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郭星華拉著妹妹的手臂,好不容易在圍觀的人群中擠出一個容身的空位。
潮濕陶土的氣味傳入MEIMEI的鼻端,她站穩身子,望向人群中心。
“小傑?”她驚訝地低喊。
眼前正專心拉坯的年輕男子,不正是廖俊傑嗎?她忽然想起他曾說過他是玩陶土的,可沒想到他是這么有地位的藝朮家。
她低聲的驚呼傳入廖俊傑耳中,他雙手一震,完美的陶坯登時變形。
他猛地抬頭尋找聲音來源,對上MEIMEI的眸子。
“……對不起,讓你分心了!”MEIMEI沒想到他會有這么強烈的反應,不好意思地說道。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剎那,但方才他專注凝神的模樣,已經在她心版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時的他,非常迷人。
廖俊傑立刻關掉機器的電源,隨手打散方才未完成的陶土,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她面前。
其他人見狀,紛紛好奇地往MEIMEI瞧去,想看看是何方神聖能讓方展羽親自起身迎接。
展覽室的另一端,正忙著替廖俊傑推銷的張柏軒清楚地瞧見這邊的情況,無奈地搖頭。
小傑怎么老是學不會圓滑點?見到心上人前來,表演說停就停,對其他人難交代嘛!看來他又得趕緊替他收爛攤子了。
現在廖俊傑的眼中只有郭婕祈一人,她的突然出現令他又驚又喜。正想開口說話時,他猛然注意到她身旁站著另一個男人,不禁眼神一黯。
“小傑,抱歉,我并不想打斷你的工作。”MEIMEI抱歉地說道,然后才發現他的目光停在她二哥身上,“這是我二哥。”
二哥?廖俊傑微凝的眉頭驀地舒展開來。
“MEIMEI,你們認識?”郭星華的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移動。他這妹妹對于藝朮活動一向不怎么熱衷,他們怎么會認識?
而且,他剛才可沒錯過廖俊傑表情的轉變。
難道,他是老妹的愛慕者?他暗笑地想道。
“他是我們精神科的義工,我們是同事。小傑,對不對?”MEIMEI微笑說道。
廖俊傑點點頭。
“原來今天是你的作品展,怎么都沒聽你提起過要辦展覽?”MEIMEI佯作抱怨地說。
“你怎么會來?”他微微笑。
“是二哥拉我來的,幸好我有來,否則還不知道你那么深藏不露呢!”MEIMEI指指身后的郭星華,笑得開心。
“廖先生,既然你和MEIMEI是同事,可不可以帶我們參觀一下,順便介紹你的作品?”郭星華見機不可失,立即提出要求。
機會難得呀!這種個人展,如果有原創作人在一旁介紹,才更有意義。
“沒問題,你們等我一下。”廖俊傑走回他拉坯的地方,脫下罩在外頭的工作服,雙手浸入一旁的水桶洗淨。
然后,他領著MEIMEI和郭星華,逐件仔細介紹他的作品。
MEIMEI仔細地聽著。她對藝朮品的鑑賞度不怎么樣,但是對透視人心卻很有經驗。憑著她專業的經驗和女性的直覺,她可以窺見廖俊傑緊緊壓抑的熱情靈魂,她聽得津津有味。
“廖先生,剛才我和MEIMEI一進門,她就盯著這件作品猛瞧。你把這件作品取名為《纏綿》,有什么特別意義?”郭星華問道。
他早就看出來了,廖俊傑對MEIMEI肯定有意思,剛才一路介紹下來,雖然都是他在發問,但廖俊傑回答時卻總是看著MEIMEI,廖俊傑對人是出名的淡漠,如果不是喜歡上MEIMEI,怎么會有耐心地一件件介紹他的作品?
這件《纏綿》,說不定跟MEIMEI有關,所以他才刻意發問。
廖俊傑先深深望一眼MEIMEI,才說道:“它是我的一個新嘗試,希望能呈現愛情中的酸甜苦澀,所以我將四種不同的顏色混在一起,瓶身細長扭曲,營造一種纏綿悱側的效果。”他的眼神溫柔,輕聲地說。
那個瓶子,正是他最后一件完成的作品。
每天深夜,他將白天與MEIMEI相處時的感受,于創作時融入作品之中。創作的過程中,他多次毀掉已完成的坯形,因為它無法完全達到他所要的感覺。
最后,他凝視著他們兩人合照的大頭貼,終于把它完成。
MEIMEI望著他深邃的眸子,某種異樣的顫抖划過心頭。她眨眨眼,深吸一口氣。
不知怎么搞的,他剛才的神情語調,竟然令她有點心動……
她再度迎上他的黑眸.突然不想移開視線、
平時她總是把他當弟弟看,為何她從來沒發現廖俊傑也是個極具魅力的男人?
郭星華輕咳一聲,打斷他們兩人的凝視。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心想,廖俊傑看MEIMEI的眼神,簡直可以把冰塊融化。該不會是MEIMEI太遲鈍,對人家的情感一無所覺吧?
“呃……小傑,我們已經占用你太多時間,也差不多該離開了。”MEIMEI被她二哥這么一咳,心虛地掉轉視線。
廖俊傑表情不變,眼神卻透露出失望。
他很想跟MEIMEI說,他的時間只為她一人保留,其他事柏軒自然會去處理。
然而,他最后還是選擇沉默地送他們兩人到門口。
“那我們星期一見嘍!”離去前,MEIMEI回頭微笑道。然后,很快地拉著郭星華離開。
廖俊傑站在門口,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內,才緩緩地走回展覽室。
“MEIMEI,廖俊傑好像挺喜歡你的。”回程中,郭星華一邊開車,一邊狀似不經意地提起。
“怎么每個人都這樣說?可是……他不是同性戀嗎?”MEIMEI像喃喃自語一般,想起上回大牙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
但是,這次她沒有立即撇清關系,反而是困惑中帶著些其他復雜的感覺,腦中不斷浮起他深沉的黑眸。
“同性戀?你聽誰說的?”郭星華失聲喊道,險些沒把眼珠給瞪出來。
雖說廖俊傑對他的愛慕者們都不假辭色,但也從沒聽說他是個同性戀啊?
“他自己說對女生沒興趣,而且,我第一次看見他時,是另一個男人陪他一起來,他說他們睡在一起。”MEIMEI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地交代過一遍。
郭星華聽完,忍不住大笑出聲。
“哈哈……一定是你誤會了!廖俊傑我不敢說,但張柏軒絕對不可能是同性戀!他是出名的獵艷高手,許多女人都可以証明他的……咳……性向正常。”
“真的?”她憶起張柏軒那張斯文俊秀的臉龐。嗯……好吧!的確也有女生喜歡那種型的。
那么說,廖俊傑真的不是同性戀嘍,那他……真的喜歡我嗎?
MEIMEI怔怔地望著窗外,突然間發覺自己無法再用以前單純的心態面對他。
他并不符合她心目中夢中情人的典型。他的年紀太輕,雙眸太難懂,凝視太沉重……而她喜歡男人讓她有可以依賴的感覺,幽默風趣,能和她一起大笑,一起享受生命中的美好。
她……她應該不會喜歡上他才對,但是,為什么剛才在展覽會場,她卻因為他專注的眼神而心跳加速?
“MEIMEI?”郭星華見妹妹動也不動地盯著窗外,喊道。
“什么事?”她回過神,轉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