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聽說趙希唯推薦一個朋友來幫我們反收購？”念完上司今日的行程表後，大牙忽地加上一句。
“是埃”小傑停下簽公文的動作，執筆一嘆，“就是跟他一起創立亞唯顧問的另一個合伙人，葉亞菲。”
“葉亞菲？是女的嗎？”
“一個不折不扣的凶女人。”小傑蹙眉，“我跟她見過幾次面，每次都被她給氣得要命。”
“你會發脾氣？”大牙忍不住驚愕，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因為脾氣太好，行事作風太溫和，還私下被翔鷹幾個鷹派老臣譏為和平鴿呢。
“拜托，我可不是聖人。”小傑翻翻白眼，“再說，那個女人絕對有逼瘋聖人的能耐。”
“看來你跟她不對盤。”大牙微笑，“確定要請她來嗎？”
“沒辦法，這女人凶歸凶，本領還是挺高的。”他悶悶地說。
“……對不起。”她忽地說道。
“干嘛道歉？”他不解。
因為翔鷹會成為莊氏收購的目標，其實都是因為她，是她惹來敖犬的……
她想，十分抱歉地望著好友，卻無法解釋。
可他卻似乎懂了，深深望她一眼，匆地開口，“大牙，你跟莊敖犬是怎麼回事？”
“我？”突如其來的問題驚怔了大牙。
“別這麼驚訝的樣子，身為翔鷹總裁，我多少也有幾個眼線吧。”小傑捧起咖啡杯，在手中玩轉著，語調刻意輕松，“是品甜告訴我的，她的消息來自魏元朗。你應該知道吧？魏元朗跟莊敖犬是好朋友。”
不，她一點也不知道。
“他們認識？”
“你不知道？”他有些驚訝，“他們倆是高中同學啊，一起練劍道的，聽說交情很好。”
他練劍道？
大牙輕輕顰眉。看來，她對他的了解真的很少，事實上，她對他可以說根本不了解——
“我以為你們應該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小傑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敖犬似乎……很喜歡你。”
是埃而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
她微微苦笑，“其實我跟他不熟。”
“那他為什麼對你如此執著？甚至為了接近你決定收購翔鷹？”
“這個……我也不知道。”無奈的眸光瞥向好友，“把你跟翔鷹拖下水，我很抱歉。”
“別這麼說。”他比了個不必介意的手勢，頓了一頓，“敖犬忽然回美國，是你把他勸回去的嗎？”
“不，不是我。”關於這一點她也很驚訝，不知為何，在上回她與他衝突的隔天，他忽然閃電搭機返美。“不過，也許跟我有點關系吧。”
“怎麼回事？”
“他走前那天晚上，為了拒絕他，我請家聲扮演我的未婚夫。”她慢悠悠地解釋。然後，又跟他在家裡起了一場爭執——不過，這一點她並不想告訴二小傑。
“錢家聲？”小傑揚眉，“你什麼時候跟他交情這麼好了？”
“自從上回為了套情報跟他約會那時開始。”她淺淺一笑，“他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
“是嗎？”他蹙眉，知道大牙有難時求救的人竟不是他這個從大學就認識的好友，他不知怎地竟有些不是滋味。
仿佛看出他的異樣，大牙連忙解釋，“我怕請你幫忙敖犬會更生氣，我不希望讓翔鷹的處境更加為難。”
“我懂。那麼，敖犬相信了？”
“他不信。”
“不信？”小傑愕然，“不信他干嘛走？”
也許是她之後說的那些話，終於點醒他了吧。
想著，明眸一黯。
“他還會再回來嗎？”
“我不知道。”她語氣沉澀，“可我想敖犬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他也許……還會再回來的。”
小傑深深望著她，“大牙，難道你從不曾想過接受他？”
她聞言，一顫，“不，我……我已經累了。對婚姻，對愛情，我……不想再跟任何男人交往了。”
“那個該死的朱廷生！”他低咒一聲，眸中閃過激動。
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很想海 扁那家伙一頓了！
“別提他了吧。”
“可是大牙，你不能因為那個男人就躲避感情一輩子！”小傑為她不平，“他不值得你這麼做。”
“我也不是為了他這麼做的。主要是——”大牙頓了頓，長聲嘆息，“我根本弄不懂敖犬在想什麼。”
“什麼意思？”
她沒有回答，垂落墨密的眼睫。
他望著她陷入深思的容顏，心中一動，正想說些什麼時，傳真機的鈴聲忽地響起，跟著，是一陣規律的吐紙聲。
小傑飲了一口咖啡，轉過座椅面對傳真機，撕下寫滿黑字的白紙，他讀著，面色驀地一沉。
“怎麼了？”
他沒說話，好一會兒，才揚起銳亮的黑眸，“你說得沒錯，大牙，他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男人。”
“……他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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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氏投資買下了兩家法人投資者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權，再加上近期在股市掃進的百分之四，目前我們手上已握有翔鷹百分之十四的股份，以及四成的可轉債。”當敖犬再度出現在小傑面前時，劈頭便是這麼一段話，“這些你應該都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望著神情冷峻的男人，小傑跟著沉下臉，“那天你不是特地傳真通知我嗎？”
“我通知你，是給你時間有所准備。”敖犬冷冷扯唇，“我知道你請了葉亞菲當顧問。”
“你認識她？”
“我知道她。以前她在美國投資銀行工作時，參加過幾個反收購案，業界對她評價很不錯。”黑眸點亮嘲諷，“看來你希望她能讓翔鷹起死回生。”
“是又如何？”
“已經太遲了。”敖犬簡潔地說，“翔鷹發現得太晚，在這場游戲裡我們已經占了優勢。”
“哦？”小傑強作鎮靜，淡淡揚眉。他知道太遲了，但他也知道絕不能在敖犬面前示弱，否則對方會更得寸進尺。“你想逼我談判，還是索性直接公開宣布收購？”
前者是談合並（Merge），兩者或者還有議價與合作空間，後者就純粹是惡意收購（Takeover）了，無論如何翔鷹不能屈服。
“談判也好，宣布收購也好，目前翔鷹都不是莊氏的對手。”
“你想怎樣？”
“我願意給翔鷹時間。”
“時間？”小傑皺眉，懷疑自己聽錯了，“上回你直接給我評估報告書，告訴我談判底線，現在又給我迎戰時間，莊敖犬，你是純粹瞧不起我們呢，還是真大方到對每一個談判對手都如此仁慈？”
“我當然不可能仁慈。”敖犬冷著眸，“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不祥的預感攀上小傑心頭，他瞪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大概猜到他會要求什麼了。
“大牙。”
果然！
小傑一怒，驀地拍案站起，“你想做什麼？”
“讓大牙同意跟我約會一個月，這一個月，她不能拒絕我的任何邀請。”
這是……什麼見鬼的提議？
怒火更熾，“你休想！敖犬，要我拿大牙來交換翔鷹，絕不可能！”
“只要一個月。”相對於小傑的激動，敖犬依然冷靜，“我願意多給翔鷹一個月的准備時間，你這個總裁不該拒絕。”
“你——”小傑怒視他，“就算一天也不行！莊敖犬，不必給我時間了，要嘛就痛痛快快收購翔鷹。”
“你如此意氣用事，不怕整個翔鷹集團的員工跟著倒楣？”他淡淡嘲譫，“據我所知，翔鷹總共將近兩千名員工，我可無法保證在翔鷹被莊氏收購後，有多少人還能在這裡討生活。”
他會毫不容情地整頓翔鷹！
領悟到敖犬的威脅後，原本在小傑胸膛裡熊熊燃燒的怒火逐漸熄滅，他逐漸冷靜下來。
為了翔鷹的員工，他必須冷靜……
“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激動的，除了不希望大牙拒絕我的約會，我不會違背她的意願對她做任何事。”
“這意思是……她不必跟你上床交換翔鷹的利益？”紀禮哲嘲諷。
“不必。”迎視他的眸光坦然，“如果她不願意，我不會碰她一下。”
“你——”驚訝堆上了小傑心頭，他瞪著敖犬，不覺以另一種嶄新的眼光評估他。
他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龐，看著他眸中忽隱忽現的輝芒，看著他微微抽動的下頷，目光再一落，看向他之前一直沒注意到他緊緊握住的雙拳……這男人其實並不像他表面上如此鎮靜，反而似乎有些緊張……
他在緊張。
想著，小傑緊聚的眉頭驀地一松，方才的惱怒與激憤此刻已消逸無蹤，取而代之的，竟是對談判對手的淡淡同情。
他其實……是在下一個賭注，一個對他而言，也許是最後希望的賭注。
他真的這麼愛大牙嗎？愛得如此深刻而……絕望？
“你希望我請大牙幫忙？”
“是的。如果你要求她救翔鷹，我相信她不會拒絕。”
他懂了。這男人不是太狂，也不是太傲，他只是愛大牙愛得發瘋，所以才會提出這近似瘋狂的交換條件。
“我不會‘要求’她的。”他靜靜說道，“我只會告訴她你提出這樣的條件，答不答應全在她。”
“我明白。”敖犬點頭，湛眸深不見底，他望著他，嘴唇微微開啟，似乎掙扎著想說些什麼。
他該不會想道謝吧？
想著，小傑不覺微微一笑。
認出他唇畔的笑痕，敖犬仿佛有些狼狽，“一個月！”粗魯地拋下一句後，他立即轉身離去。
直到挺拔的背影完全淡去後，微笑方斂。
現在該想的，是怎麼把這件事婉轉地告訴大牙……
嘆息逸出了小傑好看的方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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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朵紫玫瑰拉開了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序幕。
當行政部門兩位小妹從送花小弟手中接過花，一路辛苦地合力捧上翔鷹大樓最高層時，一路上不知惹來多少艷羨目光。
所有人紛紛探聽送花的對像，一聽是優雅美麗的翔鷹之花時，女人眼中亮起嫉妒，男人眼中閃過懊惱，不約而同跺了跺腳。
接著，開始打探出手闊綽的送花人。
“不知道啊，小弟只告訴我是一個長相挺酷的男人。”小妹聳了聳肩，留給眾人一團解不開的迷惑。
可大牙卻心知肚明，當那束巨大的捧花擱上她辦公桌時，她不必問也知道送花人是誰。
肯定是敖犬。
打發走兩位好奇的小妹後，她從玫瑰間抽出一張小卡，打開。
卡片上，蒼拔勁厚的一行字——
下班後我來接你。
敖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