紊亂之中,手機鈴聲響起。大牙回過頭,看著莊敖犬接起電話。他的神色與動作,已經完全失去平日的從容優雅,粗野得像即將噬人的獸。
「喂?」他的聲音愈來愈憤怒。
「那不是我的人!如果我要耍你,不會只找一個,而是大隊人馬!」
他猛然停下腳步,咆哮出聲。「媽的!你敢動他一根寒毛!」
噢噢,不妙,他失控了!
大牙猛地搶下手機,飛快連退數步,一邊安撫綁匪。「抱歉,他只是太擔心了,請你不要傷害小傑。」
「你是誰?」
「我是莊敖犬的妻子。」她流暢的說出謊話,連眼睛也不眨一下。「我們才剛剛結婚。」
「我說過,他只能一個人來。」
「小傑也是我的家人。」她快速的說道:「剛剛那件事,只是個該死的意外。你們要藍鑽,我們要人,事情就這麼簡單!」
毫無預警的,對方切斷通訊。
眼看她神色有異,恢復冷靜的莊敖犬,微瞇著眼追問:「他說什麼?哪裡交貨?」
咕嚕……
她吞了一口唾沬,心虛的小聲坦承。「他把電話掛了。」
莊敖犬低咒一聲,黑眸裡閃過銳利的眸光,格外森冷駭人。憤怒與衝動,已經斂為冷靜的籌謀,他恢復謹慎,預備伺機而動。
突然,手機再度響起。他拿回手機,平靜的與綁匪對話,先前的暴躁狂怒,彷彿根本就不曾存在。他的自制力強得讓她肅然起敬。半晌之後,通話結束時,她迫不及待的問:「他怎麼說?」
「墨西哥。」莊敖犬看著那張略帶緊張的美麗小臉,詳細說明。「他不信任我們,但是他想要亞歷山大藍鑽。所以,我們得開車到墨西哥,到他的地盤上交貨。」
德州的天空,艷陽高照。離開城市,進入乾燥的荒漠不久,車窗上已經沾滿塵沙。雖然車窗緊閉,車裡也開著冷氣,大牙依然覺得空氣裡滿佈沙子。
清澈的眸子,偷偷轉向一旁的駕駛座。
過去兩個小時來,莊敖犬一句話也沒說過,只是踩著油門,一路往前狂飆,窗外的景物飛快往後退去。墨西哥離這裡還有好幾百公里,就算開得再快,也不可能一天之內到達,但是,他顯然很努力的想縮短這段路程所需的時間。他冷靜的態度,讓她萬分敬佩。她無法想像,要是自己的親人被綁架,她會多麼的失控,更遑論是在短時間內,重新恢復理智,面對當前的危機。
只是,她不會忘記,他在短暫失控時所表現出的真實情緒。
那時她才明白,他總是以笑容掩藏情緒,微笑是他的盔甲。直到機場的意外發生,才在他刀槍不入的盔甲上,敲出一個大洞,終於讓他再也克制不住憤怒。
不知怎麼的,知道他其實也有弱點,竟讓她覺得,這個男人變得稍微!稍微!稍微可愛了一些些……
「抱歉。」
他突然開口,打斷她的胡思亂想。
「我必須謝謝你,阻止我得罪那些人。」他一扯嘴角,眼裡卻毫無笑意。
「出口污辱綁匪,真的很危險。」她好心的提醒。
「我知道。」他再度勾起嘴角。「謝了,我欠你一次。」
大牙挑眉,回頭往窗外張望。
「怎麼了?」
她回頭,正經八百的說:「我只是在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這一次,他真的笑了出來,真正的笑。
他的視線和笑容,讓她的心跳,驀地跳快了幾下。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
美麗的紅暈,染透白嫩的粉頰,她硬生生收回視線,再度轉頭瞪著窗外,不願意讓他發現,他的笑容對她影響有多大。而且,能跟他長時間相處,又讓她有多麼的高興。
「我餓了,你要是真想謝我,就請我吃個飯吧。」
「沒問題。」他的聲音裡帶著笑,她僅僅是用聽的,都覺得心跳加速。她捏緊雙拳,在心裡大聲哀嚎。
嗚嗚,這真是太太太糟糕了……
不久之後,他們在公路旁,一間專供載貨大卡車司機用餐的餐廳停車,走進餐廳裡用餐。
老舊的餐桌上,鋪著印著紅色格狀花紋的塑料布,菜單的選擇不多,他們點了基本套餐,加上兩瓶飲料。他必須開車,所以只能喝無酒精飲料,而她故意點了啤酒,壞心的喝給他看。
服務生的動作很快,一下子就端來了熱騰騰的食物。
烤過的全麥麵包,中間夾著量多得驚人的牛肉薄片跟羅美生菜,厚度起碼有二十公分。卡車司機們的胃口,果然不可小覦,她拿起牛肉漢堡,一開始還不知道該從哪裡下口。
冰涼的啤酒消暑解渴,她配著柔軟多汁的漢堡,發現自己是真的餓了。
坐在她對面的莊敖犬,顯然也餓了很久。他大口的吃著漢堡,似乎暫時把眼前的麻煩和不愉快全拋開,正火力全開,快速的解決眼前的食物,吃喝得暢快淋漓。以前,她始終以為,他斯敖有禮,用餐只會選擇高檔的法國料理。但是,很顯然的,那是他刻意給人的印象。汗水,從他的額角滑落,害她聯想起他在床上的模樣。
她清楚的記得,熱汗滑過他結實的胸膛,再滴落她心口的感覺,更記得他在床上專注的看著她的眼神。她記得他在歡愛時,是多麼熱情、強悍、霸道,但又溫柔……
那也是偽裝出來的嗎?
或者,那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記憶中,煽情的畫面,讓她口乾舌燥起來。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停下動作,緩緩挑起濃眉。
「怎麼?」
「沒什麼。」熱氣爬上粉臉,她有些心慌意亂,匆忙抓起酒瓶,對嘴喝了一大口。
冰涼的啤酒入喉,讓她充滿色情畫面的腦袋,稍微冷靜了點,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我只是以為你會沒胃口。」
「餓肚子並沒有辦法解決問題。」他也抓起可樂,對嘴喝了一口。「補充足夠的熱量,腦袋才能轉動。」
她放下啤酒,拎起酥脆的薯條。「那麼,到了墨西哥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
她挑眉。「不知道?」
「我需要再想想。」他揚起嘴角。「總得要讓我先消化一下,腦袋才會有能量。」
她才不相信!
根據以往的經驗,她太過清楚,他在任何狀況下,都不可能乖乖任人指揮。距離綁匪指定的地點,起碼還有兩天的路程,她跟他交手過太多次,早已清楚他詭計多端,不可能全無計劃就行動。
只是,縱然知道他八成心裡有底,她還是忍不住提議。「我有些管用的門路,如果你需要的話,或許我們很快就能得知,對方的身份背景與目前行蹤。」
他注視著她,慢條斯理的吃掉最後一口漢堡,黑眸深幽難測。
「你想幫我?」
「嗯哼。」
「為什麼?」
她不解的反問:「什麼為什麼?」
「我以為,你對我很不滿。」他凝視著她,伸手越過桌面,用粗糙的指腹,抹去她嘴角沾到的西紅柿醬。
被碰觸的那一點,像是被微小的火焰吻過,敏戚得接近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