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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1次po完] 暗戀難為2-史上最苦之暗戀 (筱傑)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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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开她湿淋淋的长发,他介意起她的情绪,他不爱她低落,他喜欢她斗志高昂,他对她这个亲人越陷越深,没关系,反正他决定「撩」下去,决定了他们的契约不会到期。

「去洗个澡,别让自己感冒,告人需要很多体力。」

点点头,映洁环住他的腰,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她爱他,注定是一辈子的事。

「有你真好。」

「我是个不错的男人,只要妳不要找我谈爱情。」

他把安全距离标出来。

对爱情,他充满不信任,晴晴的故事,让他替爱情贴上黑色标签,连这么好的女人都会背叛爱情,别告诉他哪个女生会对他专一,也许,他和映洁之间不谈爱,能走得更长、更久、更远。

胜翊的想法和映洁的没交集。

胜翊的话让她认定,他的爱情是珍贵专一物品,他把爱情给了詹子晴,便不再对其他女人动心,换言之,她可以是朋友、家人、同事,可以用任何一种身分留在他身边,但前提是,永远别向他索求爱情。

苦苦的笑僵在脸庞,她自问,除了妥协,她有没有其它选择?

叹气,乖乖地,她离开他的身体,乖乖地,她退至安全距离,那个安全范围圈圈,只有一个女人可以跨越,她叫作詹子晴,不是吴映洁。

映洁在胜翊怀中清醒。

昨夜她睡不好,翻来覆去,眼睛闭上,全是孩子满是创伤的小身体,她起身到他房前敲门,问他有没有安眠药,或者红酒也可以。

他笑着拥她入怀,悄悄地告诉她,性是最好的安眠药剂。

他的话催眠了她,不去考虑未来或后果,没想过合约终止后的痛苦,她这个律师变得不精明。

他们接吻、他们爱抚,他再度进入她的身体,吟唱着人们千古不变的亘古音律。

然后,她在他怀中看着他的侧影,他说话、她倾听,他微笑、她松懈心情,然后,音渐歇,窗外雨暂停……

交融的躯体诉说事实,他们已是不能被分割的连体婴。

这天,台北市不上班不上课,胜翊忙得起劲,他送映洁到医院,吴小姐一看到她,就迫不及待抱住她哭哭笑笑。

「伟伟喊痛,他有感觉、他会痛了,以前他一哭痛,我的心就揪成团,眼泪直飙,这次他喊痛,我却幸福得想飞,我想,我一定是哪根筋不对,我真的是疯掉了。」

在她身上,胜翊知道,法官的判决是对的,这个女人会尽心尽力,给孩子最完整的关爱。

在他们要离去前,伟伟的奶奶和姑姑到医院,她们坚持把孩子带回家,说法官判的日期还没到,孩子仍然归他们家。

映洁失去理智,在医院里,拉起嗓子和她们对骂,她说:「孙子挨打时,妳们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半个人出声阻止?为什么妳们容许一个成年男人对孩子施暴?」

「不过是小小教训,小孩子不乖,哪家父母亲不会打小孩?」

伟伟的姑姑振振有词,还动手推映洁一把,胜翊不说话,只是站近,用力捏紧她的手腕骨,冷冷恐吓:「有本事再动她一下,我要妳付出代价。」

他的冷酷表情很有效,果然,她不敢再动手动脚,只对映洁咆哮。

「请问哪家父母管教小孩,会把小孩打到重度昏迷?伟伟才四岁,并不是四十岁,他能犯下什么严重错误,逼得你们用这种方式管教?放心,经过这件事,我会要求庭上颁布禁止令,禁止你们家任何一个人接近伟伟,不怕被关的话,尽量放大胆过来。」

「妳故意夸张事实!伟伟哪有那么严重?是他自己哭得太用力昏过去,关我们什么事?妳不要以为自己是律师很了不起,我告诉妳,我们家有的是背景,议员、立委,都有我们的人。」

「好啊!我倒要看看哪位立委愿意蹚这池浑水,每一笔证据我都握在手里,我联络了记者,他们马上到,是对是错,他们会在法官之前抢先报导。」对方凶,映洁也不软弱。

听到记者二字,两个母女落荒而逃,陪映洁打赢第一场战争之后,胜翊忙着替小孩转院、找医生,他利用人脉帮吴小姐找到工作、住处,暂且解了他们的燃眉急。

这天,他没赚到半毛钱,却忙得很幸福,他终于能体会映洁的成就和快乐起源,也承认,法律是社会最后的真理公义。

夜里,她窝在他怀中,勾住他的脖子与他贴近。厉害吧!她的适应力是宇宙第一,才几次,她熟悉他的体温一如熟悉自己的。

抱住她,胜翊感觉愉快,她是个不错的抱枕,有淡淡体香、有软软声音、有满肚子知识学问、有勾动他欲望的费洛蒙,还有让他攀上世界高峰的本钱,娶到这种女人,就像他赚到一期乐透头彩。

「为什么妳不交男朋友?」

「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了。」

「上次我们讨论的重点是婚姻,这次我们说的是爱情,有人说可以不要走入婚姻,但异性朋友不能断。」这是他身边朋友最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我周遭有很多异性朋友。」

分散注意力,她不想在这上面打圈,她的暗恋,天知、地知、她知就够了,不需要他跳进来搅局。

「我说的是更深一层的朋友。」他不教她逃,硬要她在上面绕。

「比方?」

「比方像我这种。」

「你这种?室友?」

「不对,有性关系的朋友。」

这句话,他问得她脸红心跳。没错,她缺乏性经验,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我忙。」

「好借口,但我比妳更忙,我还是交女朋友。」

「你天赋异禀,哪能人人像你?」

「妳不觉得一个人空虚寂寥?」

「寂寞是你在美国急于找一只跟屁虫订婚的主因?」她反问他。

沉吟须臾,他缓缓点头。「也许。」

「你后悔过吗?」

「人生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后悔、不值得后悔的,妳后悔过小时候对我那么好,却处处受我欺侮?」

「没有。」

她没后悔过,几次记忆掀起,那段带给她的甜蜜,总能填补他不在时的空虚。她不晓得如何解释自己的怪异,但让二十几岁的她重新选择,她相信自己仍然愿意留在他身边,即便被他欺凌。

「对啰!我和妳一样,我不后悔爱上晴晴,和她共处的那段,让我成长。她是高干的女儿,从小养尊处优,不知人间辛苦,在她身上我看到自己,也看到身为男人应该负起的责任。」

「于是,你在就学期间,开始经营事业?」

「对,那是段艰辛历程,我一方面照顾学业,一方面研发程序,还要四处找客户、征人才。不过,当我赚到的钱为晴晴买下第一件毛皮大衣、第一套珠宝首饰时,我觉得光荣骄傲,我终于有本事,为我的女人盖起温室,供她优渥生活,如同她父母亲为她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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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岳父母一定很欣赏你。」

「对,他们对我进军大陆提出很多帮助,他们甚至希望我把重心摆在大陆,把父母亲接到大陆同住。」

「如果你们之间顺利,也许你已经是个成功的台商。」

「不一定,由于我过度忙碌工作,忘记娇嫩花朵除了供她温室,还需要园丁时时照拂,我疏忽她的身体、没注意她的心灵空虚,等到发现时,为时已晚,只能面对她哭着要求我原谅她的任性。」

「你原谅她了?」

从他们时时电话联络、从他对她的温柔声调,映洁猜得出,他对她,怨少爱多……

「她生病了,妳没办法对一个生病的女人要求,何况,她曾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物。」

映洁这样算不算豁达大度?她居然和「丈夫」谈论他的前未婚妻,且讨论过程平静。

「假设,她回头要求你,告诉你,她悔不当初,希望和你从头来过,你会怎么做?」

环住她腰间的手硬了硬,他僵住。

映洁暗骂自己,笨蛋!妳的假设让他难堪,抿抿唇,她挤出一丝微笑,手压上他肩膀,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夸张对他说:「笨蛋,当然是说好啊!然后赶紧拉起她的手,走入礼堂,用一只戒指圈住你们两人的下半生。」

「我走入礼堂,妳怎么办?」他对映洁有了道义,不愿轻言离弃。

「我哪有怎么办?当然是继续为公理正义奋战,别忘记,我是不认同婚姻爱情也不害怕空虚寂寞的吴映洁,不管有没有温室,我都活得很好,也许哪天,我会站出来为民喉舌,到时我找上你家大门,逼你捐政治献金,先说好,你可不能小气。」

至于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彼此在意的亲人、是提供临时需求的室友,谁在意?

映洁的话掀起他的不满,不舒服的感觉高涨,他在生气。

「怎么了?不想捐政治献金?知不知道你这号表情很像矮黑人。」她拉拉他的脸,意图把他的臭脸挤回去。

「什么矮黑人?」

「你小时候啊,像猴子一样,又黑又矮,明明比我矮半个头,说话的时候偏要半仰脸,好像自己很伟大……」

话转开,他们不再针对晴晴发话,这让两人气氛重新轻松。

翻过身,他把她压在自己身下,矮黑人长大,长长的手臂能圈住小小的她,宽宽的胸怀有本事替她架起安全港,虽然港口里缺乏爱情,但他愿意用其它物品填平不足。

胜翊对她很好,真的。

他们一起上班下班、一起聊天吃饭,偶尔他会驾车载她到山边、海边,观松涛、听海浪。

他们都不是浪漫的族群,可是他们一起成就许多浪漫事情。

她捡一袋袋松果,替他串起门帘,每次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松果轻敲他的发缘,就像山间微风,轻抚。

他用沙子,为她盖起城堡,还挖了护城河,让强弩攻打不进,城堡里面,公主生活得安安心心,城堡里的王子为她高唱情歌,一曲又一曲。

可惜,黄昏涨潮,将城堡连同护城河淹没。

中秋节,全家人在院子里烤肉,两家人、小弟的同学和他公司员工,热热闹闹几十人,欢笑声、歌唱声,把宁静的高级别墅区,燃起跃动生命。

坐在摇椅上,映洁和胜翊仰头遥望天际,圆圆的月亮、圆圆的传奇,圆圆的中秋圆了每个人的心。

「在想什么?」映洁问他。

「美国没有中秋节,但每年中秋,妈妈不忘记寄来几十盒中秋月饼,中国留学生会在那夜聚集,像这样,唱歌跳舞说鬼故事,晴晴不喜欢吵闹,我们就坐到角落,聊聊天,说说思乡愁。」

「你会想家?我以为你是海阔天空的人物。」映洁靠在他肩膀,他口中那段,是她无缘参与的青春。

「台湾是我的根,离了枝、断了叶,不过一季又是郁郁菁菁,但人不能缺根,那是生命营养所系。」

「记不记得你出国那年?大家哭成一团,只有你满心欢喜,我以为你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

「谁哭成一团?就妳和我妈好不好,我妈哭,我能够理解,一直到十九岁,我妈还认为没有她半夜起床帮我盖棉被,我会感冒生病。

至于妳的眼泪?我实在搞不懂,没人在身边欺负妳,不是更自在逍遥吗?怎么会哭得那么凄惨?」

「没办法,十九岁有十九岁的蠢,那时我自以为迷恋你。」

「后来呢?不再迷恋了吗?」

「后来你离开,我清醒,知道爱情不过是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映洁说谎,不过,谎说得多了,会练就一身脸不红、气不喘的高段功力,会让人信以为真,教人看不清真心。

她想,假设说谎是一门独家武功,那么她成为武林盟主的日子指日可待。

「说得好,我喜欢妳的批注,爱情莫名其妙,我们是聪明人士,聪明得不去沾染爱情。」

有她的话做保障,搂住她,他心安理得,不怕负担,他喜欢这个和自己心意契合的女性。

「你的公司上轨道没?」

「慢慢稳定了,最近有不少企画案要推,包括那支广告,我想妳会有-大段时间,走到哪里都看得到我公司的名字。」

「这是个重视宣传的时代。」

「没错,圣诞节要宣传、情人节要宣传、父亲、母亲节也要宣传,好像没了媒体,人类文明将往后退一大步。」

「我赞同你的说法。」

「对了,这个送给妳。」他从口袋里拿出首饰盒。「他们说,情人节不送太太礼物很过分。」胜翊口中的「他们」是店里面的营业员。

「情人节?从七夕到中秋,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太忙,忙得忘记把它交给妳。」

「是吗?不是在评审考察,看看把礼物送给我是否值得?」

「律师真是不浪漫的人种!」

「再批评我吧!下次你的公司出问题,别来央求我出手帮忙。」

「不怕,那一群人会急着排队递名片,要求我让他们帮忙。」他指指小弟的同学,一堆子准律师候选人。

「有钱真了不起。」

「这是个经济挂帅的社会,有钱人说话自然大声。」

「越说越过分,别忘记,你们这些有钱人的财产,要我们连同警察帮忙守护,不然几次绑票,再多金山都会被掏空。」

映洁打开盒子,是一条钻炼,不特殊、很普遍,是所有男人临时起意,便可以在百货公司里买到的东西,不需要特别动用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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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送她东西,没有意图、不求回报,只是希望她快乐,这份心意,教她感动。

「喜欢吗?」

「天下女性,没人拒绝得了钻石。」

「真的吗?我以为妳是特殊例子。」

「我哪里特殊?」

「第一,我很少看妳装扮自己。」

「我很邋遢?」

「妳不够女性,套装、发髻,妳在糟蹋自己的美丽。」

「那是我的职业的关系,你总不能要我穿雪纺纱洋装,细跟鞋,烫着一头法拉头,十指涂满红蔻丹,金炼、钻腕叮叮当当上法庭提诉讼案吧?」她提出反驳。

「即使是上班以外的时间,妳也很少打扮自己,总是穿戴简单就跟我出门去,我发觉妳连结婚戒指也没戴。」

结婚戒指?她能戴吗?一个假装的身分,她能留住多久?她不愿意将戒指当成说谎工具,宁愿细细收藏,将它摆在盒里,和她的童时记忆摆一起,假设它是一段美丽曾经。

「你的戒指太贵重,我怕弄丢。」她随意找来借口。

「第二,不管再帅的男人站在妳眼前,妳都不多看一眼。」

「帅男人?什么时候?」

「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有不少上得了台面的员工登场,妳连一眼也没多瞧。」

「你期望我在婚礼上当花蝴蝶,对帅哥猛抛媚眼?」

「我以为女人和猎豹一样,对于条件好的男人,嗅觉敏锐。」

「你对女人的认知不多,女人不是猎豹是花朵,只对蜂蝶散发香气,愿者上钩,不愿者离。」

「不,在我眼里,妳是猎豹,对于想要的东西专心一意。」

他看出她的本质?知道她的嗅觉总是为她寻出有他的方向,只要给她一个小小机会,明知道机会对自己害处多于益处,她仍然永往直前不畏惧?

映洁心狂跳,脸上却不动声色,玩笑说话:「那么你千万小心保重,不要被我啃得尸骨不存。」

「放心,妳是猎豹我是猎人,我手上有最先进的武器,想啃蚀我之前,妳要先小心自己的毛皮。」

又是一语中的,她的毛皮、她的心往往在他面前一败涂地。她怀疑,他是有心抑或无意。

接手她手上的钻炼,他替她戴上。

「现在妳是我的驯服兽,从此乖乖听令行事,我会把妳喂得肥肥胖胖的。」

映洁的回答是哈一声笑,突然,烟火放起,红红绿绿的星坠镶在夜空天际,替月亮增丽。

将映洁收进怀里,抱她的举动变得自然快意,他喜欢她在自己的护翼里,一如喜欢和她谈论不停,他对她越亲近,就越不愿意分离。

悄悄地,他在她耳际说:「这条项链不适合妳,下次,我再挑一样适合妳的礼物。」

映洁心暖烘烘,嘴却违意。

「不用了,你可以折合现金。」

「请问妳,律师是最现实的人种吗?」

她没回答,一声巨响,映洁措手不及,吓一大跳,胜翊笑笑说。

「原来律师还是有害怕的东西。」

大手盖在她耳朵边,他们同时仰头,小弟和同学施放的烟火,一次又一次划亮半个夜空。

正文 第七章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多,映洁老觉得疲倦,往往一个不小心,眼瞇瞇便打起瞌睡,害她在会议厅里,被老板海削。

接下来感冒了,她没时间看医生,想想自己是健康宝宝,多喝水、多补充维生素就会没事,哪里想得到,让她吐到差点去掉半条命。

连吐三天,她瘦掉半圈肉。中午,才闻到便当味道,她就冲到厕所大吐特吐,吐掉早餐残余物、吐掉胃液加胆汁,她觉得五脏六腑全要从嘴巴中呕出来。

好不容易吐净胃液,她趴到洗手台漱口,漱掉嘴里的酸臭味。她的胃一向强健,没道理让小感冒打败,难不成是SARS?

又是一阵呕心,她压住喉间,猛咽口水。再吐,恐怕连胃都要跳出来。突然,她发觉指头间,一颗小圆球在她喉咙处上下滑动。

心惊,映洁对镜子细看,真有东西,圆圆的、用力压会滑动……哪一型感冒会让女人长出喉结?不会吧……她没听过这种病例。

不祥的念头从脑间闪过,看看腕表,十二点半,要等下班才挂号看医生吗?

还是不要!晚上,她约了胜翊吃饭,他说发现一家日式餐厅,东西做得很道地。

好吧,下午请假看医生,映洁决定下得很快,走出洗手间,拿起包包,递出假条,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答案。

两个小时后,她从医院出来,不晓得该哭还是笑,背靠在医院墙边,双手摀住脸,头痛欲裂。

拔掉发髻,痛的感觉没有丝毫减轻,揉揉眉心,怎么办?

她没想过自己居然怀孕,更惨的是,还挑在这个非常时期。

胡涂,两个月月经没来,她有本事忙到忘记,若不是孕吐太凶,她会不会一路忘到小孩落地?

坏消息二,她的甲状腺上长了东西,超音波照过,医生说组织看来似乎不太好,于是替她做切片检查,先检查是良性或恶性肿瘤,检查报告下个星期才会出炉,眼前,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担心;一是不理。

不过,医生建议,不管良性或恶性,拿掉会比较安心,因为即使是良性也会转变成为恶性,若真坚持不开刀,每个月要去做一次同样检查,持续半年,才能放心。

问题是,动手术必须进行全身麻醉,麻醉对胎儿会产生影响,而且,万一是恶性肿瘤,必须同时拿掉两边甲状腺,开刀后,她将终生服用药品,药的副作用对胎儿……她不敢往下想。

她怎能在这时候选择开刀?!除非她不想要孩子,可,她不想要吗?

她没想过他会来报到,更没想过一个生命将架起他们的桥梁,可是,没想过,并不代表她不期待啊!

在擦枪走火那夜,她期待过新生命,期待他的存在让他们的契约更形合理,她猜测也许为了伴随Baby成长,她和胜翊的契约会无限期延长,就算他和詹子晴之间不成过去、就算他的爱情再不分赠,能留在他身边,一天一天、一月一月,她理解满足二字如何书写。

她是律师,应该把理智摆在感情前面,冲动不正确,用生命换取生命应该多加思考,这是重大事情,她必须想清楚,别骤下决定。

她需要一个人同她商量,找胜翊吧!他总能在她心慌意乱时,摆平她的焦虑,在她不确定时,给予勇气。

她该找他谈,谈谈孩子、谈谈未来,谈谈他们的生活是否该为一个新生命乱序。

拿起手机,她拨他的号码,他关机了,拨到办公室,秘书说他接到私人电话,匆匆出门,没交代要去哪里、几点钟回来。

打电话回家,爸爸妈妈、公公婆婆都没事,而三楼家里没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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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失去他的下落。

映洁不想独自面对空荡荡屋子,便跑到百货公司逛街,她很少做这种事情,这种有钱有闲的少奶奶工作。

拎起包包,满柜的化妆品服饰引不起她的兴趣,她走到儿童馆,柔柔的粉红、粉蓝、粉黄,温暖她的心。

看到婴儿床,她感动;看到奶瓶、婴儿沐浴用品,她幸福;每摸一样小东西,掩不住的笑容在脸庞漾开。

她真想「骤下决定」,决定把孩子留下,至于脖子上那颗东西,往好处想吧!说不定它会自动消失、说不定它是良性,说不定在她生小孩时一起拿掉,她省了一次麻醉药品。

儿童馆里的东西每项都可爱,每走一步,它们就鼓吹她一次,生命是件多么美妙的事。

于是,律师的理智缺席,她买下两套婴儿服,一黄一蓝,小小的兔子绣在前襟,她开始幻想小婴儿的笑容,不知道是像她多一些,还是像胜翊多点。

看看腕表,五点多,希望胜翊在家,提起纸袋,映洁搭车回去,进家门前,她低头对纸袋说话。

「麻烦你,用你说服我的力量,说服胜翊吧!」

拿起钥匙,打开大门,走进,她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女人。

微笑的嘴角合起,兴奋之情冷却,恐惧漫上心间,一件她无法控制,不是谈谈就能解决的事发生了,隐隐约约,她知道不对。

莫名想逃、想哭,可是女人挡住她的去路,让她无从遁形。

女孩站起身,面对映洁。

「妳好,我是詹子晴,妳是吴映洁?之前妳接过我几次电话。」

詹子晴?!手上的纸袋滑下,婴儿服从里面掉出来,映洁脑中一片空白,她回头来找胜翊?她侮不当初、希望从头来过?

该死的自己、该死的乌鸦嘴、该死的一语成谶,她为什么要猜测她会回头?为什么不猜猜胜翊爱上自己?

「妳还好吧?」詹子晴定来,摸摸她的额头。

映洁看出她和自己的不同,她是小女人!她温柔体贴,和自己这只猎豹截然不同,晴晴脸上身上全写满胜翊的爱情,而她……只有脖子间,挂上一条象征被驯服的项圈。

晴晴虽然生病,虽然清瘦,却依然美丽动人!难怪他要受她吸引,难怪异乡土地,他决定和她一起。

回神,她忙对晴晴解释:「妳好,我是……」

「我知道,是胜翊的室友。」晴晴接口。

室友?!他这样向她介绍自己?!原来,不管他们之间上过多少次床,不管他们是否有条新生命作桥梁,她是他的契约新娘,不变;他们的室友关系,不变:他对晴晴的爱情……同样不变。

映洁钻进牛角尖,脱不了身,一缕缕丝线、一张张破网,捆绑得她想喊救命,偏偏喉咙哑了,肿瘤压迫她的神经,痛苦从心间涌入喉头,卡着、哽着、苦不堪言。

「胜翊跟我说过你们之间的合约关系,我觉得台湾同胞好先进,这些观念,我们内地很少人有。」

连这个都对她说,他对她一点都不保留。

苦笑,映洁低身捡起地上的衣服,收妥。

「妳买小宝宝衣服?」

「嗯,送人的,我同事生小孩。」给个借口,她着急回房。

「映洁。」晴晴喊她。

她回头。

「有事?」她强自镇定。

「胜翊在洗澡,他说,找到不错的日式餐厅,等一下,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错的日式餐厅?她以为只有他和自己的聚会,原来并不,她只是配角,专用于衬托红花的绿叶。

「我有点累,想休息,你们去好了。」

强撑的微笑痛苦,心脏在急速压缩,她急于闪躲,顾不得礼貌,映洁反手关上门,把自己关进无人空间,受伤猎豹要缩起身,在安全处舔舐伤口。

她又吐了!药物帮不了忙,医生说孕吐是自然现象,过了这两个月自然会转好。

晚餐,映洁笑着对胜翊说她不舒服,要他自己带晴晴出去吃,他们这顿饭吃很久,将近十点钟才回来。

映洁没休息,侧耳听见门开门关声,她的心被每个声响撞痛。

晚餐愉快吗?小别新婚,他们要谈的离情很多吧?吸吸鼻子,呕吐感瞬间膨胀,她放下手边文件,冲进厕所,大吐特吐。

移位的心肺肝肠,寻不着原位摆放,拂开散发,她趴在洗脸盆边喘息。

「妳真的不舒服?我以为妳不高兴。」

胜翊的声音在浴室门口响起,她苍白着一张脸回头,苦笑回答:「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因为晴晴搬进来,她认为妳不喜欢她。」

「对不起,如果我的表现不好,原谅我吧!我……我身体不舒服。」冲掉马桶水,漱漱口,她捧着虚弱的胃走出浴室。

捞起她的腰,他把她抱进床边。「妳怎么了?」

浓浓双眉皱起,她真想将之解释为关心,不过,她还算聪明,了解他的关心只放在隔壁那个生了病的女人身上。

「我感冒、胃有点发炎,没事的,药吃吃休息休息,明天就会没事。」随口敷衍,收起要同他商量的事情,那对他……并不重要……

「明天请假一天吧!」

「不行,下个星期我有庭要开,我还有很多资料没整理出来。」

「请假一天好吗?我有事情想和妳商量。」

「我可以现在商量。」收收档案,她坐正身体,等待他。

「这件事有点麻烦,我想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说嘛,我现在精神还可以。」

「妳精神可以?才怪!」他拉过椅子和她面对面坐下。

不抱她、不搂她、不拥住她的肩膀说话了?因为晴晴在隔壁是吗?酸一阵阵,腐蚀……

「别吊我胃口,你不说,我会整晚睡不好。讲吧,我在听。」心脏无力,她理解等待法官宣判的罪犯,如何度过难熬夜晚了。

「晴晴的病情加重,医生认为情况不乐观,她希望在死前为父母亲做最后一件事情。」

这件事让他心情沉重,他是个重承诺的男人,曾经,他答应陪晴晴走完最后一段生命、答应给她一个婚礼,现在,她出现要求他兑现承诺,没有借口允许他不实现诺言。

「什么事情?」

「举办一场婚礼,让她的父母亲看见她风光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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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话,他心中反抗挣扎,他不想放弃眼前的生活、不想放弃映洁,可是晴晴的哀求……她的生命只剩下半年,他怎忍心拒绝?

整个晚餐间,他心事重重、他反复思考、他决定难下,到最后,是晴晴的无助和映洁的独立让他作出选择。

没有他,晴晴黯淡的生命将更加艰辛;没有他,映洁仍然精神奕奕,为前程打拚。

他的决定没有想到自己,纯粹以两个女人的角度作考虑。

「新郎是你?」

映洁猜他没办法拒绝晴晴的请求,猜这场婚礼是他梦寐以求,所以他满心乐意,为晴晴、为她的父母亲完成这件事情。

他不作正面回答。

「之前Dink决定和他的妻子离婚,给晴晴一个婚礼。」

她猜错了?她的推理能力一天比一天下滑?不!映洁的第六感告诉她,晴晴的到来,不会光是送来请帖。

「然后呢?」

「Dink的妻子怀孕,他给不起晴晴婚礼,他们讨论很久,决定分手,晴晴不愿意自己短暂的生命破坏一个家庭,而那个家庭正要开始孕育新生命。」

男友给不起婚礼,前未婚夫给得起,于是回头来找他?

她要怎么置评?詹子晴是太自私或太天真?胜翊是太爱她或太笨?笨……提到笨,她自己赢不了他几分。

若是够聪明,她大可以告诉他--晴晴真善良,要是她知道我们这个家庭也要孕育起新生命,也许她会放弃想法,放弃找你举办婚礼。

可惜,映洁笨,她笨在处处对他体贴。

她想,若自己横在他们中间,未来几十年,他心有遗憾,遗憾自己不能陪晴晴走完最后旅程。

映洁笨,笨到清楚他的爱专属一人。

她想,就算她留得住胜翊的人,却留不了他的心,他的人在她身边,岁岁月月,愈看她愈憎恨。

所以?,她决定让自己「聪明」,放手爱情,任他自在、任他倾力追逐他的爱情。

「她真善良,我能理解你为什么爱她。」

她笑得勉强,瞠瞠眼睛,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她经手的合约那么多,结束一个合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想,真讽刺,同样是新生命,Dink的孩子为他的母亲保留住婚姻,而她的小孩却要她用生命去博取。她的运气不好!真的很不好!

「她是个好女人,妳也是。」胜翊说。

他用「好女人」来央求她解除约定?

不需要的,她会赞成他一切决定,一如多年以前。

她起身,从柜子里把合约拿出来,交给他。

「合约结束了。」

她错了,以为故事正发展至高潮,哪里想得到,不是高潮,是不在预料中的结束。惆怅吧!留下未完续曲,她不晓得有没有能力独自编写下去。

他不收合约,手背后面,不想终止他们之间,是真的。

「妳仍然可以住在这里……我的意思是,妳会和晴晴相处融洽。」

他的要求近乎过分,她的表现还不够大方?他怎还能要求她和詹子晴相处融洽?

「你高估我了,我不会和她相处融洽,就算只是契约婚姻……重新适应自己的单身身分,我需要一点时间和距离。」

退后三步,是的,她需要距离,远远的,在看不到他的距离外,然后像过去八年一样,在都市角落里,用忙碌、用生活,把她的爱情压缩在箱底,压得它透不过气、压得自己全然麻痹,忘记曾经……曾经她的生命以爱情为中心。

「映洁……我又伤害妳了,对不对?」

他不给她距离,走向前,胜翊一把将映洁拥进怀里。是不是他的决定错误?是不是他该重新评占?说不定映洁没他想象中坚强,说不定,会有其它办法解决窘况。

「有一点,不过,我很坚强,也许三天五天、也许两个月,我会恢复正常,不过这次,我不哭了,你说过,我哭的样子很丑。」

再度推开他,她退两步,退到墙边,距离总是要保持住,因为合约已经终止。

「如果妳想哭,我不会恐吓妳,这次我会用宽容眼光看待妳的美丽。」

她不哭的样子比哭更丑,强忍的泪在眼眶间打转,她用力憋忍,颈间动脉浮现。

「谢谢你的宽容,不过,我二十七岁了,我有自己的事业、生活圈,再不久,我会有自己的生活,也许结婚、也许当妈妈,二十七岁的女人再软弱,我不会原谅自己。」

向前走,他就是不给她距离,将映洁压制在墙间,捧起她的脸,他威胁她。

「我喜欢看妳哭,不哭的话,我就扁妳。」

话说出口,两人同时笑开,悄悄地,她拭去眼角泪湿。

「这句话的有效期限过去了,它再影响不了我。」

又哭又笑,她不晓得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分离,再见,是很难出口的话语。

「真可惜,不然我可以复习过去,看看爱哭的妳,和老被我欺负的妳。」

「复习过去有什么好?我宁愿望眼未来。」

虽然,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只隐约猜得到,她的未来没有他、没有爱情、没有快乐和幸福,可是,她被迫选择,只能前行、不准后退。

「映洁……这次,妳又被我欺负了。」他说。

映洁忍控不住的泪淌下,摇头、再摇头,她摇得很用力,一个冲动,抡起拳头,她一拳拳捶向他的肩。

「可恶,你非逼我哭不可?你不是贾宝玉,我不是林黛玉,哪有那么多眼泪相欠?」她的坚强,一寸寸被他击垮。

「对不起。」搂住她,他但愿她更用力。

「你坏透了,不过是两千块钱,扣掉一碗芒果冰,剩下的,你以为能买到多少个原谅?」

「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我才慢慢适应有你的日子,才慢慢适应睡觉时身边多一个巨人,你说从头来过就从头来过,有没有想想,我的适应很辛苦?」

「对不起,这几个月,我很幸福。」

他说幸福?

那么她可否要求他改变主意,告诉他,有个Baby愿意为他带来更多幸福?唇启、唇合,说不出口的话含在嘴里。晴晴的病颜、他未竟的爱情……她怎能出口要求?!

「有话想告诉我?」

凝视他的脸庞,她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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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给我一点时间准备,不要要求我马上搬出去,我最近很忙,我有很多消息需要消化,我……我……需要时间想个好说法,面对我的父母亲。」说到最后一句,她气弱。

「我陪妳一起面对。」

「谢谢,我可以三天后再跟我父母亲谈吗?」

「几天都没关系,我在乎的是妳的心情。」

他说在乎她的心情?她该不该为这句话高兴,或者庆幸自己,这段同居生涯,她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她赢得他一段记忆。

「我会好好的,我保证。」

伸出五指,她笑望他,微笑痛苦,但她坚持不让他尴尬,因为,她爱他,二十七年了,盘石不转移。

映洁不知道如何消化这个夜晚,她的心中,想着的全是躺在胜翊房里的两个人。

他们是不是……是不是爱情复燃,感觉常在?

那个她躺过的柔软床垫,是否正上演缠绵悱恻?

他们是否低声私语,谈着分离的日子?

痛苦敲击她的知觉,来来回回,她的赤脚在木头地板间踩过千百遍。

收拾满地文件,她打开衣柜,拿出行李箱,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塞进箱中,几个月的生活点滴回到脑海中,说好不流的泪水,泉涌。

「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多衣服,三两下就收拾完,为什么……」

话到一半断掉,她想起,来的时候心情愉悦,走路快、说话快,连搬家退房的动作都快到让她惊讶于自己的工作效率。

要走了,每个动作都是牵绊,都是流连,盼着慢过一分是一分,盼着自己成为武侠小说主角,多待一会儿,情势逆变,高手相助,反败为胜。

叹气,高手不在人间,好运用罄,这段相处已是她生命中的奇迹,贪心过分,不贪心委屈。

映洁翻空所有的抽屉,把自己的东西全数收起。

打开衣柜底层,拿出小铁盒,映洁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铺间,那些全是他的东西,他不要的弹弓、他的小球、邱爸爸替他做的筷子枪、他考坏的考卷……还有一枚他替她戴上的婚戒……映洁收集所有他不想要的东西,从小到大。

一项旧物、一个故事,她可以细细数出。

比方小球,她记得,他本来拿在手上玩,她跑过去撞到他,球脱手,滚到路边水沟。

心慌,映洁顾不得水沟肮脏,低下身,用手捞起,当她把球洗净,用香水喷过送到他眼前时,他一看不看,背过身去。她接收了小球,骗自己,那是他送的礼物。

再说筷子枪,胜翊拿她当标靶,橡皮筋射到她脸上,登时,她的脸红肿一大块,眼泪扑簌掉下,她不敢放声大哭,但还是让大人听见哭声,两个妈妈同时跑来。

胜翊来不及恐吓她,乖觉的映洁在长辈询问时,认分说:「我不会玩手枪,橡皮筋弹到自己。」

后来,他良心发现,把枪丢给映洁,成了她的珍藏品之一。

她总是在替他圆谎,造就出一身说谎本事,现在,她又非得说谎,只是这次的谎让她痛心疾首。

抱住小铁盒,她怔怔坐在床沿,回想他们的性情、他们的过去,炎热的午后、清凉的刨冰,她为他写功课,写得满心幸福;她为他挨骂,带着壮士断腕的悲情。

她以为她专心为他,终有一天,他会爱上她,再不肯离开她,哪里知道,他的爱落不到她身上,她只能当他的旁白。

她坐在床边,姿势不变,从子夜到午夜,从午夜到清晨,露重雾浓……

天蒙蒙亮起,映洁挪动身躯,迅速整理好自己,打算在没人发现的时候离开家里,走出房门,却见到晴晴。

「我的时差调不过来,害胜翊整个晚上被我吵得没办法入睡。」她嫣然一笑,举举手中的杯子,她问:「这个是妳煮的冬瓜麦茶吗?」

「对。」点点头,她不想再被误会自己不喜欢对方。

轻叹息,原来昨晚睡不着的人不只有她,晴晴也会烦心吗?担心自己的存在破坏她的计划?映洁轻摇头,不会的,只要是胜翊想要的事,她都会抢在面前做,不叫他为难尴尬。

「妳煮得很好喝,以前胜翊要我做好几次,我都做不出这味道,妳可以教教我吗?我希望能替胜翊多做一点事,他对我太好,我对他太坏,我的生命所剩不多,但愿自己能将余下的时间,带给他很多快乐。」

她误会晴晴了,她用小人之心度人家的君子腹,原来这次出现,晴晴并非全然自私,她想要弥补胜翊对她的爱情,既然如此,她有什么好不满?

「冬瓜籼麦茶的重量是二比一,煮好后,放下妳的爱情。」映洁语带双关。

「爱情?是什么东西?」晴晴不懂,偏头,映洁看见她的单纯神情。

「是玫瑰花。」玫瑰花是她的爱情,她爱了他一辈子,偷偷喂了他几千次爱情,他把她的爱情吞进肚子,却回馈不了她同等心情。

「我懂了,玫瑰代表爱情,我必须在茶里放下玫瑰爱情与专心,难怪我老煮不出妳的味道,原来我始终没放下我的心。」

「以后,妳愿意为他放入爱情吗?」映洁问。

「我会,对Dink的心,我回馈了;对胜翊的情,我将尽心偿还,用我仅存的生命。」

「这样很好,我想胜翊会感动的。」微微一笑,映洁给她支持笑容。

「他感动我的地方才多,妳想听吗?」拉起映洁的手,晴晴认为自己会和她成为好朋友。

「不,现在不行,我必须去上班,不工作的话,我会饿死。」她试图轻松可爱,但她做不来,天真可爱是晴晴的专利、受人怜爱是晴晴的专利,至于她的专利是……埋藏一段没人知晓的爱情。

「好吧,早点回来,胜翊说妳想搬出去,我真希望能和妳多相处一段时间,如同胜翊说的,妳是一个很棒的女生。」

「我尽量。」点点头,映洁挥别善良的晴晴。

这天,她没去上班,她像幽魂般在马路上乱走,乱序的心、乱序的她、乱序的身体,让映洁的不舒服涌到胸口,儿童馆的童装引不起她的兴趣,过往的人群熙攘,她仍然孤寂,地球仍然转动,她的心却停摆。

没有思考、缺乏逻辑,空空的大脑只想哭泣。

她走累了,两条腿抗议,不想回去,却也不想横生枝节,让胜翊晴晴多有想法,所以再不愿意,她还是走回豪宅--一个曾经被她称为家的地方。不过,在进屋前,她下了另一个决定,她打电话给老板,说:「我愿意出国。」

打开门,胜翊和晴晴坐在沙发上,他们有说有笑,谈论念书那几年,共同的经历让他们很有话聊,映洁解释不来他们脸上的笑意,只好归类它们,说它的名字是爱情。

知不知道爱情和暗恋的差别?很简单,一个摊在阳光下,一个在阴暗中躲避;一个双方开心,一个暗地品尝甜蜜;一个随时燃起热情,一个冷冷清清。不管是日里夜里,爱情中影子成双成对,暗恋中花落人独立。

「映洁,妳回来了,尝尝我的冬瓜麦茶,我试了一下午才成功。」晴晴跳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饮料。

她喝了,尝不到甜蜜甘醇,只尝到苦涩心碎。

晴晴奉出她的爱情,胜翊得偿宿愿,爱情来到他们之间,即便光阴不长,浪漫无限。低低头,映洁想回房,这里不是她的世界,她的世界与阳光无缘。

「妳还是不舒服?」胜翊走到她身边,试试她额头上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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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只是有点累。」推开他的好意,她不想自己误会,把同情错觉爱情,那只会让她更坠无底深渊。

「能一起出去吃饭吗?」他不准她推,坚持把手落在她的肩膀。

「我想睡了。」映洁退一步,退出他的关怀圈。他坚持,她固执,在他的爱情面前,她的暗恋将被消灭。

「不吃点东西不行,我帮妳带回来。」

强打起精神,她对晴晴微笑。「我真的吃不下,晴晴,帮忙把我的份吃掉,妳太瘦了。」

关上门,锁上门,今夜她的房间不欢迎任何人。

正文 第八章

胜翊、映洁两人排排坐,面对凝肃的四位长辈,话难言。

这些天,他们两人谈过又谈,夜里促膝说到天明,他们找不到两全齐美的办法,从不对他坚持的映洁坚持自己需要距离,于是,她要出国工作,他留不住她。

一纸合约摊在家长面前,看过,他们气到说不出半句话。

「之前,我和晴晴之间有些问题,所以迟迟不谈婚姻,但为了早点把爸爸妈妈接到台北,不得不出此下策,把您们四位拐上北部。」胜翊说。他作好准备,让自己成为矛头。

「你们年轻人居然是这样子处理事情?映洁,我一直以为妳懂事聪明,怎么妳也跟着胜翊胡闹?!」吴爸爸指着女儿说。

「对不起,当初,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提议,将来我和小弟的发展都会在台北,把你们留在台南老家,实在没办法放心,所以……」当箭靶是映洁的工作,她不习惯让胜翊代劳。

阻下映洁的话,胜翊拉拉她的手,把她推到自己身后,他是成年男人,照顾映洁是他的责任。

「对不起,问题在我,我很自私的要求映洁同意我的想法,我认为你们四位从年轻感情就很好,要是能住到一块儿,互相照顾,会让我们更放心地朝事业上冲刺,我说服映洁同意我,没多加思考未来问题。」

「不管怎样,你们进过礼堂,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怎么可以说离婚就离?」邱爸爸说话。管他,是合约也好、是欺骗也罢,反正就算是错误,他们也乐得将错就错,映洁这个媳妇他们要定了。

「对啊!左右邻居都知道映洁是我们家的媳妇,我也承诺,过两年生了小孙子,要回南部办流水席请客,你们临时给我玩这个,我没办法接受。」邱妈妈耍赖,每次儿子碰上她耍无赖都会妥协,这回她打定主意,要任性。

「映洁,妳要想清楚,女孩子不比男人,结婚再离婚会失去身分,往后有谁肯娶妳?」吴妈妈对自己女儿苦口婆心。

「没有男人肯穿破鞋。」吴爸爸气疯了,口不择言。

「我本来就打定主意不结婚,不会有爸爸说的问题,而且、而且我们……我们之间,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咬唇,映洁说谎。

她的话引起轩然大波,胜翊看向她,她那副壮士断腕的决绝表情和童年时期替他扛黑锅的表情一模一样。

又来了!她总是抢着挡在前面,总是不计受伤地维护他,她不是说,迷恋他是童年蠢事吗?既然是蠢事,她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去做,她的智商有问题,她的头脑要找外科医生洗干净。

「什么?!你们不是真正的夫妻,别骗我们,你们住在一起那么久,而且你们的感情很好,这是我们亲眼看见的。」邱妈妈跳出来否决映洁的话。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像亲兄妹,怎会不好?也许小时候我们有点别扭,现在我们都长大懂事了,这段时间,胜翊提供我许多工作上的帮助,我也努力给他精神支持,所以我们相处融洽,是自然而然的事。」第一个谎说出,第二个谎自然顺口。

「不管,我不要别的媳妇,我就是要映洁留在这里,不然,我们一起搬回台南。」邱妈妈拉拉好友,强上儿子。

「我不做媳妇,当您的女儿也不错。」映洁婉声说。

「别跟我讨价还价,老公你怎么说?如果胜翊娶别人,我们就回老家。」

「有什么问题,反正我们四个老人互相照顾习惯了,你们年轻人要怎样随便你们。」邱爸爸不看儿子。

「爸妈,晴晴是个不错的女孩,你们见过她,也喜欢她,不是吗?」胜翊说。

「那是以前,现在,我只要映洁,你不要想拿别人来换。」

「爸爸妈妈,如果你们真的为我们两个好,就该同意这件事。」

「离婚会对你们两个人好?强辞夺理!」

「我们事务所在美国有一个分部,每年都会提供机会给愿意出国深造的员工到那里工作,我可以一面上班,一面在附近大学拿学位,那对我的未来有很大帮助。

老板跟我谈过几次,以前我不敢同意,是因为小弟还小,你们又住在南部,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我担心自己赶不回来,现在,你们都在台北,还有胜翊、邱爸爸、邱妈妈肯替我照顾你们,我才敢放心答应老板,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同意我们离婚、同意我单飞。

至于胜翊,邱爸爸、邱妈妈,你们很清楚,他心里真正喜欢的女人是晴晴,你们硬把他和我绑在一起,我不快乐,他有遗憾,最可怜的是晴晴,一个误解夺走她的一生幸福,这样公平吗?

好吧!就算我们当听话小孩,十年、二十年,为你们守住这段婚姻,结局会圆满吗?两个不快乐的孩子,你们乐见吗?所以,真心为我们好,你们应该赞成我们的决定。」

话说完,映洁看看周遭的家人,众人皆沉默无语,凝重的表情在大家脸上,同时也写入胜翊的脸庞,吞吞口水,她想她说服大家了,起身,她离开客厅,走出大门,转往旁边的电梯。

胜翊在她身后离去,大步跨过,他进入电梯拉住她的手臂,表情严肃。

「我说错话?」映洁不懂他的怒气。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挡在前面,替我圆局?妳认为我没有能力解决问题?」

「我没这样认为,我只是觉得,要留下来的人是你们,如果把问题建立在你身上,晴晴不好做人,你夹在中间也不好过。反正,我是要离开的,就算对我的作法不谅解,时间距离隔开,我容易获得原宥。」

「笨蛋!」大手伸到她脸颊,轻轻地,他把她揽进胸前。

「帮你做事,还要被骂。」抛开那颗不明肿瘤,假设肚子里的不是小孩,只是胃涨气,她刻意装得不在意分离,假装这是她最爱的结局,骗胜翊也骗自己,这叫作皆大欢喜。

「这么笨,不被骂,妳要吃亏一辈子吗?」揉揉她的头发,不想她走、不要分离,她的话逼他正视未来,是不是他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这个念头吓到他了,他在做什么?晴晴才是他爱、他要的人啊!他和映洁之间是合约、是默契、是早就注定的结局,为什么他要心痛、要质疑?这是不对的!

况且,晴晴还在生病,他允诺了她,要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呀!昏了,一个对自己、对别人处处把握的他,竟然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我认命了,反正我总是在你面前吃亏,我上辈子一定欠你很多。」在他怀中,她悄声说。

乐观、正向思考、往好处想,至少她拥有他一段、至少他的空窗期由她填满、至少他看见她委屈、至少他知道她专心为他,这么多的「至少」让她确定,未来不管她是否在他身旁,他会记得她、记得她的心。

「映洁。」电梯到三楼了,他没走出去,按下按钮,电梯门关上,下降。

「嗯?」背对电梯门,她没看见他的动作,窝着他、贴着他,她知道自己能待在他身边的时间不多了。

「不要出国。」他的请求近乎可恶,没办法,他习惯在她面前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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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她眷恋他的体温,不想从他怀间退位,但愿电梯上上下下,再不开启。

「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我想看见妳。」

「你会看见我,也许过年、圣诞节,我会回来,就像你以前。」

「一年一次?我不爱当牛郎织女。」

「你当然不是牛郎,你的公主在你身边,不用想念、毋需怀念,你的爱情真真实实摊在你面前。」这些话逼她面对现实,映洁退后两步,看着他的脸,未分离先思念。

「答应我,妳会好好的。」他的手搭上她的肩。

「如果我不呢?」偏头,藏起伤心,她笑得毫无心机。

「妳敢不好,我就扁妳。」他的拳头贴上她的额。

「你忘记我已经对这句话免疫?」摇摇摇,她摇掉他的拳头。

「我可以试着让疫情扩大。」

「好吧好吧,别恐吓我,我答应让自己好好的,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看。」

「送我上飞机时,哭出一张大花脸。」她伸出十指,指着他的脸。

「妳趁机报复?」他张开大掌,包住她的手指。

「是你欠我的。」

他还想说话,电梯门开,晴晴等在门外,她一手拉住一人,笑问:「我还以为电梯坏了,上上下下不见它开门,怎样?你们爸爸妈妈有没有好生气?」

轻轻地,他握住她手的五指松开,悄悄的,她的心又受伤了。

映洁走了,所有人都不对劲,邱爸爸、邱妈妈连做复健,两个人都要斗嘴老半天,弄到最后,竟是以「都是谁宠坏儿子」作收场。吴家两老还住在这里,却是怎么住怎么不顺意,寄人篱下的感觉很糟,却又害怕女儿在遥远的国度里担心。

胜翊是个重诺负责任的男人,他细心照顾晴晴,不单为她找来特别护士,还为陪伴她,把视讯设备装在自己的家里,尽量不出门。

他们的婚礼只在大陆举行,参加的亲友团人数不多,邱妈妈是团长兼团员,从头数到尾,一根手指刚好数完。晴晴的父母亲感恩胜翊的宽容与接纳,把女儿交给他,完成了他们最大心愿。

婚后,晴晴住进映洁的房间,她不解为什么新婚夫妇不能同床,再亲密的事他们都做过了呀!胜翊却以她身体不好、他的工作量大为由,坚持分房。

胜翊没仔细分析过自己的坚持,他给了一个理由,便认真地相信起自己的理由。他努力让日子过得平静、努力让埋在心底隐隐蠢动的情绪消弭,可是,只要一想起映洁,他的平静变得益发困难。

他常想起她,想她在美国的生活是否顺利、想她的同学同事有没有给予她支持鼓励、想她哭泣时,有没有人出借肩膀……出借肩膀四个字让他红眼,莫名的占有欲强到令他害怕。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突如其来的空虚让他顿觉生活索然无味。

秋去冬来,晴晴的身体益发不好,前阵子强撑的精神在婚后显得委靡,她常常睡睡醒醒,胃口不好,迅速消瘦,成天,她在医院和家中绕,她不愿意在医院中等死,胜翊只好替她找来最好药物,支持她走到最后。

晴晴唯一能替胜翊做的事只剩下煮冬瓜麦茶,她加了爱情,可是胜翊却戒了茶瘾,他不再喝冰箱里的冰水、不再对冬瓜麦茶成瘾。

今天,Dink打过电话来,询问晴晴的病情,接到他的电话,晴晴眉宇间显得温柔甜蜜,消瘦的手指绕着电话线,殷勤。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谁都对爱情无能为力,她爱他,前生注定,能和他多讲几句话也是好的。

胜翊走进客厅,她匆匆向Dink道再见,挂掉电话。

「在和Dink讲电话?」胜翊问她,温柔的举动里没有醋意。

「嗯。」看着他的表情,她心中有怀疑。

「他有没有提到,对妳的病情,是否有更好的疗法?」

「没有。胜翊……我能问你一句话?」

「妳问。」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太特殊,还是……以前,你常说爱我,可是,当你知道我和Dink的事情之后,没有生气发飙,只是告诉我,有任何需要一定要找你,然后默默离开。」

「我的表现不对?」

「我以为你会大发雷霆,痛骂我一顿。」

「在妳爱上Dink时,妳对我什么感觉?」

「我有很重的罪恶感,我常睡不好,想着被发现时,你的愤怒。」

「那就对了,妳已经处罚了妳自己,我何必愤怒?」

「可大部分的情人分手,都不是这样的。」

晴晴的话让他想起送机时,映洁对他说过的话,当时他不顾来往人潮,只凭直觉行事,抱住她,他不放手,直想将她一直拥在怀前。映洁说:「我们为分手做了最佳典范,要是所有情人分手都像我们,就不会有伤害、自残等等悲剧。」

他才不想做典范,他只想留下她,走回他们共同生活这段,只不过,他的理智提醒他,晴晴在家中等他。接下来,他像个唠叨的老太婆句句叮咛,彷佛映洁是个二十七岁的低能儿,非要一再交代不可。

「一下飞机就打手机联络我的经理,他已经把妳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有任何问题尽管找他,要是谁敢欺负妳,妳记得我的手机号码,随时打给我。别忘记,欺负妳是我的特权,谁都不能踰越。」

就这样,他送走了映洁,却迎回了思念,他想她,天天。

「胜翊、胜翊,你怎么了?」他回过神,发现晴晴在叫他。

「没什么,想起一件没处理好的公事。妳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说……你并不爱我。」

「我没把妳照顾好,让妳觉得不舒服?」

「我觉得你习惯照顾我、习惯当我的天、习惯看我对你的崇拜,除此之外,你对我,爱的成分稀少。」

「我不这么认为。」

「我有证据,你对我和Dink之间不吃醋,是证据一;分手后,你还能推心置腹当我是好朋友,是证据二;再聚首,我们没有干柴烈火,为彼此燃烧激情,是证据三……我想,我们如果有爱,也成过去。」

「现代人的爱情观太复杂,我相信我愿意和妳在一起,负担妳的一辈子,那就是爱情。」他不是女人,不会把重心摆在爱情上面,在他心中,责任比什么东西都重要。

「你也愿意和映洁在一起吗?你也想负担她的一生吗?」她的话问住他。

「妳不要胡思乱想,我和映洁跟妳想象的不同。」

「我本来也这么想,直到你最近的表现……她很久没跟你联络了吧?你表现得像个丢失晚餐的狮子,烦躁不安。」

「我是工作忙,妳想太多。」

「是吗?可是我发现一样东西,应该是映洁忘记带走的。」弯下腰,她从茶几下面拿出铁盒子。「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以前我常做不出你想要的冬瓜麦茶,我来的第二天清晨,在冰箱找到它,我问映洁要怎么才能煮出你爱的口味,她说在茶里加上爱情。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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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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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是玫瑰花。没想到吧?!我们试了好几种材料,没想过竟是玫瑰,我认为,她爱你。」

把盒子交给胜翊的同时,她温柔地压压他的手背,笑说:「我想我弄错很多事情,要是我能早点发现,也许就不会把情况弄得一场胡涂。当时,我的父母希望看见我完成终身大事,而我想弥补对你犯下的错误,所以我赶着到台湾,想在生命最终完成这两件事,却没仔细观察你和映洁的感情。

我很抱歉,一错再错,破坏你的幸福,答应我,不要固执,等你看过铁盒子里面的东西,想清楚自己的感觉,如果你爱她,别顾虑我,马上飞到美国把她找回来,我希望在生命终点,看见你比我幸福。」

将盒子交出去,晴晴请特护送她回房间里。

打开不过一秒钟,胜翊立刻把盒子关上,他不想在这里看,他想找一处没人的地方,静静翻。

他搭电梯下楼,在院子绿荫处的摇椅里坐下。

今年中秋,他和映洁在这里并肩,他送映洁一条不适合她的钻石项链,那是个不用心的礼物,她知道,但没表示意见,他们聊到别处,谈天说地,他们有无数话题。

打开铁盒,那是喜饼盒子,年代久远,但她照顾得很好,没见什么生锈。

筷子枪、小球、坏掉的弹弓、橡皮擦、褪色的康乃馨、旧日记……还有结婚钻戒,很多东西他早已遗忘,但是他知道那些全是自己的东西。

胜翊拿起自己的日记,打开第一页,他对功课的敷衍很严重,上面只有短短几行--

今天下雨,不能出去打球,心情很烦,妈妈叫我陪吴映洁玩,我才不要,我又不是女生。

下面用红笔写的部分,不是老师的笔迹,是小女生秀丽的字体--

虽然下雨,但是我很开心,妈妈带我到邱妈妈家里做饼干,虽然胜翊不想陪我玩,但是他吃掉全部我做的饼干。

我问他好不好吃,他说:「要是妳害我拉肚子,我就扁妳。」我笑了,他当然不会拉肚子,我的手洗得很干净,饼干做得很用心,邱妈妈夸奖我,说我将来会变成一个大厨师。

其实,我不想当大厨师,只想当胜翊的贤妻良母,每天等他下班、帮他拿包包,煮饭给他吃,我们一定会很幸福。

胜翊翻开第二页,同样,上面的铅笔字是他的,下面的红笔字是映洁的……

今天吴映洁的爸爸当上教务主任,请我们全家吃饭,吃完饭还开香槟庆祝,我不知道当教务主任是不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我妈要我穿上讨厌的礼服,更讨厌的是,他们说我和颜育岁穿的是情人装,所以我故意把香槟喷到她身上,好爽。

爸爸升官了,我们请邱家吃饭,邱妈妈说我们两个穿的是情人装,我听了好开心,我想等我们长大,变成情人,一定是很浪漫的事情。

到那时,他不再老是生我的气,我不用常常躲起来伤心,我做他喜欢的事,他讲我喜欢的话给我听,我们每天都开开心心生活在一起。

可是我的快乐才想到一半,胜翊的香槟喷到我的衣服,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才想哭,他就在耳边说:「要是妳敢哭出声,我就扁妳。」

我慌慌张张把眼泪吸回去,告诉他,他看错了,我是在笑不是哭。对啊!只要能在他身边,我当然只有快乐,没伤心呀!

一页页翻下去,每篇都是琐碎的事情,有些他记得,有些他忘了,不管是记得或忘记,他在日记里面看到的,全是她毫不遮掩的爱意。

映洁说过,她爱他是小时候的蠢事情,现在长大,她变聪明懂事,再不做无谓的事情,可是,认真想想,她还是做了,她同意一张对自己毫无益处的合约书,合约结束,她又抢着向长辈说明自己从中得到多少好处,她隐瞒自己和他的关系,只想帮他顺顺利利娶进晴晴。

她告诉晴晴在麦茶里加入爱情,有没有可能,是她希望晴晴对他专心一意,别让他再次否决爱情?

想,再想,他要想清楚自己的心情。

他不嫉妒晴晴和Dink,晴晴说,那是因为他对她没有爱情,那么他无法忍受一个支持映洁的肩膀,是不是代表他对映洁有爱情?

他不愿意和名正言顺的妻子同房,却乐意和他的契约新娘同床,是否代表他对她们已经有了不同批注?

早些年,他在晴晴身边,经常想起映洁的冬瓜麦茶,最近这段日子,他更是无时无刻思念,而和映洁同居的日子,他总在晴晴打电话来时,才想起自己太久没主动联系,这是不是代表,晴晴和映洁在他心中的天秤早已失衡?

他了解,用比较法测验爱情并不正确,但他在这方面缺乏正确经验。

他爱晴晴?不确定了!他爱映洁……问题未成句,光光映洁二字,甜蜜的温馨感觉涨满心间。爱她,似乎不必再花精神确定。

映洁的小弟从门外进来,看见胜翊拿着映洁的藏宝盒发傻。

他走近,问他:「姊夫,有没有一千块?」

他没改过对胜翊的称呼,爸爸妈妈念了他几次,他只好笑笑说:「好啦!我去认詹子晴当干姊姊,他还是一样当我的姊夫。」

爸爸骂他叛徒,妈妈说他投降敌军,对詹子晴,他不得不同情。

「一千块做什么?」他口里问,手已经伸进口袋拿出一千块钱。

「打赌。」

「赌什么?」

「赌我姊姊的事情。」

「赌她什么事?」

「赌她爱你。」说着,赌局末分胜负,他已经抽走胜翊手里的一千块,原因是i-谁和他打赌他老姊的事情,都是稳输不赢。

「你怎么知道映洁爱我?」

把钱折一折,小弟把钱收进口袋里,这种外快蛮好赚的。「因为我聪明。」

「意思是我是笨蛋?」

「我没这么说。」

「你有这个意思。」

「我们心照不宣不好吗?」

「给我几个证据。」

「这种事还需要证据?白痴都知道好不好!」

「你是要当律师的人,连证据都给不起?你比晴晴还差劲,起码她给我好几个理由,说服我,我爱的人是映洁不是她。」

「她真给你证据,证明你爱姊不爱她?」看来,他真要去认认干姊姊了。

「她是这么说的。」

「好吧,我随便给你几个,第一,在中国,没事女人不会用假结婚来为难自己,除非她真心爱上假老公,希望有朝一日弄假成真;第二,我姊是懒到不行的懒惰虫,要不是太爱一个人,她不会眼巴巴去讨好别人的爸爸妈妈,除非她真心将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第三,懒虫不下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道理要她上班下班当孝媳之余,还天天煮上一壶『爱情』?」

「你也知道爱情的事?」

「我们家所有人都知道,知道我姊头壳坏去,爱一个笨蛋爱到忘记自己年华逐渐老去,还坚定心情不愿转移,以为终有一天海枯石烂,她的爱情会浮现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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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们从来不告诉我这些事情?」

「拜托,我姊是有自尊的好不好,何况你们后来相处融洽,我以为你头脑开窍,谁晓得还是顽石一颗,唉……没救……」耸耸肩,这年头真是话不说不明、灯不点不亮的时代吗?亏他以为现代人联想力强、创意丰富呢!

「再多告诉我一些有关映洁的爱情好吗?」

「姊夫,我拿的是一千块不是一万块好吗?剩下的自己想,恕不奉陪。」摇摇手,他走进家门。

「家门」,呵呵,很快的,他们住这里又要名正言顺啰!

分析组合、拆解重组,他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听过的话,一句句剖析,他百分百确定自己的爱情。

起身,他神情轻松快意,大步,走回屋里,寒风影响不了他的心情,枯叶在他眼里均成诗意,原来呵……这就叫作爱情!

正文 尾声

下雪了,抬头,望着天空落下的片片雪花,一片片落在她发梢肩胛,来自副热带地区从没见过雪景的映洁伸手,接过雪花,看它们在掌心融化。

她记得有次邱妈妈心血来潮,要在家里办圣诞舞会。

她帮忙布置会场,一个下午,连同佣人三四人,他们装饰了圣诞树、他们在窗上喷白雪,厚厚的雪在窗棂众出一季冬天,她们笑逐颜开,说说闹闹,未到圣诞,气氛已经被她们炒热。

胜翊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喊冷,邱妈妈给他倒来熟奶茶,他一面喝一面瞧她,瞧得映洁心里发毛,以为他又要生气了。

没想到他只是抢过她手里的喷罐,接手她的人造雪,后来她什么事都没做,就跟在他身后,看他把雪喷上玻璃窗,不断发出赞叹。

缩缩身子,她冷得厉害,和冷有关的记忆很多,她总是挑有他的部分回想,奇怪,约莫是她功力衰退,明明用了过量的工作来逼迫自己,却还是压制不下对他的思念。

想他,一天比一天更甚。

肚子变大了,她的行动有些缓慢,上次产检,医生让她听宝宝的胎心音,意外的,居然听见两个不同的频率。照了超音波,发现他们居然是双胞胎,他们的心跳很快,医生说他们是两条健康的小生命。

幸运的是,后来的几次切片,映洁确定了喉间的圆球是良性瘤,她大可拖着,拖到孩子生下来,再动手术将它切除,这是坏消息群中的好消息。

抚抚腹中的小生命,她告诉自己勇敢是必备东西,一个单亲妈妈、两个小贝比,他们要面对的辛苦比平常家庭多上几倍。苦笑,无所谓,只要他幸福,一切值得。

在美国的这段日子,她知道所有关于胜翊和晴晴的事情,是小弟说的,爸爸妈妈了解她的心,尽量避免去提到胜翊,不管她装得再若无其事都一样。

而邱爸爸邱妈妈则不断寄东西给她,吃的穿的、保养皮肤、健康食品,他们一定以为她到蛮荒地区工作。

从小弟口中,她知道他们在大陆举办婚礼,却没在台湾办理户口登记。知道晴晴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坏,医生每天都要到家里,为她做支持性医疗。她还知道,胜翊为了她,把工作带回家里,除非必要,否则不出去。

他在他们的书房里工作?不晓得他在做事时,晴晴有没有在旁边陪他,夜深了,有没有为他下一碗面,慰劳他可怜的肠胃?

他舍不得晴晴帮他做家事吧!胜翊说过,晴晴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总是跟在他身后等他为她支起天空,她和她不同,她是野草,晴晴是家花,野单家花的待遇不同,他待她和晴晴也不同。

小弟问她:「姊,爱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她回答:「因为他心里没有我。」

小弟问她:「妳怎么确定他不爱妳?」她说:「爱情是种主观认定,而他认定的女性名字叫作詹子晴。」

是的,她有自知之明,从出生那刻,他们的母亲想替他们结下指腹情时,他就极力反对,如果他能爱她,早爱上了,不会等到一纸合约结束,他突然发觉自己对她有爱。认命认分,是身为野草最该做的事情。

更冷了,缩缩手,她抬起冻僵的腿走回自己的小公寓,雪飘得更急,眉间、发尾净是白雪。

突然,她站定,那是……幻觉?她没带火柴,当不成卖火柴的小女生,可是她竟看见自己的梦,就在眼前。

摇头,她伸手拨开睫毛上面的霜雪,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她的梦境更清晰了,她看见他朝自己走来、看见他大大的笑容,和长长的手臂。

「我昨天晚上睡得不错。」她说。

「这样很好。」点点头,一个少笑的男人在她梦境中频频微笑。

「中午我在办公室还偷偷打瞌睡。」自从怀孕,她的嗜睡情况没有好过。

「然后呢?」他问,向前走两步,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

「然后现在六点半,我不认为自己又睡着了。」低头看看腕表,她想,等她抬头,他会消失不见,可是,并没有,她抬头,他还在。

「然后?」

「我既然没睡着,就不应该看见你。」

「妳常常看见我,在梦中?」胜翊问,笑容更加扩大,他彻底破坏自己的形象。

「不行吗?这样犯法?」

「应该吧!侵犯肖像权。」手迎向前,他抱住她,真真实实的怀抱,不是梦境、不是幻觉,他在她身边,不是肖像不侵权。

「你的解释不对,我是律师,这种事你应该请教我。」在他怀里,她的感觉实实虚虚,不敢相信,又不能不信,说不清想法,唯一念头是--想待在他身边,永远。

「好吧,请教颜大律师,如果离婚证书没有送到户政事务所登记、没有见证人,只有简单两个夫妻口头说说,那么这个婚姻还有没有法律效力?」他在她头顶上方说话,拥住她,多月的思念成疾,她是最好的药剂,药到病除,健康恢复。

「当然有,口头说说是没有任何效力的。」映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不经大脑,纯粹反射,她忙着感受他的心跳、他的温暖,彷佛这个怀抱,她睽违了几十载。

「如果婚礼连证书都没有,也没办理登记,那么婚礼算不算数?」

「只要有公开仪式、两个以上的证人,婚姻就算合法。」还是职业性回答,思考暂时停摆。

「那么很糟糕,我犯了重婚罪,请问妳愿不愿意出面,替我辩护?」亲吻她的额头,这时,他才发觉,爱她,好重要,难怪小弟要批评他是笨蛋,花了十几年、绕过地球大半圈,他才找出这个重点,他的一千块,花得好划算。

她总算听懂一小部分,抬眼,她焦虑问他:「你犯法了?谁要告你?别担心,给我资料,我会尽全力帮你。」

她焦虑的表情暖了他的心,在零下十度的寒夜里,她没注意自己已经冻成棒冰,只一心替他忧虑,说她不再爱他?谎话!说她认清以前的动作是蠢,谎话!她根本从头到尾都爱他,没有跑过票。

「笨映洁。」再次圈紧她,他的心温暖超过三十度,融化了无情天地。

有很多话,他想对她说,说他终于理解爱,说他爱她一如她爱他、说幸福是两个人的事,没有她,他抓不住身边幸福……

可是,这些话不是现在的工作,现在的工作是吻她、亲她,把她带到温暖的灯火下,最好有一个燃着熊熊烈火的暖炉,旁边再来一棵圣诞树,然后他会在圣诞树下,告诉她一个故事,一个圣诞公公驾着雪橇,为他带来爱情的故事。

身为男人,行动力要够,想到应该立刻去做,所以,他亲她、吻她,冷清清的街道、黯淡的灯光,因他们的浓烈爱情而浓烈。「告诉我,有没有想我?」

低头,他在她胸前别上一朵镶了钻石的玫瑰,这个礼物比钻炼适合她,她在他的饮料中放入爱情,他在她心间贴上爱情,公平。

「想……不、不想,你来,晴晴怎么办?」

「晴晴交代,要我比她更幸福。」

他答了一句文不对题的话,任她想破脑袋都理解不来。

抱起她,不顾她的讶异,他坚持先替她找到一份温暖。

「妳变胖了,原来妳没想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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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是你两个小孩的重量……」话出口,她才想到晴晴,想到他们之间……已经是过去,懊恼在她脸上成形。

「妳怀孕了?这么重要的事妳居然瞒我?!妳真的真的很欠扁!」把她塞进车内,他加足马力往前。

车内,收音机播放着圣诞歌曲,耶稣诞生,在寒冷的冬夜还是有好事情会发生。

这个圣诞夜隔了三年,大大的房子、大大的暖炉,大大的圣诞树上有大大的闪亮星星。

这个房子里什么东西都大,就是树下的两个双胞胎小小的,两个男生,在舅舅的腿间钻来钻去,咯咯笑不停。

礼物堆满树下,四个老人家在沙发里说笑,小孙子一个动作都能引发一场笑意,壁炉前,映洁拿着晴晴的照片,靠在胜翊怀里,笑容可掬。

「晴晴,我答应妳的事情做到了,我很幸福,也给了映洁幸福。」

「我很怀念最后那段日子。」映洁说。

那段日子……是啊!值得怀念,他们带着晴晴上山下海,一点都不拿她当病人看待。胜翊上班的日子,一个孕妇驾起车,把癌症末期的女孩带进各个休闲农场,摘水果、抓土鸡,好像两个停不下来的过动儿。

晴晴拖过了医生给的期限,她的脸上重新红润,闲暇的时候写起心情札记,那段日子,他们几乎以为奇迹来临,他们由上苍手里抢回晴晴的生命。

不过,在两个小子出生后一个多月,晴晴过世了,她走得很安详,她的父母亲来到台湾,看着女儿的心情札记,感激两家人为女儿做的事情,听说,这本札记在大陆印制成书上市,不过短短几个月,竟成畅销书籍。

故事在这里,走进尾声,但胜翊和映洁的爱情并未因为故事结束而停止,他们的爱有晴晴见证,生生不息。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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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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