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JUNKI篇——
《花明之隱…》
“少爺,老爺請你回去解釋一下上次的婚約事件。”老人站在一台名貴的轎車前,穿著古樸的三件式西裝,隨著說話的節奏微微哈著腰,看人的時候抬頭紋很深。
他面前的少年靠著門的姿勢看上去很舒服,狀似無意地甩著手中的鑰匙,再叮地一聲接住,“你覺不覺地那個老頭子管太多了?”優美的唇瓣中吐出的話很刺耳,卻很是優雅地笑著。
老人似乎已經習慣了少年與表情十分不搭調地話語,恭謹地低著頭,“請少爺體諒老爺,老爺其實很關心少爺。”說完話的時候,他很清楚地聽到少年發出一聲“嘖”。
“你和他說,我上次墜樓摔傷了腳,遲些日子再和他報告,“說話的時候他已經邁開他‘受傷的’腳,繞過老人身邊,然後背對著他忽然頓住腳步,“還有,幫我說句對不起,給他添麻煩了。”
對不起,給他添麻煩了——他對別人還是一樣的生疏。
JUNKI少爺,韓國上流社會裏有名的人物,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容易接近,但很難真的親近的人,因為他給人一種距離感,雖然他舉止彬彬有禮,談吐溫文適度,家世樣貌才智都是一等一的好,特別是那桃花般的面容,的確是個當之無愧的美人兒,卻也是最惑人的鏡花水月。
老人看著JUNKI的漸漸遠去背影,兩旁的桃花開的正盛,他記得少爺出生時,也正是這個季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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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興高中是臺北所有高中裏很普通的一所,卻在這些日子不斷報出的新聞過後開始變的不平靜起來。
上午7點45分,校門口不是湧進的人流,而是聚集成一團團的人群。
“你看,那就是傳說中的大財團的繼承人。”
“他來了,他來了,看上去好高,走路的樣子好迷人。”
“聽說他在我們學校那個3年6班裏,所以校服不一樣哦。”
“果然很電視上說的一樣很美呢。”
“不是說他未婚妻也在我們學校嗎?”
“你消息不靈通哦,早分手了拉……”
一陣騷動中,一個人在女生們刻意讓開的道路中行進,時而環顧四周,不吝嗇地給予一點微笑,從容地地朝教學樓走去。
“你還真是校園偶像啊。”
一走進教學樓,JUNKI身邊冷不盯地就竄出一個聲音。
一陣陰氣啊——
他笑著開口,逐漸慢下腳步,“難得沒纏著你的冰山王子,來找我幹嗎?”
“難得你生日,我當然是來送禮的啦,”鬼鬼從一根大柱子裏跳了出來。
他接過她手上的包裝精美的禮盒,在她的注視下打開盒子,是一件白色的——古代漢服,袖口袖著細碎的桃花,淺粉的顏色,下擺的位置用小篆繡著墨色的字,稍閑中性的款式,卻讓人覺得莫名的適合眼前這桃花般的男子。
“漂亮吧,專門為你這個韓國人選的,我和王子一起送的心意哦。”她一看到這個就拉著王子買了下來。
“漂亮,”白的有些刺眼,他笑著輕輕地把蓋子合上,“走,陪我去吃早餐。”一把拉過眼前的鬼鬼,朝前方走去。
“吃什麼?”她看著他手裏另外一個盒子,黃白相間的顏色,一看就知道是某個點心店的特產。
“蛋糕。”
“什麼?早餐吃蛋糕,會不會太膩?”生日不是都在晚上,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切蛋糕才有意思嗎?
“我喜歡,別囉嗦了,等下我換你的禮物給你看。”
聽到他要換上那件衣服,鬼鬼終於乖乖地閉嘴,安靜地跟著他穿越一道地拱門,繞過教室,她發現他的背其實很寬,姿態很優雅,今天卻顯得有一點不自然。
“到了。”他忽然停下腳步,一直觀察著他的姿態的鬼鬼差點一頭撞了上去,抬頭一定神,才看到一片美不勝收的桃花林。
“你呆什麼呆?坐啊。”他脫下制服外套墊在泥土上,拉著鬼鬼坐下,自己則選擇背靠在桃花樹站著,取出盒子裏的衣服抖了開來。
“那個,你的腿……”鬼鬼還在想著他剛才走路的姿勢。
“腿?扭到了啊。”他努力和衣服搏鬥著,心不在焉地回答。
“上次墜樓的時候?”她上前幫他把纏繞地衣擺解開,一顆一顆得扣上盤扣。
兩個人的距離很接近,JUNKI整理衣角的手瞬間有些頓住,象在研究下擺的那個字體。
“這兩個字什麼意思?”他對古文還是不能很順利地理解。
鬼鬼沒有理會他的問題,逕自問道:“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和櫻子說的那件事,你不怕她真的照著做了?”
那天他站在她的身前,開口的吐出的一字一句她都聽得很清楚——我是她前未婚夫,你殺了我,我為救她而死她心懷有愧,自然不能和王子在一起了,愛她卻無法觸碰,才是真的萬劫不復。
“你明明知道事實不是這樣子的,如果她下了手,你就真的……”結果她不敢說下去,就象她看著他從頭上那個天臺墜落下來,她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就這樣,一個人會忽然就從這世界上消失掉,那是多麼恐怖的事情。
“傻瓜,我不會讓她真的刺到我的。”他看著幫他扣好錦緞腰帶的小手,篤定地笑。
“可是你知道跳下去會死,你也還是跳了啊?為什麼你都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不不知為何,看到他不在乎的態度她有些急了。
“愛自己嗎?我似乎的確沒有辦法。”他抬頭看著天空,又是那習慣性的姿態,“禹哲說我是個很偏執的人,我的愛只會給一個永遠不變的愛情,一個永遠專一的人。”
鬼鬼沉思,還記得誤以為自己的癌症的時候,那種絕望,是為了沒得到最想愛的愛人:“可是你不是還有很多願望嗎?你也不是深愛著禹哲嗎?那麼專一的你也該愛自己的,你還沒和禹哲……在一起呢……”最後幾句話的聲音開始漸漸軟了下來,因為他忽然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眼,讓她誤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或者是撕破了什麼。
“誰說過……我是個專一的人?傻瓜……不是每一個人的愛都能象你的感情那樣長久,所以遺忘的人總要付出代價,我的代價就是——無法愛上這樣的自己,”手指停在最後一顆盤扣,她被他的眼神震驚地忘記扣上,那是一種濃重地悲哀,就象他嘴裏曾說的——萬劫不復,
“就象你現在想的那樣,沒錯,我已變心”。
我——已——變——心,他忽然轉過了身去,她似乎看到他依然微笑地唇泛著慘白的紅。
“誰?你愛上誰了?”她無法想像誰還擁有禹哲一樣的執著。
他底著頭扣著盤扣的手滯了一下,“傻瓜……”輕輕地呼喚,就象那天忽然掠過她頭頂的歎息。
接著,是漫長的沈默,久到以為他在介意自己探究了他的私密,久到她以為他永遠不會在開口,他卻忽然轉過身來。
“好了,漂亮嗎?”,漢服寬大的長擺隨著他轉身的動作飛舞,樹上的花瓣墜落下來,和衣服上點綴的桃花在空中一起飄動,擺上的兩個字也刹那間鮮活起來,他臉上已經是明亮的笑,和衣服的白稱的有些刺眼。
回眸一笑,百媚生。
鬼鬼的腦海裏忽然蹦出了這樣幾個字,“好看。”真的好看,漢服真的很適合他,就象畫中走出的美人,人面桃花。
“花明。”JUNKI似乎並不注意鬼鬼的讚美,忽然從嘴巴蹦不這兩個字。
“啊?”鬼鬼還反應不過來。
“我說那兩個字,是‘花明’,對嗎?我剛才研究了好半天。”他指指衣擺上的字。
原來……他剛才在研究這個,“恩。”花明。
“呵呵,花明麼?柳暗花明。”他撫摩著衣擺的字體。
有一瞬間,她快從他的眼睛裏讀出了什麼,卻又在他轉身的刹那隱去了
“那……既然你看過了,我們回教室吧。”他動手解開扣子,脫的時候已經熟悉,動作十分俐落。
這個人還真是善變啊,“你不吃蛋糕了嗎?”
“不吃了 ,”他看看擺在地上的蛋糕,那時候她似乎一絲流光在他眼中,下一秒卻被他折衣服地動作擋住了眼眸,“就象你說的,太膩。”
說話的時候一陣他苦笑,似乎有些情緒已經快藏不住,也找不到適當的表情。
她雖然疑惑,卻也還是點點頭。
“好了,走吧,上課了。”
他把衣服仔細地折好,放會盒子裏,拍拍地上的制服,隨興地掛在肩上。
“你蛋糕不要了?”
“不要了,我吃不習慣。”
“那你還買,浪費。”
“是別人送的。”
“你還沒告訴我你喜歡誰呢?”
“我說過了。”
“我沒聽到啊?”
“傻瓜是聽不到的。”
“你才傻瓜呢……”
兩個人嬉鬧地朝教室邁去,身後那原本盛開成一片粉雲的桃花,在一陣風過之後忽然散落成雨,卻無人回顧問詢,因為從盛開到敗落,它都一直很安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