椅垫上,然后转身走开。
  
她看到他穿过房间,听到他锁上房门。期待使她浑身一阵战栗,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缘俯视着波涛汹涌的未知深海。纵身跃下的冲动令人几乎无法忍受。
  
胜翊一边走向她,一边解开衬衫。等他走到沙发边时,衬衫已经在地毯上了。
  
在火光中,她看到他胸膛上的小小刺青。她认出那是梵萨之花。但奇怪的是,看到它并没有把她拉回现实之中,没有勾起昔日的恐惧和噩梦。相反的,她只能专心在胜翊结实的胸膛上。他的强壮令人兴奋,撩人遐思,给她的感官带来难以言喻的满足。
  
他坐到她脚边的椅垫上,从容不迫地脱掉靴子。靴子落在地毯上的声音像当当鸣响的警钟。但是看到他被火光照成金铜色的宽阔肩膀使她对警钟声充耳不闻。他精瘦结实,充满阳刚魅力。使人飘飘然的兴奋席卷了她,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抚摸他上臂起伏的肌肉。胜翊抓住她的手,亲吻她手腕内恻的敏感肌肤。
  
接着他欺身把她压进椅垫里。他虽然还穿着长裤,但那遮掩不了他极度亢奋的身体。他把一条腿滑进她的大腿之间,她感觉到她的睡袍在他的碰触下解开。她的薄睡衣对他的手不构成阻碍,他的手掌覆盖住她的酥胸。她觉得自己好像发高烧了一样。
  
他隔着薄纱睡衣亲吻她的乳头。他的手指在她身上移动,滑过她曲线玲珑的臀部。他握住她的大腿轻轻挤压。
  
她倒抽口气,感到两腿之间湿湿的。一股热流汇聚在那里,使她感到急躁不安。她抓着胜翊赤裸的背,品味着他肌肉结实的强壮触感。他坚硬粗大的下体抵着她的大腿。他的一只手沿着她的大腿内侧往上游移到热流汇聚的中心,他把一只手指缓缓探进她的体内。她的感官受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冲击。
  
「胜翊。」
  
「有些险很值得冒。」他满意地嘎声道。
  
「我也得到相同的结论。」
  
她已经忘了如何正常地呼吸,但当他把她的睡衣撩高到腰际时,她以为自己再也不需要空气了。
  
他解开裤裆,把他的亢奋推进她的手掌里。她屈曲手指轻轻握住他,那种坚硬光滑的触感使她着迷。她听到他在她的抚触下倒抽了口气。他的迅速反应鼓舞了她,使她收紧屈曲的手指。
  
他全身肌肉突然绷紧。「如果妳继续那样做,我们两个都会大失所望。」
  
她吃了一惊,急忙放开他。「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弄痛你。」
  
他发出一声短促沙哑的笑,把汗湿的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上。「我向妳保证,我现在不是普通的痛苦。但我不希望太快结束。」
  
她怯怯地朝他露出微笑。「我也是。说真的,我会很喜欢以这种方式度过今夜。」
 
「如果妳能有忍受几小时这种折磨的想法,那么妳可以对梵萨师父讲授自制之道了。」
  
「天啊!你真的饱受折磨吗?」
  
他亲吻她的喉咙。「真的。」
  
「我刚才并不晓得。」她着急地说。「我不是有意使你受苦,胜翊。」
  
他坏坏地笑了笑。「妳太善良了,甜心。我非领情不可。」
  
他略微移动,更加贴近她。她不知道他如何改变他们的姿势,直到她突然感到他的下体缓慢而坚定地抵着她两腿之间灼热、潮湿的私处。
  
她再度颤抖。「胜翊?」
  
「妳的自制力不过如此吗?」他的话声中含着笑意。「没关系,甜心。」他沙哑地补充。「我也无法再等下去了。」
  
他用她湿濡的热情润滑自己,然后以一个强而有力的冲刺把自己推送进她的体内。
  
她对男女之事并非毫无所知,因此预料到会有小小的疼痛,但没有预料到她会被填撑到忍耐的最大极限。
  
「胜翊。」她几乎无法言语。他的名字只是一声细微的尖叫。
  
他突然完全静止在她体内。「该死!」
  
她发觉自己开始像小狗一样喘气。「你可不可以离开一下?好像出了点问题。」
  
「映洁,」他浑身一阵颤抖,他全身的肌肉都像拉开的弓弦一样紧绷着。「妳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怎么可能?真该死,妳是寡妇呀!」
  
「但始终不是真正的妻子。」
  
「宣告婚姻无效的申请。」他在她酥胸上呻吟。「我始终没想到那可能是基于事实。」
  
她咬紧牙关,用手去推他的肩膀。「我很清楚这是我的错,我只能为自己辩解说我没料到你会这么不合适。拜托你立刻抽身。」
  
「不要。」他在她顶向他时急迫地说。「拜托不要像那样扭来扭去。」
  
「我要你立刻退出去。」
  
「这和把我撵出妳家不一样,映洁,我警告妳,别乱动。」
  
「我得告诉你多少次我不接受你的命令。」她在他身体下面扭动,企图逃离他令人窒息的重量和两腿之间强烈的饱胀感。
  
那就像是她在他身上打下烙印。他开始撤退,但很不对劲的事发生了。他庞大的身躯开始猛烈地抽搐。
  
他发出一声低沈、压抑的呻吟。
  
惊恐的她把指甲戳进他的肩膀里。当他把种子洒在她体内时,她躺着一动也不敢动。
  
事情结束时,他瘫在她身上。
  
室内一片死寂。
  
「真是该死。」他深受震撼地说。
  
「胜翊?」她小心翼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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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又怎么了?我警告妳,我不认为我的神经今夜还能承受更多的冲击。也许我终究得叫妳上楼去拿妳姑姑的药水。」
  
「没什么,真的。」她舔舔嘴唇。「只不过,呃,我想要告诉你这种姿势现在不再像几分钟前那样不舒服。」
  
他毫无动静,几秒后才缓缓抬起头用阴郁的眼神看着她。「对不起,请再说一遍。」他大过客气地说。
  
她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现在没事了,真的。不管我最初的印象如何,现在我真的认为你相当合适。」
  
「真是该死。」这次他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听闻。
  
她清清喉咙。「也许你想要再试一次?」
  
「我想要的是解释。」他咬牙切齿道。
  
他缓缓退出她的身体站起来。当他转身背对她穿好裤子时,她感到一阵失落和失望。
  
他一言不发地把一块白色亚麻大手帕递给她。她窘迫地接过手帕。她只能庆幸她的睡袍吸收了大部分的证据,至少明天她不必面对管家心照不宣的目光。
  
她尽可能整理好仪容,深吸口气,然后站起来。但她起身得太快,膝盖立刻软了下来。她伸手去抓沙发扶手。胜翊扶她站稳,就他恶劣的心情而言,动作温柔得令人惊讶。
  
「妳还好吗?」他粗声问。
  
「当然。」自尊和愤怒替她解了围。她重新系好睡袍腰带。她发现自己还握着他递给她的手帕。她低头看到手帕脏了,难为情地急忙把它塞进口袋里。
  
胜翊放开她,走过去站在壁炉前面,一只手臂放在壁炉架上,低头凝视着火焰。
  
「据说令尊曾经打听宣告婚姻无效的可能性。」他声调平板地说。「现在我了解妳真的有理由。」
  
「是的。」她愁眉苦脸地说。「但事实上,任何从这桩婚姻脱身的方法我都会接受。」
  
他望向房间另一头的她。「翁瑞迪不能人道吗?」
  
「我无法回答。」她把冰冷的手伸进睡袍衣袖里取暖。「我只知道他对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不幸的是,直到洞房花烛夜我才发现那个事实。」
  
「如果不能尽丈夫最基本的义务,他当初为什么娶妳?」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瑞迪并不爱我。他对婚姻不感兴趣,他想要的是梵萨最深奥的秘密。他以为家父会教他古梵萨文,使他得以了解那些秘密。」
  
胜翊紧抓着壁炉架。「对,那还用说。我这会儿脑筋不清楚,请妳务必见谅。」
  
「你今夜吃了不少苦头。」
  
「那样说也可以。」
  
「我可以去拿姑姑的药──」
  
他瞪她一眼。「再提一次那该死的药水,我就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开始恼火了。「我只是想帮忙。」
  
「相信我,夫人,妳今夜帮的忙已经过分了。」
  
她犹豫片刻,然后决定继续解释瑞迪的行为。「我告诉过你我搜过瑞迪的实验室。」
  
他锐利地看她一眼。「那又怎样?」
  
「那使我有机会看了他的一些笔记。他似乎深信是献身梵萨造成他不能人道。他写说为了解开梵萨炼丹术的秘密,他必须把一生的精力都放在研究上。」
  
他用手指有节奏地在壁炉架上轻敲着。「妳却到洞房花烛夜,才知道他没有兴趣尽做丈夫的义务。」
  
「我知道听来很不可思议。」她叹口气。「相信我,我千百遍地回想过婚前那几周,问自己怎会那么傻。」
  
他皱眉。「映洁──」
  
「我只能说瑞迪是貌似聪颖天使的疯狂恶魔,」她交抱双臂。「他以为他可以迷住我们所有的人。有一段时间,他确实做到了。」
  
胜翊的下颚抽搐了一下。「妳爱上了他?」
  
她摇头。「事后想来,我几乎可以相信他用了某种魔法来隐藏他的真面目。但那样的解释太容易。实不相瞒,瑞迪很清楚该如何诱惑我。」
  
自从在沙发上亲热后,胜翊的表情中第一次流露出冷漠的笑意。「他显然不是用激情收服妳。」
  
「当然不是。我猜激情本身固然不错,但我不曾天真幼稚到误把激情当成真爱。」今夜她也不可以犯那个错误,她严厉地提醒自己。
  
「那还用说。」他咕哝。「像妳这种性情独特、聪慧过人的女子,怎会让激情这种微不足道的苦楚,影响妳的理智和判断力。」
  
「完全正确。如你所知,梵萨哲学有许多地方令我难以苟同。」
  
「妳已经把妳对梵萨的感受表达得很清楚了。」
  
「但我是在梵萨家庭长大的,我承认我耳濡目染到一些梵萨哲学对强烈感情的鄙视。」她停顿一下。「瑞迪聪明到了解那一点。他用来追求我的策略恐怕比激情更具有诱惑力。」
  
「什么策略比激情更能诱惑像妳这种性情的女子?」他斜睨她一眼,闪闪发亮的眼神透着些许古怪。「我承认我对那一点非常好奇。」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知道。」他的诚实令人吃惊。「回答问题就是了。」
  
「这个嘛,重点是,他假装被我的才智和学识所吸引。」
  
「啊,原来如此。换言之,他让妳以为他爱妳是爱妳的心智。」
  
「是的。痴愚的我竟然信以为真。」不堪回首的往事使她暂闭双眼。「我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超越肉体的心灵相契,会把我们的结合提升到更高境界。」
  
「那是非常强韧的结合力。」
  
「但事实证明那只是幻想。」
  
胜翊低头凝视火焰。「哪怕妳说的只有一半是实情,翁瑞迪都确实是相当疯癫。」
  
「是的。如我所言,他在刚开始时还能隐藏那个事实。但在我们结婚后,事有蹊跷就越来越明显。」
  
「无论疯不疯癫,他都已经死了。」胜翊继续凝视火焰。「但看来是有人试图使我们相信他的鬼魂回来了。」
  
「如果不是瑞迪的鬼魂,那个模仿他的人一定非常了解他,而且本身也是个梵萨人。」
  
「我们必须扩大调查范围到翁瑞迪的过去,天亮后我就叫雷亨利去办。」胜翊转头望向她。「在这期间,我们必须处理目前存在于我们之间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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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妳心知肚明。」他瞥向红沙发,然后把目光转回她脸上。「我想为今夜在这房间里发生的事道歉,但显然为时已晚──」
  
「用不着道歉。」她急忙打岔。「真有必要,道歉的也该是我。」
  
他挑起一道眉毛。「那一点我不会反对。」
  
她羞红了脸。「重点是,在某种意义上,一切都没有变。」
  
「没有变?」
  
「我的意思是说,我仍然是恶名昭彰的寡妇。如果让人知道我住在你家,他们一定会做最不堪的假设,认为我们有暧昧关系。」
  
「那个假设现在没有错。」
  
她抓紧睡袍领子,抬起下巴。「无论如何,我们的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
  
「未必。」他走向她。「但这会儿别再讨论这件事了。我想我们今夜都兴奋过度了。」
  
「但是,胜翊──」
  
「改天。」他握住她的手臂。「等我们都有机会睡个觉和想一想再说。来吧,映洁,妳该上床睡觉了。」
  
她企图坚守立场。「但我们应该拟定计划,例如搜查张家的──」
  
「改天再说,映洁。」
  
他握紧她的手肘抇她带向房门。经过高背椅旁的小茶几时,一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引起她的注意。她看出那是胜翊先前握在手里把玩的物体。但还不及问他那是什么,她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房门边了。
  
「晚安,映洁。」他在开门推她出去时,眼神和缓了些。「试着睡一下。妳恐怕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那样对神经不好。问妳姑姑就知道。」
  
他以令人吃惊的温柔亲吻她,然后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她瞪着紧闭的门扉,许久后才转身上楼回房。
  
钻进棉被里时,她想着茶几上的那个小东西。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一条表炼系着一枚小小的金质图章。

『10』第九章

一个「陌生客」进入屋内了。他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他们派人来阻止他了。
  
几年前他就知道他受到「陌生客」的监视和跟踪。他早已不再尝试对朋友解释,他为什么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他们认为他疯了,但他知道实情:「陌生客」纠缠他,是因为他们知道梵萨最重大的秘密即将被他破解。他们在等他发现古人隐匿的科学知识,打算到时再掠夺他的发现。
  
今夜有个「陌生客」进入屋内,就代表他离大发现一定非常、非常近了。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颤抖的双手抓着,发觉有人闯入时正在研究的那本古书。幸好有他此刻置身的这条密道。密道是他多年前在妻子死后不久亲自建造的──不能相信木匠和工人,他们极可能是「陌生客」的间谍。
  
他在很早以前就有预感自己将来会在梵萨古书里发现重大秘密,就知道他会需要保护自己的措施。「陌生客」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监视他。起初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是断断续续的,后来就渐渐变成持续不断的。今天他就要用到以前做好的准备。
  
他站在黑暗的甬道里一动也不动,用意志力使出隐形术。这幢石造古老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直到不久前他才让管家一个星期进来打扫两次。但每当她在屋子里时,他都会密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不让她溜到地下室。他的三餐都是自己料理的。烹饪当然不是绅士该做的事,但「陌生客」的监视使他顾不了那些繁文耨节。译解梵萨核心秘密知识的伟大目标,绝对比他的绅士自尊来得重要。
  
墙壁另一侧的走廊地板嘎吱作响。「陌生客」一定以为屋里没人,因为他在进来时蹑手蹑脚,现在却弄出梵萨人不该弄出的大量声响。
  
张世明在密道里冷笑。他用来骗邻居相信他到乡下小住的计谋显然奏效了,但结果与他预料的不同。他原本希望「陌生客」会跟踪到乡下去,让他可以过几天安宁的日子。没想到他们竟然派人进来搜查他的屋子。
  
沈闷的砰砰声接二连三地传来,他过了一会儿才明白「陌生客」在二楼。他感到一丝得意。闯入者以为他会笨到把笔记,随手乱放在能让人轻易找到和偷走的地方吗?
  
梵萨的后辈晚生还有许多地方要向前辈先进学习。
  
他倾听着抽屉开开关关的声音,头顶的地板嘎吱作响,接着是更多的砰砰闷响。世明蜷缩在密道里等待。保持隐形术所需的安详心境近来日益困难。多年来他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神经也不如以往坚强。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倾听和感觉有无动静,他只能希望闯入者不会发现地下室的秘密。
  
彷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他才察觉到「陌生客」回到一楼。听到闯入者打开通往地下室的门时,世明立刻屏住呼吸。「陌生客」到达贮藏室,在楼下来回走动了一阵。但他终于回到一楼。世明这才敢闭起眼睛,吐出一直憋着的那口气。闯入者没有发现密室。
  
过了一阵子不再有声响传来。世明又等了半小时才完全确定「陌生客」已经离开,屋子里再度只有他一个人。他缓缓站起来。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使他肌肉酸痛。
  
确定自己可以走路后,他来到遮掩密道出入口的壁板前。他没有立刻打开它,而是站在那里竖耳倾听。
  
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他把壁板推到旁边,跨进黑暗的走廊。他再度停下来倾听。
  
仍然是一片死寂。
  
世明沿着走廊快步走向通往老屋深处的秘密楼梯。他点燃一支蜡烛,走下石造楼梯。他必须确定他的秘密书房里一切安好。
  
他经过贮藏室,打开一扇密门,步下另一道楼梯,进入曾被原屋主当成地牢和逃生途径的秘密房间。多年前发现这些地下房间时,他不但没有告诉任何人,还动手改造出一间书房和一间实验室,让自己能够在那里进行重要研究,而不必担心被「陌生客」看到。他费心费力地装设道地的梵萨机关,来巩固密室的安全。
  
在最后一道楼梯底层,他移开另一块壁板,准备进入屋内最秘密的房间。
  
上方的楼梯平台响起皮靴刮擦声,他的心跳差点停止。他猛地转身,速度太快使他那条疼痛的腿支撑不住。他慌忙去抓壁板边缘时,蜡烛从手中掉落。影子在石墙上闪动。
  
「笨老头,你以为你的秘密瞒得了我?我知道我只需要守株待免就行了。一般人在闯入者离开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他的贵重物品,是否仍然藏得好好的。太好猜了。」
  
世明看不见「陌生客」藏在阴影里的脸,但地板上的蜡烛还没有熄灭。闪烁的烛光照亮闯入者手中的枪,以及一根精美的金柄手杖。
  
世明惊骇地看着「陌生客」举起手枪瞄准。
  
「糟了!」世明低喊一声,摇摇晃晃地倒退一步。
  
他为什么没有想到随身携带手枪?他的密室书桌里就有一把,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重点是,我不再需要你带我找到你的秘密。」闯入者说。「你刚刚替我开了门,真是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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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明在察觉到闯入者扣下扳机时,猛地向后扑。突然的扭身转体使他的腿又是一阵剧痛,但他知道意料之外的快速动作,是他唯一的希望。
  
强光一闪,枪声在石室里震耳欲聋,他感到子弹射中他。他的身手不如往日矫健了,世明心想。冲击力使他踉跄地跌进密室。
  
地板上的烛火跳动最后一次后熄灭,石室里突然一片漆黑。
  
「可恶!」闯入者恼怒地咕哝。
  
世明吃惊地发现自己没有死,子弹射中他的肩膀而非心脏。也许是烛火将灭造成影子乱跳使闯入者失去了准头。无论如何,他只有几秒钟。他可以听到闯入者咒骂着试图点燃另一支,蜡烛。
  
世明一只手紧紧按住伤口上的外套,希望能防止鲜血滴到地板上,另一只手掌贴着最近的墙壁。他摸着光滑如镜的墙面,凭触觉带领他转过第一个交叉口。
  
烛光在他背后昏暗地闪动,他没有回头看。他看不见前方的任何东西,但可以摸到光滑的墙壁。这样就够了。
  
这座迷宫是他设计的,他记得它的玄机。
  
「搞什么鬼?」地下迷宫从地板到天花板的厚石墙,使闯入者的声音模糊不清。「出来,张老头。如果你立刻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听到没有?我可以饶你一命。我要的只是那该死的钥匙。」
  
世明不理会那怒不可遏的命令,他更加用力地按住伤口,希望鲜血会被外套吸收。如果血滴到地板上,闯入者就可以循着血迹通过迷宫。
  
他必须抵达书房,拿到书桌里的手枪,世明心想。
  
「出来,张老头,你逃不掉的。」
  
世明不理会他。他紧按着伤口,冲进黑暗的迷宫深处。
  
胜翊和杨奇煜站在幽暗的小房间里,一起望着窗外的窄街。
  
「他当时就藏身在这里。」胜翊戴着手套的手指滑过窗台下的刮痕。「你可以看出他的绳钩钩在什么地方。」
  
杨奇煜摇头。「幸好你注意到妓女的蜡烛,猜出那是信号。」
  
「有没有查出那个女人的名字?」
  
「詹鲁思。她一年前租下楼下的房间,固定在那里接客,直到昨天为止。」
  
「有没有打听到她的下落?」
  
「还没有。她消失在风化区里了。小强说,其中一个耳目今天上午在咖啡馆外,听到一些传闻,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看到她。」
  
胜翊瞥向他的同伴。烦恼使杨奇煜眉头深锁,脸色凝重,平日趾高气昂的模样被罕见的沈思取代。
  
杨奇煜是私生子。他有姓,但跟许多街头混混一样很少使用。胜翊和他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话说三年前的一个夜晚,杨奇煜那帮组织松散的街头流浪儿中,有一个孩子企图在俱乐部外扒窃胜翊的金表。那个孩子被胜翊当场抓住衣领。一直在附近巷子里观看的杨奇煜,不但没有弃他的小喽啰于不顾,还铤而走险地出手营救。他冲出巷子,挥舞着手中的小刀恐吓胜翊。胜翊轻而易举地夺走他的刀,但救人心切的杨奇煜继续奋不顾身地扑向胜翊。
  
杨奇煜营救年幼同伙的努力令胜翊印象深刻。等尘埃落定后,他把杨奇煜带到旁边。「你是个聪明、勇敢又讲义气的孩子。」他在放杨奇煜和他的小喽啰走之前说。「我用得着像你这样忠肝义胆的人。如果你想要一份保证有季薪可领的工作,来找我。」
  
三天后,他发现戒慎却坚决的杨奇煜在俱乐部外面等他。他们谈了许久,终于达成协议。
  
他和杨奇煜刚开始时保持着雇主与雇员间纯公事的冷淡关系,但他们渐渐发展出互相尊重和忠诚的友谊。胜翊对杨奇煜的信任远远超过对上流社会的任何人。
  
「别担心,我们迟早会找到她的。」胜翊轻拍他的肩膀。「在此期间,我们往别的方向调查。」
  
杨奇煜看来不但没有释然,反而更加担心了。「他是梵萨人,邱先生。」
  
胜翊微笑。「我也是。」
  
杨奇煜红了脸,但坚持立场。「没错,现在他也知道了,那会使他变得更加危险。下次他使诡计时会更加狡猾。」
  
「我知道你认为我年事已高,但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例如老谋深算。」
  
「这一点我比大部分人都清楚,邱先生。但你真的不要我保护你吗?」
  
「我需要你在街头收集情报,杨奇煜,不是保护我。我可以照顾自己。」
  
杨奇煜犹豫片刻后点头。「好吧,邱先生。」
  
胜翊若有所思地环顾室内。「他一定给了鲁思不少酬劳,多到足以让她躲到风化区里去避风头。」
  
杨奇煜愁眉不展地又看他一眼。「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但可能需要花点时间。你知道风化区通常都像迷宫一样。」
  
「那些钱支持不了多久,她迟早会出来接客,到时我们就可以找到她了。」
  
「话是没错,只怕到时找到她对我们也没有用了。」杨奇煜咕哝。
  
胜翊淡淡一笑。「这就是为什么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找到她上。梵萨古谚云:『欲寻答案,意外之处』。除了风化区以外,我们还有别的地方要找。」
  
杨奇煜直视他。「我们街头也有句俗话说:『手中无枪,背后无友,勿入暗巷』。」
  
「好一句金玉良言,」胜翊说。「我会牢记在心的。」
  
映洁醒来时,发现她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沈又这么久。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梦到大火、鲜血和死人的笑声。
  
她掀开棉被下床,看到窗外又是一片雾茫茫,但那影响不了她的愉快心情。她感到活力充沛,可以着手解开瑞迪鬼魂之谜了。
  
接着,她突然领悟到,她很可能得在早餐桌上面对胜翊。
  
她急于展开新的一天的热切迅速消失。面对鬼魂可能比面对胜翊还要容易。她瞪着镜中蓬头乱发的自己。勒索「梦想商人」帮她找寻失踪的女仆,和复仇的亡夫鬼魂是一回事。在两人初次肌肤之亲后的第二天早晨,一边吃早餐一边与他闲聊,则是另一回事。
  
她恼火自己的心慌意乱。为什么今天可能看到胜翊令她如此焦虑不安?就像她昨夜煞费苦心对他解释的,仔细想来,一切都没有变。今天早晨的她仍然像昨天早晨一样是黑寡妇,她的名声不可能因为他发现她是处女寡妇而变得更加不堪。
  
她的手握抓着洗脸盆的边缘。为什么事情到了今天早晨非显得如此复杂不可?
  
她瞪着镜中的人影。看到自己容光焕发的模样令她气恼极了。
  
愤怒提振了她的精神。她为什么要感到尴尬?胜翊有什么可傲慢的?他毕竟是个做生意的绅士。
  
她呻吟一声,抓起水壶把水往脸盆里倒。运气好的话,他可能还在睡懒觉,她心想。他也有可能是那种比家里其它人先吃早餐的早起者。她的父亲就有那种习惯。
  
她迅速擦了个澡,穿上她最古板的衣裳。把心一横,她开门下楼进入早餐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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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不佳。胜翊没有睡懒觉,也没有出于礼貌提早用餐进入书房,而是大剌剌地坐在餐桌边与嘉怡姑姑闲聊,好像昨夜没有发生任何非比寻常的事。
  
事实也是如此,她阴郁地提醒自己。一切都没有变。
  
「早安,亲爱的。」嘉怡在看到映洁时愉快地说。「哦,妳今天的气色真好。看来我的新药很有效,晚上再给妳一瓶。」
  
她在胜翊眼中看到笑意。她冷冷地瞪他一眼,然后转向姑姑。「早安。」她客气地说。
  
嘉怡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神情。映洁立刻转向侧桌,假装在端详早餐的菜色。
  
令她惊骇的是,嘉怡兴高采烈地继续先前的话题。「映洁,我发誓我好久没看到妳如此神清气爽。胜翊,你说她是不是看来精神抖擞?」
  
「什么都比不上睡个好觉。」胜翊以令人吃惊的泰然自若说。
  
尽管决心表现出一切都没有变的模样,映洁还是希望找个地洞钻下去。
  
「邱先生刚刚告诉我昨夜发生的骇人事情。」嘉怡说。
  
「他告诉妳了?」映洁猛然转身,恶狠狠地瞪着胜翊。「他真的告诉妳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是真的。」嘉怡啧啧作声。「我不得不说那令我震惊至极。」
  
映洁用力吞咽一下。「喔,这个嘛,我可以解释……」她无助地越说越小声。
  
胜翊嘲讽地弯起嘴角。「妳的姑姑很关心。」
  
「我当然关心。」嘉怡说。「在你的俱乐部外面的街上遭到攻击,真是无法无天。这个歹徒实在太大胆了,希望你尽快逮到他。」
  
如释重负令映洁感到头晕目眩,她连忙坐到最近的椅子上,对胜翊耸起眉毛。「有什么消息吗?」
  
「事实上,今天一大早我和杨奇煜碰过面了。」胜翊说,眉宇之间的笑意更浓。「我们找到那个梵萨斗士躲藏的房间。很遗憾,我们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但杨奇煜的耳目这会儿正在努力打听,他们迟早会带来有用的消息。」
  
映洁目瞪口呆。他已经起来几个小时了。当她还在床上睡大觉时,他已经离开家去跟杨奇煜会了面,搜查了歹徒的藏身处,然后回家来吃早餐。
  
他一直在忙着做她雇用他做的工作,她告诉自己。但他公事公办的态度,还是有点令她紧张不安。
  
他表现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一个小时后,嘉怡来到映洁的房间。她开门见山地说:「妳爱上邱先生了,对不对?」
  
映洁手中的笔掉落在笔记本上。「天啊!嘉怡姑姑,妳那是什么意思?」
  
「乖乖,事情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嘉怡若有所思地坐到床沿上。「你们两个开始谱出恋曲了。」
  
「嘉怡姑姑。」
  
「其实我从这件事一开始,就看出你们两个彼此吸引。」
  
映洁惊讶得合不拢嘴。「妳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嘉怡扳着手指头数道:「第一,妳请他帮妳处理我们的问题。第二,他答应帮忙。」
  
「妳那样就推断我们彼此吸引?」
  
「是的。」
  
映洁摇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荒唐的臆测。妳怎么可以凭那么薄弱的证据就遽下断语?」
  
「我猜错了吗?」
  
「我请他帮忙,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了解梵萨修行者想法的人。邱先生答应帮忙,是因为他想得到爸爸的名册。那纯粹是各取所需的条件交换。」
  
「不出我所料,妳果然在和他谈恋爱。」
  
映洁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事情不像妳想的那样简单,嘉怡姑姑。」
  
「亲爱的,由于妳身为寡妇,所以无论妳喜不喜欢,妳都是世故的女人。我不会冒昧地给妳忠告。」
  
「哈!妳很清楚妳会毫不犹豫地那样做。」
  
「没错。就像我说的,我不会冒昧地给妳忠告,但我要建议妳牢记一个事实。」
  
映洁立刻有了警觉。「什么事实?」
  
「妳说他答应帮忙,是因为他想得到维敦的名册。」
  
「对。」
  
「他是位梵萨师父。」
  
「那正是我雇用他的原因。」
  
嘉怡怜悯地看她一眼。「映洁,妳是聪明人,怎么会对那么明显的事视若无睹?」
  
「什么事那么明显?」
  
「邱先生不需要接受妳的条件就可以得到名册。妳不记得妳自己说过的话吗?凭他的本领,他大可以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自行动手取走名册。」
  
「哈!」映洁得意地说。「这一点妳就错了。我仔细想过,邱先生很清楚试图窃取名册,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风险。」
  
「什么风险?」
  
「我会采取报复行动,揭穿他拥有『梦幻阁乐园』的秘密。他不能冒险让上流社会发现他在经商。明白了吗?他别无选择,只有与我达成协议。」
  
嘉怡不发一语地端详她良久。
  
映洁被她看得坐立不安。「这会儿又怎么了?妳在想什么?」
  
「妳跟我一样清楚,如果想要,他绝对有办法使妳无法对任何人泄漏他的秘密。」
  
映洁浑身一僵,不寒而栗。她视而不见地瞪着桌上的笔记本,脑海里一片混乱。
  
嘉怡说得对。
  
片刻后,她恢复自制,抬头迎视姑姑关切的目光。「如果他不是为了得到名册才帮助我们,那么他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他受妳吸引。我猜他喜欢当英雄。」嘉怡说。
  
「即使他真的受我吸引,那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映洁说。「梵萨师父毕竟被训练得不容许自己被肉体激情所控制。」
  
嘉怡的脸上闪过一抹好笑的神情。「换作是我,我不会假定训练总是完全成功。肉体激情的力量有时会非常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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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缓缓摇头。「胜翊绝不会容许自己被感情所控制。如果他帮助我不是为了爸爸的名册,或为了使我保守秘密,那么他同意我们的协议一定是别有居心。」
  
「什么居心?」
  
映洁皱眉蹙眼。「谁知道呢?他是梵萨人。」
  
「亲爱的──」
  
「我真的不想再谈这件事,嘉怡姑姑。」
  
「我了解。」嘉怡停顿一下。「那么,妳还好吗?」
  
「我当然很好。难道我不应该很好吗?」
  
「我不想说得太露骨,但我知道昨夜对妳来说是崭新的经验。」
  
「跟预期中不大一样,但一切平安无事。」映洁说。
  
「跟预期中不大一样?」嘉怡噘起嘴。「那倒相当令人意外。邱先生看来对每件事都很在行,我还以为他的床上工夫也会如此。」
  
「拜托,嘉怡姑姑,我真的不想谈这件事。」
  
「好吧,亲爱的。」
  
「如果妳非知道不可。」映洁咕哝道。「邱先生就跟我在这件事开始时形容的一模一样──成熟但依然敏捷。」

『11』第十章

他被跟踪了。

胜翊停在一处门口竖耳倾听,脚步声在雾中听来轻盈而模糊。
  
它们停了下来。
  
他离开门口,继续沿着街道前进。几秒钟后,相同的脚步声又从背后传来,没有跟得更近,也没有落后太远。他知道如果在这时回头,灰蒙蒙的浓雾只会使他看到一个模糊难辨的人影。
  
街道上的嘈杂声足以掩盖安静的脚步声,但他从出了家门后,就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
  
他在街角左转。街道对面有座大公园,公园里的树木在浓雾中只有模糊的轮廓。一辆马车小心翼翼地通过,马蹄声听来阴森沈闷。他利用车轮声的掩护,躲进另一个门口。
  
他屏息以待。
  
马车驶远后,他再度听到脚步声。现在慢多了。非常迟疑不决。跟踪者一定是察觉到猎物已经潜入洞穴。
  
几秒钟的寂静后,脚步声突然加速。跟纵者不再试图偷偷摸摸。
  
胜翊在门口看到一个穿斗篷、戴兜帽的人影通过他面前的迷雾。他悄悄走出门口,追到跟踪者身旁。
  
「散步的好天气,对不对?」他客气地问道。
  
「胜翊。」映洁轻声尖叫,猛然转身停下。在斗篷的兜帽下,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天啊!拜托别再像那样吓我。对神经不好。」
  
「妳在这里做什么?我说过我要独自处理搜查张家这件事。」
  
「我也表明过,我不打算让你那样做。如果你不健忘,搜查张家是我的主意。」说完话,她又迈步走。
  
他与她并行从眼角打量她。她看来非常生气,但他怀疑她只是用愤怒来掩饰更深的不安情绪。他提醒自己,她虽然是寡妇,而且极可能是杀人凶手。但在昨夜之前她还是个处女。他想到她在早餐桌上满脸通红的羞涩模样。
  
「妳还好吗?」他柔声问。

「跟往常一样健康。」她不耐烦地说。「你呢?」
  
「内疚不已。但谢谢妳的问候。」
  
「内疚?」她再度停下,猛然转身面对他。「内疚什么?」
  
他也停下脚步。「这么快就忘了昨夜的事?知道我给人的印象如此淡薄,真令我伤心。」
  
她恼怒地瞪他一眼。「我当然没有忘,但我向你保证,你绝对没有理由为书房里发生的事感到内疚。」
  
「妳是纯真的处女。」
  
「没那回事。我虽然是处女,但绝不纯真。」她拉好手套。「我向你保证,没有女人在和瑞迪结过婚后,还有可能保持纯真。」
  
「我懂妳的意思。」
  
「诚如我昨夜所言,一切都没有变。」
  
「嗯。」
  
她清清喉咙。「还有,你给人的印象一点也不淡薄。」
  
「谢谢。妳不可能知道妳厚道却带点冷淡的赞美,对我有多重要。至少我可以保有一丝男性自尊。」
  
她皱起眉头。「谦虚不大适合你,所以你不如省省吧!」
  
「如果妳坚持。」
  
「如果你想内疚,那么我建议你为不久前独自溜出来感到自责。」
  
他凝视着雾蒙蒙的街道。街上的行人不多,不大可能有人在穿越浓雾时注意到映洁。只要他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她就会相当安全。事实上,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他不让她同行,她也会跟踪他到张家。
  
「好吧!」他握住她的手臂开始往前走。「妳可以一起来,但进入屋子后就得乖乖照我的话做。明白吗?」
  
兜帽的遮掩使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他十分肯定她正在翻白眼。
  
「你的态度真令人失望,你似乎不明白应该是你听我的命令才对。要不是我,你根本不会知道这个涉及瑞迪鬼魂的问题。」
  
「相信我,夫人,我连一秒也不敢忘记这全都是妳害的。」
 
张世明家后院的围墙虽高,但难不倒功夫一流的胜翊。映洁提着没有点亮的小灯笼,不耐烦地看着他爬上石墙。抵达围墙墙头时,他垂下一条末端打了一个套环的绳索。
  
她抓住绳索,把一只脚伸进套环里,然后抓紧绳索让胜翊把她拉到围墙的墙头上。片刻后,他们从墙头下降到浓雾笼罩的庭院里。
  
「要知道,胜翊,这真的满刺激的。」
  
「我就怕妳会这样想。」他一副认命的语气。
  
张家大宅在浓雾里只是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没有窗户亮着灯。胜翊找到厨房门试了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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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锁了。」他说。
  
「屋主到乡下去了,门当然会是锁着的。」映洁打量着窗户。「我相信你会撬锁。」
  
「妳为什么认为我会撬锁?」
  
她耸耸肩。「你是梵萨人。根据我的经验,梵萨人都很擅长进入上锁的门。」
  
「妳对这项技能显然十分不以为然。」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撬锁工具。
  
噩梦中的情景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看到自己蹲在卧室房门前,拚命想把不断从指间滑落的钥匙插进锁孔里。
  
「我承认这类技能有它们的用处。」她阴沈地说。「家父对撬锁也很在行。事实上,他教过我……算了,现在都不重要了。」
  
胜翊锐利地看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开始撬锁。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映洁越等越心焦。「怎么了?」
  
「看来张世明对所谓『陌生客』的疑惧,使他安装了特制的锁。」专心使胜翊神情严肃。「这不是一般锁匠卖的普通锁。」
  
她观看他细心拨弄着锁。「撬得开吗?」
  
「也许。」他更加贴近铁锁。「只要妳别再使我分心。」
  
「对不起。」她咕哝。
  
「好了。这把锁是根据梵萨图案设计的精巧装置。我得记得问张世明是哪个锁匠替他打造的。」
  
他语气中的专业兴趣令她担心。「别荒谬了!你不可能问张先生门锁的事,而不承认你闯进他家过。」
  
「谢谢妳指出那个小疏忽。」他把撬锁工具放回口袋,然后把门推开。
  
映洁发现自己凝视着一个漆黑狭窄的玄关,没有管家或门房出现要求解释或发警报。她小心翼翼地跨过门坎。「屋子里好像没有人住,不知道张先生去了哪里。」
  
「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找到线索得知他的去处。」胜翊尾随她进屋内,随手关上门。他默默站了一会儿,端详着黑暗的走廊。「如果找到线索,我会叫雷亨利去找他问些问题。我很想知道张世明为什么觉得必须离开伦敦。」
  
「说真的,我──」映洁停在厨房门口,瞪着餐桌上吃了一半的奶酪和面包。
  
「怎么了?」胜翊来到她背后,从她的头顶看到食物时突然静止不动。「原来如此。」
  
映洁走到桌边拿起面包。「张先生一定走得很仓促,而且是不久前。面包还很新鲜。」
  
胜翊瞇起眼睛。「来吧,我们的动作必须快一点。没有必要在这里多逗留。」
  
他转身走开。映洁连忙跟过去,追上在另一扇门口停下的胜翊。
  
「书房吗?」她来到他背后。
  
「对。」胜翊站在原地不动,专注地凝视着室内。「不是张世明很需要管家,就是有人比我们先一步来到这里。」
  
「什么意思?」她踮起脚尖,从他的肩膀上望进去。看到凌乱散布在褪色地毯上的书籍文件时,她倒抽了口气。「天啊!这绝不是张先生搞的。这不只是古怪而已。无论如何,梵萨怪人倾向于太过注重整洁,凌乱令他们心烦。」
  
「观察入微。」胜翊退后一步,快速走向走廊另一头。
  
「等一下。」她在他背后轻喊。「你不打算搜查这个房间吗?」
  
「我怀疑有那个必要,任何有用的线索可能都被捷足先登了。」
  
「胜翊,也许张先生一直是对的。也许真的有人在监视他。」
  
「也许吧!」他含糊其辞地回答。
  
她感到一阵恐惧涌上心头。「你认为把这里翻得乱七八糟的不是『陌生客』,而是瑞迪的鬼魂,对不对?」
  
「我建议我们别再称那个人为鬼魂,那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无论他是谁,他都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而且是个梵萨人。」
  
他没有回应。
  
她尾随他停在客厅门口。客厅里的家具都盖着厚布,窗廉也紧闭着。
  
「看来张先生很少招待客人。」胜翊嘲讽道。
  
「他真是个怪人。」映洁说。「但话说回来,他是──」
  
「别说了。现在不是提醒我妳对梵萨人有何看法的时候。」
  
她闭上嘴巴。
  
他们一起迅速检视了二楼。房间也是凌乱不堪,衣服被拉出衣橱,抽屉里的东西被倒出来,皮箱被撬开翻倒。
  
「你认为他在找什么?」映洁问。
  
「跟他在林斯磊的书房里找的东西相同,也许是秘籍。但我无法理解怎么可能会有神志正常的人,相信它真的存在。」
  
「我想我已经提过瑞迪的神志不正常。」
  
「对,妳是说过。」胜翊瞥向走廊尽头的狭窄楼梯。「我们不妨从那里下楼去。」
  
「地下室呢?那里一定有贮藏室。」映洁跟着他步下后楼梯。「也许鬼魂,我是说闯入者,没有想到要去那里搜查。」
  
「我认为他做事很彻底,但去瞧瞧也无妨。」
  
在厨房外的走廊上,胜翊找到通往地下室楼梯的门。他点亮灯笼下楼。地下室原来都是一间间积满灰尘的贮藏室。
  
映洁打量着密封的纸箱和上锁的皮箱。「看来闯入者真的没有费事搜查这些房间,也许他没有发现地下室。」
  
胜翊在楼梯底层停下来举高灯笼。「他来过。」
  
她在他背后停下。「何以见得?」
  
「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有足迹。两对足迹。」他调整灯光的角度。「第一对到了那面墙就停止了;第二对回到这楼梯上。不久前有两个人下来这里,但只有一个人离开。」
  
映洁凝视着第一对足迹终止的地方。「看来他们其中一人能够穿墙。」
  
「嗯。」胜翊走到那面墙前端详许久,然后用手指摸索一道墙缝。在他的谨慎按压下,墙壁里传出低微沈闷的嘎嘎声。
  
映洁快步上前。「墙壁里有机关?」
  
「对。」
  
等她抵达他身旁时,一块石头已经移位,露出另一把沉重的铁锁。胜翊放下灯笼,掏出撬锁工具。「我们很幸运,张世明喜欢典型的梵萨图案和装置。」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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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努力片刻后,满意地吁出口气,墙壁里的滑轮和缆线再度嘎嘎作响。映洁着迷地看着一块门扇大小的石头滑向一侧。
  
「另一道楼梯,」她低声说。「这下面一定还有房间。」
  
「屋子的这部分非常古老,」胜翊凝视着通往一片漆黑的石梯。「楼梯可能通往以前的地牢,下面可能还有逃生密道。」
  
「也许张世明用它来逃离闯入者。」
  
「我等一下再来看看这道楼梯通往何处。」胜翊若有所思地说。
  
「你的意思是,等你送我回家之后吗?别说傻话了。」她看到地上有一小堆蜡烛。「来吧,别浪费时间了。」
  
他满眼戒色地看着她。「映洁,看来这次我得坚持──」
  
「别白费口舌了,胜翊。」她捡起一支蜡烛点亮它。「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下去,我就自己来。」
  
她本来以为他还会争执,但他只是满脸阴郁地提起灯笼开始前进。
  
「有没有人告诉过妳,许多男人并不认为倔强是女人的优点?」他以闲聊的语气问。
  
她皱眉蹙眼,但努力不对他的话感到难过。「由于我目前并没有在找另一个丈夫,所以我不认为那是严重的问题。无论如何,谈到倔强,我相信我们是势均力敌。」
  
「恕难苟同。妳──」他突然住口。「瞧瞧这是什么?」
  
他突然在最后一阶停下,害她差点撞到他。她停在上一阶上,从他的肩膀后往下看。惊奇使她一时之间傻了眼。
  
她起初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四壁以平面的菱形宝石镶嵌出复杂的图案。她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自己是从一道门口,望进一条四壁贴满小瓷砖的走道。
  
「张世明为什么要费时费力,在这下面设计出如此精致的瓷砖图案?」她问。「他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一个人。」
  
胜翊步下最后一阶,走进贴满瓷砖的走道。「就像妳不断提醒我的,他是梵萨人。」
  
灯光照射下的走道令映洁越看越惊奇,无数闪闪发亮的瓷砖镶嵌出令人眼花撩乱的图案,有的是三角形内有三角形,有的是一系列的圆圈形成大得好像可以让人走进去的隧道。
  
「这些都是梵萨图案,」她低声说。「我在古书里见过一些。」
  
「是的。错觉之计的古书。」胜翊说。「我在『梦幻阁乐园』的布景里用过一些。」
  
他走到走道尽头右转后,就好像平空消失在墙壁里。灯笼的灯光随着他一起消失,映洁只剩下烛光陪着她。恐惧不安像无形的裹尸布裹住她,她感到另一股冷风袭来。
  
「胜翊?」
  
他带着灯光再度出现在走道尽头。「这是座迷宫,巧妙地隐藏住秘密出口,或许还隐藏了其它的东西。」
  
她恍然大悟。「你认为张世明可能把重要物品藏在这里?」
  
「张世明这类怪人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可能根本引不起其它人的兴趣。」他警告。
  
「没错,但我们的调查一直没有进展,所以不妨沿着这条线索追查看看。」
  
「我同意。我们需要绳子。」
  
「绳子?喔,对,用来标明穿越迷宫的路线。我猜厨房里可能有。」
  
胜翊开始走向狭窄的楼梯。但他才跨出一步,映洁就看到他的视线越过她盯着迷宫入口的楼梯。
  
「该死!」他突然熄灭灯笼,并吹熄她的蜡烛,他们立刻陷入黑暗之中。
  
「怎么了?」映洁直觉地压低声音。
  
「有人站在楼梯上。」他悄声道。
  
「张世明吗?」
  
「不知道,看不清他的脸。来吧!」
  
他握住她的手臂,拉她走进迷宫。她领悟他在摸索前进。惊慌席卷她。想到迷失在黑暗的迷宫里,就令她不寒而栗。她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她提醒自己他们还有灯笼。她听到空气「嗖」地一声,然后是一声扎实刺耳的「砰」。
  
「那是什么声音?」她问。
  
「那个混蛋把楼梯顶端的门关上了。」胜翊悄声回答。
  
一声金属碰撞的铿锵闷响传来。
  
「还上了锁。」他气愤地补充。「我活该,让妳说服我探索这个地方。」
  
「我打赌上面那个人是张世明。」映洁说,油然而生的怒气赶走一部分的恐惧。「他可能以为他刚刚撞见两个所谓的『陌生客』在他的迷宫里。」
  
「他确实是撞见两个陌生人。」胜翊点亮灯笼。「精确地说,我们两个。」
  
「也许我们应该大声叫他,说明我们没有恶意。」
  
「我怀疑我们的声音穿得透那扇厚厚的门。即使可能,我想我们也无法说服他相信我们没有恶意。他毕竟当场撞见我们在他的地下室徘徊。」胜翊若有所思地停顿一下。「把我们锁在这下面的也可能不是张世明。」
  
她浑身一僵。「你认为是那个在我们到达前,就搜过屋子的闯入者?」
  
「也许吧!」胜翊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检查一下,然后饶感兴趣地抬头凝视天花板。
  
他不是被自己在头顶瓷砖里的映像迷住,就是在祈求上苍指点迷津,映洁心想。在她看来,这两种方法都解决不了燃眉之急。
  
「胜翊,也许我不该指出,但我们不能永远留在这里。」
  
「嗯?喔,那当然。如果我们没有回去吃晚餐,厨子会很担心,更不用说是妳的姑姑。我一定会被她唠叨个没完没了。」
  
「会担心的不只是你的厨子和我的姑姑。」她不安地环视周遭。「如果我们被迫长时间待在这里,我也会有点焦虑不安。我得提醒你我们身边没有嘉怡的药水。」
  
「下次探险时一定要记得带几瓶。」
  
她突然狐疑地对他皱眉。「讨厌,我觉得你开始乐在其中了。」
  
「我苦中作乐一下应该不算过分。」他继续凝视走道天花板。「说闯入张家很刺激的人毕竟是妳。」
  
「这不是闹着玩的,胜翊。你认为闯入者会在门外守多久?」
  
「不知道,」胜翊不再凝视天花板的瓷砖图案,低头对她微笑。「我也不打算查明。来吧,再不快点离开就会赶不上吃晚餐。」
  
「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这是梵萨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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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又怎样?」
  
「迷宫一定会有另一个出口。」他转过转角,失去踪影。
  
「胜翊,别闹了。」她拎起裙襬,急忙跟着转过转角。她在隔壁的瓷砖走道里找到他。
  
「你要做什么?」
  
「找到另一个出口,不然会是什么?」
  
她瞪着他的背,跟着他在迷宫里左弯右拐。「请问你要如何找到另一个出口?」
  
「当然是跟着痕迹走。」
  
「什么痕迹?」她尽量不去看周遭令人不安的瓷砖图案。「胜翊,如果你在玩什么梵萨鬼游戏,那么我必须告诉你,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玩。」
  
他回头看她一眼,笑容中充满自负和得意。「通过迷宫的路线被清楚地标明出来,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举手往上指,她抬头望向天花板。起初她只看到瓷砖拼出令人眼花撩乱的漩涡图案。接着在细看之下,她看出浅色的镜面瓷砖上,有被烟熏出的淡淡痕迹。那想必是张世明在通过迷宫时,用来照路的蜡烛和油灯,所留下的陈年烟垢。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她决定她几乎可以原谅胜翊自鸣得意的精明。
  
「你真厉害,竟然注意到痕迹。」她不得不说。
  
「当心妳的赞美和谄媚,甜心。妳不知道它们对我的影响。」他转进另一条图案更加诡异的走道。「我发誓,妳的甜言蜜语令我头昏眼花。」
  
她扮个鬼脸,但背对她的胜翊看不到,因此她决定改变话题。「可怜的张世明,一定被想象中的『陌生客』吓坏了,所以才会把我们锁在迷宫里。出去后我会设法劝劝他。」
  
「有什么用?」
  
「我以前经常应付爸爸那群梵萨怪人死党。我相信只要能直接跟张世明谈,我就可以跟他讲道理。」
  
「希望妳是对的,因为我也有些问题要问他。」胜翊再度停下,低头凝视地板。「看来我们不必等到出去后才能找到他。」
  
她望着浅黄色瓷砖上的褐色污点。「血吗?」
  
胜翊蹲下来细看。「对,不久前才凝固的。不管这里出了什么事,出事的时间都是在过去几个小时内。」他站起来望向来时路。「一路走来直到这里才有血迹,受害者不是在这里受的伤,就是在迷宫的其它地方受伤后,设法止血到这里。」
  
映洁大吃一惊。「你认为张世明真的射伤了胆敢进入迷宫的人?我觉得难以置信。他虽然以古怪出名,但以我见到他的那几次里,他看来总像是不会伤人的和气老人。」
  
「他或许和气,但绝非不会伤人,即使年纪老迈。」
  
「你不需要详尽阐述那一点。」
  
「我们还不知道他是受害者或攻击者。」胜翊说。「妳在这里等我进一步调查回来。」
  
「但是,胜翊──」
  
他没有争辩,只是用严厉的目光恫吓得她哑口无言。她发现这是他第一次让她看到,他个性中这骇人的一面。她眨眨眼,提醒自己她就是看中他训练有素才向他求助。她必须让他做他的工作。
  
她点头表示了解。胜翊这才满意地把枪持在腰际,踩着安静流畅的脚步往前进。他转个弯,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她以颤抖的手指重新点亮蜡烛,凝神倾听着空洞的寂静。她像打坐冥想时,那样缓缓吸气吐气,尝试使心神平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注意到,空气中有股几乎察觉不到的淡淡香味。她小心翼翼地吸口气,确定自己闻到的是香的气味。她说不出香味中包括哪些药草,但几乎可以肯定以前闻过那种刺鼻的芳香。
  
香味越来越浓,终于勾起她的记忆。
  
震惊使她一时之间无法动弹,她凭着意志力拔起彷佛黏在地板上的双脚往前冲。
  
「胜翊,你在哪里?大事不妙了。」
  
「这里。」胜翊的呼叫声透着急迫与阴郁。「快点过来。跟着血迹走它们很清楚。」
  
她跟着瓷砖上的可怕褐色血迹,穿过迂回曲折的走道,转过最后一个弯,来到一个类似书房的小房间。房间里的桃花心木书桌上,堆满纸张和一本笔记本。精美的地毯覆盖在冰冷的石头上,两盏未点的油灯立在椅子后面。塞满皮面装帧书的三个玻璃面板书橱,靠在无数三角形内有三角形图案的墙壁上。一位绅士位在迷宫中心的秘密书房。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她心想,因为那位绅士原本就是梵萨怪人。
  

接着她看到胜翊蹲在书桌后面。她绕过庞大的书桌,看到张世明时,倒抽了口气。
  
他半靠着书桌瘫坐在地板上,沾满血迹的手指软绵绵地垂着,手指附近的地毯上躺着一把小手枪。他用领巾笨拙却成功地包扎住左肩的伤口。
  
「张先生。」她蹲在他身旁触摸他的手腕。他没有任何动静,但呼吸相当平稳。「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这回答了一、两个紧迫的问题。」胜翊说。「杷我们关在这里的显然不是张世明。」
 
映洁抬眼注视他。「一分钟前我闻到香的气味。我相信制香的某些药草被用来引起幻觉和最后的睡眠,有人故意污染这房间里的空气。」
  
他深吸口气,然后摇摇头。「我没有闻到什么不寻常的气味。」
  
「我向你保证,我的鼻子很灵,我真的闻到安眠药草的味道。嘉怡姑姑曾经用它们做过一些实验,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一点我不会跟妳争辩。」
  
「你必须找到你提过的另一个出口。」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出口就在迷宫中心的这里。」
  
「何以见得?」
  
「瓷砖上的烟垢在这里最厚,而且没有烟熏的痕迹从这里通往别的方向。无论如何,张世明理当把逃生出口,设置在方便进出书房的地方。」
  
他从外套底下的刀鞘里抽出一把小刀,走向最近的墙壁。他把刀尖插进两块瓷砖之间的缝隙里,只有尖端隐没其中。没有任何动静,他移往下一行缝隙再试一次。同样的,刀尖只插进很短的距离。
  
映洁不耐烦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不断尝试。等所有的墙壁都试完后,他跪下来开始试地板的瓷砖接缝。药草味越来越浓。
  
「我应该把爸爸给我的小刀带来的。」映洁不安地瞥向张世明的绷带。「两个人做会比较快。下次我一定不会忘记。」
  
「我很不愿告诉妳,映洁,但娴熟刀枪的使用,会比妳的倔强更令许多丈夫人选讨厌。」
  
「如果有意再嫁,我显然得找个对这种事比较开明的男人。」
  
「是吗?如果有那么开明,他恐怕会是怪人,而妳已经把妳对怪人的看法,表达得很清楚了。」胜翊深吸口气,然后皱起眉头。「香的事妳说的没错,我现在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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