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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改+一次PO完]桃花前渡(王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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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玮婷转了转眼珠,道:“没想到才短短半个时辰,你就已经把这些事情都查得清清楚楚了。”

  黄瀞怡又道:“这六人中,邱翊桭是慕容家出了名的孝顺儿子,家学渊源,不可小窥;史诤明号称京城第一才子,十岁时一篇《丽都赋》名扬天下,文采风流,一时俊杰;杨奇煜是众所周知的美男子,萧声到处,凡女子无不倾心;廖俊杰是北海三空岛的惟一传人,剑法精绝天下,转战六十名武林高手,第一新秀之名得来不易!论性情,邱翊桭腼腆内向,廖俊杰玩世不恭,翁迪瑞眼高于顶,杨奇煜阴酷深沉。”

  黄玮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你在帮琼花娘子审度评价吗?这些消息都是从哪来的?为什么漏下你师傅和我堂哥?我倒很想听听你对他们两人的评价呢。”

 黄瀞怡回转身,凝视着黄玮婷,她的目光里有着抹飘忽的忧郁。黄玮婷心里一颤,忽然间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残忍,正想收回来时,黄瀞怡已说道:“皓月山庄少庄主庄濠犬,生性豪爽,喜好美食与美酒,为人有点粗枝大叶,胸无城府,算是六位公子中人缘最好,也最容易相处的一位,他的袖里红罗刀是天下一绝,皓月山庄能名列当今武林七大庄园就是靠着袖里刀和风中棉这两门不传绝技。妙公子邱胜翊……”说到此处,程轻衣停了一停,她笑了笑,笑容里却有着异样的讽刺。

  “妙公子邱胜翊,江湖奇人录中排名第七,十六岁前默默无闻,十六岁后却名动天下。先是以其智巧解龙盟,令两位盟主各自隐退,从此江湖好一阵子风平浪静;继而妙手医好了当今乾陵王的病,王爷极喜,自此后以贵宾相待;然后天山武林大会上,一剑挑去堰平剑客海长青的头上珠冠,令得人人叹为观止,但他却半途放弃,拉着海长青一同饮酒去了,此等放荡不羁,更是天下少有;十九岁时,会心盟内,口若悬河,论辨滔滔,以一人之势而力挽狂澜,不但令姬小仙与水东来合好如初,便使盟内诸人心悦诚服,称之为二少,地位仅次于盟主水东来;二十一岁时,好逑女编撰江湖奇人录,将之排位第七,赞其人妙,才妙,情更妙,因而从此天下人皆以‘妙公子’三字称之……观其历程,倒真是辉煌之极。且他一向飘忽不定,侠踪少现,更是大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势,故而江湖上人人以能见他一面为荣。”程轻衣说到此处,唇角的讥笑更浓,“就连我这个徒儿,也一共只见过他三次,第一次时间最长,有两个多月,第二次是过年时,待了十日,这次……”

 黄玮婷道:“我们最迟后天一早就得起程。”

  黄瀞怡淡淡道:“我知道……只是,真的非去不可么?”

  “娶妻是大事,但是若能娶到郭家的独生女儿为妻,则是人人都梦想的美事。先不论秦如烟的美貌、学识和品性皆是上上之选,光其身家背景,就足以羡煞苍生。其母琼花娘子,是昔年卫武侯的亲妹妹,卫武侯虽已逝世,但其朝中势力仍在。琼花娘子嫁的第一个丈夫,就是大将军许定,新婚才十日,许大将军就战死沙场,先帝体恤其青春守寡,特允其再嫁,并亲自指婚给当年那届的新科状元张霈其。后来张霈其被人暗杀而死,先帝感其正直,追封溢正公。琼花娘子嫁的第三个丈夫,是京都首富商殷先,据说是在见她一面后神魂颠倒,苦苦追求,后来还把自己原先的七个姬妾全部休了,这才感动了她,终于下嫁。谁料嫁过去没到两年,商殷先就染重病身亡,全部的财产都留给了这位娇妻。琼花娘子三十岁时,碰到了她本人真正喜欢的男子,就是大侠秦问天。两人却总是有缘无分,蹉跎半生才最终结成鸳盟,得一女,取名如烟。大概是缘薄,没过得几年,秦大侠就去世了,从此琼花娘子闭门不出,除了每年的三月十六百萃节上露一露面外,外人再难见她芳驾。因为这四位丈夫的缘故,论财势地位人际关系琼花娘子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娶了她的宝贝女儿,无疑是为自己的人生铺下了一条金砖大道。”

 黄瀞怡道:“你说的,仅仅都只是表面上的。难道你认为以我师父那样的人,会稀罕傲视天下的财富和极尽尊崇的地位?即使不说我师父,其他五位公子难道也都只是些势利之人,趋炎附势之辈?黄姐姐你为什么要对我有所隐瞒?难道事实的真相,就真的那样不能为外人所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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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玮婷颤了一颤,望向程轻衣,黄瀞怡的眼睛中有抹复杂而深邃的东西一闪而过,接着就弥漫起一层雾色,在那样的月色和灯光下,看起来楚楚无依。

  “我……”黄玮婷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黄瀞怡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不想勉强别人,我们谈些别的吧。你看,这株虞美人花如何?”纤纤素手指向花圃里一盆白色虞美人花,虽是夜色中看,仍是美丽之极。

  “好一盆极品虞美人!”黄玮婷眼前一亮,走上前细细观之。

  黄瀞怡微微一笑,道:“这是南宁侯四夫人,也就是我第三个姨妈的绝爱之珍,我让挽绿去借来的,这次请姐姐出来陪我走走,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姐姐看看这盆花。以姐姐看,如果以此花去参加百萃节大赛,可有望夺魁?”

  黄玮婷惊道:“你也要参加百萃节的花展?”

  “有何不可?”黄瀞怡挑了挑眉,道:“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扬州。”

  “不行!”漠然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黄瀞怡与黄玮婷双双转身,就看见了邱胜翊。那一刹那,黄玮婷有点尴尬,不知沈诺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她看了黄瀞怡一眼,黄瀞怡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清清淡淡一如月色。

  “为什么不行?我素闻百萃节之名,早就想去一睹天下名花,正好遇到这个机会与师父同往,有何不可的?”

  邱胜翊走到她面前,黄瀞怡却不退缩,目光直直地回视了过去,两人僵持了许久邱胜翊轻轻一叹,道:“你有病,不宜远行。”

  “有师父在,我放心得很。”黄瀞怡答得很快。

  “那也不行!周车劳顿,不是你这样的身子所能受得了的!你不要无理取闹,这件事我绝对不同意!”邱胜翊一向温和的脸忽然变得非常严肃。

  静怡咬了咬唇,颤声道:“那师父也不要去,好吗?”

  邱胜翊凝视着她,目光有点点失望,“如果我早知道你会这样,我不会来杭州。”

 黄瀞怡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是被刺痛的表情,她咬首唇一言不发,气氛顿时有点僵。一旁的黄玮婷打圆场道:“好像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房休息了?”

  黄瀞怡忽地从她身侧跑了过去,月白中衣在晚风中飘舞,凌乱,而张扬。

  黄玮婷回眸,低声道:“邱大哥,你何需如此?你伤到她了……”

  “她只是个孩子,没事的。”邱胜翊的目光仍是停留在黄瀞怡消失的那个方向,又重复一遍,“她,只是个孩子。”

  明月高挂在夜空上方,淡淡地绽现出一种孤高之态。蓝心看着天空,颇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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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该喝药了。”倾红端着药走了进来,碧玉碗里盛着的药汁浓黑如墨。

  黄瀞怡坐在梳妆镜前,镜子在灯光下映出一抹浅浅的黄,使得容颜中莫名地添了层哀色。那微蹙的眉和投注在妆台上那个墨玉花插上的眼神,在她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上形成一种忧郁;而那忧郁,被凝入镜中的映影之中,随着灯光微微荡漾着,再一圈圈地散开去………

  倾红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又喊了一声,“小姐,吃药了。”

  黄瀞怡轻喘口气,自沉思中惊醒回来,接过了药,却不喝,放到了妆台上,扭头道:“今天是初几?”

  “回小姐,今天是初七。”

  “初七……十六……还有九日。此去扬州,大概需要几日?”

  “快则四日,慢则七日。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黄瀞怡沉默了许久才道:“倾红你说,如果我不希望师父去扬州,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拖住他?只要拖过十六那几天就可以了。”

  “啊?为什么不让公子去扬州啊?”倾红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黄瀞怡笑了笑,站了起来,走过去推开了窗子,晚风夹带着花香一起吹送了进来,春夜的空气,暖暖的,带着清新。

  “我想——”黄瀞怡的目光没有焦距的投放到很远的地方,慢慢地说道:“要拖住他也许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倾红刚问完,就看见小姐忽然拿起妆台上的那碗药往窗外泼了出去!

  “啊!小姐,你在干什么!”倾红惊呼了一声,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急声道:“小姐,你把药泼了!”

  “是的,我泼了。”黄瀞怡的声音里有种残忍却又痛快的味道。

  “可是小姐……你不吃药怎么行呢?我去再煎一碗。”

  黄瀞怡伸手将她一拦,“不用了,我不吃。这三年来,我听他的话,每天乖乖地按时服药,吃下去的药简直比吃的饭还多,到了后来,都已经分不清吃的是药,还是饭了。我倒很想知道,如果我有一天停止服药,会出现什么情况。”

  倾红急道:“可小姐也不该不吃药啊!何必拿自己的身体来糟蹋呢?”

  “我就爱糟蹋!”黄瀞怡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又笑了起来,她的目光轻瞥了倾红一眼,道:“我很想赌赌看我不吃药会有什么结果。”

  “小姐——”倾红泪光盈盈,“你不要这样,老爷和夫人若是知道了,会心疼的。”

  “你们谁都不许去告诉老爷和夫人,知不知道?如果被我知道谁泄露出去了,你们就都不用在这待着了!”黄瀞怡走回床边,一把甩上了帘子。

  倾红知道小姐生气了,当下惶恐得不敢再吱声。不知过了多久,纱帘里付出程轻衣的轻轻一叹,低声喃喃道:“水天宜,静听玉人歌,幽意更依依……幽意更依依……更依依……”刚说到这,突然听得“噗——”一声,倾红一惊,连忙上前掀开帘子,触目所及黄瀞怡胸口的衣服上却满是鲜血!

  “天啊!血……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倾红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倒的程轻衣,惊道:“为什么会吐血呢?是不是因为没有吃药的缘故啊?小姐,你不要吓我……我马上去请邱公子来!”

  黄瀞怡面如纸色,一把抓住倾红的手臂,喘气道:“不……不要去……”

  “不行啊,怎么可以不去呢?小姐你不吃药,不就在等这个后果吗?我去请邱公子来!”

  “你敢去!”黄瀞怡沉下了脸。

  倾红一呆,哭了出来,“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折磨自己?邱公子可是你的师父啊!”

  黄瀞怡怒道:“你说什么?”

  倾红咬着下唇,不再言语。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清晰可闻。很多事情就像这夜色一样,以一种无形的姿态悄无声息地扩展开来,袭上心头的,是刹那间针刺般的哀楚。而那个禁忌的秘密,就像是被刻意尘封住的记忆,凝郁成顽固的一点,不去揭开,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是一旦将之说破,诡秘与不祥渗透在空气中,每根纤维就会开始脆弱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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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瀞怡握着倾红的那只手慢慢地松子开去,低声道:“我是不是个很难伺候的主子?生性刁蛮又任性,不讲道理,喜怒无常,从来不会替你们着想,一贯地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是的,小姐,你怎么这样想?婢子十三岁起就跟着小姐了,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除了美丽,我似乎一无所有,而这美貌,相对于我的病来说,又算什么呢?天知道哪一天我一闭上眼睛,这副躯壳就随我的生命而逝……”程轻衣冷冷一笑,把目光掠向倾红,缓缓道:“我这一辈子,还能做些什么呢?”

  倾红泣声道:“小姐,求求你,别再说了,不要这样想……”

  “你不会明白的……”黄瀞怡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没有病,你怎么会知道这种感觉……我,我……”说着又“噗”的喷出一大口血来!

  倾红连忙抬头看去,黄瀞怡秀气的双眉已紧皱在了一起,脸色更是惨白惨白,毫无血色!当即不禁慌了,“小姐,你等一下,我马上去叫,马上就回来!”说着急忙忙地奔了出去。

  黄瀞怡的手伸了一下,似乎想要去抓她,但是最终却是无力地垂到了床边。

  *****

  “为什么会这样?”邱胜翊替黄瀞怡把过脉后,脸色变得非常深沉。

  灯光下,黄瀞怡的脸苍白,且隐隐透露出一层死灰色,她紧闭着眼睛,已经昏睡过去。

  倾红的目光闪烁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着她局促不安的表情,沈诺轻皱了一下眉头,“她是不是没有按时服药?”

  “小姐……小姐她……把药给倒了……”倾红的声音越说越低。

 邱胜翊凝视着黄瀞怡许久,叹道:“你这个孩子,为什么总是如此不听话?”

  倾戏急道:“公子,小姐是不是很危险?为什么她的手脚这么冷,没有一点热气?我们该做些什么?”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邱胜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闷声不语地看着窗外。

  倾红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黄瀞怡,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她一哭,邱胜翊就回转身,柔声道:“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可是我知道公子在生小姐的气……小姐好,小姐她……”倾红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她的病经过这些年的精心调理,已经渐渐稳定,要根治已并不困难,只需一味……”邱胜翊说到这时停了下来,眉宇间的神情更见阴郁,“但她如此不知爱惜自己,再这样下去,纵使求来奇药,也是无用!”

  “小姐她只是赌气……”

  邱胜翊有点激动地道:“我知道她是在赌气!从我认识她那天起,她就在赌气,别人赌气赌的是气,而她赌的是她自己的命!”

  床上本来一直躺着的黄瀞怡突然坐了起来,嘶声叫道:“我是赌自己的命,那又如何?我就爱糟蹋,你们用不着管我,让我死掉算啦!”

  邱胜翊惊愕地向她看去,两双眸子对望着,纠结在了一起。邱胜翊的目光里有怒,而黄瀞怡的眼中却有哀。

  不知过了多久,邱胜翊终于开口,“如果你真的想死,没有人能够拦你。这句话我曾经对你说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我不希望有第三次。”他的声音不高,但却很慎重。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黄瀞怡低声地说,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你为什么不像别人对我那样的百依百顺?你是我的师父,我们三年来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天,你为什么就不能迁就一下我,疼疼我,对我好一点?”

  她再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那粼粼的泪光在她白净的脸上形成一种极为凄楚的哀愁,伴着美丽如桃花般的容颜,说不出的楚楚可怜。邱胜翊的眼珠漆黑,深沉得看不出任何思绪,片刻后方缓缓道:“不要逼我,静怡……邱胜翊没有办法做到为了要当你的师父而放弃自己的原则……邱胜翊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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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最后一遍,师父真的非去扬州不可吗?”黄瀞怡直直地注视着邱胜翊。

  邱胜翊沉默了一下,慢慢地吐出一个字来,“是。”

  黄瀞怡咬了咬唇,将身子躺了回去,闭上眼睛道:“倾红,送客。”

  倾红一怔,道:“小姐——”

  “送客。”黄瀞怡加重了语气。

  倾红不安地看看沈诺,所以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出房去,倾红连忙跟了上去。

  黄瀞怡睁开眼睛,目光投向床顶的帷幔,那有一排桃红色的流苏,无风自颤。程轻衣盯着那排流苏,眼泪悄无声息地自眼角滑落,流过她的脸颊,淌到枕头上,被枕巾一点点地吸干。

  挽绿捧着一叠衣服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便道:“小姐,给你的。”

  “是什么?”程轻衣的视线仍停留在流苏上,没有转头去看。

  “是男子的服饰,挑了最好的衣料,最巧的做工,和最流行的款式。帽子、披风、鞋子、汗巾都是一整套的。”

  程轻衣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挽绿扶她坐了起来。黄瀞怡抚摸着衣料,有点惊讶,“这是做什么?”

  “小姐不是要去扬州吗?换成男儿装束比较容易些。”挽绿笑了笑,眉宇间竟有几分明了,“我还为小姐准备了最舒适的马车,即使在崎岖小道上行走也平稳之极,此外还有八个下人,一起跟随小姐去,服侍小姐。总之,要让小姐出现在扬州百萃节上时,是风风光光的,风头盖过所有的人!”

  黄瀞怡眼睛里又恢复了明亮之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得对,就该夸张一点,琼花娘子要选女婿,一心想找个卓尔不凡的男子。好啊,那么我就要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豪富温文俊逸多才的贵胄公子,究意是怎生模样!”

  她掀开被子,慢慢地起身走到梳妆镜前,脚步虽然有点虚浮,但镜子里的脸颊却艳若桃花,嫩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忽地冷冷一笑,无不嘲讽地道:“这个赌局还没完呢,第一张牌你看到了,就是这个样子,那么……我怎么也要把剩下的几张牌出完才甘心啊!如果,那真是过错的话,我倒真的很想看看,等待我的会是怎么个结局!”

  窗外有风袭来,吹得衣衫一阵子飘舞,略带邪恶地放肆张扬着。
“公子,小姐睡着呢,说是人不舒服,就不出来相送了,祝各位此去一路顺风。”轻尘居外,倾红满脸歉意地对着来辞行的沈诺等人行了一礼。

  庄濠犬道:“黄姑娘的病情还没好些么?那就不必送了,还是静养要紧,邱兄,时候不早,我们走吧。”

  邱胜翊沉默着,忽然道:“你真不准备临行前再见见我么?”

  屋子里,黄瀞怡的声音淡淡响起,“不了,既然是非走不可,见又有什么用呢?不若留待重逢。”

  邱胜翊的目光闪烁了几下,道:“也好。”说罢转身就走。

  黄玮婷礼貌地冲倾红笑了笑,也转身随他离去。

  直至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桃林深处不见了,倾红才回转进了轻尘居。黄瀞怡靠坐在锦榻上,脸上的表情清清浅浅的,看不出悲喜。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一切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按照小姐的要求,挑了府里最快的马去套车,还选了最好的车夫。但是小姐,你真的能远行吗?万一……”

  “没有万一。”黄瀞怡打断也的话,“我必须到扬州去,我一定行的!”

  她的目光锁定在手里的镜子上,正是那面沈诺从京城带来给她的沁呵斋铜镜,镜面平滑如水,映得容颜非常清晰,黄瀞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说——如果没有你,师父能画出我的样子吗?”

  唇角轻扬,笑了一笑,“我不能让师父就此忘了我啊,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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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万芷园——

  春的气息很温柔地弥漫在这一座园林之内,姹紫嫣红百花齐放的景色更是吸引了不少游人慕名而来。不过今年更胜往昔,才到十五就已到了许多的客人,其中观花者虽不少,但大部分人还是为了琼花娘子选婿一事来凑热闹的,毕竟,那六位候选人的身份都实在是不平凡,平日里一个都难得一见,更别提是六个聚在一起了。

  做为东道主,琼花娘子自然也为这百年大事早早做了准备,园里园外的人手都增加了几倍数,光万芷园的大门口就列队站了八个青衣家丁,等着恭候贵客的到来。

  黄玮婷远远地看见那一幕,惊叹道:“天啊,好多人啊!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三哥你看那排场,琼花娘子也真是舍得。”

 庄濠犬道:“琼花娘子可是个有名的寡妇,她前后嫁了好几个丈夫,都不长命,反倒是她越嫁越富有。所以,这点排场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说话间,三骑已驰到万芷园门口处。

  庄濠犬先跳下马,将手中请帖呈了上去,那为首的家丁一看请帖,马上恭声道:“原来是庄公子和邱公子到了,快请进快请进。”

  三人跟着那家丁往里面走去,一路上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置得极为精致,处处可见主人细腻的用心。途中还经过一个大湖,湖水碧蓝,色泽极美,就像一整块的蓝田宝玉那么纯净。

  黄玮婷好奇地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其他四位公子都到齐了吗?”

  那家丁答道:“回黄姑娘,翁公子和邱翊橙公子昨儿个黄昏就到了,廖俊杰公子是今天早上到的,不过安置好住处后就出去了。你们算是第三批到的。”

  黄玮婷沉吟道:“哦,那么说来,还差杨公子没来了……”

  “是的。”

  庄濠犬道:“现在是去见琼花夫人吗?”

  “夫人昨儿夜里感染了风寒,今天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现在就由小的带三位去你们的住处。如果不介意,晚宴时再去见夫人,如何?”

  黄玮婷惊讶道:“琼花夫人病了?严重吗?可有请大夫看看?”

  “多谢黄姑娘关心,不是很严重,没什么打紧的……到了!”说话间,三人已走到一排厢房前,那家丁推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道:“庄公子就住这个房间,邱公子和黄姑娘的房间分别在两侧,你们看如何?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言,我们马上照办。”

  房间虽不大,但打扫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屋子后面就是片竹林,显得很是清幽绝俗。

  “我看这样挺好的,不需要添什么了!”黄玮婷打量过房间后,向那家丁笑了一笑。

  家丁点头道:“那就好,小的还要接待其他客人,就先告辞了,三位有什么吩咐的,尽管问园里的下人们要就成。”

  “行,忙你的去吧。”庄濠犬将包袱往床上一扔,走过去打开后门张望了一番,惊喜出声,“没想到这还有个小池塘!”

  黄玮婷走过去一看,果然在屋子后面的竹林里,有个人工挖掘而成的小池塘,池塘里种了些白莲,却还没开花。

  “风景很不错啊!”黄玮婷赞叹了一声,回头叫邱胜翊,“邱大哥,你不过来看看么?”

  邱胜翊显得有点意兴阑珊,淡淡地笑了笑,道:“你们看吧,我有点累,休息一会。”

  黄玮婷抿了抿唇,走到他身旁道:“这一路上,你都没怎么说话,是不是因为临行前黄姑娘不肯见你,所以心情不太好?”

  邱胜翊失笑道:“你想到哪去了……”

  “你若不希望我多心,就别这么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开心点啦!我们已经到扬州了,马上就可以见到琼花娘子,和她那个据说艳冠群芳的女儿啦!”黄玮婷冲他眨了眨眼睛。

 邱胜翊有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你什么时候也变那么调皮和喜欢胡说八道了?”

  “那是因为有人变得死气沉沉,我不希望冷场,只好把自己变得活跃点。”

  庄濠犬走回房来,听到后哈哈大笑,“邱兄,只怕这世上不仅仅只有你那徒儿不希望你娶妻,没准婷儿心里也那么巴望着呢。”

  黄玮婷一听,顿时嗔怒道:“三哥,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不是吗?那你干吗老缠着邱兄问长问短的?”

  “你——”黄玮婷跺了跺脚,“不理你们了,尽拿我取笑!”说着头发一甩正待出门,却见一家丁匆匆赶来,道:“请问,哪位是邱胜翊邱公子?”

  邱胜翊抬起了头,“我是。”

  家丁道:“夫人有请,请公子随我来。”

  黄玮婷和庄濠犬闻言目光中都不禁露出了好奇之色。

  邱胜翊道:“夫人此刻请我,不知所为何事?”

  家丁答道:“是这样的,夫人身体不适,听闻邱公子医术高明,所以想烦公子前去看看,故让我来请公子。”

  “好,我们走吧。”邱胜翊当下便随那家丁走了出去。

  庄濠犬摇头叹道:“为什么这家伙总是那么好命,无论到哪别人想见的都会先是他呢?”

  黄玮婷立在门边,忽然慧黠一笑,道:“三哥你说邱大哥上次帮人看病,看出个徒弟来,这次帮琼花娘子看病,会不会看出个夫人来?”

  “什么?你对你哥就这么没信心,认为我一定会输给邱胜翊?”庄濠犬哇哇大叫。

 黄玮婷道:“我只是做个假设而已,你别这种反应好不好?只不过……”

  “不过什么?”黄玮婷笑了笑,她的目光在这一刻显得颇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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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请进,夫人就在里面。”在走过很长一段路后,家丁在一小楼前停了下来,自己却不入内。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夫人住处,小的不敢随便乱进。公子进去吧,自有人来接待公子的。”家丁话音刚落,就听一娇脆动人的声音传了过来,“邱公子到了么?太好了!快随我进来吧!”

  抬头看去,一个绿衣小婢飞快地从楼里走了出来,这婢女皮肤白净,生得倒是相当可人。

  “公子快请进,夫人已经恭候多时啦!”

邱胜翊注视着这个绿衣小婢,温和地笑了笑,道:“果儿(糖果)几年不见,你竟长这么大了。”

绿衣婢女惊喜道:“六年不见,公子竟然还记得果儿
公子我来!”

  邱胜翊笑道你的声音还是一如往昔,清脆动人,听过的人谁能忘记?”

  果儿腼腆笑道:“公子过奖了!只是六年多了,公子风采如旧,竟是一点都没变老呢!”

  “夫人可好?除了着凉外,还有其他意外吗?”

  果儿止了笑,脸色变得沉重了起来,低声道:“夫人情况不太好呢……我也说不清楚,公子自己去看吧。”两人边说边走,已走到一重珠帘前。

果儿上前挽起帘子道:“夫人,沈公子来了。”

  贵妃榻上,一中年美妇缓缓地转过头来。只见她发髻高挽,衣饰华贵,整个人看上去既端庄又高雅,但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眼角已有了皱纹,鬓边也有了几丝白发,青春不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年轻时以美貌动天下的琼花娘子。

  “翊儿,你终于来了……”琼花娘子说着伸出手来。

  邱胜翊踏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道:“夫人,你的气色很差……”

  “几十年的老毛病了,年轻时倒还没什么,年纪大了,就一年不比一年了。”琼花娘子笑了笑,凝视着邱胜翊,叹道:“这几年来,一直想去找你,但又怕打搅到你,不过老是听人提及你在江湖里的一些事迹,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邱胜翊的脸上有几分动容,像是被回忆惊悸起了某种思绪,沉声说道:“夫人应该知道,无论邱胜翊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只要夫人一句话,邱胜翊必定会随传随到的。”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不让人去找你。”琼花娘子顿了一顿,又道:“你现在终于站在我面前了,来,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大限快到了?告诉我实话,别学那些大夫一样,尽是瞒着我!”

  邱胜翊搭着她的脉搏,并不说话,只是眉间的阴郁之色更浓。看到他那个表情,琼花娘子也明白了,叹道:“果然是大限快到了……”

  “夫人——”邱胜翊急急地抬起眼眸,想说些什么,却被琼花娘子给制止住了。琼花娘子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要说什么,我都明白。其实也没什么,我多活了这么多年,也够本了,祁婕那孩子也大了,这次若能顺顺利利地为她挑选个好夫婿嫁了,我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她的目光温柔地投向邱胜翊,笑了笑,伸手去碰触邱胜翊的脸,喃喃道:“真的是很多年了,你都那么大了……想当年我遇你和你母亲时,你还是个婴儿,连话都不会说……”

  “当年若非夫人相助,家母必定流落他乡,受尽颠沛之苦。”

  琼花娘子把手一挥道:“不提了,当年的事情就别再提了。只是举手这劳而已,却难为你记恩记了这么多年。你这次能来我很高兴,我心里倒真是最喜欢你,祁婕如果能嫁给你,我也就完完全全地放心了。”

  邱胜翊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琼花娘子注视着他,挑了挑眉道:“怎么了?你似乎有心事啊?你不高兴我这样安排吗?”

  “夫人多虑了,邱胜翊只是在想,如何能让夫人活得久点。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只要……”

  琼花娘子笑了一笑,柔声道:“不用了。依君草太过珍贵,与基浪费在我这么一个风蚀残年的老太婆身上,还不如去救其他人的性命的好,而且,你此番前来,不就是想问我要这株奇葩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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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沉吟着,过了片刻才道:“可是我知道,这是郭门的传家之宝,向来不给外人的。”

  “所以才要你娶祁婕啊。你如果娶了她,就不是外人了,这依君草,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交给你。当然,究竟结果会怎么样,那还得祁婕自己说了算,这点,我身为她母亲,却也不便勉强她。所以一切就要看你和祁婕究竟有没有缘分了。”琼花娘子说着转头吩咐果儿道:“去把小姐请来,就说我要介绍邱公子给她认识。”

  “是。”果儿应声离去。

  邱胜翊并不说话,他的目光看着琼花娘子的手,却似乎看在了很远的地方。

  琼花娘子并没有疏忽掉他的沉默,便道:“怎么了?不要跟我说你怕难为情……”

  邱胜翊轻笑了一下,淡淡道:“一时分神,令夫人见笑了。”

  “说来你和祁婕早就该认识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你娘见面时,不是你不在,就是她不在,总是无缘一见。不过没关系,这次说什么都能见到了,也许是老天故意让你们拖到现在,到男郎俊秀、女娃娇美,双方都已长成时才初度相见吧。”

  邱胜翊放开了琼花娘子的手,站了起来,道:“夫人不易太劳累,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我哪能休息的下?明天就是百萃花会了,也是决定祁婕终身大事之日,我说什么都得亲自到现场去看着啊!老实说,其他五位公子,除了邱翊橙外,其他几位我平日里也只是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恰好趁着明天那机会全见一见,心中也好有个底。虽然派出去的人调查回来都说这五位公子人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毕竟是关系到自家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得找个真正靠得住的才好。你别担心我,我虽然不太舒服,但挨个一天半天的,还是可以的。”

  邱胜翊笑了一笑,然后就听见果儿的声音远远地从外面传了过来,“夫人,小姐到了!”

  佩环声先自人而入,珠帘掀起处,邱胜翊看到了一双盈盈秀目,那秀目的主人全身笼罩在一件轻纱之中,浑身的飘渺气质,竟似已不在人间。

  祁婕,祁婕,当真是如祁连花瓣似一般轻而灵逸。

  “母亲。”郭祁婕目不旁视,只是走到琼花娘子面前,轻柔又满含深情地叫了一句。

  “祁婕,见过邱公子。”

  郭祁婕侧过身子,却仍不抬头看邱胜翊,只是拜了一拜道:“祁婕见过邱公子。”

  沈邱胜翊还了一礼。一旁的琼花娘子满是期待的神情在看到这一幕时微微流露出了失望,但她仍是笑着说道:“祁婕,前些天你不是还为一首琴谱里的几个地方不太明白在大伤脑筋吗?邱公子精通琴律,正好可趁此机会请教一下啊。”

  郭祁婕的睫毛轻颤了几下,邱胜翊这才发现,这个女孩有着异常浓密的长长睫毛,由于她总是低垂着眼睛,因而那睫毛就在她光滑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很是娇柔动人。

  “回母亲,那首曲子我已经学会了,所以,就不用麻烦邱公子了。”

  琼花娘子“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空气里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颇有些尴尬。

  邱胜翊忽尔转身对琼花娘子道:“夫人,邱胜翊还有几位朋友在客房里相候,不便在此停留太久。如果没其他什么事的话,可否让邱胜翊就此告辞?”

  “啊,你要走了?”琼花娘子看了看郭祁婕,女儿的脸上竟然一片平静没什么反应,心中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只好道:“也好,那么祁婕,你送送邱公子吧。”

  邱胜翊忙道:“不必了,不敢劳烦小姐大驾。”

  “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要回绣楼,正好顺楼的。祁婕,送邱公子。”

  邱胜翊还待拒绝,那边郭祁婕已低低地应了一句,“好的,母亲。”

  两人各自向琼花娘子行了一礼才转身走出小楼。一路上,轻风阵阵,吹得两旁载种的水杉叶子沙沙响,静谧的空气流溢于两个人的空间里,隐隐透露着陌生的疏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邱胜翊依稀可见竹林前的客居时,郭祁婕忽然开口了,“我听说你曾经写过一封信给我的母亲,希望她能把依君草送给你,是吗?”

  邱胜翊没有想到她会说话,而且一开口就是问这个问题,不禁呆了一呆。秦若烟又道:“依君草郭家的传家之宝,从不相赠外人,母亲虽与你素有渊源,却也不能应你所求。你这次来,若是娶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达成所愿了?”

  邱胜翊怔怔地望着她,目光中难掩惊讶,此时此刻,他无法肯定郭祁婕说这番话的目的和用意。

  郭祁婕终于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意颇多鄙视,说道:“你认为你能如愿吗?”

  邱胜翊把视线移转了开去,前方不远处有一朵芍药花的花瓣在风中吹落,坠到了地上。

  郭祁婕道:“客房就在前面,恕我不再相送了。再见。”说罢径自转身离去。

  郭祁婕,众人口中纷纷盛赞的名门淑媛,向来以谦和温柔著称,却为何在这一刻表现得如此冷漠和不留余地?

  邱胜翊望着她的背影,瞳目深深,虽略带惊奇,但更多的是复杂到不可捉摸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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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呆呆地站在那里干什么呢?”甜美的声音远远的从风中传了过来,邱胜翊回过头去,就见黄玮婷微笑着向他走来。

  “怎么了?似乎与你未来的准夫人——郭大小姐的第一次会面不是很顺利啊,怎得一幅失神落魄的样子?”

  “你看到了些什么?”

  黄玮婷笑道:“我只看见郭大小姐一脸冷若冰霜地离开,而我们的妙公子则一直盯着人家的背影若有所思,脸上的表情还很阴沉……你别否认啊,我说的可都是我所看见的真实情况。”

  “你的眼睛没有看错,但是你的脑子却想歪了。”邱胜翊笑了一笑,转身往客房方向走去。

  黄玮婷跟了上去,边走边道:“说实话,秦大小姐的确很漂亮,刚才远远地看见她,五官虽不是很清楚,但是全身流露出的那种风华,真是令人惊艳。若不能娶得这样美丽的女子为妻,身为丈夫的男子虚荣心也该是大大地满足了吧?”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邱胜翊停下了脚步,回头一脸正经地看着她。

  黄玮婷挑了挑眉毛,问:“哦,什么问题?”

  “你最近变得很另啰嗦。”

  黄玮婷听后不禁愣了一愣,接着就听得一阵大笑,一个声音悠悠地响起,“没错没错!身为女人,最要不得的陋习就是多舌,这位姑娘看起来冰雪聪慧,怎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黄玮婷扭头看去,只见西边不远处,一个黑衣少年靠坐在抄手游廊的栏杆上,嘴里叼着根芦苇,样子显得很是悠闲。这少年皮肤微黑,五官却深邃立体,非常英俊,而且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灵活之极。

  黄玮婷瞪着他,怒道:“你是谁?你知不知道身为男人最要不得的陋习就是偷听别人说话?”

  “错!”少年把芦苇从嘴里取下来,冲黄玮婷指了一指,道:“我不是偷听的,是你们自己说话声音太大,而我的耳朵又很不巧的分外灵敏,所以听见了。”

  “那么你就该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非礼勿听你不知道吗?更不该多舌的来插嘴!”黄玮婷停了一下,忽尔诡异地笑笑,道:“很好,看来不但男人的陋习,连女人多舌的陋习你也占齐了。”

  那少年却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道:“耳朵和嘴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听,爱什么时候讲话就什么时候讲,你管不着。”

  “无聊!”黄玮婷轻啐了一声,转头对沈诺道:“邱大哥,我们不要理他,走吧。”话音刚落,就听得远方传来一阵叫喊声,“不好了!有人掉到湖里了!快来救人啊——”

  黄玮婷一听,立刻朝声音来源处赶了过去,她刚跑几步,就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飞快地从自己身侧掠了过去,正是那黑衣少年和邱胜翊。黄玮婷脚尖一点,施展起轻功也追上前去。

  跑到园林中部的那个大湖旁边时,就见两人在水中挣扎,高喊救命,其中一个已自沉入水中,湖边站着几个家丁,却不懂水性,急得在一旁大喊跺脚。黄玮婷刚待飞身上前相救,却被邱胜翊一把拉住了,回眸看去,邱胜翊的脸上带着种莫测高深的表情,冲她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那黑衣少年已飞入湖中,如一只大雁般在湖面上轻点几下,一把捞起了还在湖面上挣扎的那名落水者,几个纵跃飞回到了湖边。这一连串姿势相当美妙,速度飞快,当可称得“翩若惊鸿”四字,没想到这个外表看似吊儿郎当的少年,竟有如此绝妙的轻功!

  与此同时,东方也飞来一人,纵身跳入湖中,“嗤”的一声轻响,水花不起,已然钻入水底。跟着听得水声轻响,湖面上盈盈荡开一片旋祸,那人已托着一人浮出水面,不一会便爬上岸来。

  几个家丁连忙围上前查看那两名落水者的情况,黑衣少年救起的那人只是吐了几口水出来,未见大碍,而另一人则已昏迷不醒。

  邱胜翊走上前为那人搭脉,道:“他只是溺水,昏迷过去了,救得及时,所以没什么大碍,扶回房间去好好静养半日,应当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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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便来了两个家丁,抬着那落水者回房去了。余留下的家丁对救人的两人各拜了一拜,感激地道:“多谢廖大侠(就让威廉来吧……)和邱翊橙公子!幸好有你们二位及时出手相救,谢谢谢谢……”

  黄玮婷的眼睛立刻睁大了——廖大侠?难道这个黑衣少年是……

  她把目光看向另一人,那人衣衫虽已被浸透,但是气质仍是很高贵,只是人家还未看他,他脸已自红了,神情极是窘促不安。黄玮婷心中不禁暗暗道:“据闻邱家的这位三公子,性格比女孩儿还腼腆,果然传言非虚啊。但想不到他的水性竟然如此之好!”

  黑衣少年走到邱胜翊面前,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向他伸出手去,道:“妙公子邱胜翊?果真闻名不如见面啊!我是廖亦鉴。”

  黄玮婷低呼了一声——天!他真的就是人称‘楚天一剑’的当今武林第一新秀廖亦鉴!刚才……刚才……实在是有点尴尬……

  邱胜翊注视着廖亦鉴,伸出手去,“幸会。”

  廖亦鉴转向邱翊橙,笑道:“邱公子,你的水性真是了得,在下佩服!”

  邱翊橙的脸更红,低声道:“我……我……对不起,小弟要回去换衣服了。”说着竟匆匆走了。

  廖亦鉴顿时怔住,诧异地扭头问黄玮婷,“我刚才说错了什么话了吗?他为何见到我像见到老虎一样?”

  黄玮婷格格笑道:“没准你就是老虎,所以人家怕了你,吓得赶快逃掉。”

  “不一定,也许是因为有漂亮姑娘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他想起自己一身狼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匆匆离去。”廖亦鉴悠悠道,冲她眨了眨眼睛。

  “你!”黄玮婷顿时为之语塞。一旁邱胜翊微微一笑,道:“久闻廖兄大名,今日终得一睹风采,据说扬州百家楼内的十九年杜康陈酿很有特色,就让小弟做东,大家一同前往把酒寻欢,畅饮一番如何?”

  廖亦鉴大喜道:“太好了!我正嫌日子过得无聊,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要说喝酒,怎能不叫上庄三哥一同前往?我们顺带叫上他吧。”说话间,二人把臂一起转身走了。

  黄玮婷在后面跺了跺脚,叫道:“等一下!我也去!”

  廖亦鉴扭过头来,道;“我喝酒有个规矩,就是不喜欢和酒量差的人同席,否则喝到一半,那人若是吐了,或是醉了,还要人照顾,扫兴得很!”

  黄玮婷“哼”了一声道:“一样,我也不喜欢和酒量差的一起喝酒,你我之间谁的酒量差只怕还不一定呢!难道你瞧不起女子么?”

  廖亦鉴斜着眼睛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终于道:“好,你来,我倒要看看一个女人的酒量能好到什么程度!”

月上柳梢,四人这才带着几分醉意的自百家楼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郭家的马车在外恭候着,廖亦鉴却摆一摆手道:“不,不坐车,这么好的夜色,我们要走着回去。”

  邱胜翊抬头看了看天空,繁星点点,暖风轻拂,夜色果然极美,便点头赞同道:“走走也好,顺便领略一下此地风光,夜中观景,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于是庄濠犬双手一拍,大声道:“好,就这样决定了!你们回去,我们自己会走回去的!”

  车夫面有难色地看了一下四人,道:“这个……四位是贵客,万一这路上有什么差池……”

  话未说完,庄濠犬已不悦道:“怎么,我们四个大活人难道还会走丢不成?你不要啰里啰嗦的,回去吧,放一百二十个心,决计没事!”

  车夫无奈,只能赶着车自行回去了。四人踱步前行,两边街道旁的店铺却都已打烊,大街上行人稀稀寥寥,没有几个。

  廖亦鉴走了几步,忽地扭头盯着黄玮婷,黄玮婷吓了一跳,惊道:“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廖亦鉴却笑了一笑,道:“我收回刚才的话,女人中也有酒量极好的……”

  黄玮婷仰了仰头,满脸得意之色,“那是当然,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小瞧女子!”

  谁知廖亦鉴紧跟着下一句就是,“但是一个女人酒量再好,那也只是证明了她不像个女人。”

  黄玮婷眼睛一瞪,正好发火,就听见铃铛声响,街的那一端缓缓驰来一辆华丽之极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自他们身旁赶过,继续前行。

  这辆马车比寻常的马车都长了一倍有余,有八个轮子,由八匹马拉着,赶车的车夫手中长鞭起落间,井然有序,一看就知道是一等一的好车夫。车厢前后四角都挂着一盏明灯,青铜灯座,水晶灯罩,任凭再大的风雨都吹不灭里面的烛光,照得马车前后的路一片明亮。而那车身的精巧,用料的讲究,装饰得华贵,更是非言语所能描叙!

  这样的夜里,有这样一辆马车经过,着实让人不得不感到好奇。一时间,蓝心也忘了生气,四人盯着这辆马车渐渐远去,直到它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处才回过神来。

  廖亦鉴首先嘘了口气,道:“据闻吹箫公子性好奢华,所到之处,一掷千金,美女如云。而到目前为止,六公子里也仅他一人还未到达,你们看,这马车内坐着的会不会就是他?”

  庄濠犬苦笑道:“如果车里真的是他,那么看来光是在出场的派头上,我们几个人就皆不如他了。这样的马车,非一流的豪富人家,怎么供养得起?你看到那八匹马了没有?如果我没看错,都是相当难得的千里快马!主人却用来拉车,实在可惜!”

  黄玮婷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摇头道:“好奇怪,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辆马车不会是吹箫公子的。”

  “哦?为什么?”廖亦鉴问。

  “因为它很香。”

  叶移和楚翼白都露出迷惑之色,一直在旁边沉思着的沈诺此时却忽然开口道:“是的,它的确很香。而且……而且这种香味我很熟悉,应该是独属于某人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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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之色,好看的双眉也微皱了起来,道:“如果我没猜错,等会我们到郭府门口时,还能见到这辆马车。走吧!”

  邱胜翊挥了挥袖,加快脚步往前走了过去,其余三人对视了一眼,当即也跟了上去。原本悠闲自在地准备游乐一番的心情因这辆马车的出现与邱胜翊不寻常的反应而荡然无存。

  果不其然,当四人走到秦府门口时,真的看见那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大门口处,秦府的家丁们正在从里面陆续搬东西出来。

  黄玮婷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天啊!不会吧?棋盘、书籍、香炉、梳妆盒、脸盆、被褥、枕头……还有碟子碗筷……天啊!连这些都是自备地带着?太夸张了吧!”

  邱胜翊走了过去,马车的门大开着,里面却已没有了人。车内物品之舒适精致,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廖亦鉴问家丁,“请问这车里来的都是什么人?”

  家丁的脸色有点难看,但仍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叶公子,来的是杨公子。”

 邱胜翊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顿时变了一变,有点惊讶,但先前的阴沉与不快却很明显地缓和了下来。

  黄玮婷奇道:“原来真的是吹箫公子?那这位小哥,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气愤?出什么事了?”

  那家丁握紧了拳头,闷了半天才道:“吹箫公子……他,他是来我们郭府,准备娶我们家小姐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带别的女人光明正大地来这呢……”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廖亦鉴笑了笑,道:“吹箫公子还是那么我行我素,叶移平时也自认够放荡不羁了,可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仍毫不避讳地带着女子登堂入室啊!”

  庄濠犬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房睡各自的觉去吧。”

  邱胜翊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马车,黄玮婷跟在他身旁,低声道:“邱大哥,你在怀疑什么?你认为是黄姑娘来了?”

  邱胜翊慢慢地摇了摇头,道:“是我多心了。”

  黄玮婷笑道:“也莫怪你多心,我刚才闻到马车里传出的那种香味时,也怀疑是黄姑娘来了,那是桃花香。而且看那马车里的布置和物品,也多是女子所用之物。”

  “那孩子……比较任性。”邱胜翊喃喃道,不知是说给黄玮婷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她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感到奇怪。但是,如果她这次真的来扬州……如果她真的来了……“

  “如果程姑娘真的来了,我准备怎么办?”黄玮婷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邱胜翊的脸。

  邱胜翊的目光中紊乱之色一闪而过,又复平静,他没有答话,径自向门内走了过去。在那样的夜色中,他的背虽然仍挺得很直,但脚步却在虚浮中透露了某些复杂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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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伟婷推开窗子,晨曦温柔地泻满了一屋子。今天是个艳阳天。

  她刚把手收回来时,就看见了叶移。黑衣的廖亦鉴坐在前方不远的一棵树上,懒洋洋地靠着,似乎在闭目养神,黄伟婷冲他吐了吐舌头,紧跟着下一步就看见廖亦鉴在瞬间从树上飘了过来,到了她面前,两人隔着窗子,距离却超乎想象的近。

  黄伟婷的脸微微一红,刚想退后几步,就看见廖亦鉴的手伸了过来,递给了她一枝桃花。桃花鲜艳欲滴,上面还带着清晨独有的寒露。

  黄伟婷挑了挑眉,道:“哪来的桃花?”

  “院子里折的。”

  “花儿好端端地长在树上,干吗折它?真是辣手催花。”黄伟婷嘴里虽是这样嘀咕,但是转身就将那株桃花插入了桌上的花瓶里。

  “喂,有个大消息,你听不听?”廖亦鉴纵身一跳,坐到了窗台上,两只脚依旧荡来荡去,显得又随意又散漫。

  黄伟婷的眼珠转了一转达,道:“好像曾经听某某人说过多舌不是件好事的,没想到廖大公子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哦。这类八卦新闻,你爱说,我却不爱听呢!”

  廖亦鉴没有脸红,依旧笑嘻嘻地道:“好吧,你不听,是你的损失。不过刚才在院子里看见吹箫公子了,他身边带着的那个女子当真是娇胜桃花,也弱胜桃花……”他跳下窗子,转身就要离开。

  但黄伟婷一听这句话就顿时脸色变了,急声道:“等等!你说什么?你早上时看见吹箫公子和他昨天带来的那个姑娘了?”

  “某某人不是刚还说过不爱听八卦新闻的吗?”廖亦鉴冲她眨眨眼睛。

  黄伟婷眉毛一扬道:“我反悔了行不行?告诉我,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子?”

  “真是美女相妒啊,你希望听到怎样的答案?”

  黄伟婷皱眉道:“你很啰嗦呢,你说不说?不说就算了,反正过一会儿,百萃会展上我也能看见的。”

  说着伸手要关窗子,廖亦鉴忙伸手卡住了窗户,道:“不要着急啊,我来本就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的。看来要恭喜邱胜翊与你堂哥又少一位竞争对手了,依我刚才所见吹箫公子对那女子的神情态度,他恐怕是无心再娶郭大小姐了。”

  “哦?”黄伟婷满脸惊诧,“素闻吹箫公子一向高傲,不把天下女子放在眼里。那个姑娘到底是怎生模样,居然能令这样的人倾心?”

  她的视线四下游动时,恰又看见廖亦鉴满脸玩世不恭的笑容,当即展齿一笑,调侃道:“叶大公子,你好像也该高兴啊。何止是邱大哥与我三哥少了一个最强的竞争对手,对你而言,不也是一样的么?你们六人中,吹箫公子在外貌上最是出众,少了这么一号强敌,廖公子的武功就更见风采了!”

  廖亦鉴笑了笑,道:“我此番来扬州,其实并不是真为婚事而来……”刚说到此处,隔壁的门就打了开来,邱胜翊一身白衫飘逸,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道:“两位相谈事情,难道就不能换个更好的地方么?如此隔窗相对,咫尺天涯,似有不便啊。”

  廖亦鉴听了还没什么,黄伟婷却是脸色一红,立刻“啪”的关上了窗子,再无动静。

  廖亦鉴把目光移向邱胜翊,邱胜翊却一脸无辜地展了展手。

  廖亦鉴道:“邱兄,我打搅到你睡梦了么?”

  “没有。”

  “那你为何不能继续安睡,反来打搅我与人谈天?”

  邱胜翊呵呵一笑,道:“很简单,因为我饿了。”

  话音刚落,就听中间那房间的窗子一把推开,庄濠犬的脑袋探了出来,道:“我忍在屋子里半天了,不敢出声,就怕打搅廖兄和婷儿谈天,可是,我也饿了!”

  廖亦鉴顿时怔在了那里。

  小径那端,青衣家丁及时赶到,“各位贵客都已起了?太好了,夫人在‘沐阳水榭’备下了晨宴,请各位公子前去。”

  一时间,邱胜翊看看庄濠犬,庄濠犬看看廖亦鉴,廖亦鉴又看看邱胜翊,三人一起大笑了起来。庄濠犬走出来,身上也已打扮得整整齐齐,看来果然起了有段时间了。他走过去敲了敲黄伟婷房间的窗子,“婷儿,还不出来么?”





   

    踮起脚尖 更靠近阳光。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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