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啊……哥哥,還給我啦。」小學二年級的張筱婕墊高了腳,可她還是構不到哥哥高舉在頭頂上的作文簿。
張凱風高舉左手拿著作文簿,一邊看一邊點頭,右手壓著妹妹不斷往上跳的小頭顱,盡管張筱婕拚命的往上伸長手,仍是碰不到她的作文簿。
作文簿裏寫了約莫十二、十三行,大概只有兩百多個字,但是張凱風就是滿意的看了又看。
他小學六年級,高年級在課堂上寫的作文最少需要四百個字,但是妹妹是低年級,老師不會特別要求作文的字數,因此妹妹洋洋灑灑寫出兩百多個字已經算是很了不起。
而且兩百多個字寫的全是有關於「她的哥哥」的事情,只見張凱風的嘴角愈裂愈大,摸在可愛妹妹頭頂上的手得意的揉了又揉。
「哥哥,你快一點把簿子還給人家啦。」眼見就快要經過白色洋房,個頭兒小小的張筱婕愈跳愈急,「哥哥!」
因為張筱婕努力的往上跳,張凱風的右手就像是自動在拍球一樣的律動著。
「嗯。」張凱風像個小大人似的抿嘴點點頭,但是帥氣的臉孔一點也不嚴肅,一雙烏黑有神的眼珠子笑的很是得意。「筱婕,哥哥跑步不只很厲害,我還每次都得第一名,妳可以寫哥哥常常上司令臺拿很多獎牌啊。」
「哥哥,你早就已經看完,你快一點把簿子還給人家。」
「呵呵,‘我的家庭,我的家裏有爸爸、媽媽跟哥哥,我最喜ㄏㄨㄢ哥哥。’我最喜歡哥哥、我最喜歡哥哥,‘因為哥哥最疼我,哥哥每次都用他自己存下來的ㄌㄧㄥˊ用錢買糖果給我吃……’」
「人家哪裏有寫這麼多次我最喜歡哥哥?」張筱婕小小的臉蛋都漲紅。
作文簿裏是只寫了一次「我最喜ㄏㄨㄢ哥哥」,不過張凱風就是高興念三次。「‘我的哥哥很ㄌㄧˋ害,每次小狗對我汪汪叫的時候,我都不會害怕,因為我的哥哥都會在我的旁邊保ㄏㄨˋ我……’」
張凱風愈念愈大聲,張筱婕臉紅得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緊張地往一旁的歐式洋樓瞄去,那個已經走到家門前,才剛推開鏤空雕花矮鐵門走進去的大哥哥果然轉過身來。
推開小門的廖俊傑沒有沿著白色小碎石所鋪成的步道直接走到屋子,他反而側過身子看著走在坡道上的一對小兄妹,一路上吱吱喳喳的小兄妹從他的面前經過,活潑的小男孩仍是自顧自的舉高作文簿,高聲的朗誦作文簿裏的內容。
跟在小男孩身旁的小女孩跳得更急,但是一雙努力往上揮來揮去的小手臂始終觸不到被哥哥高高舉起的作文簿,漂亮的小女孩一邊跳,圓滾滾的雙眼也一邊往他的方向看過來,廖俊傑不自覺的露出一抹微笑。
張筱婕怕羞的趕緊移開快要黏在大哥哥身上的視線,爸爸媽媽都稱贊她笑起來的模樣好好看,可是她覺得大哥哥笑起來的樣子才是最好看。
「喜歡的歡哥哥寫過給妳看,厲害的厲哥哥也寫過給妳看,保護的護哥哥也寫過給妳看……」張凱風看向妹妹,「筱婕,妳注音的每一個字,哥哥都有寫過給妳看欸。」
「人家忘記了嘛。」
「至少喜歡的歡要會寫啊,這個字可是很常用到的,厲害的厲也是。」張凱風再看看簿子,妹妹注音的每一個字似乎都很常用到。
「哥哥討厭,你快一點把簿子還給人家。」
張筱婕又偷偷往大哥哥的方向瞄了一眼,大哥哥微笑的樣子讓張筱婕不自覺的感到不好意思。
原本在哥哥面前跳來跳去的張筱婕,害羞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躲藏在哥哥身旁,筆劃太多的字她用注音,不會寫的字她也用注音,早知道她今天就不要用這麼多的注音,只見粉嫩的臉蛋都快熟透。
「可是我還沒有念完。」
「你騙人,你明明就已經念了好幾遍。」
「有嗎?」張凱風還真露出困惑的表情,不過帥氣的臉孔隨即促狹的笑了出來,「是‘我最喜ㄏㄨㄢ哥哥’念了好幾遍。」
「哥哥!」
「哈哈!」張凱風得意的雙手插腰,仰頭大笑。
站在鏤空矮鐵門後的廖俊傑也笑了,只見漂亮的小女孩在轉頭看了他一眼之後,像是害臊又有點慌張的連忙轉過頭去。
「我以後都不要給哥哥看我的簿子了!」
「筱婕不要這樣嘛,等一下我們回家放下書包之後,哥哥請妳吃冰淇淋,我們到路口妳最喜歡的那一家冰店吃。」
張筱婕猶豫了一下,廖俊傑看著小兄妹的背影,只見小女孩的頭頂隨即冒出三根小手指頭,原來是小女孩朝她的哥哥比出個「三」。
廖俊傑笑了出來,張筱婕猶豫的一下在廖俊傑的眼裏看來只是一瞬間的時間。
「妳要吃三球冰淇淋?」張凱風像是大驚小怪的鬼叫著。
「人家要吃兩球草莓。」張筱婕嘟嘴。
「那就吃兩球啊。」
「人家還要一球香草的啦。」
「妳吃這麼多冰淇淋,到時候肚子痛的話怎麼辦?我會被爸爸罵。」
「哥哥自己每次還不是都叫很多球冰淇淋?你的碗都這麼大。」張筱婕比個大圈圈,「我的碗才這麼大。」張筱婕比個小圈圈。
「那是因為我的冰淇淋要大盤子才裝的下啊。」
「哥哥自己每次都叫好多球冰淇淋,我每次都只能有兩球冰淇淋。」
「那是因為我的肚子又不會痛。」
「不管,反正人家今天要吃到兩球草莓的冰淇淋。」
看見小女孩的側臉鼓起白嫩嫩的腮幫子,廖俊傑露出一抹斯文、淡淡的笑容,小女孩一副很堅持的樣子。
「好啊,那就兩球草莓冰淇淋。」
「我還要一球香草的冰淇淋啦,一共是三球,」張筱婕再用力比出三根手指頭,「人家一共要三球冰淇淋。」
張凱風為難的皺了皺眉,「那妳今天不可以肚子痛喔。」
「好。」小女孩飛快的答應讓廖俊傑又笑了出來。
「等一下媽媽問我們要去哪裏的時候,筱婕要怎麼說?」
「剛剛我跟哥哥走在路上的時候,我跟哥哥說好要去公園玩。」
張凱風點點頭,「那晚上吃飯的時候,爸爸問筱婕最喜歡的炸雞塊怎麼只有吃一塊的時候怎麼辦?」
「媽媽今天晚上要炸雞塊?」張筱婕仰頭問著哥哥,哥哥已經把她的簿子放進她背後的紅色書包。
「哥哥是說如果。」
「喔。」張筱婕想了一下,「那我會跟爸爸說……」她頓了一下,「說我們在公園玩的時候有……有買餅幹吃!」
張凱風差強人意的點點頭,也算是有進步。
「哥哥,我要兩球草苺跟一球香草,一共三球喔。」張筱婕很慎重的說著。
「嗯,那妳不可以肚子痛喔。」
「好。」小小的張筱婕慎重的點點頭。
廖俊傑看著小兄妹倆一搭一唱的一同推開刷上藍白兩色的門板,兩片厚實的門板在兩位小主人的身後「嘎、嘎」的來回搖晃著。
小男孩像是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兄妹倆的身影隨即讓茂盛的熱帶植物給隱去,廖俊傑依稀還聽見小男孩要小女孩小聲一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