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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优雅轩主&呛宫主(翊洁)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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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向老人深深一揖,「晚辈邱胜翊不敢劳动老夫人亲迎。」
  
阿紫星眸闪动扫过那几位妇人,只见环肥燕瘦,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这几位是我的夫人。」龙三笑着介绍。
  
阿紫暗地里吐舌,龙氏一门有钱,看这些老婆的数量也看得出来。见这些女人的眼珠一直在邱胜翊身上转,她横迈一步,挡在邱胜翊身前,说道:「龙隐庄这么大,一下子也看不完,龙三少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们住在哪里?」
  
龙三笑道:「原来阿紫姑娘累了,都怪我这个主人考虑不周。老林,先请两位贵客到迎鹤居休息。」
  
管家带邱胜翊和阿紫离开,龙四皱眉道:「三哥,闲着没事带他们来家里做什么?又不是过命的交情。那个叫阿紫的更是蛮不讲理的小妖女,小心引狼入室。」
  
龙三斜睨他一眼,「所以说,老四你什么事都办不成。若是我也如你这样想,我们龙家永远无法成为天下第一庄。」
  
「什么?」龙四一时没听明白。
  
「妳们都先回房吧!」龙三摒退了自己的几位夫人,扶着母亲走进庄内一间密室,龙四心知他们有秘密要谈,立刻跟了进去。
  
这问密室与外界隔绝,室内只有几盏烛灯摇曳燃烧。
  
龙三面向母亲荣氏,恭敬的问道:「娘,人已经带来了,下一步该如何做?」
  
荣氏道:「留下人,再打探吴映洁的下落,想办法引她出来。」
  
龙三轻轻蹙眉,「可是邱胜翊不知道受了什么伤,导致记忆丧失,对于他和吴映洁的过往竟然全不记得了。这样一个人,利用价值有多高?」
  
荣氏苍迈的面容上,一双眸子依然清亮逼人,「他和吴映洁这么多年的感情,岂是一般人可比?就算他们真的绝情,吴映洁也不会对他的生死置之不理。」
  
龙四听着他们的对话,恍然大悟,「原来娘和三哥是想利用邱胜翊引出承影剑?」
  
「四弟真是后知后觉啊!」密室后的一道暗门里转出一个妙龄女子,室内的暗光照在她妖艳妩媚的脸上,龙三关切的问道:「妳的伤静养得如何了?」
  
那女人答道:「好了七、八成了吧,但没有十足的把握。邱胜翊已经入府了?」
  
「嗯。」龙三点点头,「没有承影剑,邱胜翊倒也不足为惧,但妳还是要避开他,虽然他现在未必认得出妳来。」
  
那女人嫣然一笑,涂着鲜红熏的指尖暗自压在他的掌心,轻吐兰气:「放心吧!我失手一次,便绝不会有第二次。早晚我会把承影剑送到你的手上。」
  
看着阿紫用银针探进茶壶中试毒,邱胜翊哑然失笑,「妳在做什么?」
  
「试毒,这还用我说吗?」阿紫审视了银针半天,确认无毒后,才给邱胜翊倒了一杯茶,「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当然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要你的命,所以大意不得。」
  
「为什么?」邱胜翊不解,「我原来是个恶人,还是败类?」
  
阿紫默然片刻,答道:「都不是。你曾被誉为海内第一君子,是多少人倾慕的对象,从龙隐庄上下对你的恭敬,就可以看出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了。」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阿紫忽然嗫嚅了。
  
这一个月与邱胜翊单独相处的日子里,不仅邱胜翊从不盘问他的过去,她也都没有讲。一方面是不想他身分暴露,引来更多人的追杀;另一方面也是出自私心,不愿他再记起和吴映洁的伤心往事。
  
但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要怎样和他讲清楚这里面纷紧错杂的人性贪欲,以及恩怨生杀呢?
  
夜空中忽然响起两声枭鸣。阿紫脸色微变,对邱胜翊淡然道:「我现在有事要办,回头再和你说。」
  
留下邱胜翊,趁着夜色,阿紫越过了龙隐庄的重重禁院,好像一只狡猾的灵狐攀藤闪躲,终于来到凤漓江畔。
  
一道漆黑的人影落在她眼前。
  
「妳来迟了。」那人阴阴的声音不像常人。
  
阿紫收敛起所有青春少女的笑容,老练精明的神情占据了整张面容。「龙隐庄太深,人又多,我不得不防。」
  
那人问道:「承影剑呢?」
  
「没得手。」
  
问话人冷冷逼问道:「为什么没得手?是吴映洁、邱胜翊联手,妳打不过?还是怕吴映洁剑法太高,伤了妳?」
  
「不是,当时我已用计离间了他们的感情,吴映洁、邱胜翊各自重伤、皆无还手之力,承影剑根本唾手可得。」
  
阿紫的回答让问话人勃然大怒,「既然有这样的时机,为什么要错过?难道妳忘记了城主的死令?现在半年之期已过了一半,妳以为妳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
  
阿紫平心静气的回答:「当时我要是拿走承影剑,拿回来的也只是废铁一根。
  
右使难道忘记了?城主曾经说过,承影剑是剑中之魔,魔性甚为古怪,若是曾被人使出琴剑合一这一武,虽然剑中魔性被触发,却维持不了多久,剑招用尽,魔性就会荡然无存,与废铁无异。一把没有魔性的承影剑,城主还要来做什么?」
  
「那妳的意思……」
  
「我带走邱胜翊,吴映洁必然会尾随而来,想办法再引她使出琴剑合一这一式。趁承影剑魔性大增又还未出招的时候再夺剑,将魔性留在剑中,就可以向城主复命了。」
  
黑衣人脸色缓和,「算妳考虑周详,不枉城主平日对妳的调教。但妳还要等多久?」
  
「应该不出两个月吧。」阿紫答得胸有成竹。
  
「好,就再给妳两个月时间,若到时候带不回剑,妳的头就拿来祭剑好了!」
  
那人转身要走,阿紫又叫住他:「阿青、阿玉他们那边情况如何?都找到剑了吗?」
  
「阿青上个月到了泰阿山,情况不明。鱼肠剑与其他几剑不同,在世间消失太久,阿玉尚没有线索。其他人则由左使负责。
  
另外,倒是有个喜讯可以告诉妳,二公子已将巨阙剑带回城了。」
  
阿紫惊得瞠目结舌,「二公子果然不愧是二公子,巨阙剑拿得如此轻而易举。相形之下,城主要骂死我们几个人了吧?」
  
「只要妳按时把剑拿回来,妳的小脑袋还有希望留在妳的脖子上。」轩辕右使冷冷的话语不知道是调侃,还是威胁。
  
阿紫勉强挤出个苦笑。
  
阿紫走后,邱胜翊为自己倒了第二杯茶。茶杯中的月亮摇摇欲碎,像他失去的记忆一样摸不着,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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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没有告诉过阿紫,他的记忆并非一片空白。他依稀可以记得一个女人的影子,虽然这影子总在雾中若隐若现,看不清楚,但他知道的的确确有这样一个女人,活在他的记忆深处。而这片隐约的记忆,每当他想得越久越深,就会头疼欲裂,所以他放弃回忆。
  
他又饮下一口茶,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破空之声,在他所处的旁边院落中响起,似是有人在练剑。
  
他一时兴起,走了过去,两座院落中,只有一道月亮门相隔,推门而入,就看到月夜下有个绝色女子正在舞剑,舞得专注而忘情,这样的景象又触动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一点。
  
一个舞剑女子的身影,一把如月光一样明亮的长剑,一双比雪还冷的明眸,还有……
  
他冥思苦想,结果头疼难当,他退后几步,脚步沉重踩到了地上的落叶,惊动了舞剑人。
  
「是谁?」说话的女子声音柔媚无比,转眼问她已经站到他面前。大概是没想到看剑的人会是个俊逸的年轻公子,女子的脸立时红了,忸怩道:「这么晚了,这位公子还不睡吗?」
  
邱胜翊微微一笑,「姑娘的剑声将在下引到这里,希望没有惊吓到妳。」
  
「哪里,我粗手粗脚练剑,让公子见笑了。」
  
邱胜翊淡笑道:「打扰姑娘了,在下告辞。」
  
没想到他竟然就要走,那女子急忙叫住:「公子,请教姓名。」
  
邱胜翊停了停,回答:「萍水相逢,无需留名,姑娘请珍重。」
  
见他远去,那女子美丽的容颜上立即不见羞涩的红晕。一双美眸瞇起,似在探寻邱胜翊背影中可能隐藏的秘密。
  
他,真的不认得她了吗?
  
翊郎……
  
邱胜翊不愿和年轻女子多说话,是因为在这一个月中,他已有自知之明。世人贪恋美丽的皮相,偏偏他不仅有张好皮相,又因为不爱与人争斗,而被人看成是谦谦君子,惹来更多爱慕的眼光。对他来说,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翊,若我有一天年华老去,不再美丽,你还会爱我吗?」
  
「翊,你是我一人的,谁也不能与我分享你的心,你要答应我,今生只会爱我一人。」
  
「翊,我若死了,你会不会为我落泪?你会不会独活?」
  
「翊……」
  
一个女子清冷而婉约的声音在耳畔缭绕,更在心底徘徊,那样动情的口吻、那样霸道的逼问,即使他忘记了自己的身分姓名,却都忘不掉这个声音。
  
是谁?她究竟是谁?
  
邱胜翊张开手掌在空中徒劳的想抓住那片声浪,以拨开眼前的层层迷雾。然而,除了虚无,什么都抓不住。

『6』第五章

凤漓江上一年一度的花船会,是每年的一大盛事。成千上万的女子身着最美的华服,聚集在两岸或是花船之上,经人推选出当年最美的一位。
  
当阿紫听说有这样一个盛会后,死命拉着邱胜翊陪她来看。
  
龙氏是首屈一指的富豪,所乘的花船在江面上最为华丽显眼。阿紫占据了一个绝佳的位置,从船中采出头张望。
  
「这里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啊!」阿紫惊叹。江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船只,船上载满了身着五颜六色彩装的女子们,看上去竟比过节还要壮观。
  
「龙三少,你家不派人与会吗?」阿紫问道,「听说你上面还有两位姊姊?」
  
见阿紫一双眼珠骨碌碌乱转,龙三失笑道:「我两位姊姊出嫁多年,我的外甥今年都该娶妻了。」
  
「你没有外甥女可以参加吗?」阿紫还不甘心。
  
龙三笑道:「没有,不过倒有一位远房表妹在我家作客,今天或许会来。」
  
「远房表妹?」阿紫兴致来了,「她在哪里?美不美?」
  
龙三道:「表妹倒是有几分姿色,不过难登大雅之堂,只怕要让阿紫姑娘失望了。对了,邱胜翊轩主见过她,她住在你们隔壁。听说昨夜表妹还和轩主说过话。」
  
「哦?」阿紫拉长了声音看向邱胜翊,「你什么时候和人家姑娘聊过天?」
  
邱胜翊只是笑笑,龙三要是不提起,他几乎要忘了昨晚的事情。至于那个女子叫什么,他更不知道,连她的样子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当阿紫以诡异的眼光瞪着他的时候,他只能淡淡一笑。
  
「哦,表妹在那边。」龙三一指远处一条花船,阿紫赶忙伸头看去,只见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站在船头,在众人中倒是别有韵味,很是抢眼。
  
龙四见阿紫脸色有些泛青,故意气她,「其实我们这个表妹和阿紫姑娘比起来,还真算不上什么。阿紫姑娘天生丽质,何不参赛呢?一定能夺魁。」
  
阿紫看了他一眼,又望向邱胜翊。「你说呢?你同不同意我去参加?」
  
邱胜翊还是淡淡道:「随意,只要妳开心就好。」
  
阿紫嫣然笑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开心一次。」说完,她倏然跃出船舱。
  
龙三对邱胜翊笑道:「阿紫姑娘真是个性情中人,看她对轩主一片痴情,是你的心上人?」
  
邱胜翊摇摇头,「朋友而已。」无论阿紫对他怎样好,都燃不起他心中半点热情,是他太寡情吗?
  
龙四在旁笑道:「要夺魁哪有那么容易?要考诗词歌赋,凭的是真才实学。看她那毛毛躁躁的样子,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
  
「老四。」龙三给弟弟使了个眼色。
  
在邱胜翊面前要尽量避免流露真情。邱胜翊虽然失忆,却不是个傻子,真心假意,多留心几分,就能看得出来。龙四年轻冲动,掩饰功夫还远远不够。
  
龙四看出哥哥的意思,转而坐到一边等着看阿紫出丑。
  
谁料阿紫的表现竟然让人跌破眼镜。
  
这比赛分两试--文、舞。
  
文考的是大家对诗词曲赋的熟悉度,从十几字的上古短歌,到洋洋洒洒的千字宏篇,阿紫竟能对答如流。
  
几场下来,场上只剩下龙三的表妹和她。
  
龙三的表妹名叫杨柳,她体态婀娜,果然有杨柳之姿,一双眼中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媚意,秋波一转,令人迷醉。
  
阿紫每次多看她一眼,就觉得心中有几分别扭。偷偷看邱胜翊,他始终只是微笑的望着这边,应该是在看自己。虽然看不清眼神,想来必然是在为她鼓励,阿紫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文试过后便是舞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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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比试不同于男子。虽然都有文武关,但此舞非彼武。
  
舞试者,随一旁的琴弦声起舞,舞的最眩目迷人者夺冠。
  
杨柳先下场。狭小的船板上,丝竹一响,奏的是「春江花月夜」。此时华灯初上,灯光、月影照在江面上,的确与音乐甚为契合。
  
杨柳似乎是舞中高手,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举手投足别有一番情致,柔柔的动作比起她的笑容,更加妖娆妩媚,看得满江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醉倒。
  
一舞结束,江上、江外掌声四起,杨柳卷起长袖,笑咪咪的看着阿紫。
  
阿紫挑挑眉,「这样慢吞吞的舞蹈有什么难的?七、八十岁的老人都会。」
  
趁杨柳脸色大变时,她走到一个弹琵琶的人身前,说道:「麻烦请奏『胡笳十八拍』。」
  
霎时,琵琶声如金戈狂响,蔡文姬悲凉的「胡笳十八拍」在沉重的鼓点声下,慢慢长吟。
  
只见阿紫的身形越转越快,如陀螺一样翻飞旋转。鼓声隆隆作响,犹如雷鸣,敲打的越急,她跳得越快,到最后只见一团红云飞舞,却看不清舞者的脸庞。
  
铮地一声,琴弦因为受不了这样快速的拨弄,竟然断裂,鼓声猝停,阿紫也在此刻脚尖一点,整个身子霍然定在甲板上,急飞急停的变化已不能以眼花撩乱形容。
  
江面轰然而起的喝采声远远盖过了刚才给杨柳的欢呼,毫无疑问的,今年得魁者竟是原先无意参加的阿紫。
  
当阿紫笑盈盈的接过白牡丹花冠时,得意之余,刻意卖弄地从这条船上飞身跃起。
  
众人没想到她年纪轻轻,还是个武功高手,于是又是一阵喝采。
  
但,突然间,阿紫足尖一麻,身子立刻扑倒,眼看就要跌向江面,邱胜翊闪身而出,以袖风轮转,将她的身子硬生生拉了回来。
  
阿紫趁势倒在他怀里,一边回头四处寻找暗算她的人,不料对视上不远处杨柳那双充满恨意的双眸。她心中了然,暗自一笑。
  
回到船上,邱胜翊为她探脉,察觉她的气血有些阻塞,问道:「妳中暗器了?」
  
阿紫脱下鞋,卷起袜子,委屈地说:「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叮了我一口。」
  
邱胜翊低下身看清她脚上有一个红红的小点,他将手按在伤口上,暗自运气要将暗器逼出来。
  
阿紫被他的手握住足踝,暖暖的温度从脚部传到身上,脸倏然红了。
  
此时,天上飘下雨点,围观的人群开始散去,灯光在江面上也变得模糊不清。
  
骤然间,迷蒙的江面上横出一道寒光,夺目的光泽像有魔性般乍然映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寒光笔直的刺向笑盈盈的阿紫,挟带着江风的冰冷和江雨的潮湿,凌厉的杀气比风雨更冷。寒光未到,劲风已经扫中了阿紫的面颊,阿紫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邱胜翊身形回旋,以自己的身体挡住阿紫。那道寒光在他面前忽然偏开,邱胜翊趁此时机一掌击出,寒光顿失,他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一个人的身上。
  
江上的风雨越来越密集,隔着雨帘,邱胜翊看到一个女子苍白美丽的脸,近在咫尺。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剑身如秋水般明亮。因为受了他的掌击,她雪白的脸孔上没有半点血色,浑身已被雨水打湿了多处,在深夜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但,最让邱胜翊震撼的是,她那双眸子满是幽怨地盯着他。
  
「这位姑娘,为什么无故出手伤人?」
  
他的问话让那个女子又是一震,纤细的身子一晃,反问他:「你叫我什么?」
  
邱胜翊不解道:「唤妳姑娘,难道不对吗?」明明是个女子,不叫姑娘,难道叫她公子或是夫人?这女子不仅行事古怪,问得更是奇怪。
  
阿紫见到她如见魔鬼,不顾自己被剑气伤到的脸,一把拉过邱胜翊,急急道:「快走,这是仇家!」
  
邱胜翊尚不明白,就被阿紫拉出了几尺外。
  
那女子一步步踏进船舱,眼睛只是盯在邱胜翊身上。
  
「你还在恨我吗?恨我刺你那一剑、恨我为了练剑而伤你的心,但我知错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日日夜夜被悔恨折磨,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你不肯原谅我吗?」
  
她的脸,在船舱内通明的灯火下,显得更加清晰。
  
她很美,但让他心动的并非是她的美貌。她的声音、她的脸、她的眼神,为什么在无声无息中,便撩拨起他心底的死水?
  
他,认识她吗?
  
她是谁?是那个在他心中如迷雾一样存在的女人吗?
  
眼见她突然浑身剧颤,嘴角流出一行鲜血,他再也按捺不住地推开身前的阿紫,将那个女人扶住。
  
这种姿势、这种感觉,何其熟悉?
  
「妳是谁?」他脱口问道。
  
她却伸出双手温柔的抚上他的脸庞,喃喃低语:「云,我的云,你不会抛下我的,对吗?」
  
她就这样谜一般的出现,猝然晕倒在他的怀中。
  
阿紫怔怔地望着他们两人,只觉得自己苦心经营的天空,在瞬间被打破得四分五裂。
  
吴映洁似乎又回到那个熟悉的梦境里。那种被暖阳环抱的感觉,让她不断地沉沦深陷,像是漂浮在云雾中,四周摸不到可以依靠的边。
  
她好似梦到邱胜翊对她浅浅微笑着,却又好像遥不可及,生疏得如同陌生人一般。
  
她骤然惊醒,眼前只有一张陌生男子的脸。
  
「他呢?」她脱口而出。
  
那个年轻人对她微笑点头,「吴映洁宫主是吗?您受了点伤,现在在我龙隐庄休养。我是龙四,有事您尽可以吩咐我办。」
  
「他呢?」她再问,眼中没有任何多余的人事。她不管这人是谁,也不管身在哪里,她只要找到邱胜翊。
  
龙四似乎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您是问邱胜翊公子吗?他在这里照顾您一夜,刚刚离开。」
  
他又走了?抛下她,走了,竟不给彼此一个见面的机会?
  
吴映洁坐起身,龙四拦阻道:「有件事我要告诉您,让您先做好心理准备。邱胜翊轩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重伤,过去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净。看昨晚他的样子,连您都忘记了,所以他要是有什么言行不对的地方,您千万不要惊奇。」
  
不惊?不可能不惊。
  
重伤?是她那一剑吗?不仅伤到了他的身,还刺进他的心里,将他与她的情爱都断了个干干净净。
  
「三年前,妳的剑已经刺在我的心上了,只是苍天捉弄,要让血一点一点流干,既然生而无欢,死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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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无欢,是因为她过去痴迷于剑法中,从不去看他的心,也不肯看到他对她的情。但,他三年无欢,她又何曾有过?
  
无他,她的生命便如死了一般,死又有何惧?
  
走出屋子,看见邱胜翊就站在阳光之中,含笑面对着一个红衣少女。而吴映洁的眼中却始终只有邱胜翊。
  
见她只是呆望着远处,龙四在身后柔声道:「宫主,这事急不来的。不知道宫主和轩主有多少过节,不过,看在龙隐庄的面子上,请不要在这里动武。」
  
这个年轻人以为她是来向邱胜翊寻仇的?吴映洁凄凄想笑。「我不会伤他,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伤他了。」
  
龙四旁观她的神情,心情起伏不定。
  
他知道三哥和母亲都想抓她,想要她手中的承影剑,但他没有想到吴映洁是这样一位女子。如剑一样的冷、如剑光一样的美,昨夜雨疏风骤,她携剑而来,倒在邱胜翊怀里的那一刻,竟奇妙的也倒在他的心里。
  
这一夜里,因为邱胜翊守在她身边,三哥没有下手抢剑的机会,于是特意派他留守,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等到邱胜翊也离开时,他只顾欣赏吴映洁的睡容,让天下人垂涎的承影剑近在咫尺,竟忘了取走。
  
眼看她醒来,一颦一言中都是忧郁,纤细的身子与冷硬的承影剑互映,让他更加怜惜,忍不住说道:「宫主还是先休息吧。」
  
吴映洁摆脱他,朝着邱胜翊的方向走去。
  
正和邱胜翊说话的阿紫早就看到她了,但默不作声的等着她走到眼前。
  
邱胜翊转首,带着一个歉意的微笑,「吴映洁姑娘,妳醒了?」
  
他以前从未这样称呼过她。叫着她的名字,却像在叫别人。
  
「你,记得我的名字?」她抱有一丝希望。
  
邱胜翊回答:「昨夜龙三少告诉我的。他说妳我原本相识,且师出同门,应该很亲密的。」
  
他们之间的事情,竟然要外人来说给他听?!
  
应该很亲密的?他们何止是亲密,在一起那么多年,多少的情意、多少的缠绵,岂是「亲密」两个字就可以涵盖的?
  
「你若不记得我,为什么昨夜要在我床边守护?」她不信他可以忘得如此干净。
  
邱胜翊又答:「我昨夜失手伤了妳,很过意不去,所以才留下来相陪。」
  
梦境中的事,竟然成了事实。他恬淡而疏远的口吻已经昭示,他真的将她忘记,忘得如此决绝。昨晚如果不是她,换作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被他打伤,他都会留守。只是歉疚而已,非关情爱。
  
她的双眸中有盈光闪烁。
  
这一生她只落泪两次,师父与师娘去世时,和三年前为琴剑合一一式与他绝裂之时。她并非懦弱之人,只有最亲最爱的人,才可以牵动她的情绪,令她脆弱。
  
「翊,你是为了报复我,才忘记我的吗?」她执着的判定。
  
不只是他的报复,还有上天的惩罚,惩罚她不肯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所以让她一朝失去,便再不能拥有。
  
「翊,和我回去吧。」她向他伸出手。
  
阿紫忽然开口:「妳别再痴心妄想了,他不会和妳走的。」
  
虽然邱胜翊没有说太多的话,但阿紫看得出来邱胜翊看吴映洁的眼神绝非一般。那样的怜惜心疼,大概是邱胜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若是让吴映洁再多说几句话,难保邱胜翊不会记起以前的事,那她这些日子以来,不惜违背城主命令所做的努力又算什么?
  
阿紫气都不喘地朗朗说道:「妳这个女人心里只有自己,得不到的便是最好。谁知道哪天妳又会为了什么事再刺他一剑,他可没有那么多条命任妳伤害。」
  
吴映洁眸光凝结,盯着阿紫蠕动不停的小嘴,心中愤恨,就是这个聒噪的女人,从她的身边,带走了她的邱胜翊。
  
她高高扬起手,朝着那张俏脸猛地挥下,阿紫像是吓呆了一样不知道躲闪。
  
闪电般,邱胜翊挡握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吴映洁姑娘,不管妳我以前有什么恩怨,阿紫如同我的亲人,妳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无礼。」
  
阿紫如同他的亲人?那她呢?她又算什么?
  
昨夜恩怨都成土,相逢已是陌路人。
  
吴映洁惨笑着,却笑而无声。她步步倒退,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周围所有的人影像是都飞了起来,在她的眼前晃动。她徒劳地望着那些看不清的人影,喃喃诉说:
  
「把我的邱胜翊还给我,还给我……」
  
龙四见她已渐渐神志不清,关心得想扶住她。她却如鬼魅一般掠上大院屋脊,转身望着邱胜翊,凄凄念道:「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邱胜翊一震,情不自禁地与她遥遥相视。
  
她悲戚地落下一滴泪,转首飞去,不知所踪。
  
听到声音的龙三追了出来,还在大喊:「吴映洁宫主,有事好商量,先留下来再慢慢谈如何?」
  
然而,吴映洁连淡淡衣香都不留下。
  
龙三狠狠瞪了弟弟一眼,眼神中满是训斥和责难。
  
邱胜翊的手指一抖,长箫握在指间,他忽然对阿紫问道:「阿紫姑娘,她与我的故事妳知道多少?」
  
阿紫为他专注的眼光动容,低下头道:「所知不多,但别想我对你说。」
  
邱胜翊不解,「为什么?」
  
阿紫猛地抬头,大声道:「因为我不会把你拱手让人!」然后也跑开了。
  
邱胜翊的身边,只剩下几缕清风相陪。他孤独地伫立,回味着吴映洁离去时的目光,不明白为什么这双眼睛竟如此牵动他的心。
  
连昨夜他在她床边守护时,都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似乎他已在她床边守了几千年,只为了等她睁开眼的那一瞬。但他却没来由的害怕与她对视时的感觉,所以最后他决定离开。
  
可从周围人的口里,他知道自己与吴映洁有着极不寻常的过去。也许他们曾经相爱,曾经有过很多不应忘记的过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忘得一乾二净。
  
埋在迷雾中的记忆,本是他自己的,却拾不回来。头一次他觉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是一件万分痛苦的事。
  
「邱胜翊公子,这是我亲手泡的茶,可以提神醒心的。」柔媚的嗓音伴着一袭香风缭绕而来,杨柳端着一杯茶站在他面前。
  
「看您似乎有什么很烦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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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没有应话,但眉间的皱纹并没有刻意的隐瞒,惹得杨柳关心地说:「若是想不起来,不如先不想,否则会头疼的。」
  
邱胜翊勉强微笑向她致谢。端起茶,啜了口,茶香果然浓郁。
  
「这是上好的普洱茶,很甘甜的。」杨柳笑着道。
  
但,喝在口中的茶,却没有让他品尝出多少甘甜滋味。只有甜这个字眼让他觉得有些耳熟。似乎是他,或是别人,说过什么和甜有关的事情。是什么呢?
  
杯中茶在他的沉思中,已渐渐地凉透。

『7』第六章

天要亡她了吗?
  
吴映洁急促的呼吸着,真气已经散落到各个气穴中,椎心的痛一波又一波地从肌肤深处钻出,蒸发的热浪让她的视线都变得模糊。
  
此时,她正站在一间客栈门前,店小二赶忙跑出来,问道:「这位姑娘是不是病了?要不要为妳请大夫?」
  
「我要一间客房。」她不要大夫,她自己伤到什么程度,只有她自己清楚。
  
练承影剑法是要男女合练,内力阴阳互调,才可以增进补益。
  
但是没有邱胜翊的那三年,她总是一人强练,执着的认为靠自己的力量还是可以达到最高境界。结果却导致筋脉逆转,血液倒流,只要她动用内力稍久,就会抵挡不住倒流的血液,最终吐血昏厥。
  
而且,每次她晕倒都会作着相同的梦,梦到邱胜翊来到她身边,抱住她,为她运功治疗。
  
但是,醒来后,身边空无一人,她便潜意识里让自己相信,这只是一个梦。毕竟赶邱胜翊出宫,和他绝裂的人是她,他又怎么会毫不记恨的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呢?
  
她不信,不信他会为自己做这些牺牲。他宁可与她绝交,也不肯练琴剑合一,他的沉默被她看成自私,恨了三年,也怨了三年。直到刺伤他的那一夜,阿紫拆穿了真相,才让她恍然明白,一直以来,真正自私的只有她。
  
有句话阿紫其实没说错。她的确不配得到邱胜翊。他给她的爱从不讲条件,无限度的付出,而她,只回给他冰冷无情的一剑。他会忘记她,也是她自作孽。
  
「好的,请随我来。」
  
进到客房,店小二退了出去,吴映洁的思绪还是不停地翻飞,直到有人敲她的房门。
  
打开门,发现原来是好心的店小二带了一个大夫来。
  
「姑娘,这是本城有名的洪大夫,医术高明,专治疑难杂症的,让他给妳诊诊脉吧。」
  
那个洪大夫也道:「姑娘,看妳脸色苍白,眉心有黑气,是不是有宿疾?若是不尽快治疗,只怕伤势越来越重,到时候对身体的损害更大。」
  
这些她都知道,所以出宫时,她有带了几颗宫内调配的药丸,但这一路都被她吃光,还没来得及配新的。
  
她没有伸出手腕任人诊视,扔了一锭银子过去,随口说了几个药名:「麝香、百霞草、吠琉璃,各拿半斤,做成龙眼大小的药丸,送来我这里。」
  
这个姑娘实在是冷得让人难以亲近,大夫也不敢说什么,拿了银子走了。
  
两个时辰后,药丸送来,满满一盒里有二十多颗。吴映洁取出一颗服下,然后运功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邻房隐约传来说话声,提到了邱胜翊,
  
「真的?你确定没看错?那天花船上那个白衣男子就是邱胜翊轩主?」
  
「当然!三年前在华山,我曾见过他一面。像他那样的人,只要见过便不会忘记。不过,那时候他身边还有个吴映洁,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没看到。」
  
「没有吴映洁就没有承影剑,有个邱胜翊有什么用?」
  
「傻瓜,邱胜翊虽然没有承影剑,与吴映洁却有莫大的关系,只要制住了他,还怕问不出承影剑的下落吗?」
  
「不过,他现在好像在龙家吧?龙家咱们可是惹不起啊!」
  
「他总不能一辈子在龙隐庄待着啊!早晚会出来的。所以咱们动手一定要早,因为难保龙三留他在庄中住,不是觊觎承影剑,趁他们还没有得手前,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兄弟,你真是聪明啊!」
  
这对武夫正在为自己的计画得意的窃笑时,原本禁闭的房门忽然被一阵狂风吹开,一个冷艳的绝色女子手持长剑站在门口,冷冷的眼神阴寒得叫人心头发毛。
  
「妳是谁?」那两人立刻抓起自己的武器。
  
那女子一字一字的问道:「你们要找邱胜翊?」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见自己的谈话被对方听到,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已经定下了杀机。
  
那女子步步走近,「你们想要承影剑?」
  
「妳到底是谁?」两个人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一眼看到她的剑鞘,鞘上古怪的花纹似曾相识。
  
其中一人恍然记起,「妳就是吴映洁?」
  
吴映洁眸中精光一闪,剑光已比眸光更早一步出鞘。
  
血花飞起,惨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屋子中只剩下两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吴映洁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动用内力,无异于自杀。但她要尽快赶回龙隐庄,一刻都不能等了。
  
见到邱胜翊,她要对他说,她不能让他死。如果众人的目标是她,凭什么要邱胜翊承担这份危险?
  
她赶回龙隐庄时,已是黑夜,夜幕的降临为她筑起一层保护色。她跃进庄里,抓住一个男仆逼问出邱胜翊的住处,然后点了那人的穴道,让他昏睡,再沿着方向找下去。
  
此时,邱胜翊也没有睡。
  
因为,阿紫才来找过他,说要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不解的笑问:「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
  
阿紫却怒道:「是因为那个吴映洁!她阴魂不散的追着你,我不能眼看着你再落入虎口!」
  
邱胜翊听自己被她说成一只小绵羊般柔弱可怜,更加想笑。然而,他的笑容惹来阿紫更多的不满。
  
「你以为很好笑吗?你以为我拚了命把你从那个女魔头手里救出来,不惜得罪……不惜让我成为天下利欲熏心人的靶子,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阿紫跳到他面前,道:「邱胜翊,我问你,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有没有好感?」
  
邱胜翊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斟酌许久,道:「妳对我的好,我永远铭感于心。」
  
其实不用听他的话,看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亲疏之分。邱胜翊面对吴映洁时,从来不会有这样为难的样子。阿紫气不过,转头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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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屋子外又有人敲门。
  
「邱胜翊公子睡了吗?」
  
不用看人,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叫杨柳的女子。
  
邱胜翊打开门,看到她手捧一盘点心站在那里,柔声道:「我亲手做了点夜宵,见邱胜翊公子这边还亮着灯,就顺便给您送来一点。您不会怪我唐突吧?」
  
这样柔情似水的女子,明知是唐突,也不能断然拒绝吧。
  
邱胜翊接过盘子,道了谢,原本以为她会离开,没想到杨柳一迈脚,绕过他的身子,直接进了屋。
  
「听说邱胜翊公子文武双全,又是海内第一君子。」杨柳随手点燃了桌上的一盏香灯后,来到他面前,妩媚地望着他的俊容。
  
「天已晚了,杨黄姑娘也该休息了。」他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杨柳的笑颜却绽放得更灿烂。「邱胜翊公子的确是个君子,深夜与女子独处一室,还可以如此谦和。若是换了别人,如此良宵、如此月夜,难保不会蠢蠢欲动,心生异感的。」
  
邱胜翊坚定的意志力在她浅声慢吟中,生了奇异的错觉,像是有把火焰在心底悄悄燃烧,清亮的黑眸都变得迷惑起来。
  
「翊郎,你说,我美吗?」媚惑的嗓音贴在他的耳畔,幽幽的传送,一双玉手袭上了他的脸庞,流连的不肯离开。
  
邱胜翊既已被她所左右,她便再也顾不得掩饰心中的渴望,撕下了最后的面具。
  
想她黄瀞怡,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英雄无数,这一生只有邱胜翊这个男人,让她栽了个大跟头。以至于即使她嫁给富可敌国的龙三少,成了他的宠妾,金山银山摆在眼前任意挥霍,都不能让她开心。
  
她想要的,只是这个男人而已。
  
就在她的香唇快要贴上猎物的时候,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凌厉的剑气从黄瀞怡的背后袭来。
  
黄瀞怡即使应变再快,还是慢了一步,当她转身逃跑时,剑尖已顺着她的脸颊划开,火辣辣的痛感蔓延了半张脸。
  
她大惊,这一生她最爱的便是自己这张脸,脸毁了无异于要她的命。
  
而且,她的独门武器搜魂环本来随时带在身上,但今夜是为了引诱邱胜翊而来,身上没带多余的东西。
  
于是,她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一古脑儿的扔向袭击自己的人,然后从屋子另一头一扇敞开的窗户中一跃而出,拚命逃跑。
  
屋中灯火疯狂的跳了几下后,被剑气吹灭,漆黑的室内隐约还有一丝月光可以看到影子。
  
一双冰凉的手摸到了邱胜翊的身子。
  
「翊,你受伤了,还是中毒了?」吴映洁摸索着想给他把脉,却反被他箝握住手腕。
  
「妳是谁?」他虽然被迷香搞得意乱情迷,但毕竟内功深厚,短时的疏忽大意之后,身体本能的作出反应,神志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身边的人不是杨柳。这个声音、这种冰冷的气息,让他不可能忘记。
  
「吴映洁?」他叫出她的名字。
  
吴映洁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只有这个时候,他在她身边,温暖的气息咫尺可闻,就像当年的感觉。
  
「叫我洁,你以前只会这样叫我。」她低柔的要求。
  
她清冷的香气与杨柳身上的媚香截然不同,却更让他不能抵挡。
  
「洁……」他不知为何会顺应她的心愿,但是这个字的唤出,让两人都颤抖了一下。
  
「翊,我的翊。」三年了,三年她没有与他这样动情的唤过彼此的名字。
  
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是暖的。
  
他的手指慢慢扬起,顺着她的脸颊游走,最后停在她的唇上。虽然看不到,他却精准的在黑夜中吻住了她。
  
她的清冷是镇住他体内燥热最好的良药。幽凉的体香应是出自天生,也让他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这个身子,他拥抱了无数次;这份气息,他品尝了无数次
  
他朦胧的以舌顶开她的珍珠编贝,还想再进一步,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打乱了两个人的心神。
  
一定是黄瀞怡招来了龙隐庄的人来抓吴映洁。但此时他们一个身上有伤,一个中了迷香,功力受损,都不宜大动干戈。
  
吴映洁一指点中邱胜翊的冲阳穴,暂时镇住迷香的药力。
  
大门洞开,几个家丁跑进来高喊道:「是谁大胆伤了表小姐?」
  
吴映洁低声道:「出你的箫剑,用『花影无痕』!」
  
邱胜翊的箫剑在她说话的同时,已经出鞘,吴映洁的承影剑也如银虹长出,几名家丁手中的武器顿时叮铃当啷掉了一地。
  
吴映洁一拽邱胜翊的肩膀,说了声:「走!」两人如鹤双飞冲出了房屋。
  
身后,龙隐庄的大批人马已经追到。龙三带头高喊:「吴映洁姑娘,为什么要伤我表妹?若有误会,不如留下来大家谈?」
  
吴映洁刚才入门的时候,已经看出那个女人是黄瀞怡,却不清楚黄瀞怡怎么会成为龙三的表妹,但她无心理会这些事。龙三将邱胜翊留在自己庄内,并怂恿黄瀞怡以迷香诱惑他,必然不安好心。
  
她将剑气逼到剑尖,寒光四溅如银花飞落,迫使追逐的人群全体后退。随即,她拉着邱胜翊一起掠出了龙隐庄。
  
「你中的迷香,应是有人先下了药饵,然后才以香料诱发,否则不会这么厉害。」吴映洁喘了几口气,血气又在逆流,胸口压抑得难受。
  
一只温暖的手抚在她的后背,轻轻帮她平喘。邱胜翊的面容近在毫厘,眸中关切的眼神不加掩饰。
  
「妳的内伤似乎也很严重。」
  
他们像一双负伤的可怜人,一直逃到城外这座林中躲藏起来。而从龙隐庄那里传来的滚滚声浪似乎可以证明,龙三正在倾尽庄中人手寻找他们。不知道他们还能躲避多久。
  
「是黄瀞怡给你下的药。」这种伎俩黄瀞怡最擅长使用。
  
「黄瀞怡是谁?」邱胜翊蹙眉问道。
  
「就是给你点迷香,送夜宵的人。」吴映洁眉蹙得更深,「你真的都忘记了吗?她对你一直情深款款,还叫你云郎。」虽然邱胜翊对那个女人一直无意,但从不严词拒绝,他的君子风度也是吴映洁恼恨他的一点。
  
邱胜翊摇摇头,「别人我都不记得了。我只依稀记得--妳。」
  
吴映洁心口一热,握住他的手,反问:「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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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模糊的影像,但我想龙三少和阿紫他们说的没错,妳应该是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邱胜翊握紧她的手指,低悠的声音像是道歉:「我不该忘记妳的。」
  
林子外火把摇晃,大片的人声向这边围来。
  
吴映洁拉起他,「这里也不能久待,还是快走。」但刚站起来,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
  
「我背妳。」邱胜翊低下身,示意她伏在自己的背上。
  
吴映洁愣了一下,纤细的身子贴上去,他温暖厚实的脊背让她从身到心都暖了。
  
她总是他的负累。她轻轻叹气。
  
包围的人群越来越多,邱胜翊被迷药制住,功力只剩下三、四成,又背着一个比他状况更差的吴映洁,简直是雪上加霜。
  
最终,他们站到了九天瀑布之上。
  
吴映洁望着瀑布下的水流,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逼到绝境的一天。
  
「他们想要的是我的承影剑。」她对邱胜翊解释着来龙去脉,「所以你的安危应该无虞。只是我伤了黄瀞怡,也许会牵连到你,你看看周围有没有退路,一会儿你先走,我来牵制住他们。」
  
邱胜翊望定她的眸子,问道:「是不是以前也有人要来抢剑?」
  
「是。一个月前,在承影宫。」
  
一个月前?邱胜翊有些明白了,「我的失忆和那时的事有关?」
  
「是我出手伤了你。」吴映洁坦言不讳。「所以我不会再让你置身危难中。你必须走,时间已经不多。」
  
邱胜翊站起身,望着山脚下蜿蜒如龙的火把阵,忽然又问道:「妳那次伤我是故意的吗?」
  
吴映洁语塞,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看她这种神情,邱胜翊一笑,「不是故意的,对吗?那妳伤我的时候,我有没有躲?」
  
「没有。」
  
邱胜翊走回她身边,「既然如此,我便不能走。那一次我没有抛下妳,足见妳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这一次我也不能抛下妳不管。」
  
吴映洁故意摆出冷冷的表情,「过去是过去,你既然忘了以前的事,你我的恩怨也等于没有了。你不用再以原来处事的标准,来处置这次的事,这中间并没有多少关系。你今天走了,也没人会怪你。」
  
邱胜翊沉默一瞬,又问道:「那我若今后记起了以前的事,会不会怪自己?」
  
吴映洁一咬牙,「不会。」
  
邱胜翊笑着挑眉,「哦?为什么?」
  
「因为我上次伤你心伤得太深!你若能记起以前的事,只怕不肯再和我说话了,怎么还会出手救我?」吴映洁终于大声说出她压在心底许久的悲哀。
  
也许她应该庆幸邱胜翊的失忆,因为她当初实在没有把握在找到邱胜翊后,该如何面对他们的过去。她对他那么多、那么深的伤害,她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邱胜翊轻轻捧住她的脸,「那为什么我见到妳时,心中并没有悲伤,反而是欢愉的感觉更多一些?」
  
「那是因为你都忘了那些伤心的事。」
  
「既然忘了,我为什么不能帮妳,妳又为什么还要为过去的事背负痛苦,不能释怀?」
  
他咄咄逼人般的连串反问,让吴映洁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个人,即使忘记了过去,他的本性依然不会变。他所爱的人,也会一直留在心里。
  
「你总是自找苦吃。」她以为这是她心中的话,却没想到声音透出了双唇。她其实不想让他知道,她对他究竟还有多少期待,但世上最难掩饰的就是真情。
  
邱胜翊还是淡淡的微笑,只是这笑并没有他对外人那般的疏远距离。他无声的牵住了吴映洁的手,相偕俯瞰着即将攀上崖顶的人潮。
  
当众人冲上山顶时,只看到他们两人站在悬崖上,衣袂飘飘如谪仙人一般,都不禁为之眩惑良久。
  
龙三排开人群走出来,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邱胜翊轩主、承影宫主,事到如今,大家还是把话谈开好一些。轩主到我庄中做客,我可是以礼相待?」
  
邱胜翊诚恳的回答:「庄主待在下如上宾,在下感激莫名。」
  
「那,承影宫主伤我表妹一事,轩主是否要作出解释?」
  
吴映洁冷笑道:「你表妹?原来黄瀞怡那个狐媚是你的表妹。」
  
龙三事先不知道吴映洁已认出黄瀞怡,怔了一下,立刻道:「黄瀞怡是谁?宫主还请不要胡说。我倒是听表妹哭诉说,是邱胜翊轩主先有意轻薄她,她奋力抵抗时又被宫主所伤。这笔帐,我龙隐庄是定要和承影宫算清楚的。」
  
听他振振有词地颠倒黑白,吴映洁嗤笑一声,看着邱胜翊说:「你倒真是个香饽饽,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抢,看来我要不起你了。」
  
这时,龙三打了个手势,有人压着阿紫走到前面来,邱胜翊立刻脸色一变。
  
「龙三少也是英雄人物,为何要为难她一个女子?」
  
「是有人先为难我龙隐庄。既然两位不仁在先,也不要怪我不义在后。」龙三眼露精光,「轩主若还有一丝怜香惜玉,要救这位阿紫姑娘,我也可以考虑,但要拿一物换一人。」
  
「承影剑是吗?」吴映洁仰天大笑,「看来我这一把剑真的是人间至宝,多少人心甘情愿为之丧命。」她脸上虽然在笑:心中却在滴血。为了这把剑,她自己也牺牲了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
  
邱胜翊握紧玉箫,一步步挨近龙三。
  
龙三用剑抵在阿紫的背心,威胁道:「你多动一步,我的剑就多刺一分。你舍得让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为你而死吗?」
  
邱胜翊望着阿紫的脸,她眼中流露出的恐惧和幽怨,让邱胜翊歉疚不已。
  
若非阿紫救他于重伤之下,他也许早就是一个死人。而这些日子以来,阿紫的悉心照顾,让他也早已视她如亲人一般,他当然不能让阿紫为他送命。
  
「承影剑不是我的,我不能代吴映洁向你许诺。」他一边说话拖延时间,一边寻求反击的时机。奈何黄瀞怡的迷药下得太重,让他能维持表面的镇定已经很不容易。
  
龙三高度戒备着他,阴笑道:「你能,因为你是邱胜翊。你说的话,吴映洁一定会百依百顺。你想救阿紫姑娘,就亲口对吴映洁要那把剑。」
  
邱胜翊面对着阿紫惊惶的眼,终于缓缓转头看向吴映洁,
  
只见她抱剑身前,水光映亮了她苍白的面容,和唇角那一丝极淡的笑。
  
「你不要求我,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答应你的。承影剑是我的最爱,谁都休想从我手上夺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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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无情的口吻向所有人昭示:即使是邱胜翊,在她心中的地位,都比不上这把剑。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这样的绝情,只是希望龙三能相信她的话,不再纠缠邱胜翊。虽不能同生,也不能共死,只有他好好的活着,才是她最大的心愿。
  
她悄然后退,一脚已经踩到水面,身下便是湍急瀑布,万丈深渊。
  
邱胜翊骤然明白了她的用意,震惊之下,脱口大喊:「影!不可以!」
  
从他的眼神中,吴映洁知道,他已经记起了过去。
  
临死前的一刻,知道他还在关心着自己的生死,她死而无憾了。
  
她微笑着向后一跃,衣袖振荡,飘飘而落。水潮如浪袭来,瞬间将她的身影卷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状,邱胜翊长啸一声,若闪电一般掠向悬崖。
  
龙三万万没有料到,这两个人居然会为了保剑,相继自杀,这下,这把绝世之剑,岂不是要一起葬身在水浪之中了?
  
「快!快下去探查!一定要把剑找回来!」他带着人慌忙跑下山崖,甚更顾不得曾被他箝制的阿紫,将她留在悬崖上。
  
阿紫痴痴地跪在悬崖边,望着下面如浪如烟的水雾,眼泪一颗颗从明眸中滚落。
  
到了最后,邱胜翊的心中还是只有吴映洁一人,甚至不惜和她同生共死。
  
相比之下,自己的痴情,只是一场可笑单纯的美梦而已。
  
现在,连这个梦都破灭了。
  
她独坐了很久,当月光被乌云遮住了面容,大地渐渐恢复平静之时,她拭干了泪,缓缓站起,坚定果决的神情重现在她的脸上。
  
承影剑下落不明,她的职责还没有完成。城主尚在城中等她的回报,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感伤。
  
「城主说得对,做事的时候,不应该动情,动情的刺客只有死路一条。」她轻蔑地嘲笑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愚蠢,昂首走下山崖。

『8』第七章

怜心是怜香楼的当红妓女,十四岁就入这一行,十五岁时名噪全城。现在她已经十九岁了,依然可以坐镇头牌,这是令她最为得意的事。
  
今夜怜香楼中客人依旧很多,怜心身子有些不舒服,虽然有人点名要她伺候,也被她一口回绝了。楼中的鸭儿因为她太红,也不敢得罪,只是碎碎叨叨的念着她的不对老半天。怜心累了一天,身子又难受,好说歹说将鸨儿推出房。
  
坐在屋中,刚刚喝了一口茶,就听到窗外似乎有什么动静。怜心知道有些大胆的客人常常会为了见她一面,从后院溜入,爬墙而上,于是喊了一声:「哪个小贼不要命?识相的赶快滚下去。小心本姑娘喊人了!」
  
窗上的竹帘一掀,两个人从外跃人。
  
怜心刚要张嘴大喊,一眼看到其中一人的容貌,又惊又喜道:「翊公子?」
  
站在那里的果然是邱胜翊,只见他身上背着一个已经昏迷的女子,两人都像是刚从水底出来,全身都湿透了。
  
怜心忙着帮邱胜翊将他背上的人放下来,问道:「翊公子,你这是怎么搞的?」
  
邱胜翊面无血色,恳求道:「怜心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现在外有追兵,影又身受重伤,我们必须找个暂时的栖身之地,客栈人多嘴杂,实在不便,所以……」
  
他话没有说下去,黑眸只是静静的望着怜心。
  
怜心虽然倾慕他的风仪,但并非如黄瀞怡和阿紫那样非要将他占为已有。见他对那个女子关怀备至,心中已经猜到两个人的关系。
  
「这位姑娘莫非是翊公子的……」
  
「是在下的爱人。」邱胜翊直言不讳。
  
青楼中的女人最恨的就是无情薄幸的男人,最羡慕的就是难得有情郎。听邱胜翊这样说,又见他两人如无双玉璧般相配,怜心侠义豪情顿生,拍着胸口道:「你尽管在这里休息,外面的事情有我,我不会让人打搅你们的。」
  
「多谢。」邱胜翊将吴映洁放在床上。
  
怜心见他们两人都已湿透,便出去为他们找衣服。
  
此时,吴映洁已是奄奄一息。原本阴寒的体气,因为外来寒水的冲击,让她内外交迫,生不如死。若是她现在能流出热汗也好,但却偏偏是脸白如纸,连一丝红润都没有。
  
邱胜翊连点了她几处穴道,吴映洁紧闭的双眸才缓缓张开。
  
「云?」她不敢置信的痴望着他的脸。
  
邱胜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所幸迷香在冰冷的寒水下,药性挥发,他的功力已渐渐恢复,否则即使他在瀑布下湍流的河道里,抓住了吴映洁的手,也不会有力气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洁,什么话都别说,妳受了重伤。」
  
吴映洁苦笑,「又要麻烦你了吗?即使我死了,都要麻烦你。」
  
「嘘,别胡说,妳我都活着。」
  
怜心此时拿着衣服走进来,说:「还是先换下衣服吧,要不然她着凉会发烧的。」怜心伸手碰到吴映洁的脸颊,轻呼一声:「她怎么这么冰冷?」
  
邱胜翊喃喃解释:「她自幼练的便是无相天霜功,练得越久,体温越寒,若受了伤,寒气反制,伤势便会加剧。」
  
练这门功夫会伤身,所以当初无影子并不赞同让吴映洁练。但因为她生了一场大病,浑身体热如炭,只有练无相天霜功时,才可以驱除体内热度,便只好练了下来,这一练就是十几年。
  
眼见吴映洁脸色白中透青,怜心忙道:「她这样子下去可不行,要不然我叫人做碗热汤来吧。」
  
「再热的汤都热不了她的。」邱胜翊忽然道:「在下要再麻烦怜心姑娘一件事,希望今夜这屋里不要有别人进来。」
  
怜心眼珠转转,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娇笑道:「这点翊公子尽可以放心。这里本就是青楼,大家都懂得规矩,怎会随便去开别人的房门?」
  
她悄然退出,顺手将房门带好。
  
「翊,我想回家。」
  
邱胜翊轻然一笑,「当然,但要等妳的身子好了。」
  
吴映洁的笑容苦涩中透着悲凉,「像我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上天怎么会让我好过?」她将头枕在邱胜翊怀中,低声道:「若我死在这里,我只求你将我的尸身带回承影宫。」
  
邱胜翊听得心痛如绞,「为什么不求我们能长相厮守?」
  
吴映洁的手指贪恋般抚着他的眉间、鼻翼、唇形,「长相厮守?我对你如此绝情,怎么还敢奢求别的?你不恨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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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话!刚刚跃下瀑布的时候,我的心中只想着和妳生死相随,妳说这话岂不是也在咒我和妳一起去死?妳若想我活着,就要先让自己活下来。」邱胜翊一下吻住了她的唇。
  
「翊……」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热烈的回应着他的唇。
  
迷离的纵情中,湿透的衣物缓缓除下,床帷纱帘垂落,吴映洁阴寒的体肤与邱胜翊温暖的身体,完整的契合在一起。
  
两种气息相融在一起,吴映洁苍白的脸色终于渐渐露出了红晕,额头上泌出几颗汗珠。
  
与吴映洁的无相天霜功相反,邱胜翊的无相天阳功正是她的克星,也是治疗她体内阴毒的良药。当年无影子说两人是「天作之合」时,他们只当是说两人之间的儿女私情,没有探究是否有另一层含义。
  
但是这些年来,每当她与邱胜翊身体接触,就会感到一种强大的温暖之气将自己层层包裹,镇住她体内如冰的寒冷。
  
这些对他依赖,顿时让吴映洁不安地用指尖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而这个小动作也被邱胜翊看到。
  
「怎么了?」他不能让别人伤她,更不愿看她伤自己。他的唇烙上那个掐痕,让她的身子又是一阵轻颤。
  
「翊,你对我太好,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的爱,远胜过我给你的,我……我怕我承受不起。」
  
她的手指轻轻盖住他身上那处剑伤,深深的疤痕到现在还清晰可见。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从死神手里拣回了性命,但那一定是苦不堪言。
  
邱胜翊笑问道:「妳有几颗心?」
  
「一颗啊。」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能留在妳这颗心上的人,是不是只有我?」
  
他的问题惹得吴映洁秀眉微颦,「你明知道的。」
  
这一生,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男人能留在她的眼瞳中。
  
那一天她刺中了他,以为将从此失去他,真恨不得立刻死去。就连当年他拒练琴剑合一,导致她与他绝裂时,都不曾有过这样撕心裂肺的剧痛。
  
邱胜翊笑道:「既然妳的心都已给了我,又何必计较谁的情爱更重?只要妳心有我,我心有妳,便是真情真爱。」
  
他的深情,如一张密密织就的大网,将两人包在一起,这一夜,她不仅奉献自己的身子,还将自己的心一并托付给他。
  
清晨,怜心为两人送早餐,看到吴映洁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上,隐隐有些吻痕,笑道:「看不出翊公子这样温文尔雅的人,对女孩子也是粗手粗脚的。」
  
吴映洁虽然性格冷僻,不与外人多话,但昨夜温存是真,她也不由得脸泛酡红。
  
怜心从架子上拿下了一个小瓶子,「常有些客人会把姊妹弄伤,第二天要再接客又不能带着这些痕迹去,所以这药是我们这里人人都必备的,十分灵验,抹在青痕上,一天就可以消去了。」
  
邱胜翊大大方方接过药瓶,说句:「多谢。」然后挑出一点药膏,轻轻涂抹在吴映洁的脖颈上,也不管旁人如何瞠目结舌。
  
「妳的伤势好多了,但是毕竟气血逆转太久,所以这十天半个月里妳的内力会暂时丧失。」邱胜翊的指尖掠到前面,握着她的下颚,「这次妳一定要听我的,再不能动武了。」
  
吴映洁嫣然一笑,「有你在,我自然什么都不用怕。」
  
她倾心交付,再不会多疑多虑,让到手的幸福毁于一旦。
  
怜心虽然对男女之事见惯不怪,但来这里的多是寻欢作乐之徒,青楼中的女子们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曲意承欢。像他们这样真情毕露,心心相印的,她还是头一遭见到,不禁感叹:「我现在算是相信,这世上也是有多情人的。」
  
邱胜翊此时心情很好,笑着反驳:「姑娘若是在说我们,那就错了。我们俩这一生都不会是多情之人。多情难免滥而不专,最为人不齿。我此生为影专情,影对我亦是如此,这才可以生死相许,矢志不渝。」
  
怜心大呼道:「好啦好啦,不和你谈这些情啊爱的,我说不过你啦!只是现在你与影姑娘有何打算?早上我听说昨夜城里很乱,像是龙隐庄在拿人,不知道找的是不是二位?」
  
邱胜翊坦言:「是。」
  
怜心惊讶道:「你怎么会和龙三少起冲突?他可是万万惹不起的啊!」
  
吴映洁听了自然不服,哼了一声:「我若不是有伤在身,十个龙三又算什么?」
  
邱胜翊握了握她的手,「游龙被困浅水滩,好汉不提当年勇,妳啊,就是性子倔,又不服输,才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
  
吴映洁瞪了他一眼,似是嗔怒,但神情不再像以前那样冷硬,倒是柔情占了上风。
  
怜心道:「不管如何,二位可以先休息几天,我这里虽然人多,但却安全得很。只要别现身,没人会来盘查你们的。」
  
吴映洁手指摩挲着承影剑,说:「我一把剑已惹来这么多人的追杀,轩辕情却敢昭告天下寻找五剑的下落,他若不是疯了,就是根本不将天下群雄放在眼里。」
  
邱胜翊道:「他的心已被圣传的传说充斥,所以才不去计较后果,只想夺剑。这种狂人,妳我离得越远越好。」
  
吴映洁悠悠道:「但,五把剑聚首之日的盛况,难道你不想见吗?」
  
邱胜翊摇摇头,「只怕到时不是盛况,而是惨剧一场,我宁可连旁观人都不当。等妳伤好,我们重返承影宫,就此退出武林,再不惹这些是非了。」
  
吴映洁低首不语。虽然她也想过邱胜翊口中所说的那种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但却知道,只要承影剑一天在手,他们便一天不能得到安宁。
  
「他们必定没死!」龙三的断言,让在旁边一直黯然神伤的龙四一震。
  
「三哥,这可能吗?他们掉落的可是九天瀑布,那么急的水流,那么大的浪……」
  
不等龙四说完,龙三摆手道:「不管多急的水浪,找不到尸体,就代表他们还有可能活着!」他狞笑一声,「承影剑号称魔剑,自然能庇护它的主人了。我只盼这两个人命大,把承影剑再带到我眼前,然后……」他捏紧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摔在地上,白玉的杯子被摔个粉碎。
  
黄瀞怡半张脸已被承影剑毁掉,她以一道面纱盖住了受伤的脸,但是手指揪着衣角,几乎将衣服扯烂。
  
「我一定要让他们死在我面前!」她银牙紧咬,对龙三说道:「你不用担心,若他们没有死,早晚会送上门。只要你派人守住全城的药铺,如果有人买龙涎草这味药,就跟踪到底,必然会查出他们的住处。」
  
龙三问道:「妳有把握?」
  
他对黄瀞怡已经没有足够的信心,这一次如果下是她私下去找邱胜翊,静待吴映洁登门要人,再抢得承影剑的方法,要省力得多。
  
「那么晚了,妳为什么要去邱胜翊的屋子?」
  
吴映洁说黄瀞怡是狐媚,这话倒也没说错。当初正是黄瀞怡的一双媚眼,将他的心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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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让她以表妹的身分出现在邱胜翊身边,也是想利用她从邱胜翊口中打探到更多关于承影剑的秘密,但他可不想到最后只落得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黄瀞怡面部抽搐,「事到如今,你还要怀疑我对你的忠诚吗?」虽然她违背了龙三的一些指令,私下去勾引邱胜翊以满足自己的私欲,但她毕竟牺牲了容貌,说起来也是为了他,他凭什么怀疑她?
  
见黄瀞怡动了气,龙三此时还不想将她惹火,只好安慰:「好了,依人,是我不该这么说,只是这次妳有些鲁莽,不该单独去见邱胜翊,就算要去,身边也要先安排些亲信,万一他记起了妳,妳也好全身而退。」
  
不安排亲信跟随,自然是怕自己和邱胜翊燕好的时候,会被人发现。但这秘密,黄瀞怡这辈子都要埋在心底。因为现在她没了容貌,下半生恐怕就要指望这个男人了。
  
「是我大意了。」她低下头。
  
龙三假意安慰的爱抚着她的肩膀,「刚才妳说他们两人会出来买药?只买龙涎草?为什么?」
  
「因为吴映洁已经中了我亲自调配的独门毒药,若没有龙涎草这味药解毒,她会全身溃烂而死。」
  
黄瀞怡凄厉得意的笑声,让一旁沉默着的龙四浑身不寒而栗。她口中所描述的吴映洁惨状,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不,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不会死的,不会的。
  
他很想再见吴映洁一面,不为了承影剑,只为了能看一眼她那如冰如雪、苍白冷艳的脸。因为从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容貌就牢牢地镌刻在他心底了。
  
连续三天了,邱胜翊感觉到吴映洁的呼吸越来越怪。
  
她的功力本是在一天天的恢复当中,她的无相天霜功也在他无相天阳功的交融下,慢慢减弱了对她身体的伤害,她的状况应该是会逐渐好转起来才对。
  
但是,当邱胜翊为她把脉的时候,却发觉她原本绵软缓慢的呼吸,变得时快时慢,忽强忽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样子,即使是他们练功时,她也不曾有过这种诡异的呼吸频率。
  
吴映洁一天比一天疲倦,白天醒来的时候,多是慵懒的躺着;到了晚上,却睡不安稳,常常被奇怪的噩梦左右。
  
这样的病症,邱胜翊自觉在哪本书上见过,他苦思许久,终于想到是「十日香」。
  
这是一种少见的奇毒,据古书记载,中此毒者,呼吸不定,身重如铅,毒性无形嵌入肌体,十日后全身香气弥漫,溃烂而死。
  
难道吴映洁就是中了这种毒吗?邱胜翊心头像被人猛地揪了一把,钻心的痛。他怎么能让人再来伤害吴映洁,怎么能允许别人再抢走他们得来不易的幸福?
  
所幸他记得此毒并非无解,只要有一味龙涎草,就可以解毒。而龙涎草虽然贵重,这偌大的城里也不应该没有。
  
他将吴映洁暂时托付给了怜心,自己孤身去寻找药铺。
  
一家,两家,三家……邱胜翊几乎跑遍了全城大大小小的药铺,但却买不到这一味药。
  
这自然不会是缺货所致,必然是有人阴谋收药,故意要置吴映洁于死地。是谁会用这样的手段、这样周密的布局?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当他走到第三家药铺的时候,他察觉到有人正在身后跟踪,而且不只一人。对方的用意很明显,只是想查到承影剑的下落。
  
他故意走入人多的大街,凭借他的轻功轻易将追兵甩脱。但是,他知道安逸的日子已经过不了多久了。
  
回到怜香楼,他在楼侧看到一角红衣。
  
「阿紫,是妳吗?」他的呼唤终于喊出那个人。
  
她依旧是一身红裳,但俏脸如冰,眼神如同陌路。
  
「邱胜翊轩主果然好眼光,我躲在这里还是被发现了。」
  
「看到妳从龙三手中逃出,我很欣慰。」
  
然而,邱胜翊的真心话却惹来阿紫一声冷嘲:「你真关心我吗?那为什么那天在悬崖上你会抛下我?难道不怕龙三会一剑将我杀死?」
  
邱胜翊一直对她怀有愧疚,但这里面掺杂的情感太多,三言两语未能说尽。
  
阿紫伸手阻止他将要出口的道歉,「我今日来,是要向你求证一件事。吴映洁是不是中了毒?」
  
邱胜翊一惊,「妳怎么知道?」
  
「是我在龙隐庄偷听到的。」
  
阿紫一瞬不眨的盯着他,「我知道他们大肆收购了全城的龙涎草,而且一把火烧个精光,你想救吴映洁,只怕很难。」
  
邱胜翊脸色大变。若没有龙涎草,吴映洁几天后就会毒发身亡?
  
「但是,我手中有龙涎草。」
  
闻言,邱胜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阿紫的话再次阻断了他的希望。
  
「想要龙涎草,就拿承影剑来换!」
  
她晶亮的眸子透出无以伦比的坚定。「你不要想威胁我,抢到龙涎草。我没拿到承影剑,是绝不会交出龙涎草的。」
  
邱胜翊轻轻一叹,「阿紫,妳当初接近我,也是为了承影剑吗?」
  
阿紫瞳眸一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以剑换草,你别无选择。给你六个时辰考虑,晚上我来找你。」
  
她腾身而去,将一个沉重的难题压在邱胜翊的心头。

『9』第八章

邱胜翊的手轻轻掠过吴映洁的眉间,她张开眼,还带着几分惺忪的睡意。
  
「翊,你不开心?」他眉心的抑郁太过沉重,若非是极难的事,他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邱胜翊坐下来,在两人之间隔放着的,就是承影剑。
  
承影剑,还会将他们分隔多久?
  
「洁,如果没有承影剑,妳会怎样?」
  
吴映洁闭着眼睛回答:「这种问题你不应该问我。我对承影剑的感情只有你能懂。」
  
「若让妳在我和剑之间作一个抉择呢?」
  
邱胜翊古怪的问题让吴映洁不得不再度看向他。
  
「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想知道答案。」邱胜翊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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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慢声回答:「我三岁起就看着承影剑长大,这三年我们为了它分离,又为了保剑不惜跳下悬崖,这种感情万两黄金难求。
  
我想,这一生除了你我之情,再没有什么可以媲美承影剑对我的意义。你们之间,如果一定要我选择的话……」她一笑,双臂环住他。「我选择带着你和剑,再跳一次悬崖。」
  
邱胜翊浑身打了个寒噤,吴映洁敏感的察觉到,笑容消退。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邱胜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他的沉默会让吴映洁更不安,于是,他决定坦诚相告。
  
「妳中毒了。」
  
吴映洁秀眉一拧,并未惊慌失色。坐直了身,确定邱胜翊的表情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戏谑。
  
「是什么毒?」
  
「十日香。」
  
这种毒吴映洁也听说过,但是何时中毒的,她却想不起来。
  
反复回忆良久,似乎在客栈中令外人配的调息药颇有些可疑。当时她只觉得药丸的清香不够,却当是药材良莠不齐所致;而店小二言词闪烁,她也没有太注意。是那时候误食毒药的吗?
  
「擅使这种毒的人,应该是黄瀞怡。」她抚平他紧蹙的眉心,「放心,只要有龙涎草,就可以解毒。」
  
邱胜翊深吸一口气,只好把龙隐庄收买龙涎草,并付之一炬的事情说出,包括途中遇到阿紫,她以草药相挟要剑的事也一点点道出,而吴映洁的神情就在他的诉说中,一点点变得凝重。
  
「你想让我用剑换药?」她的声音骤然淡了许多。
  
邱胜翊揽紧她的腰,吻着她的唇办,「不是用剑换药,是用剑换命。」
  
吴映洁推开他,冷冷道:「你不用再说了。」她拿起剑,将剑身横在两人之间,「你看清这剑上的字--剑魔重生,剑心同存。」
  
邱胜翊以手盖握住那八个字,「剑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可以没有承影剑而活,但不能没有妳而活。我以为妳也是一样的。」
  
吴映洁眸光一震,眼帘低垂,避开他慑人的黑眸。
  
邱胜翊猛地将她拥住,眷恋缠绵的吻住她的唇,以舌尖攻占她的整颗心,以怒放的情火将她密密封住。
  
他不想看她沉默的样子,他要知道她的答案,知道她爱的究竟是剑还是他?
  
「谁也不能让我丢下承影剑,死都不能!」她说的每个字,都震荡着两个人的心。
  
阿紫在黑夜中伫立许久,仰望着楼上那一抹幽暗的烛光,直到白色的人影飘落到她的眼前。
  
「你考虑清楚了吗?」她冷冷的问。黑夜里看不清彼此的脸,但她可以想象邱胜翊要作出这个抉择,究竟有多痛苦。
  
他无声的将手从背后伸出,手上握着长长的剑。
  
「龙涎草。」他以剑换药草,不想多说废话。
  
阿紫递过去一个小包,接过了剑。抽剑出鞘,银闪闪的光芒映亮了她兴奋的眼。
  
承影剑,终于到手了!
  
「吴映洁肯换剑?」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自己要大费周章,没想到竟是如此容易。
  
邱胜翊没有回答,接过药包直接打开,取出一叶放在舌尖,龙涎草的味道是甘中微苦,涩且不化。不知道这是不是已经在暗示,他和吴映洁今后还有更艰难的一段路要走?
  
「阿紫,妳剑已到手,势必会成为众人追杀的目标,多保重吧。」他依然谆谆叮嘱。
  
本已转身的阿紫嘿嘿一笑,「多谢你的好意,你为了药草,不惜盗剑,也自求多福吧。」她已经猜到是邱胜翊盗剑来换药草,因为以吴映洁的性格,是宁可一死都不会舍剑的,所以当初才会有跳崖这样的壮举。
  
阿紫没有多说话,借着夜色隐藏了她的身形,也隐藏了她的真情。
  
当初她对右使说,她之所以没趁吴映洁重伤时,拿走承影剑,是因为剑中没有魔性。
  
其实这根本是个借口。即使是没有魔性的承影剑,城主也绝不会放手的。
  
若她当时不是因为看到邱胜翊被吴映洁刺成重伤,而气愤异常,全心全意只想救他,又怎么会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没有夺剑?
  
她与邱胜翊虽然初识不久,但芳心早已拴在他身上。当他失忆时,她尽心照顾他,或许是为了承影剑,但更多的是因为她喜欢他。
  
然而,她再多的情,都留不住他的心。
  
再见到邱胜翊,确认他真的还活着的那一刻,她万分开心,真想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一场。
  
但是,她知道她没有这样的资格和权利。她只能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远远的,看着他与别人相爱相守。
  
密探遍布全城的龙隐庄虽然晚了一步,但终于得到邱胜翊和吴映洁的行踪。
  
「在怜香楼?」龙三大笑道:「他们还真是会选地方,倒不怕玷污了他们的身分。」
  
「我去!」黄瀞怡听到吴映洁的消息,已经按捺不住,恨不得立刻杀了吴映洁。
  
龙三按住她,「妳还有伤在身,养身子最为重要。」他对这个女人不够信任,怕她会抢先拿走承影剑。
  
他看着弟弟龙四,「四弟,你陪我走一趟吧。」弟弟毕竟是龙家人,不会出卖他。
  
龙四听到吴映洁还活着的消息,本已激动万分,但他怕自己的情绪过分流露,会让哥哥起疑。既然哥哥点名要他去,他当然不会推诿,只是如果要他杀吴映洁,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
  
趁着夜色,龙隐庄内几百名门徒已经悄悄来到怜香楼下。此时,正是怜香楼高朋满座的时候。
  
龙三不是官吏,也不想被同样想夺剑的人发现自己的意图,所以他没有大张旗鼓的抓人,而是自己带着人守住正门,并让龙四从后面包抄。
  
龙四心事重重的站在街上,遥望着楼顶或亮或暗的那些房间,不知道哪间里会有吴映洁。
  
忽然,他似乎听到从西南角的窗户里,传出杯盘碎裂的声音。他心头一动,沿着楼栏攀上去,悄悄来到窗口向里张望--
  
瞬间他的呼吸停止,因为吴映洁就在里头。
  
此刻,吴映洁双眸中含着震怒的神情,直直的瞪着邱胜翊,地上碎裂的杯盘证明有场风暴即将开始。
  
他们在吵架?为什么?龙四不明白,他们相爱如此深,甚至能同生共死,那还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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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用剑换药草,我会高兴吗?」吴映洁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狱而来。
  
龙四一愣。怎么?他们已经知道了三哥的企图?但接下来,吴映洁的话推翻了他的猜测。
  
「即使我活着,没有了承影剑,我便如死了一样。你自作主张,我会恨你一生一世!」
  
始终沉默的邱胜翊,此时才慢慢点头,「我知道妳会这样说,但我没有别的选择。」
  
吴映洁顺手又掀翻了桌上的果盘,如疯了一般,「你有你有!只要承影剑还在,谁也不能左右我们!龙涎草会找到的,但是失了承影剑,你要怎么追回?」
  
「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妳去死!」邱胜翊箍紧了她的双臂,如她一样的心痛,「为什么妳的心里只有剑,不想想我们的未来?难道要我抱着妳和剑任妳去死?妳要知道即使杀光了敌人,毒性也会蔓延妳的全身,到时候我又拿什么去救妳?」
  
吴映洁拚命挣脱开他,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
  
「我不在乎妳再刺我一剑,只要妳不后悔。」
  
他悲凉的话并没有唤醒吴映洁的神志,她靠着桌子同样惨笑,「你算准了我不会杀你。我连剑都没有了,还拿什么去杀人?」
  
龙四赫然明白,有人先他们一步,用龙涎草换走了承影剑。但那人是谁?
  
邱胜翊连声长叹:「好,好,没想到妳我的情意,竟沦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那我拚命保护的又是什么?」他取出自己的箫剑,剑刀对着自己,箫身留给她。
  
「妳再刺我一剑,从此天涯海角,无论生死,妳我都无牵连了。」
  
吴映洁竟然接过了箫,直直地刺进邱胜翊的身体,眼神狂乱如魔。
  
「是你逼我的!」她扔下玉箫,不顾重伤的邱胜翊,从龙四斜对面的另一扇窗户一跃而出。
  
龙四匆忙跃下楼想去追她,但龙三的人已经带人走进正门。龙四得到消息后,也跟进去拦住正在和老鸨说话的龙三。
  
「三哥,承影剑已经不在吴映洁手中了。」
  
「什么?」龙三大惊。「那是落在谁的手里了?」
  
「还不清楚,但是吴映洁刚刚因为承影剑丢失,而刺伤了邱胜翊,一走了之。」
  
「你竟然不拦住她?!」龙三真恨弟弟的不争气,带人立刻追上楼,推开邱胜翊所在的房门,房屋中已是空空如也,只有几滴鲜血,和满地的碎片证明龙四所言不虚。
  
「下面的人干什么吃的?!」龙三气得大骂。
  
「吴映洁、邱胜翊绝裂,固然是好事,但是不知道承影剑落在谁手中,才是麻烦。」
  
荣氏森冷的目光盯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骂道:「你们也真是没用!他们两个一个中毒,一个带伤,能走多远?竟然都找不到?!」
  
黄瀞怡在旁悠悠然道:「也怪不得三少,现在是找剑要紧,他们两个死不死都无所谓了。」
  
「废话!」荣氏白了黄瀞怡一眼,「不找到他们,怎么知道邱胜翊和谁换的剑?」
  
黄瀞怡藏在面纱后的朱唇动了动,「这事倒非全无头绪。想想全城同时知道他们两人出现的人能有多少?此人一定还熟知他们的脾气,才能以剑换药。在你我认识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最可疑,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龙三双眸一睁,脱口而出:「阿紫?」
  
黄瀞怡哼哼笑道:「那个小丫头上次趁乱逃走,就再也没有消息。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忙着查邱胜翊、吴映洁的下落,倒把她忽视了。其实她才是个最危险的人物。」
  
「怎么说?」龙三原本只觉得阿紫是一个救过邱胜翊,而跟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对邱胜翊十分倾慕的女孩子,没什么心机,更没什么威胁。然而,听黄瀞怡突然点到她,龙三的心里也隐隐觉得这女孩儿是有些古怪。
  
黄瀞怡分析道:「听她和邱胜翊提过,当初吴映洁在承影宫刺伤他时,她也在场,可见那时候她便到了承影宫。而她始终陪在邱胜翊左右,难道不是别有目的?」
  
「有道理。」龙三点点头,「传令下去,全城缉捕这个阿紫!」
  
荣氏提点一句:「承影宫也不可完全放弃。吴映洁丢了剑,必然会对夺剑的人追逐到底。更何况承影剑法还在她手里,没有剑法,承影剑顶多算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在五剑中并无特殊之处。」
  
黄瀞怡道:「那么我再走一趟承影宫,吴映洁的命和承影剑谱我一并带回。」
  
龙三全心都在剑上,的确分身乏术,他看了一眼弟弟,「你陪依人去,这一次务必成功。」
  
「是。」龙四低下头,苦恼的情绪再度占据心头。他不想杀吴映洁,不想。
  
阿紫得到剑后,便知自己身边已是危机重重。龙三一家都是老狐狸,必定很快就查到是她拿走了剑。而吴映洁丢剑之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估计此时她就在自己附近不远处,咬牙切齿的要报夺剑之仇。
  
她让自己所住客店的店家雇了一条小船,准备第二天清晨启程返回轩辕城。按路程来算,若是顺利,走水路七天左右就可以赶回城,不耽误城主的时限。
  
隔日清晨,她按期来到码头。船家正坐在船头等她。那是一个满脸叫髯的大汉,热络的招呼:「姑娘来啦,快上船吧!」
  
阿紫刚刚走上船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四下看了看,又没发现有人跟踪。一脚踏上船,船家伸过手来扶她,手掌刚挨近她的时候,她本能的一躲,将承影剑背在身后。
  
船家笑道:「小姑娘就是多心,妳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船离开码头,航入河道的中心。风势渐涨,鼓动着船帆,因为是逆风,船走得有些缓慢。
  
阿紫在船尾托着腮和船家漫不经心地交谈:「船家,你平日就是在码头天天等客吗?」
  
「是啊!」
  
「那你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一个远客?」
  
「这可不一定,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等不到一个啊!」
  
「那你怎么养活你的家人啊?」
  
「我一人过日子,家里也没有别人,没有生意的时候就卖力气,给人扛货赚钱吃饭了。」
  
阿紫娇笑着,「那你可真是辛苦啊!我应该给你加双倍的船钱才好。」
  
她本是和颜悦色的说着话,忽然飞身而起,剑柄抵在船家的喉头,威吓道:「说!是谁雇你来盯我的?」
  
那人吓得船桨几乎掉在水里,大叫道:「姑娘,冤枉啊!不是妳说让我早上在码头等妳,带妳北上的吗?」
  
「这条路是北上没有错,但是按你现在的走法,只怕走上两、三个月都走不到。」
  
阿紫明眸微寒,「你不是船家,船家不会不懂得要借助风势,才能越走越快。你只顾划桨,逆风而行,可见你是一个生手。是你自己报出身分,还是要本姑娘在你心头捅上几个窟窿,你才肯说?」
  
那个原本吓得战战兢兢的大汉忽然哈哈大笑,声音从浑厚变得清朗许多。
  
「小阿紫真是个鬼灵精啊!」他在脸上一抹,扯下了脸上的软皮面具,露出一张年轻俊俏的脸,「城主派我来接应右使,没想到刚送走他,就找到了妳。」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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