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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黑寡妇(翊潔)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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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1次PO完]黑寡妇(翊潔)

小说简介:

从前她是柔美只知依附男人的菟丝花,

却因克死七个丈夫,被人称为黑寡,

于是,她决定断情绝爱孤独过一生,

不但用超土的阿婆装扮遮掩惊人美貌,

甚至只差没挂个“生男近”牌子在身上,

可七个“前”夫,因牵挂她而滞留阳间,

还帮她找了个超级幸运星,想将她推销掉,

可他是嫉恶如仇的赏金猎人,

竟把她当谋财害命的杀人凶手,咄咄相逼,

既然他不上她,她也乐得自立自强,

但七个鬼丈夫却一意孤行的跟他条件交换,将她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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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序幕一
  
梦魇……
  
熊熊烈焰扑向后楼梯。火光把走廊照得有如炼狱。剩下的时间非常有限。她捡起从颤抖的指间掉落的钥匙,再一次尝试把它插进卧室房门的锁孔。
  
躺在身旁血泊中的死人发出笑声。钥匙再一次从指间掉落。
  
序幕二
  
复仇……
  
邱胜翊默默凝视着办公桌上的三封信。信封上分别写着三个男人的名字,信封里各自装着一个镌刻表炼图章。
  
他的复仇计划酝酿已久,但时机至今方才成熟。第一步是把信寄给那三个人,让他们尝尝提心吊胆的滋味,使他们开始在浓雾弥漫的黑夜回头张望。第二步是一条精心策划来使他们身败名裂的金钱计谋。
  
最简便的方法是直接杀了那三个人。他们死有余辜。何况,对身怀绝技的他来说,取那三个人的性命是易如反掌,而且被抓到的风险不会很大,他毕竟是个中高手。
  
但那样做太便宜他们。他要他们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要先使他们心神不宁,再使他们胆战心惊。他要剥夺他们的傲慢自负,剥夺社会地位带给他们的确定感和安全感。最后他要剥夺他们仗恃来欺压贫贱的财富。
  
在复仇结束前,他会让他们充分体验在世人眼中彻底身败名裂的滋味。他们将被迫离开伦敦,不仅是为了躲避债主,也是为了逃避上流社会的无情鄙视。他们将不得进入俱乐部,不但无法享受贵族阶级的特权和乐趣,更不可能利用婚姻来挽救财务危机。
  
也许到最后,他们会相信世上有鬼。
  
凯玲去世已经五年。过了这么久,害死她的那三个浪荡子一定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甚至可能已将那夜的事抛诸脑后。
  
信和图章将使他们再也无法肯定往事已矣。
  
他要给他们两、三个月的时间来习惯提心吊胆地回头张望,胜翊心想。等他们开始放松戒心时,他再来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他起身走向附近的茶几,拿起桌面上的水晶酒瓶倒了一杯白兰地,默默地举杯向凯玲的回忆致意。
  
「快了。」他向萦绕心头的幽魂保证。「我在妳生前辜负了妳,但我发誓在妳死后绝不辜负妳。妳等得够久了,我会替妳复仇的,那是我现在唯一能替妳做的事。希望到时我们两个都能得到解脱。」
  
他咽下白兰地,放下酒杯,等待片刻,但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的内心仍然像过去五年来一样空虚冰冷。他不奢望得到真正的幸福。事实上,他十分肯定他这种性情的人,不可能体验到那种轻松的感觉。无论如何,他所受的训练告诉他,喜悦就像其它强烈的情感一样虚幻。但他原本希望展开复仇行动会带来某种满足感;也许到最后还会带来些许平静。
  
但是他感受到的只有复仇到底的坚定决心。
  
他开始怀疑这是他的宿命。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完成由这三封信展开的复仇行动。他别无选择。人们称他为「梦想商人」。他要让害死凯玲的那三个浪荡子知道,他卖的有时也会是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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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传说她觉得丈夫碍事而除掉他;传说她纵火烧毁房子来湮灭谋杀亲夫的罪证;传说她很可能是个精神异常的疯子。
  
圣詹姆斯街每间俱乐部的每本赌帐里,都有一个长期有效的赌注。任何男人只要在与黑寡妇春宵一度后,仍然有办法活着叙说经过,就可以赢得一千英镑。
  
那个女人的传闻很多。邱胜翊知道那些传闻,是因为他总是保持消息灵通。他在全伦敦都有耳目。绵密的网民网带给他源源不绝的流言、臆测和片段的事实。
  
来到他办公桌土的大量消息有些有事实根据,有些只是有可能是事实,有些则明显是捏造的。整理那些消息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他没有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尝试一一求证,而是直接忽略其中的大部分,因为它们对他的私事没有影响。
  
在今晚之前,他没有理由注意那些关于吴映洁的流言。他不在乎那个女人有没有谋杀亲夫,他关心的是其它的事。
  
在今晚之前,他没有兴趣知道「黑寡妇」是何许人也。但现在看来她对他产生了兴趣。大部分的人都会视之为大不祥的凶兆,他倒认为这个新发展十分有趣,可以说是他长久以来最耐人寻味的际遇之一。这只是进一步证明他近来的生活有多么狭隘受限。
  
他站在夜色笼罩的街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在薄雾里若隐若现的精致马车。车灯在翻腾的薄雾里散发着寒光,紧闭的窗帘使人无从窥探车厢内部。拉车的马静静伫立着,驾驶座上的车夫是一团模糊难辨的身影。
  
胜翊想起多年前传授他梵萨哲学与武术的园圃寺僧侣说过的一句谚语──「人生设下一桌无穷尽的机会筵席,知道何者该尝何者有毒方为智慧。」
  
他听到俱乐部大门在背后开了又关,醉醺醺的笑闹声在黑暗中回荡。他心不在焉地移到附近的门廊阴影深处,冷眼旁观两个男人摇摇晃晃地步下台阶。他们爬进一辆等候的出租马车,嚷着命令车夫载他们到风化区的一间赌场。无聊是那种人的头号敌人,他们会想尽办法打败它。
  
破旧的出租马车走远后,胜翊再度望向薄雾中那辆深色的精致小马车。梵萨术的问题出在它有深奥的学问和启发性的哲理,却没有考虑到好奇心这个非常人性的因素。
  
至少没有考虑到他的好奇心。
  
胜翊做出决定。他离开门廊的阴影,穿过飘绕的薄雾走向黑寡妇的马车。只有在心中蠢动的期待警告他可能会后悔他的选择。他决定不理会那个警告。
  
车夫在他靠近时挪动一下,身体紧绷起来。
  
「有何贵干,先生?」
  
那些话说得毕恭毕敬,但胜翊从隐含着些许尖锐的语气中,听出那个拉低帽檐、佝偻在披肩大衣底下的男子不仅是车夫,也是保镳。
  
「敝姓邱,邱胜翊。相信夫人与我有约。」
  
「原来你就是那个人?」车夫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妤像更加紧张了。「上车,先生。她在等你。」
  
霸道的命令使胜翊耸起眉毛,但他只是一言不发地伸手握住门把、拉开车门。
  
车内温暖的琥珀色灯光从门口流泻出来,一个女子坐在黑丝绒座椅上,昂贵的黑色斗篷密密实实地包裹住她苗条的身躯,只微微露出底下的黑色衣裳。她的脸孔在黑色面纱后是一团模糊的白影。她的举止在优雅中带着机灵与自信,由此可见她不是青涩腼觍、初出校门的女孩。他真该多加注意这一年来关于她的种种流言,他心想,但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很高兴你这么快就对我的字条有所响应,邱先生。时间是至关重要的。」
  
充满磁性的低沈嗓音点燃他内心深处的情欲火花。不幸的是,他无法从她着急的语气中听出任何潜藏的激情。黑寡妇引诱他进她的马车显然不是想与他一夜风流。胜翊坐下来关上车门。他不知道自己该感到失望或释然。
  
「我收到妳的字条时,正好拿到一手必赢的好牌。」他说。「相信妳要对我说的话一定可以弥补我为了与妳见面而被迫放弃的好几百英镑,夫人。」
  
她浑身一僵,戴着黑手套的手指抓紧膝头的黑色大提袋。「容我自我介绍,先生。我叫吴映洁。」
  
「我知道妳是谁,翁夫人。妳显然也知道我是谁,所以我建议我们省略客套,直接谈正事。」
  
「好。」她在面纱后的眼眸闪闪发亮,极可能是恼怒使然。「不到一个小时前,我的女仆奈丽在『梦幻阁乐园』西门附近遭到绑架。由于你是游乐园的业主,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对发生在游乐园里面,以及其附近的犯罪行为负起全部的责任。我要你替我找到奈丽。

胜翊好像突然掉入冰冷的海水里。她知道他和「梦幼阁乐园」的关系。这怎么可能?收到她的字条时,他推敲过也排除了五、六个今晚会面的可能理由,但没有一个理由近似如此。她怎么会知道他拥有「梦幻阁乐园」?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曝光的风险。但他自认把隐匿之计和声东击西之计用得非常高明,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真相,除了另一位梵萨师父以外。但那位师父没有理由揭穿他。
  
「邱先生?」映洁的声音尖锐起来。「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听得一清二楚,翁夫人。」为了掩饰愤怒,他故意在语气中加入贵族子弟在百无聊赖时的那种厌倦。「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听没有懂。我想妳找错地方了。如果妳的女仆真的遭到绑架,妳应该叫车夫载妳去博街。妳在那里一定能雇到警探找寻她。这里是圣詹姆斯街,我们喜欢的是比较不费力的娱乐。」
  
「别跟我耍你的梵萨计谋,先生。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正式的师父。身为『梦幻阁乐园』的业主,你有责任确保游客的安全。我要你立刻采取行动找寻奈丽。」
  
她知道他是梵萨人,这一点比她知道他拥有「梦幻阁乐园」更令他惊慌。
  
一股寒意从骨子里扩散开来。精心策划的计谋毁于一旦的气人想法突然跃入他的脑海。这个非比寻常的女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获得太多关于他的个人资料。
  
他以微笑掩饰愤怒和不敢置信。「好奇心使我不得不请问,妳怎么会突发奇想地认为我与『梦幻阁乐园』或『梵萨学会』有任何关联。」
  
「那不重要,先生。」
  
「错了,翁夫人。」他轻声说。「那非常重要。」
  
显然是他的语气对她产生了影响,她在他进入马车后第一次露出犹豫之色。也该是时候了,他阴郁地心想。
  
但在她终于回话时语气却出奇冷静。「我知道你不仅是『梵萨学会』的会员,还是位正式的师父,先生。确定那一点之后,我就知道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受过梵萨术训练的人很少是表面上看来那样。他们喜欢制造假象,而且大多性情古怪。」
  
这比他担心的还要糟糕一千倍。「我懂了。请问我的事是谁告诉妳的?」
  
「没有人告诉我,先生。至少不是你指的那种方式。真相是我自己努力查出来的。」
  
不可能,他心想。「把意思说清楚,夫人。」
  
「我这会儿真的没空解释,先生。奈丽的处境非常危险,我坚持你帮我找到她。」
  
「我为什么要费事帮妳找到逃跑的女仆,翁夫人?我相信妳可以轻易雇用到另一个。」
  
「奈丽没有逃跑。我说过她是遭到坏人绑架,她的朋友艾莉亲眼看到的。」
  
「艾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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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15:30  資料  個人空間  短消息  加為好友 
「她们两个今晚去看『梦幻阁乐园』的最新游乐设施。当她们从西门离开时,两个男人抓住奈丽把她推进一辆马车里。大家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马车已扬长而去。」
  
「我认为妳的女仆更有可能是跟男人私奔了。」胜翊直言不讳。「她的朋友编造出绑架的故事,以便在奈丽改变心意时,妳会让她重回工作岗位。」
  
「胡说。奈丽是在大街上被掳走的。」
  
他为时已晚地提醒自己,谣传黑寡妇是个精神异常的疯子。「怎么会有人想要绑架妳的女仆?」在这种情况下,他自认问得十分合理。
  
「我担心她是被那些逼良为娼的坏人掳走的。」映洁拿起一把黑伞。「解释得够多了,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胜翊怀疑她打算用伞尖戳他,敦促他采取行动。当她握住伞柄用伞尖敲击车顶时,他才松了口气。车夫显然一直在注意聆听这个信号,马车立刻动了起来。
  
「妳以为妳在做什么?」胜翊问。「妳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也不喜欢遭到绑架?」
  
「我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映洁靠回椅背上,她的眼睛在蕾丝面纱后闪闪发亮。「此刻最重要的是找到奈丽。如果有必要,等一下我会向你道歉。」
  
「我会屏息以待。我们要去哪里?」
  
「回到绑架现场。你的游乐园西门,先生。」
  
胜翊瞇起眼睛。她听来不像疯子,只是极其坚决。「妳到底要我怎么做,翁夫人?」
  
「你既是『梦幻阁乐园』的业主,又是梵萨术修行者,因此我认为你在许多地方有我所没有的关系。」
  
他注视她良久。「妳在暗示我熟识罪犯阶层的成员吗?」
  
「我不愿擅自猜测你的交游有多么广阔,更不用说对象是哪些人。」
  
她语气中的轻蔑耐人寻味,尤其是在她十分了解他的私事时。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他在这当口儿不能下车走开。她知道他拥有「梦幻阁乐园」,单单这一点就足以破坏他精心策划的计谋。
  
自身的好奇和期待不再令他感到有趣。他必须查明的不仅是吴映洁知道多少,还有她怎么会知道那些他小心隐藏的事实。
  
他斜倚在黑丝绒座椅的角落里,打量她面纱后的五官。
  
「好的,翁夫人,」他说。「我会尽力协寻妳失踪的女仆。但在得知奈丽不希望被找到时,妳可别怪我。」
  
她伸手掀开车窗窗帘一角,凝视薄雾弥漫的街道。「我向你保证,她会希望获救。」
  
那只抓着窗帘边缘的纤纤小手吸引住他的目光,手掌到手腕的优雅线条使他身不由己地着了迷。他闻到她身上散发出花卉药草的淡淡幽香。他努力把注意力转回较急迫的问题上。
  
「我最好事先警告妳,夫人,不管这件事如何收场,到时我都会要妳给我一些交代。」
  
她猛地转头注视他。「交代?交代什么?」
  
「别误会,翁夫人。妳的情报质量给我极深刻的印象,妳的情报来源一定很优秀。但妳对我和我的事恐怕知道得太多了点。」
  
这是场孤注一掷的赌局,但她非赢不可。她与伦敦最新奇的游乐园的神秘业主「梦想商人」面对面了。映洁很清楚让他知道她晓得他的身分十分冒险。他有充分的理由担忧,她心想。他在上流社会的高阶层出入,社交界每个重要女主人的宾客名单上都有他的名字。他是所有一流俱乐部的会员。如果势利排外的社交界发现它接纳了一个从商的绅士,万贯家财也无法保护他从社交浩劫中全身而退。
  
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演出大胆创新,邱胜翊为自己塑造的角色可以与戏剧明星媲美。他成功地隐瞒了「梦想商人」的身分,没有人对他的财源起过疑心。他毕竟是位绅士。绅士不会谈论那种事,除非某个人的钱财耗尽已经显而易见,但那时他会成为轻蔑嘲弄的对象和恶毒流言攻击的目标。许多人宁愿饮弹自尽也不愿面对破产的丑闻。
  
今晚她可以算是胁迫邱胜翊帮她的忙,但她别无选择。付出代价势必难免。邱胜翊是梵萨师父,修习梵萨术最有成就的绅士之一。那种人天生喜欢深藏不露。
  
邱胜翊费了不少心血隐藏他的梵萨背景。不同于拥有「梦幻阁乐园」,身为「梵萨学会」的会员不会危害他在社交界的地位。毕竟只有绅士才研究梵萨术。他的刻意隐瞒不是个好预兆。
  
根据她的经验,「梵萨学会」的会员大部分都是无害的疯子,其余的只不过是狂热的怪人。但有少数相当疯狂,还有一些则是真正的危险份子。她开始认为邱胜翊极可能属于最后那一类。等今晚的事情结束时,她说不定会发现自己面对着全新的一大堆问题。
  
好像她的烦恼还不够多。但她近来深为失眠所苦,所以忙碌些反而好,她阴郁地心想。
  
一阵战栗窜下背脊。她发现她很在意邱胜翊似乎占据了马车狭小内部的大部分空间。就整体而言,他并不如她的车夫拉摩壮硕,但他令人印象深刻的宽肩和慵懒中带着危险的优雅气质,却令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心神不宁。他眼神中的戒慎、聪颖只有使她更加不安。
  
她发现尽管摸清了他的底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对他着迷。
  
她拉紧斗篷裹住自己。别傻了,她心想,她最不愿意做的就是与另一个「梵萨学会」会员有所瓜葛。
  
但改变心意已经太迟。既然做了决定,她就必须贯彻到底。奈丽的性命很可能就取决于这条大胆的计谋。
  
马车匡啷匡啷停下,唤醒沈湎在不安思绪中的她。胜翊伸手熄灭车灯,掀开窗帘,望向窗外的夜色。她旁观着,身不由己地被他举动中所流露出的自制力而吸引住。
  
「好了,夫人,西门到了。妳也看得出来,即使在这种时候,人潮依然汹涌。我无法相信有哪个年轻女子,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强行押进马车带走,除非她希望被带走。」
  
映洁倾身察看。数不清的彩色油灯照亮游乐园的园区。低廉的门票使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人都能在「梦幻阁乐园」买到一晚的欢乐。
  
邱胜翊说的没错,她心想。邻近地区有许多人车,一个年轻女子不大可能被强行拖进马车而不被注意到。
  
「绑架并不是发生在西门的正门口。」映洁说。「艾莉告诉我歹徒出现时,她和奈丽正在附近的巷口等我派去接她们的马车。」她望着一条狭窄巷弄的黑暗入口。「她指的一定是那几个男孩在那里游荡的那个角落。」
  
「嗯。」
  
他的怀疑显而易见。映洁心慌地瞥他一眼。如果他不认真看待这件事,他们今晚将一事无成。她知道时间不多了。「先生,我们必须快一点。如果不立刻采取行动,奈丽就会消失在风化区里。到时想要找到她恐怕比登天还难。」
  
胜翊放下窗帘,伸手握住门把。「待在这里,我马上回来。」
  
她立刻往前坐。「你要去哪里?」
  
「别紧张,翁夫人,我并没有打算放弃搜寻。我去问几个问题就回来。」
  
她还来不及追问细节,他已轻松地跳下马车、关上车门。主控权突然落入他手中使她又惊又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黑暗的巷口。
  
她看到他拉扯大衣和帽子,三、两下就调整出令人吃惊的结果。他的外表在短短几步之内完全改变。
  
虽然他看起来不再像刚刚离开俱乐部的绅士,但举手投足间仍然充满她一眼就能认出的流畅与自信。那种酷似瑞迪的神态使她不寒而栗。她永远都会把那种潜行觅食般的滑溜步态,与武艺高强的梵萨斗士联想在一起。她不禁再度怀疑自己是否犯下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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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胡思乱想了──她斥责自己。今晚捎信到他的俱乐部时,妳就知道妳想要做什么。妳想要他的帮助,现在,不论是福是祸,妳都得到了。
  
往好的一方面看,邱胜翊的体型外貌与她死去的丈夫毫无相似之处。不知何故,她觉得那个事实很令人安心。金发蓝眼、五官俊美的瑞迪就像名画中的天使。
  
邱胜翊则可以假扮魔鬼。
  
他的黑发绿眸和严峻面孔固然给人莫测高深的印象,但眼神中的冷酷精明更令她不寒而栗。这是个探索过地狱外围的人。不同于翩翩风采令众人着迷的瑞迪,邱胜翊看来就像实际上一样危险。
  
「梦幻阁乐园」在黑夜中有如一座明亮的岛屿,她看到他消失在岛屿周围有如拍岸浪花的阴影里。
  
拉摩爬下驾驶座来到车窗边,脸上写满忧虑。「我不喜欢这样,夫人。」他说。「我们应该去博街找警探才对。」
  
「也许吧!但我已经选择了这个办法,现在只能希望──」她猛然住口,因为邱胜翊突然出现在拉摩背后。「啊,你回来了,先生。我们正开始担心。」
  
「这是小强。」胜翊指向一个精瘦结实,模样邋遢,看来最多只有十一岁的男孩。「他会陪我们找人。」
  
映洁皱眉看着小强。「夜深了,年轻人,你不该上床吗?」
  
小强猛地抬起头,一副自尊深受侮辱的模样。他熟练地朝人行道吐口痰。「我不干那种勾当,夫人。我做的是正当生意。」
  
映洁瞠目结舌。「请再说一次。你卖的是什么?」
  
「情报。」小强兴高采烈地回答。「我是杨奇煜的耳目之一。」
  
「杨奇煜是谁?」
  
「杨奇煜替我工作。」胜翊说,打断显然会变得过分复杂的解释。「小强,我替你介绍,这位是翁夫人。」
  
小强咧嘴而笑,摘下帽子,朝映洁行了个出奇优雅的鞠躬礼。「听候差遣,夫人。」
  
映洁点头回礼。「幸会,小强。希望你帮得了我们。」
  
「我会尽力而为,夫人。」
  
「够了,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胜翊在伸手握住门把时瞥向拉摩。「快点,老兄,我们要去布利街。你知道『黄眼狗酒馆』吗?」
  
「不知道,先生,但我知道布利街在哪里。」拉摩脸色一暗。「坏人把我的奈丽带去那里了吗?」
 
「小强是那么告诉我的。他会到驾驶座上为你带路。」胜翊打开车门钻进车厢。「出发吧!」
  
拉摩跳上驾驶座,小强跟着爬上去。车门还没关好,马车就敢动了。
  
「妳的车夫还真急于找到奈丽。」胜翊说。
  
「拉摩和奈丽是一对恋人,」映洁解释。「他们打算在近期内结婚。」她尝试解读他的表情。「你怎么知道奈丽被带去那家酒馆了?」
  
「小强看到全部的经过。」
  
映洁吃惊地瞪着他。「那他为什么不向警方报案?」
  
「就像他跟妳说的,他是生意人,不可能随便把货送人。他在等杨奇煜巡回收取情报,那些情报会在天亮后转交给我。但今晚出现的是我,所以他直接把货卖给我。他知道我一定会按照他惯常的收费付钱给杨奇煜。」
  
「天啊!你是说你雇用了许多像小强这样的网民吗?」
  
他耸耸肩。「我付的工资比以前向他们收购赃物的人高多了。何况,跟我做生意,杨奇煜和他的耳目不必再冒被捕入狱的险。」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付钱给一群小流氓,购买他们在街头收集到的流言蜚语?」
  
「从那些消息来源可以得知的事会令妳吃惊不已。」
  
她浑身微微一僵。「我毫不怀疑那些情报会非常令人吃惊。但像你这种身分地位的绅士,怎么会想要知道那种事?」
  
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绿眸里闪着冷笑,好像退缩进内心的某个阴暗角落。
  
她指望什么?映洁纳闷。她早该料到他会是个十足的怪人。
  
她清清喉咙。「别见怪,先生。只不过这整件事听来有点,呃,非比寻常。」
  
「妳的意思是非常神秘复杂、深奥难解吗?」胜翊的语气太过客气。「非常梵萨吗?」
  
最好改变话题,她心想。「这个名叫杨奇煜的人物今晚在哪里?」
  
「他是个有相当年纪的年轻人,」胜翊嘲弄道。「他今晚外出跟女朋友约会。她在一家女帽店工作,今晚她放假。他会很遗憾错过今晚的冒险。」
  
「至少我们知道出了什么事,我早跟你说过奈丽不是跟男人私奔。」
  
「妳是说过。妳总是这么得理不饶人吗?」
  
「我懒得拐弯抹角,尤其是在事关一个年轻女子的安危时。」一个浮上脑海的念头使她柳眉轻蹙。「小强怎么知道奈丽被带去什么地方?」
  
「他徒步跟踪马车。他告诉我那并不困难,因为浓雾使车辆行进得非常缓慢。」胜翊冷笑一下。「小强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一个年轻女子在『梦幻阁乐园』出口附近被强行载走,是那种我会付高价的珍贵情报。」
  
「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想知道,在你的生意场所附近发生这样的犯罪活动。毕竟身为『梦幻阁乐园』的业主,你必须负起一定的责任。」
  
「没错。」胜翊似乎退缩进内心更阴暗的深处。「不能让那种事在邻近地区发生,对生意有害。」

『3』第二章

「黄眼狗酒馆」窗户的厚玻璃闪着邪恶的光芒,壁炉的火焰制造出许多骇人的影子,它们摇摆晃动得恍如酒醉的鬼魂。
  
酒馆里的酒客无疑是喝醉了,胜翊心想,但他们绝不是无害的幽灵。他们大部分都可能身怀武器。「黄眼狗酒馆」经常聚集着风化区里一些凶神恶煞。
  
映洁从车窗里打量酒馆。「幸好我想到把手枪带来。」
  
他努力不要大声呻吟。虽然相处不到一小时,但他对她已经十分了解,所以那个消息并不令他吃惊。
  
「妳最好把它放在袋子里别拿出来。」他坚定地说。「如果能够避免,我宁愿不要动到枪。它们往往会使场面变得一团混乱、惨不忍睹。」
  
「我很清楚那一点。」她说。
  
他想起关于她丈夫死亡的传闻。「我想也是。」
  
「但在大街上掳走年轻女子并不好看,」映洁继续道。「我猜解决之道也不会好看。」
  
他绷紧下颚。「如果奈丽在『黄眼狗酒馆』里,我应该不需要用到枪就能把她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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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仍然满脸狐疑。「我想不大可能,邱先生。那些酒客看来都像凶神恶煞。」
  
「所以更不该制造太大的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只要妳遵照命令,我的计划就不会失败,夫人。」
  
「既然答应依照你的计划行事,我就会做到。」她停顿一下。「除非事情出差错。」
  
他不得不满意于那薄弱的承诺。黑寡妇显然习惯于发号施令,而非接受命令。「好,开始办正事吧。妳了解妳的任务吗?」
  
「放心吧,先生。小强和我会把马车停在巷口接应。」
  
「务必做到。如果我带着奈丽从后门出来时,没有现成的交通工具可以离开,我会很不高兴。」胜翊把帽子拐在座椅上,然后开门下车。
  
拉摩把缰绳交给小强,然后爬下驾驶座与胜翊会合。他站立在街道上比佝偻在驾驶座上时,看来更加高大壮硕,宽厚的肩膀遮住马车灯大部分的灯光。
  
胜翊想起先前对拉摩的印象──与其说是车夫,不如说是保镳。
  
「我有枪,先生。」拉摩对胜翊说,好像那样能使他放心。
  
「你和你的雇主总是全副武装地四处走动吗?」
  
拉摩似乎很惊讶他会有此一问。「那当然,先生。」
  
胜翊摇摇头。「她却认为我是怪人。算了,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先生。」拉摩瞪着「黄眼狗酒馆」的玻璃窗。「如果他们伤害了我的奈丽,我会要他们所有的人都付出代价。」
  
「我怀疑他们有时间伤害奈丽。」胜翊开始穿越街道。「说得露骨些,如果绑架她是打算把她卖给妓院,那么歹徒会尽力避免做出降低她身价的事,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恐惧和愤怒使拉摩浑身僵硬。「我懂,先生。听说他们像拍卖赛马那样拍卖女孩子,价高者得。」
  
「别担心,我们会及时把她救出来的。」胜翊平静地说。
  
拉摩转过头来,从酒馆窗户透出的昏黄光线照在他凄凉的脸上。「如果今晚能平安救出我的奈丽,我希望你知道我这辈子都会感激你,先生。」
  
那个可怜的家伙恋爱了,胜翊心想。想不出还有什么安慰的话语可说,他用力握一下拉摩的肩膀。「记住,给我十五分钟,不多不少,然后制造混乱。」胜翊开始往暗处移动。
  
「是,先生。」拉摩走向酒馆,拉开大门消失在里面。
  
胜翊进入酒馆后方的巷子,走不到三步就有一阵恶臭扑鼻而来。狭窄的巷弄显然被当成厕所兼垃圾场。等今晚的这件事结束,他的靴子会极需清洁。
  
他抵达巷子深处,转过转角,来到一座荒芜的庭院。酒馆的厕所位在庭院一角。厨房门敞开着让空气流通,二楼的一扇窗户亮着灯。
  
胜翊一边走向厨房门,一边拉起大衣衣领遮住脸孔侧面。如果有人注意到他,他可以冒充成风化区来找乐子的酒醉浪荡子。
  
他找到后楼梯,一步两阶地奔向二楼。他在楼梯平台上听到两个男人在争吵。激烈的争吵声是从幽暗走廊旁的一扇房门后面传来的。
  
「听我说,她是上等货。我们可以用两倍的价钱把她卖给蔷薇街的那个老鸨。」
  
「我跟人家说好了,我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得顾虑到我的名声。」
  
「我们这是做生意,大笨蛋,不是在玩有规则得遵守的绅士运动。赚钱才是重点,听我说,我们把她卖给蔷薇街的妓院老板可以拿到更多──」
  
争吵被一楼爆发的骚乱打断,惊叫和吶喊在楼梯间里回响。胜翊认出最响亮的那个声音是拉摩发出的。
  
「失火了!厨房失火了!大家赶快逃命,这里很快就要变成一片火海了!」
  
胜翊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走向房门,然后是类似桌子翻倒的重物落地声。
  
他停在进入走廊后遇到的第一扇房门前,伸手尝试转动门把。门把一转就动。他把门推开一半就暂停下来。直觉告诉他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人。他走进房间,让房门虚掩着。
  
「拉警报!」拉摩的吼叫声从楼下传来。「厨房里的烟现在浓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二楼走廊里的第二扇房门猛地打开。躲在暗处的胜翊看到一个彪形大汉出来,后面跟着一个獐头鼠目的瘦子。房里的灯光照出他们粗陋的衣服和不确定的表情。
  
「出了什么事?」壮汉没有特定对象地问。
  
「你听到叫声了。」瘦子徒劳地想绕过壮汉。「失火了,我可以闻到烟味,我们得离开这里。」
  
「女孩怎么办?她太值钱,不能丢下她。」
  
「她不值得我赔上性命。」瘦子终于挤到走廊上,拔腿就往前楼梯跑。「如果你不嫌麻烦,你可以去背她出来。」
  
壮汉犹豫不决地回头瞥向点着灯的房间。「真要命。」
  
不幸的是,贪婪胜出。壮汉转身回到小房间,一分钟后扛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子出来。
  
胜翊来到走廊上。「让我帮忙你英雄救美。」
  
壮汉愤怒地横眉竖眼。「别挡路。」
  
「抱歉。」胜翊让开。
  
壮汉怒气冲冲地快步走向前楼梯。胜翊伸出一只脚,同时用手刀朝壮汉的肩颈要害处砍了一下。
  
壮汉大吼一声,左臂和大部分的左侧身体都麻木起来。他被胜翊伸出的那只脚绊到,头往前地倒下。他放开奈丽,伸出右臂,徒劳地试图阻止自己摔倒。
  
胜翊在壮汉倒地前及时接住奈丽,扛起她走向后楼梯。楼下传来人们试图从厨房门逃出的吵闹声。
  
一个人影出现在狭窄的楼梯上。
  
「人救到了吗?」拉摩问,接着看到胜翊肩上的女孩。「奈丽!她死了!」
  
「只是睡着了。可能是被下了迷药。快,老兄,我们得快一点。」
  
拉摩二话不说地转身下楼,胜翊紧跟在后。
  
抵达一楼时,他们显然是最后一批撤出酒馆的人。厨房里浓烟弥漫。
  
「你在炉灶里倒了太多煤油。」胜翊在观察后说。
  
「你没说该倒多少。」拉摩不悦地回嘴。
  
「算了,有效就好。」
  
他们匆匆穿过庭院转进巷子。有几个人在街上徘徊,但惊慌的气氛在迅速消散。只有烟没有火使失火的假象打了折扣,胜翊心想。他看到一个男子,可能是酒馆老板,迟疑不决地走回酒馆。
  
「动作快。」胜翊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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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生。」
  
马车就停在胜翊指示的地点。至少那个女人遵守了命令。小强手持缰绳坐在驾驶座上,车门在胜翊接近时猛地打开。
  
「你把她救出来了!」映洁喊道。「谢天谢地!.」
  
她伸手帮忙胜翊把奈丽弄进狭小的门口,拉摩跳上驾驶座接过缰绳。
  
胜翊把奈丽送进车厢后准备跟进去。
  
「不要动,抢人的王八蛋,不然我要朝你的背脊开枪了。」
  
胜翊认得那个声音──那个瘦子。
  
「拉摩,快走!」胜翊纵身跃进车厢,在身后带上车门。
  
他伸手把映洁从座椅拉到地板上,以免她的侧影出现在窗口而成为目标。但不知何故,她极力抗拒。马车突然启动时,胜翊感觉到她在拚命挣扎。她举起手臂,他瞥见她手里的小手枪,距离他的耳朵只有几吋。
  
「不要!」他大吼,但知道为时已晚。他放开她,用双手摀住耳朵。
  
白光一闪,在小小的车厢内,枪响有如炮声般震耳欲聋。
  
胜翊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马车颠簸前行,但伴随的车轮和马蹄声只是遥远的嗡嗡声。他睁开眼睛,看到映洁焦急地注视着他。她的嘴唇在动,但她说的话他连一个字也听不见。
  
她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他,她的嘴巴开了又闭。他明白她在问他是否安好。
  
「不好。」他说。他这会儿耳鸣得厉害,无法确定自己的音量有多大。他希望他在大吼大叫,因为他真的很想大吼大叫。「可恶,我一点也不好。我只能希望妳没有使我永远地耳聋。」
  
黄春菊、接骨木花和醋的气味从敞开的门口飘出来。映洁停下脚步,探头望进小小的蒸馏室。
  
充满烧瓶、研钵、研杵、大大小小的罐子,以及各种药用干燥花草。蒸馏室总是让映洁想到实验室。她的姑姑穿着大围裙俯身察看一个冒着气泡的烧瓶,很容易被误认成疯狂的炼金术士。
  
「嘉怡姑姑?」
  
「等一下,亲爱的。」嘉怡头也不抬说。「我正在浸泡。」
  
映洁不耐烦地在门口徘徊。「抱歉打扰妳,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问问妳的意见。」
  
「没问题。再过几分钟就好。这种药水的药效完全视花可以浸泡在醋中的时间而定。」
  
映洁交抱双臂,斜倚在门框上。姑姑在调制药剂时催促她是没有用的。拜嘉怡之赐,映洁十分肯定她们家拥有全伦敦最多种类的镇静剂、补药、药膏和其它药方。
  
嘉怡对她的药剂非常狂热。她声称自己有神经衰弱的毛病,总是在实验新药治她的病。她也很喜欢诊断其它人的类似毛病,然后根据他们的体质为他们调配特殊的药方。
  
嘉怡花了许多时间研究治疗神经疾病的各种煎剂和调剂的古老配方。她熟识伦敦的每个药师,尤其是少数那几个贩卖稀有梵萨药草的药师。
  
映洁如此容忍姑姑的嗜好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嘉怡的药方往往成效惊人。奈丽那天早上喝的药草茶对她过度紧张的神经产生了神奇的镇静作用。
  
第二个原因是,没有人比映洁更了解偶尔像这样分散一下注意力有多么必要。将近一年前那个深夜发生的事,足以对最强韧的神经造成极大的负担。过去几天的恼人事件只有使情况更加恶化。
  
四十出头的嘉怡是个文雅纤细、生气勃勃、心思敏捷的迷人女子。多年前她曾经是社交界的宠儿,但在嫂嫂依莎去世后,她放弃社交界的光辉绚烂,接手照顾哥哥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好了。」嘉怡把烧瓶移离火焰,用滤网把瓶里的药水滤进一个盆子里。「现在得让它冷却一小时。」
  
她一边转身,一边在围裙上擦手,银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满意的光彩。「妳想要跟我谈什么,亲爱的?」
  
「邱胜翊恐怕会说到做到地在今天下午来拜访我们。」映洁慢条斯理地说。
  
嘉怡耸起柳眉。「他不是打算来拜访我们,亲爱的。他想要拜访的是妳。」
  
「就算是吧!但重点是,昨晚送我们平安回家后,他直截了当地说有些问题要问我。」
  
「问题?」
  
映洁缓缓吐出口气。「关于我怎么会那么了解他和他的事业。」
  
「不然还会是什么。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费尽心血隐藏他私生活的许多层面。然后在某个夜晚,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突然把他叫出他的俱乐部,要求他帮忙搭救她的女仆。在这过程中,她告知他她很清楚他不但是『梦幻阁乐园』的神秘业主,也是一位梵萨师父。任何与他相同处境的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感到惴惴不安。」
  
「他不大高兴是可以确定的,我不指望我们会相谈甚欢。但在他昨夜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之后,我觉得今天拒绝见他会很无礼。」
  
「的确。」嘉怡说。「听来邱胜翊昨夜成了英雄,拉摩整个早上都在歌颂他的功德。」
  
「拉摩说的轻松,我却得在今天面对他,和向他解释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事业细节。」
  
「我想象得出来那会有点尴尬。」嘉怡目光敏锐地看了她几秒。「妳焦虑不安是因为妳昨夜乐于利用他的技能,却不知道今天下午该如何面对他。」
  
「他是梵萨人。」
  
「那并不代表他就是恶魔。并非所有的『梵萨学会』会员都像翁瑞迪。」嘉怡上前一步把手放在映洁的手臂上。「妳只要看看妳父亲就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话虽如此,但是──」
  
「妳的记录里没有任何资料显示邱胜翊有邪恶的倾向,对不对?」
  
「对,但是──」
  
「这就是了,他对昨夜显然相当通情达理。」
  
「我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嘉怡耸起道眉。「那可未必。直觉告诉我,邱胜翊存心刁难时可以非常难缠。」
  
映洁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妳说的也许对,嘉怡姑姑。邱胜翊昨夜非常合作。」
  
「我相信妳下午一定可以把一切解释得令他满意。」
  
映洁想到昨夜他送她到家门口时,冷酷坚决的眼神,刚才的释然立刻消失无踪。「这我可没有把握。」
  
「妳的问题只不过是神经过度紧张。」嘉怡拿起桌上的一个蓝色小瓶子。「来,喝茶时在茶里加一汤匙,妳马上就会恢复正常。」
  
「谢谢,嘉怡姑姑。」映洁心不在焉地接过瓶子。
  
「我不会太过担心邱胜翊。」嘉怡说。「我认为他最关心的是,妳会不会泄漏他『梦想商人』的身分。这也难怪。他目前出入的都是一些极其势利的社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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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映洁柳眉微蹙。「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像是那种会在意上流社会想法的人。」
  
「当然是为了物色妻子。」嘉怡自信满满地说。「如果他是生意人的秘密泄漏出去,他的寻觅范围会大幅缩小。」
  
「妻子?」映洁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邱胜翊为了物色妻子而隐瞒从商事实的想法,为什么令她大吃一惊?那是非常合逻辑的推论。「那当然。我没有想到那个可能性。」
  
嘉怡心照不宣地看她一眼。「那是因为妳最近都在忙着幻想有什么可怕的阴谋,和把最稀松平常的小事认定成不祥之兆。难怪妳神经紧张到睡不着觉。」
  
「也许吧!」映洁转身准备走开。「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我必须说服邱胜翊相信我绝对不会泄漏他的秘密。」
  
「我相信足智多谋的妳很轻易就可以做到,亲爱的。」
  
映洁走进书房,把蓝色小瓶子里的药水倒进窗边的盆栽里,然后在书桌后面坐下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邱胜翊。
  
嘉怡说的没错。邱胜翊昨夜非常合作。他还展现了相当有用的技能。也许她可以劝诱他在未来帮更多的忙。
  
胜翊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里,心不在焉地用拆信刀轻敲着靴子。他望着坐在书桌对面的健壮男子。
  
从他还没有任何重大的生意事务可以处理时起,雷亨利就是他的办事员。亨利可以说是他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
  
其实韩卡尔用得着亨利的地方也不多。胜翊敬爱父亲,但不容否认的是,卡尔对投资理财毫无兴趣。妻子去世后,他对管理韩家剩余财产的那一丝牵挂也完全俏失。
  
亨利和胜翊被迫无奈地看着亨利所有的明智建议,都被沈溺在吃喝嫖赌里的卡尔所漠视。到最后还是亨利到牛津通知胜翊,卡尔不仅在一场赌博纠纷的决斗中丧命,还把韩家的财产败光了。
  
只身在这世上,为了生存,胜翊也只有投身赌场。与父亲不同的是,他对玩牌很有一套本领。但赌徒的日子过得朝不保夕。
  
有天晚上,胜翊在牌桌上遇到一个赢得既有条理又有效率的年长绅士。其它人玩牌时红酒是一瓶接一瓶地喝,老绅士却是滴酒不沾。其它人都以时下流行的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把牌拿起来后随手扔下,赢家却密切注意手中的牌。
  
胜翊在牌局中途悄悄退场,因为他看得出来到最后他们都会输给这个身分不明的绅士。陌生人终于拿起他羸得的钱离开俱乐部,胜翊尾随他来到街上。
  
「先生,我必须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学会像你那样玩牌?」他在陌生人正要爬进等候的马车时问。陌生人用深思熟虑的冷静眼神把胜翊打量了整整一分钟。
  
「代价非常高昂。」他说。「很少年轻人愿意付出那种代价。如果你真的有心,明天可以来找我。到时我们再来讨论你的未来。」
  
「我没什么钱。」胜翊苦笑道。「事实上,我现在比在牌桌上遇到你之前更穷了。」
  
「只有你在看到势之所趋时懂得放弃。」陌生人说。「你可能有潜力成为优秀的徒弟。我会期待明天上午与你见面。」
  
胜翊在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来到陌生人的家门口。他一进门就看出这是学者而非职业赌徒的家。他很快就发现夏佼济是个本身爱好又受过训练的数学家。
  
「我只是在实验特定数字在一连几手牌里出现的或然率,」他解释。「我对在牌桌上谋生没有多大的兴趣。在我看来太不可预测。年轻人,你呢?打算一辈子在赌场里度过吗?」
  
「除非逼不得已,」胜翊回答。「否则我宁愿选择比较可预测的职业。」
  
夏佼济曾经是梵萨人。他不介意教导胜翊一些梵萨哲学的基本观念。当他发现他的学生勤奋好学又有慧根时,他主动表示愿意出资送胜翊去梵萨嘉拉岛。雷亨利也认为胜翊应该把握这个机会。
  
胜翊在园圃寺修行了整整四年,每年夏天返回英国探望佼济、亨利和爱人简凯玲。最后一次回国时,他发现佼济因心脏病发而病殁,凯玲离奇摔死。
  
在两人的葬礼上,亨利都站在他身边。葬礼结束后,胜翊宣布不再返回梵萨嘉拉岛。他打算留在英国找机会发财和复仇。亨利对复仇的想法并不热中,但对发财的计划大表赞同。他接受胜翊提供的办事员职务。
  
亨利的表现非常出色,不仅在处理投资时极其谨慎,而且擅长打听其它人的财务细节。亨利提供给胜翊的那种情报,是杨奇煜和他的耳目不可能在街头得知的,那种情报只有正派体面的办事员才有可能查到。
  
但今天上午,胜翊认为那样还不够。
  
「亨利,关于对翁夫人,你只查得出这些吗?流言蜚语和二手丑闻?你刚才告诉我的,我大部分都已经知道了。那些在俱乐部里都是众所周知的事。」
  
亨利从笔记本里抬起头,从金边眼镜的上缘凝视胜翊。
  
「你没有给我很多时间调查,胜翊。」他故意瞥向落地钟。「我今天早上八点左右才收到你的信,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六个半小时真的不够进行你想要的那种调查。过两天我会有更多消息回报。」
  
「可恶!我的命运被掌握在黑寡妇手里,你能告诉我的却只有她有杀夫的习惯。」
  
「她只有过一个丈夫,所以不能称为习惯。」亨利更正,他那种力求精确的态度令人生气。「而且那种说法来自传闻,而非事实。我要提醒你,在她丈夫的命案里,翁夫人从未被视为嫌犯。她甚至没有遭到讯问,更不用说是拘捕。」
  
「因为没有证据,只有猜测。」
  
「的确。」亨利低头察看笔记。「根据我所能查到的事实,那天深夜窃贼闯入时,屋子里只有翁瑞迪一个人。歹徒射杀翁瑞迪,放火湮灭证据,偷走贵重物品。」
  
「但社交界没有人相信事情经过真是那样。」
  
「翁瑞迪与妻子不和并非秘密。翁夫人在婚后几个星期就搬离丈夫的寓所,她拒绝回去与他过夫妻生活。」亨利清清喉咙。「据说她有点,呃,倔强。」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胜翊用拆信刀轻敲靴跟。「关于那个倒霉的丈夫,你查到了什么?」
  
亨利的粗短灰眉皱在一起。「恐怕很少。如你所知,他叫翁瑞迪。查不出有任何亲人。战时似乎在欧陆待过一段时间。」
  
「那又怎样?」胜翊看他一眼。「你也待过。」
  
亨利清清喉咙。「但我们不妨说他不是在闲荡监视拿破仑。无论如何,翁瑞迪大约在两年前回到伦敦。他结识利瓦伊敦之后不久,就和利瓦伊敦的女儿李映洁订婚。订婚不久后,就结婚了。」
  
「订婚的时间不长。」
  
「事实上,他们是靠特许证结的婚。」亨利不以为然地翻着笔记。「据说翁夫人的个性鲁莽急躁。结婚不到两个月,翁瑞迪就死于非命,她谋杀亲夫的流言开始甚嚣尘上。」
  
「翁瑞迪想必是个令人失望的丈夫。」
  
「事实上,在翁瑞迪正好丧生之前,翁夫人的父亲利瓦伊敦曾叫他的律师打听宣告婚姻无效,或正式分居的可能性。」
  
「宣告婚姻无效。」胜翊把拆信刀往桌上一扔,猛地往前坐。「你确定吗?」
  
「就手头有限的事实而言,确定。考虑到离婚的困难重重和费用昂贵,宣告婚姻无效虽然费时,但看来无疑是比较简单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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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会令翁瑞迪脸上无光。可以作为宣告婚姻无效的理由毕竟不多。在这个案例里,我猜可用的理由只有与翁瑞迪不能人道有关。」
  
「的确。」亨利再度清清喉咙。
  
胜翊提醒自己亨利在遇到肌肤之亲的事情时,就会变得有点老古板。「但即使有高明律师的协助,翁夫人也得花上好几年才能证明丈夫不能人道。」
  
「毫无疑问。几乎整个上流社会都认为她没有耐性经由法律程序来。」亨利停顿一下。「或是她发现父亲负担不起那个费用。」
  
「所以她采取行动,以她自己的方式来结束婚姻,对不对?」
  
「流言确实是那样传的。」
  
昨夜亲眼所见使胜翊明白,她是个意志异常坚决的女子。但她真的会因急于结束婚姻而不惜杀害丈夫吗?
  
「你说翁瑞迪中弹是在屋子着火之前?」
  
「验尸报告是那样写的。」
  
胜翊起身走到窗前。「我必须告诉你,昨夜翁夫人展现出相当熟练的枪法。」
  
「嗯,那恐怕不是淑女该有的技能。」
  
胜翊暗自微笑地望着窗外高墙围绕的花园。亨利对女性举止抱持十分传统的观念。「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翁夫人的父亲是『梵萨学会』的创始会员,而且是师父级的人物。」
  
「这我知道。」
  
「他娶妻生女时岁数已大。据说妻子去世后,他对女儿溺爱有加,甚至教导她许多公认是年轻女子不宜的事。」
  
「看来用枪就是其中之一。」
  
「显然如此。利瓦伊敦近年来离群索居,致力于他的死语研究。」
  
「据我所知,他是著名的古梵萨文专家。」胜翊说。「说下去。」
  
「利瓦伊敦在大火后的第二天清晨去世。传播丑闻的人声称,得知女儿发疯杀夫使他震惊过度,心脏病发作身亡。」
  
「原来如此。」
  
亨利轻咳一声。「身为办事员,我觉得有必要指出,由于这一连串的家庭变故,翁夫人继承了她父亲和丈夫的所有遗产。」
  
「天啊!亨利,」胜翊转身凝视他。「你不是想要暗示她谋财害命吧?」
  
「当然不是。」亨利厌憎地抿紧嘴唇。「我不相信天下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儿,我只是在指出这些不幸事故的结果。」
  
「谢谢你,亨利。你知道我仰仗你的精辟分析。」胜翊回到书桌前靠在桌缘上。「谈到显而易见的事实,我无法不注意到另一个。」
  
「什么,先生?」
  
「翁瑞迪修习过梵萨术,杀他并不容易。」
  
亨利眨了几下眼睛。「我懂你的意思。很难相信一个弱女子能够做到,对不对?」
  
「普通的窃贼也是。」
  
亨利烦恼地看他一眼。「没错。」
  
「杀害翁瑞迪的可能嫌犯有两个:一个是他的妻子,另一个是身分不详的盗贼。在两人之中,我想我会赌他的妻子。」胜翊慢吞吞地说。
  
亨利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发誓,想到女人诉诸这种暴力令男人头皮发麻,对不对?」
  
「头皮发麻我不知道,但那确实引出几个有趣的问题。」
  
亨利大声呻吟。「我担心的正是这样。」
  
胜翊望向他。「什么意思?」
  
「早上我一接到你的信就知道这整件事有点不对劲。你对吴映洁太过好奇。」
  
「她给我出了一个问题,我想要收集与那个问题有关的资料。你了解我,亨利。我喜欢在采取行动前拥有全部的事实。」
  
「别想用那套无力的说词哄骗我。这对你来说不只是另一件公事,胜翊。我看得出来翁夫人令你着迷。说真的,我好久没有看到你对女人产生如此浓厚的个人兴趣。」
  
「我还以为你会为我高兴,亨利。你老是说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复仇。不管怎样,翁夫人与我的瓜葛可以暂时扩大我的兴趣和活动范围。」
  
亨利闷闷不乐地看他一眼。「只怕不是有建设性地扩大。」
  
「即使如此,在等待其它的计划完成前,我还是有些时间要消磨。」胜翊停顿一下。「我想我不妨就对翁夫人进行更详细的调查吧!」

『4』第三章

胜翊一边登上台阶,一边打量巷底那栋屋子。屋子不大,但比例恰当的窗户既可采光,又可清楚地看到公园。这一带看来宁静安详,但绝不能算是时髦。
  
翁夫人或许从父亲和丈夫那里继承到可观的遗产,但她显然没有把钱花在高级住宅区的豪宅上。根据亨利的调查,她和姑姑几乎是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围绕着翁夫人的谜团越来越令他感兴趣,也令他更加期待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见到她。记忆中那对隐藏在黑纱后面的诱人眼眸,害他昨夜失眠了好几个小时。
  
门打开,拉摩出现在小玄关里。白天的他看来比雾夜中更加壮硕。
  
「邱先生。」拉摩眼睛一亮。
  
「你好,拉摩。你的奈丽怎么样了?」
  
「健康强壮,多亏了你,先生。她几乎完全不记得事情的经过,但我猜这漾最好。」拉摩犹豫一下。「我想要再次告诉你,先生,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我们合作无间,对不对?」胜翊跨过门坎。「请告诉翁夫人我来看她,我相信她在等我。」
  
「是的。她在书房。我这就去替你通报,先生。」他转身带路。
  
胜翊转头瞥向窗户的百叶窗。百叶窗上不仅装有大量的插鞘,还加了牢固的大锁和会在有人企图强行开启时叮当示警的小铃铛。夜晚窗户紧闭时,它们可以作为拦阻闯入者的坚强防御。翁夫人害怕的是一般的盗贼,迅是某种更大的威胁?
  
他跟着拉摩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屋子深处的书房。书房的落地书架上摆满皮面装帧的书籍、期刊、笔记和文件。书房的窗外是花木修剪得极短的花园,窗户上同样安装着带插鞘的百叶窗,大锁和铃铛。
  
「邱先生求见,夫人。」拉摩在书房门口说。
  
映洁在橡木桌后起身。「谢谢你,拉摩。请进,邱先生。」
  
她穿着一件剪裁时髦的黑色高腰衣裳,但没有薄纱遮住脸孔。胜翊看到她时发觉亨利说的一点也不错。他对这个女人的兴趣远超过好奇,已经进入着迷的危险领域。他强烈地意识到她的存在,那种感觉彷佛在周遭的空气里闪闪发亮。他怀疑映洁是否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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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慧、坚决和戒慎在她清澈的蓝眸里不可思议地混合着。中分的深褐色头发在她脑后绾成严谨的发髻。她有柔软丰满的嘴唇和坚定的下巴。她的镇静沉着似有若无地挑战着他的男性本能。
  
拉摩在门口逗留。「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谢谢。」映洁说。「你可以下去了。」
  
「是,夫人。」拉摩离开书房,关上房门。
  
映洁望向胜翊。「请坐,邱先生。」
  
「谢谢。」他坐到她指的那张镀金涂漆的桦木扶手椅上。昂贵的地毯,厚重的帏幔和精雕细琢的书桌都证实了亨利对她财务状况的评估。房子虽小,但家具的品质都是一流的。
  
她在书桌后坐下。「邱先生,你的听力恢复了吧?」
  
「我耳鸣了一阵,但我很高兴告诉妳,我所有的官能好像都完全恢复了。」
  
「谢天谢地。」她如释重负地说。「我可不愿害你受到人身伤害。」
  
「碰巧没有造成永久的伤害,无论是对我──」他微微耸起眉毛。「或是对妳企图射杀的那个坏人。」
  
她嘴唇一抿。「我的枪法其实不差。但夜色太暗,马车在移动,你又抓住我的手臂。这么多的障碍才使我失去准头。」
  
「希望妳会原谅我,夫人。暴力有时可以解决问题,但一般说来,我宁愿避免采取那种手段。」
  
她瞇起眼睛。「考虑到你受的训练,我觉得那有点令人吃惊。」
  
「如果妳对梵萨术有所了解,那么妳一定知道梵萨哲学向来强调含蓄胜于明显。暴力一点也不含蓄。如果非诉诸暴力不可,那么计划必须周密,使用的方式也必须使结果不会留下可以直接追溯到采取行动者的痕迹。」。
  
她皱眉蹙额。「你真是道地的梵萨术修行者,邱先生。你对这种事的想法狡黠复杂。」
  
「我知道身为梵萨人没有提升妳对我的看法,夫人。但容我提醒妳,昨夜在街头开枪杀人,会产生各种复杂的状况,使我们两个今天早上都深感不便。」
  
「什么意思?」她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协助我解救一个年轻女子,那怎么可能引起任何人的反对?」
  
「我宁愿不引起注意,翁夫人。」
  
她胀红了脸。「那当然。你担心你和『梦幻阁乐园』的秘密关系会泄漏出去。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谢谢妳的保证。我的得失目前碰巧会很大。」
  
「我无意干预你的财务。」
  
他背脊一凉。这个女人到底知道多少?她有没有可能也知道他精心打造的复仇计划?
  
「妳说妳无意干预?」他不动声色地重复。
  
她轻蔑地挥挥手。「那当然。我对你打算在上流社会较高阶层里物色妻子的计划毫无兴趣。你想娶谁就娶谁,邱先生。我祝福你。」
  
他略微放松。「这我就放心了,翁夫人。」
  
「我完全了解经商的秘密如果泄漏,必定会妨碍你觅得出身名门的新娘。」她停顿一下,有点烦恼似地皱起眉头。「但你确定在假象下缔结婚姻是明智之策?」
  
「事实上,我没有从那个角度想过。」他满不在乎地说。
  
「真相大白时,你要怎么办?」她冰冷的语气中透着不以为然。「你指望你的妻子假装不知道你经商的事实吗?」
  
「嗯。」
  
她怒目而视地倾身往前坐。「让我奉劝你一句。想建立一桩以互敬互爱为基础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应该对未来的配偶诚实。」
  
「由于我完全无意在近期内建立那种婚姻,所以我想我不需要太过在意妳这番说教的微妙难解之处。」
  
她惊讶地瑟缩一下,然后连忙松开拳头往回坐。「天啊!我在对你说教,对不对?」
  
「在我听来确实如此。」
  
「请见谅,邱先生。」她把手肘靠在桌面上,把头垂在双掌之间。「我发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私事。我的思绪最近相当混乱。我唯一的借口是我一直睡不好──」她突然住口,抬起头,皱眉蹙眼。「我在胡言乱语了。」
  
「别担心妳的胡言乱语。」他停顿一下。「但我想表明的是,如果我的生意在此时被弄得一团糟,我会很不高兴。我相信妳能领会我正忙于一些需要非常小心处理的事。」
  
「那当然。你表明了你的看法。没有必要威胁我。」
  
「我不知道我有发出任何威胁。」
  
「邱先生,你是梵萨人。」她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没有必要详细说明你的警告。我向你保证,你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不知何故,她对所有梵萨事物的憎恶开始令他恼怒。「就一个昨夜卑劣到以勒索来逼我就范的女士而言,妳的脸皮还真厚,竟然在今天侮辱我。」
  
「勒索?」她愤怒地瞪大双眼。「我才没有。」
  
「妳明白表示妳知道我拥有『梦幻阁乐园』,妳很清楚我不希望有那方面的流言产生。如果是我误会妳的意图,那么请见谅。但我获得的印象分明是,妳利用妳所知道的事,来强迫我帮妳的忙。」
  
她面红耳赤。「我只不过是指出你的义务所在。」
  
「随妳怎么说,我都称之为勒索。」
  
「哦,这个嘛,你有权表达你的看法。」
  
「没错。进一步说,勒索并不是我最喜欢的室内游戏。」
  
「很抱歉我不得──」
  
她眼中的狼狈令他满意,他摆摆手打断她的解释。「妳的女仆今天如何?」
  
话题的突然改变使映洁仓皇失措了一下,她努力镇静下来。「奈丽很好,但绑匪似乎灌了她大量的鸦片酊。她仍然有点头昏眼花,对事情的记忆模糊不清。」
  
「拉摩告诉我,她几乎完全不记得事情的经过。」
  
「是的。她清楚记得的只有两个男人,为了如何把她卖到最高价而争吵。她得到的印象是,他们受委托绑架她,但其中一人认为他们可以用更高的价钱杷她卖给另一个客户。」映洁打个哆嗦。「想到妓院老鸨积极从事年轻女子的买卖就令人作呕。」
  
「不只是年轻女子,他们也买卖年轻男孩。」
  
「这种买卖真是可耻,有关当局应该──」
  
「有关当局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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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们及时找到奈丽。」映洁迎视他的目光。「若非有你鼎力相助,我们一定会失去她。昨夜我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请让我现在向你道谢。」
  
「要道谢就回答我的问题。」他轻声说。
  
她的眼中浮起戒备之色,她鼓起勇气似地抓住桌缘。「不出所料。好吧,你有权得到一些解释。我猜你最关心的是,我怎么会知道你和『梦幻阁乐园』的关系。」
  
「请见谅,翁夫人,但我的好奇心强到使我昨夜久久无法成眠。」
  
「真的吗?」同情使她眼睛一亮。「你深受失眠之苦?」
  
他淡淡一笑。「我相信一旦我的问题获得解答,我就可以睡得像死人一样。」
  
「死人」这两个字使她吃了一惊,但她立刻假装若无其事。「是的,我猜我应该从家父是『梵萨学会』会员解释起。」
  
「这我已经知道了,我还知道他获得师父的地位。」
  
「是的。但他感兴趣的主要是梵萨学术,而不是抽象观念或武术。他研究梵萨嘉拉岛的古老语言许多年,在学会里是著名的专家。」
  
「我知道。」
  
「原来如此。」她清清喉咙。「在研究期间,他与散布在英国、欧陆和美国各地的许多梵萨学者通信。在伦敦这里,他经常与罗义泰交换意见。」映洁停顿一下。「那当然是在罗义泰病得太重而不再与老朋友和同事来往以前。」
  
「身为『梵萨学会』的大师,罗义泰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会员的情况。妳是说令尊与他谈论这种事吗?」
  
「很抱歉,他们不只是谈论学会会员的私事而已。罗义泰在晚年时非常关心学会里的绅士近况,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她翻个白眼。「他可以说是成为『怪人怪事学会』的古怪大师。」
  
「也许我们可以略过妳对『梵萨学会』会员的个人意见?」
  
「抱歉。」
  
他觉得她毫无抱歉之意,只有在说教中途遭他阻止的懊恼。
  
「我了解妳对此事的强烈观感。」他客套地说。「但若妳花时间把他们逐一描述给我听,我担心我们到天黑也谈不完。」
  
「你说的对,『梵萨学会』可供批评之处实在是太多了,对不对?」她反唇相稽。「简而言之,为了想要得到最细微的详情,罗义泰指派家父对会员做记录。」
  
「哪种记录?」
  
她迟疑不决,接着突然站起来。「我拿给你看。」
  
她取下颈际的金项链,露出先前被薄披肩遮住的小钥匙。她穿过房间走向加了铜锁的小书橱。她用钥匙打开橱门,取出一本皮面装帧的名册簿。她把名册簿拿回书桌前小心放下。
  
「这就是罗义泰要家父汇编和维持的记录。」她打开名册簿,翻到第一页。「内容从家父去世后就没有更新,所以会员的数据都过时一整年了。」
  
一股不安悄悄窜下他的背脊,他起身过去察看旧名册簿里的第一页。他立刻看出名册簿里的名字可以追溯到「梵萨学会」的创始期。他缓缓翻阅着内容。每个人名下都有冗长的记载事项。细节不只包括该会员的入会日期和专精程度这种小事,还有他的公事和私事,以及对其性格和个人喜好的评论。
  
胜翊知道他所看到的许多内容都是绝佳的丑闻来源,有些甚至是勒索材料。他停下来细看关于自己的记录。里面没有提到简凯玲或他打算毁灭的那三个贵族男子,看来他的复仇计划目前是安全的。但这本可恶的名册里有太多关于他隐私的资料。页尾的评论更令他皱眉。
  
邱胜翊是名副其实的梵萨师父。此人攻于心计,城府极深。
  
「还有谁知道这本名册?」他问。
  
她倒退一步。他明白令她惊慌的不是那个简单的问题,而是他的语气。
  
「只有家父和罗义泰。」她急忙说。「他们两个都去世了。」
  
他抬起头。「妳忘了妳自己,翁夫人。」他轻声说。「妳似乎充满活力。」
  
她使劲咽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和发出一声矫揉造作的轻笑。「那还用说。但你不需要为我拥有这本名册这种小事挂心,先生。」
  
胜翊缓缓合起名册。「但愿我能如此肯定。」
  
「哦,你可以,邱先生。真的,你可以百分之百肯定。」
  
「这仍有待观察。」他拿起名册走向书橱。「与梵萨有关的古书有时会很危险。不久前一本古书的传闻导致许多人离奇死亡。」
  
他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是倒抽口气的声音。他假装没听到那两个异声,把名册放回书橱里,锁好橱门,然后缓缓转身望向映洁。
  
她正蹲在地毯上忙着捡起从书桌上掉落的沉重银制雕像。他注意到她把雕像放回墨盒旁边时,手指在微微颤抖。
  
「我猜你指的是秘籍的传闻。」她圆滑地说。「一派胡言。」
  
「有些会员有不同的看法。」
  
「我不得不指出,许多『梵萨学会』的会员都有各种极端怪异的想法。」她不屑地哼一声。「即使真有所谓的秘籍,它也在意大利某栋别墅的火灾里烧毁了。」
  
「但愿如此。」胜翊走到窗前。他注意到窗外的小花园里没有大树、篱笆或其它可供闯入者藏身的叶丛。「如我所言,书本名册有时会很危险。告诉我,翁夫人,妳打算用令尊在那本名册里记载的数据,来勒索其它人吗?如果是,那么我必须警告妳那样做会有风险。」
  
「拜托你别动不动就用『勒索』这个字眼,好不好?」她厉声说。「听了就令人生气。」
  
他回头望向她。她极其不爽的表情在别的状况下会很逗趣。「请见谅,夫人,但考虑到我的未来掌握在妳手中,我觉得需要不断获得保证才能放心。」
  
她恼怒地抿紧嘴唇。「我已经跟你说过我没有不良企图。昨夜我是走投无路才会采取那种非常手段,但那种情况不可能再次发生。」
  
他望向百叶窗上的小铃铛。「我认为妳心里没有嘴上说的那样自信,夫人。」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胜翊转身面对映洁,在她坚决断然的表情下看到苦恼烦忧。
  
「告诉我,翁夫人,」他平静地说。「妳在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生。」
  
「我明白由于我是梵萨人,所以妳认定我即便不是疯子也是怪人,但请相信我还有些基本的推理能力。」
  
她开始看起来像被逼上绝路的小动物。「什么意思?」
  
「妳雇用持枪的车夫,他真正的工作显然是保镳。妳在窗户的百叶窗上装了各种防人闯入的机关。妳把花园里的树木修剪得光秃秃的,没有人能够接近屋子而不被看到。妳本身学会如何使用手枪。」
  
「伦敦是个危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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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但我认为妳比其它人更觉得危险。」他凝视她的眼睛。「妳到底在害怕什么,翁夫人?」
  
她凝视他许久,然后回到书桌后坐下,她的肩膀因紧张而僵硬。
  
「我的私事不劳你过问,邱先生。」
  
他打量她偏侧的脸蛋,在其中观察到自尊与勇气。「每个人都有梦想,翁夫人。我看得出来妳的梦想是免于恐惧。」
  
她的眼中出现好奇。「你认为你能替我做什么?」
  
「谁知道呢?」他淡淡一笑。「但我是『梦想商人』。也许我可以使妳的梦想成真。」
  
「我没心情开玩笑。」
  
「我向妳保证,我此刻也不觉得好玩。」
  
她抓起一个小小的铜镇纸,专注地端详着。「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就算你真有可能帮得了我,我猜那样的协助也是有代价的。」
  
他耸耸肩。「凡事都有代价。有时值得付出,有时不值得。」
  
她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以敏锐的目光凝视他。
  
「我承认昨夜返家后,我想到一个主意。」她小心翼翼地说。
  
有了,他心想,她上钩了。「什么主意?」
  
她放下镇纸。「我一直在想两句成语:『以毒攻毒和以贼擒贼』。」
  
他恍然大悟。「这件事与梵萨有关,对不对?」
  
他的领悟力之强使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皱起眉头。「在某方面,也许吧!」她叹口气。「我也无法确定。」
  
「妳的想法是什么?雇用一个梵萨师父来处理一件梵萨事?那就是妳的推理吗?」
  
「差不多。」她用手指轻敲桌面。「我还在考虑那件事,但我想到过你可能特别有资格帮我解决一件令我十分担忧的事。」
  
「妳的意思是,妳想出办法利用我梵萨师父的本领,来解决妳的问题。」
  
「如果我们达成协议。」她小心翼翼地说。「我会视我们的关系为雇主和雇员,我当然会给你报酬。」
  
「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妳打算给我什么样的报酬,翁夫人?」他举起一只手。「在妳回答那个问题以前,让我们弄清楚一件事。妳也注意到了,我的生意做得很成功。我不需要也不想要妳的钱,翁夫人。」
  
「也许吧!」她瞇起眼睛。「但我想我有你要的东西,邱先生。」
  
他从容不迫地上下打量她。「真的吗?我承认那个提议很有意思,」他想到俱乐部赌帐里长期有效的赌注。「而且不是没有回报。」
  
她瞪视他。「请再说一遍。」
  
他从她茫然不解的表情中看出她并不知道赌注的事。「男人很少有机会一亲黑寡妇的芳泽。告诉我,翁夫人,我可以指望自己活到事后?还是妳的情夫都像妳的丈夫一样有性命之忧?」
  
她目瞪口呆一会儿后,眼中冒出怒火。「如果我决定雇用你,邱先生,其中必定会有危险,但危险绝非来自我。」
  
他耸起眉毛。「我很不愿意显得俗气,但关于我的报酬?」
  
她意有所指地望向放着「梵萨会员」记录名册的书橱。「我从你的表情中看出你并不喜欢那么多关于你私事的数据,记载在那本名册里。」
  
「妳说的没错,我是不喜欢。」不管怎样,他都会设法取得那本名册。他望向百叶窗上的小铃铛。凭他的本事,它们根本不构成阻碍。
  
「如果我们达成协议,我愿意用那本名册作为你付出时间精力的报酬。」
  
「妳是说如果我帮妳,妳愿意把那本名册给我?」
  
「是的。」她犹豫一下。「但我必须先决定要不要雇用你。我必须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其中的利害关系太大。」
  
「为了妳自己着想,翁夫人,我劝妳不要犹豫太久。」
  
她不屑地抬起下巴。「又在威胁我了?」
  
「绝无此意。我指的只不过是妳在家中设下的防卫措施。」他朝百叶窗努努嘴。「如果妳害怕的东西与梵萨有关,那么我可以向妳保证,那些铃铛响时对妳已经没有用了。」
  
她脸色煞白,双手紧抓座椅扶手到指节泛白。「我想你该走了,先生。」
  
他犹豫一下,然后正经八百地点个头。「悉听尊意,夫人。等妳决定好时,妳知道如何联络我。」
  
「我会通知──」她在书房门突然打开时住口,她急忙瞥向新来者。「嘉怡姑姑。」
  
「对不起,亲爱的。」嘉怡满脸堆笑地望向胜翊。「我不知道妳还在招待客人。妳不替我们介绍吗?」
  
「没问题。」映洁咕哝。
  
她勉为其难地匆匆替他们介绍。胜翊拒绝仓促行事。他一见李嘉怡就喜欢。她虽然有相当年纪,但是文雅纤细,对时尚和格调显然很有天分。她最吸引他的地方是,那对含笑的蓝色明眸。他欠身吻一下她的手时,她亲切的反应显示她颇有社交经验。
  
「我的侄女告诉我,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感激你昨夜的鼎力相助。」嘉怡说。「你今天是我们家中的英雄。」
  
「不敢当,吴小姐。」他飞快地朝映洁瞥一眼。「但翁夫人再三向我保证,我在这件事情里并非英雄。要知道,我只是尽在绑架发生处的业主义务。」
  
映洁尴尬地皱眉蹙眼,胜翊从她的表情中得到小小的满足。
  
嘉怡惊骇地说:「天啊!亲爱的,妳一定没有对可怜的邱先生说过那种话。他昨夜的作为早已超出义务范围。我不明白妳怎能声称他对这件事有任何义务。奈丽被掳走是在游乐园外面,而不是里面。」
  
「我明白地向邱先生表达过感谢之意。」映洁咬牙切齿道。
 
「她确实有。」胜翊说。「事实上,我表现得非常能干,因此她正在考虑雇用我做另一份工作。我相信是跟『以贼擒贼』有关。」
  
嘉怡倒抽口气。「她说你是贼?」
  
「这个嘛……」胜翊说。
  
映洁抬起双手,翘起手掌。「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是贼,邱先生。」
  
「那倒是实情。」胜翊同意。他转向嘉怡。「她没有实际地骂我是贼。」
  
「但愿如此。」嘉怡说。
  
映洁呻吟一声。
  
「但身为生意人,有可能继续受雇用自然令我相当兴奋。」胜翊在走向书房门口时朝嘉怡挤眉弄眼。「吴小姐,妳我私下说说,我很有把握得到这份工作。要知道,合格的人选毕竟少之又少。」
  
两个女人还来不及把嘴巴闭上,他已穿过走廊自行走出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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