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匆匆,時間又往前滑移過四年多,一回首,忽地發覺他們已經認識整整五個年頭。
五年多,大牙從一個甫自護校畢業的小護士,長成一個娉娉婷婷的適婚女子,臉上的稚氣褪盡
,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女子的溫婉。
而敖犬仍是舊時人,他孤僻冷傲、自我中心,他不屑和旁人多交流,說話口氣仍是沖得讓人心
驚。
他還在生氣,氣他自己,也氣整個世界,更氣那段誓死不回頭的記憶。
空白的過去讓他害怕,他不確定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是凶手、是強盜、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不信任自己,也不信任別人,包括那群顯然比他大上太多的“兄姐父母”。
他總覺得自己身處一團迷霧、一個解不出謎底的陰謀。
這種無能為力讓他恐懼心驚,但驕傲如他,怎會承認自己害怕,於是他不停對周遭人發脾氣、
惡意挑釁,他要別人和他一樣不好過。
敖犬的憤世嫉俗只有在面對他的笨笨時才能平息。
看著她,他心平氣和,是她的笨讓他有安全感,還是她的嬌笑純真讓他覺得人性乾淨?他沒有
心思多作假設,就是喜歡和她在一起。
快過年了,整個醫院裏都罩上一層模糊的幸福感,不單單是為即將到來的長假或豐富的年終獎
金,還因著新的一年總是帶了一元複始,萬象更新的新氣象。
坐在敖犬的辦公室中,她把最後一束流蘇系上。
都弄好了,織織編編近兩個月的圍巾總算完工,看看大目小目,排列得不甚整齊的圍巾,她有
些失笑。
真要把這種東西當成禮物送出去?不送,可惜她兩個月來的一心一意;送出去,他不會拒絕更
不會恥笑,相反地,他去泰然自若地系著圍巾四處走動,然後對著那些多看一眼的路人橫眉豎目。
笑笑,折起圍巾,送不送,再說。
看看腕表,他還沒回來,是塞車嗎?再等等吧!
這些年,他在外面弄了一個工作室,做一些網路、軟體工程的東西。
大牙並不太清楚他在做什麼,只知道他很忙很忙,比起管理一個大醫院還忙上好幾十倍,常常
,他忙得熬夜趕工作;常常,他忙得幾個日夜沒好吃好睡。
然而,不管他有多忙碌,中午他們仍舊一起吃飯。晚上他絕對會趕回來,兩個人說說話互道晚
安,結束一天。這個慣性制約了他,也系住她。
嚴格來講,大牙在品誠過得並不快樂。
在這裏,明裏暗地,她處處受人排擠,即使在筱婕加入她們女子公寓後,她也和其他同事輪排
晚班,但流言傳開,她的身份成為特殊。暖昧不明的身份讓人對她總帶著淡淡敵意和鄙視。
在這裏,她沒有朋友、沒有歡樂,只有孤獨;在這裏,她的歡樂只有他,只有短短的兩次相聚
。
幾次想辭職,但捨不得離開他身邊,為了他,她情願忍受孤獨,情願接受排擠,雖然他不愛她
,雖然他只認她是朋友。
拿出他的原文書,翻到書末頁。
一個圈圈、兩個圈圈、三個圈圈……無數個圈圈,
你用無數個圈圈,圈住我心情。
你說圈圈是友誼不是愛情,
於是你的友誼圈住我的愛情,
友誼和愛情不在天秤兩端,
愛你的心和你愛的心占不到平衡。
笨笨於病後
吸吸鼻子,她又開始過敏,天氣太寒,她的鼻水就會流個不停。
那次,就是這樣子,她以為是天氣轉換,過敏來報到,拖過幾天,卻沒想到真是染上重感冒,
整個人昏昏沉沉,請幾天假沒上班。
他等不到她;找到公寓去,順理成章當起主人照料起她的病情。
從沒想過粗獷的他居然也有細心一面,他熬湯送藥,買花削水果,儼然是個稱職的家庭主夫。
為此,鬼鬼還大大奚落他一番,第一次,她見到他臉紅,直著脖子辯稱他只是朋友。
朋友?早就膩煩這個身份,可是她無力改變,無力改變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那個女人……對他真的很重要吧!即使他怎麼也想不起那段,可是他知道她存在,存在於他心
中最重要的一個角落。
“笨笨,吃過飯沒有?”從電梯裏走出,一進門,他就喊她。
“沒有,可是便當驚了。”指指桌上的便當,聳聳肩,知道他不愛吃冷飯。
“我們出去吃。”拉起她的手,他又要往外走。
“你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她端來一杯熱水。
一笑,工作的成就大大滿足他的心。說累,不如說他正亢奮著。接過她手中的茶水,啜飲一口
,享受她在肩上恰如其分的按摩力遭。
“你很開心?不生氣?恭喜你!”
放下杯子,他懷疑地看向笨笨。
“你要不是賺了一大筆錢,就是某個Case又大大成功。”
“你不笨。”揉揉她的頭髮,她已經發長及膝。
自從他要求笨笨別剪頭髮後,她就沒再去動過它們。平時,她紮起辮子盤上頭頂,只有在他面
前,她才會打開髮辮,讓頭皮稍稍放鬆。
抓起一束頭髮,發梢有些些焦黃分叉,他起身尋來剪刀,一點一點修去,這些頭髮的專屬權在
他。
“我本來就不笨,是被你喊笨的。對了!你明天有休假嗎?”
“你有假?”再換起另一束,他喜歡幫她剪頭髮時的親昵。
“嗯!明天輪休,要不要去逛逛年貨大街,電視上說那邊這幾天都很熱鬧。我想買點東西帶回
家給爸媽。”
“過年你要回家?”
“當然,我要回家收紅包!在我們家,不結婚都算小孩,都有紅包領。辛程、辛靖、辛勤已經
回家過寒假,只有我還沒回去。”
幾年下來,三個弟弟全上大學和研究所,都交女朋友了。問他們幾時結婚,他們老把她推出來
當擋箭牌,說什麼長幼有序,弄得親朋好友一見到她,都要問上一句——幾時和你的頭家男友結婚
?
說尷尬,是尷尬,但是,要大牙否認她和他,不想,也舍不得。
“我陪你回去。”他提議。
“不好。”搖頭,一口否決。她不要家人追著他問婚期,這樣子,他們之間就不僅僅是尷尬。
“我一個人在臺北……”
“你哥哥姐姐不是都要回陽明山陪父母親,你為什麼不去?”
“他們……真是親人?”他一直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