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洗過澡後，她緩步從浴室出來。

　　「我煮了點東西，不怕中毒的話，就過來吃吧。」小煜清冷的聲調從飯廳傳來。

　　她越走近飯廳，那陣菜香就越是濃郁，逗得她飢腸轆轆，食指大動，沒空跟他唇槍舌劍。

　　小煜已坐在飯桌前，他揚一揚眼，像是示意meimei挑一張椅子坐下來。

　　「這些……全都是你煮的嗎！？」meimei的下巴，驚訝得直往地上墜去。　　

　　她垂涎地望著桌上那三四道佳餚，這些菜光看就很好吃。

　　「當然，難不成你以為這是一張可以變出飯菜的魔法桌？」小煜冷嗤一聲，「時間倉促，我只是隨便弄弄，時間如果多一點，冰箱材料也多一點，要弄一桌滿漢全席，絕對難不倒我。」

　　隨便弄弄？這幾道菜餚看起來這麼精緻，他竟然說是「隨便弄弄」？

　　「別淨在一旁流口水，很噁心，破壞我的食慾。如果不想吃，就到一旁涼快去，別留在這裡。」

　　說完，他即開始動筷。

　　見他開始吃，她肚子更餓了，本能地舉起筷子夾菜，全然忘了要回贈小煜幾句毒語，以示回禮。

　　哇！好好吃！吃了一口，meimei立即在心裡大叫。

　　「這道菜叫什麼？」她指著盤子問道。

　　雖然直覺告訴她菜是他做的，她還是想確認看看。

　　「這叫凍頂茶豆腐。」接連損了meimei好幾次，小煜這次倒是直接回答，沒再毒舌。

　　「用什麼材料做的？」

　　「材料嗎？我想想。」小煜想了一下，然後說道：

　　「香菇幾朵、蘿蔔乾少許、黑胡椒少許、絞肉四兩、嫩豆腐一盒、凍頂茶及凍頂茶粉十公克。作法是先將凍頂茶泡開，再撈起剁碎。然後把絞肉、香菇、黑胡椒、蘿蔔乾及碎茶葉一起下鍋炒香。接下來，把鍋裡的東西均勻灑在嫩豆腐上，最後再撒上凍頂茶粉就可以了。」

　　哇！他真的會做耶！她其實也會做菜，所以聽了他的解說，馬上就知道他有真功夫。　　

　　直勾勾地看著他，她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小煜說完一連串的作法後，也回看著她。

　　「怎麼了？」怎麼這樣看他？

　　「你好厲害！」她毫不掩飾臉上的欽佩。

　　沒想到這傢伙的廚藝竟然這麼棒！

　　「當然。」意外得到稱讚，小煜的心頭掠過一道陌生的溫暖與甜味。

　　「那這道菜又叫什麼？用什麼材料做的？」meimei指向另一盤菜。這道菜很好吃，她也要學起來。

　　雖然她總是嫌做菜麻煩，不愛下廚，但為了釣金龜婿，廚藝是不可偏廢的，總要學幾招來騙騙人。

　　向來冷漠的他，這回竟一反常態，耐心地為她解釋作法。

　　就這樣，一頓飯在兩人一問一答間度過。

　　吃飽後，飯廳霎時靜默了下來，meimei這才意識到，兩人正處於一種怪異的狀態中。

　　她在做什麼！？

　　她竟然在敵人的家中吃得津津有味、和樂融融！

　　還有，在這之前，她還幫敵人把整間房子清理了一遍！

　　清潔完後，她還借用了敵人的浴室與衣物！

　　天——啊——

　　誰來告訴她，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她郭潔琪做的！？

　　「你怎麼了？」怎麼臉色突然變得這麼難看？

　　「你……你不會覺得我們現在很奇怪嗎？」

　　首先，他反常地幫她粉刷了大門，然後她像是感染了他的反常，努力地幫他清理房子，然後……

　　啊——她不願再回想了！

　　「奇怪？」小煜反問，「哪裡奇怪？」

　　「我和你可是死對頭耶！但現在……」居然能心平氣和地共進晚餐！？

　　「世事就是這麼奇怪啊。」他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驚異的。

　　「你……」

　　meimei無言了，她覺得現在的情況的確奇怪，但卻遠遠不及小煜的思考模式奇怪。　　

　　「如果要說奇怪，那我搬來這裡的第二天，就有一個瘋婆子跑上門，大聲說我的琴聲擾她清夢，我不理她，她就瘋了似的猛踢我家大門，你說，這事不是更奇怪嗎？」

　　她立刻狠狠瞪著他。「你是存心要跟我翻舊帳了，是不是？」

　　「我只是舉一個真正奇怪的例子罷了。」小煜聳聳肩。

　　「有些事情會順著當時的形勢發展下去，和奇不奇怪根本扯不上關係。我幫你粉刷大門，只是因為我家還有多餘的白漆；而你幫我清理房子，是因為有潔癖的你，對我的房子看不順眼；你借用我的浴室，是因為你的身體在清理房子時弄髒了；而我和你同桌吃飯，是因為我和你都肚子餓。一切，就是這麼簡單。」

　　聽完小煜這番論調，meimei霎時有一種錯覺——現在他們的情況，其實不是那麼奇怪的。

　　「那你是說，我坐在這裡聽你胡說，也是順著形勢發展而來的囉？」

　　「沒錯。除了你說我胡說這一點之外。」

　　「那請問，接下來的形勢該怎麼發展呢？」

　　依她那種愛恨分明的個性，以及她和小煜之間的種種恩怨，她是不是該拍桌而起，大聲罵他幾句，然後氣勢十足地踏出他的家？

　　「接下來……」小煜真的認真思考起來。「你應該去洗碗。」

　　「耶？」

　　意外的答案讓meimei瞪大眼眸。

　　「我煮菜，你洗碗，很公平吧？」

　　覺得他沒說錯，她只好不情不願地收拾碗盤。

　　可惡！又被他吃得死死的！

　　meimei一邊洗碗，一邊在心裡碎碎念個沒完。

　　雖然她不是不喜歡洗碗，但就是不喜歡被他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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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了！」碗盤洗完後，她對著坐在客廳悠哉看報的小煜大聲道。

　　「你不是有話想問我？」

　　他沒放下報紙，目光還停留在報紙上。

　　「什麼？」

　　話？什麼話？meimei一臉的不解。　　

　　「方纔在樓下大廳，你不是對我說『你終於捨得回來了嗎』？這表示你在等我回來，有話要問我。」

　　這次他放下報紙，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她身上。

　　這傢伙的記憶怎麼這麼好？那麼久之前的事還記得啊！

　　「這……」meimei不自覺又開始結巴，說了老半天，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漿糊，渾然不記得要問他，為什麼要和John  Lee說那句足以決定誰當座艙長的話。

　　「其實……」其實那句話她只是衝口而出的啦！他失去蹤影一個星期，驟然出現了，她才會冒失地衝出那句話來。

　　「你是想問我，我載你去機場的那個人情，應該怎麼還嗎？」

　　見meimei越來越尷尬，小煜便大發善心，替她找個台階下。

　　「對！沒錯！」meimei連忙點頭

　　她真笨！怎麼沒想到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個我想過了，你只需幫我做一件事，那個人情債就可一筆勾銷了。」

　　「做什麼？」

　　「照顧我的奧爾兩個星期。」

　　「奧爾？」

　　誰啊？該不會是這傢伙的情人吧！思及此，meimei心頭隱隱泛起一陣很酸的感覺。

　　「奧爾」這名字挺中性的，說不定是修女的。難不成，這傢伙男女通吃？

　　「奧爾是男的還是女的？」

　　meimei想確定奧爾的性別，從而確認小煜是單純的同性戀者，還是較複雜的雙性戀者。

　　如果他也喜歡女的，那不就是說……

　　「男的。」

　　希望被徹底粉碎的聲音無情地傳來。

　　他果然是個同性戀！

　　為什麼他不是雙性戀呢？那麼她就可以……

　　可以什麼！

　　突然發現自己的想法越來越奇怪，她連忙制止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

　　「你只需要幫我照顧奧爾兩個星期就行了，奧爾不難照顧，我會寫下—切注意事項，供你參考。」

　　她和小煜也認識半年了，對他也有點認識，雖然他此刻的語調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她可以聽出，他對奧爾是很重視的。

　　剛才的那股酸味猛地衝出，酸得她心浮氣躁，想也不想便問——

　　「奧爾是你男朋友？」

　　話才出口，她立刻就後悔了。她這個大豬頭，在說些什麼啊！？

　　小煜則很難得地瞠大眼睛。「男朋友？」

　　「難道不是？」既然問了，她乾脆就問到底吧！　　

　　看meimei一臉認真，小煜實在忍不住了，他低下頭，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雖然他用手掩著嘴，但她還是可以看到他在笑的奇景。「你……居然在笑？」

　　認識小煜半年以來，meimei從沒見他笑過。

　　其實，別說是她，其他人也不見得看過，因為小煜真的很少笑。

　　小煜笑到後來，乾脆把手移開，開懷地笑出來。

　　那張罕見的笑臉，讓meimei看得出神。

　　他笑起來很好看嘛！

　　小煜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回復到他一貫的冰然神情，問：

　　「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因為你叫我照顧他，而你又—副……」接下來的話，meimei基於嫉妒，沒繼續說。因為一向冰到極點的他，露出一副很重視奧爾的模樣來，是誰都會猜他跟那個什麼鬼奧爾關係曖昧嘛！

　　「奧爾是我養的貓。」小煜閒閒地道。

　　「耶？」貓？meimei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張大，再張大……

　　「你說，奧……奧爾是你養的貓？」

　　「不錯，不然你以為是什麼？」他很想再大笑出聲，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我……」她口拙了。

　　「你以為奧爾是我男友？」他壞心地替滿臉通紅的meimei接下去。「雖然我的詞鋒是銳利了點，別人是難接近我了點，但我想，以我的外在條件，不用可憐到要找一隻雄貓交往吧！」

　　說到後來，小煜那萬年不變的平板語調，居然有變調的趨勢，原因是他真的太想大笑出來。　　

　　在meimei面前，小煜常會不自覺地顯露出別人從沒看過的其他神情，可他總還會維持那沒有一點抑揚頓挫的語調，但現在，他連這道「最後防線」，都讓meimei給突破了。

　　可惜的是，兩人都還沒發現，她對他有著莫名的影響力。

　　「我……我怎麼知道……」

　　她怎麼知道他有養貓啊！

　　meimei覺得非常無地自容，她居然出了這麼大的糗，還是在小煜跟前！天啊！她的面子已經蕩然無存了！嗚嗚……

　　「你剛才在幫我打掃房子時，應該有發現一些貓的用品吧？」小煜好不容易才壓下大笑的衝動，露出一貫的冰寒表情。

　　「這……」

　　經他這樣一說，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

　　在打掃時，她總是全神貫注，若不是小煜這麼一說，她也想不起來。

　　「但，我剛才沒發現到有貓啊！」

　　難不成……meimei的臉色霎時蒼白一片。

　　天！她該不會太專注打掃，把小煜的貓當成是破布垃圾，一併丟到垃吸桶了吧？

　　這個想法一成形，一連串恐怖的畫面就飛進她的腦海，比如小煜的貓化成冤靈，每天每夜都來騷擾她這個殺貓兇手……又例如小煜在得知他的愛貓竟枉死在她這個敵人手裡，一時控制不住喪貓之痛，拿起廚房的菜刀就往她美麗的容顏砍……天啊！

　　「我不是有意的！相信我！」meimei努力澄清她那無心的殺貓之過。「我不是有意把你的愛貓殺掉的！」

　　他千萬要控制住自己啊！殺人可是要償命的啊！雖然她是間接、不小心殺了他的愛貓。

　　噗哧一聲，小煜的冷然神情再度被拋棄。

　　這次他連低下頭都來不及，臉上滿溢的笑意就衝了出來。

　　他又笑了！？meimei呆在當場。

　　她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嗎？她好像是在跟他說一件很悲傷的事吧……

　　他該不會是太悲傷，所以才怒極而笑吧？

　　雖然她很驚恐，但當她看到小煜那萬年難得一見，今夜她卻破例看了兩次的笑臉時，還是禁不住看得靈魂出了竅。

　　他笑的時候，真的很……很有魅力！如果他平日也是這張笑臉，就算他足同性戀，女性追求者想必還是會絡繹不絕吧！

　　「你……你不要再逗我笑了，好嗎？」帥氣的眼睛，泛著載不下的滿滿笑意。

　　他已經好久沒大笑了，一連這樣笑下來，還真有點難受。

　　「嘎？」她一臉不解。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說了好笑的話呀！

　　「你什麼時候殺了奧爾？」他給點提示。

　　「就在剛才打掃的時候啊！」

　　「據我所知，奧爾在我出差到香港時，已經把它托給我的醫生朋友照顧，現在，它應該還在我朋友家。」

　　「這……」原來那隻貓自始至終都不在這啊！　　

　　「你不會討厭貓吧？」

　　聞言，她搖了搖頭。

　　「那就好。我是打算把奧爾托付給你兩星期，若你對殺貓有一點興趣，那我還是另覓人選好了。」

　　「我剛才只是誤會了嘛！」

　　別把她說得像個連環殺貓魔似的！

　　「你的誤會可真多，首先誤會奧爾是我的男友，繼而誤會自己殺了不在這裡的它，接下來還會有什麼誤會？」　　

　　「你再笑我，我保證會在你不在的時候，真的殺了你的貓！」meimei惱羞成怒道。

　　「奧爾雖然溫馴，但基本的求生本能還是有的，你要殺它，恐怕得花不少工夫。」

　　「少瞧不起人！」

　　居然小看她的能力？殺一隻貓還需要通天的本領不成？

　　「別說些有的沒的了，說點正經的吧。」

　　小煜撥了撥額前滑下的劉海，動作很自然，也很帥氣，看得meimei移不開視線。　　

　　這傢伙今晚怎麼看起來那麼帥？平時都不覺得啊……

　　「我下個月要到美國出席一項國際研討會，以及動一個心臟手術，為期大概兩個星期，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希望你幫我照顧奧爾，就當是你還我載你去機場的人情。」

　　「為什麼你不再拜託你那個醫生朋友？」那個人至少比她有經驗。

　　「如果可以，我早做了，我出差到美國的那段時間，他也恰好有事要辦，沒法幫我照顧奧爾，所以我只好拜託你了。」

　　「這個……如果你放心讓我來照顧你的貓，又不怕會發生什麼人為意外，本小姐是可以勉為其難地幫你照顧它啦！」　

　　她雖然說得好像很勉強，實際上卻是很樂意，只因她意識到，小煜信任她。　　

　　一個人若不是很信任另一個人，是不會放手讓對方去照顧自己的寵物的，尤其她看得出，小煜很重視他的貓，這種情況下，他卻打算把貓托付給她，足見他信任她。

　　他信任她……呵呵！

　　「關於奧爾的事我會告訴你，你不知道那些注意事項，照顧它會有困難。」

　　她立即聚精會神，聆聽他所說的注意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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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你的貓懂得在馬桶上大小便？」美眸禁不住睜大了一點。

　　「對。」

　　這對meimei來說，猶如天方夜譚，她無法想像一隻貓，竟然能自己跳上馬桶，然後……

　　「你訓練它的嗎？」

　　「當然，難不成你以為它一出生，就懂得使用馬桶？」

　　「好厲害！」　　

　　「若它會使用馬桶，那就可省去幫它清理排泄物的麻煩了。」既方便又衛生。

　　「原來你是怕麻煩。」

　　「誰不怕？」

　　「沒錯，是人都會怕麻煩，不過，像你這麼怕清理家務的人，還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個！平日看你一副乾淨整齊的模樣，沒想到家裡居然是那副亂七八糟的景象。」

　　回想剛剛這房子還沒清潔的樣子，歐meimei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簡直是不堪回首！

　　「我不覺得我家有多亂七八糟。」

　　不是故意和她唱反調，他是真的不覺得他家亂成一團，否則他也不可能在這個像是劫後餘生的家，住得那麼安穩。

　　「你家居清潔的意識，還真不是一般的薄弱耶！」都亂成那樣了，竟還能大言不慚地說不覺得有多亂！

　　「薄不薄弱是很主觀的問題。再說，我住得安心就成了。」

　　「我還真同情你的貓，跟你一起住在這連狗窩也不如的家，它一定過得很苦，因為它連一片乾淨的地方都找不到。」

　　「你少管我。」小煜有點不悅，他家弄成怎樣都是他的事，她沒權囉嗦什麼。

　　「你以為我想管你？」敏感的察覺到小煜瞬間拉開的距離，她抿一抿唇，不甚愉悅地道：

　　「我是情非得已！你要知道，你住在我隔壁，如果你的家居衛生情況依舊，難保有一天不會招來什麼蟑螂螞蟻，滋生病菌，荼毒住在你隔壁，無辜又可憐的我！」　　

　　「我住你隔壁半年，你還不是完好無缺？」

　　她這半年都沒什麼大病，足見他的存在，並不會對她的健康構成任何威脅。

　　「這半年沒事是我幸運，但不代表我能一輩子幸運下去，若你家的衛生情況不改善，我怎能住得安心？以往不知道就沒得追究，現在知道了，可不能當成不知道、沒看見！」

　　「那你想怎樣？」

　　小煜不想理她，但他太瞭解meimei的個性，沒達到目的，她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你改善衛生！」

　　「例如？」

　　「例如你每天清潔家居。」

　　「笑話。」要他每天打掃這個家，不如叫他每天去動費神的心臟手術好了。

　　「什麼笑話？我是認真的！」meimei瞠圓眼睛。

　　「我沒那麼多美國時間。」

　　「一天有二十四小時，用半小時來打掃一個美好乾淨的住所，也不算過分吧？」

　　「當然過分。」半小時？半分鐘他都沒有！有時間他不如去做菜。

　　「你……」meimei感到她的頭髮開始往上直豎。

　　「我不管你怎麼想，總之一句，你要每天打掃這個家！」她大聲地下達命令。

　　「不要。」他閒閒回道。

　　「不准不要！」

　　「我還是不要，你別再說了。」他沒興趣再聽。「這裡是我家，我有權決定怎麼處理。」　　

　　「你好歹也是個醫生，怎麼能忍受住在這個和垃圾場沒什麼兩樣的家！」meimei也知道自己沒權利強迫小煜清理家居，但她不能什麼都不做。

　　她這個人最重視的就是居住環境的清潔，所以無論工作完後有多累，她都一定會抽出時間來打掃環境。

　　一想到半年來，她的隔壁竟是這種環境，她就禁不住打起一個接一個的哆嗦來。

　　她絕不能讓這樣的髒亂情況繼續下去！

　　「我能忍受。」小煜冷冰冰地回她一句。

　　不能忍受就不會半年來都住在這裡了。

　　「你可不可以有一點正常人的神經？」她努力沉住氣。

　　「什麼！？」

　　「我不喜歡有陌生人在我家走來走去。」

　　小煜一向不喜歡和人打交道，所以能不與人接觸，就盡量不接觸。

　　「那你想怎樣？你不肯親手打掃，我才提議請人來幫你做啊！現在你又……」又說出這種令她火冒三丈的話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那你究竟想怎麼樣？」不要動氣！不要動氣！冷靜下來，心平氣和地跟這顆頑石好好地談。

　　「不怎麼樣，維持原狀。」

　　「不行！」這點她絕不能讓步！

　　「那你幫我打掃啊。」小煜忽然靈機一動。

　　「什麼？」她一時間沒聽清楚。

　　「我家的狀況你既然那麼看不順眼，乾脆你就充當我的鐘點女傭來打掃好了。」

　　「我？」meimei指著自己小巧的鼻子。

　　她來當清潔女傭？

　　「沒錯。」

　　「你不是說不喜歡有陌生人在你家走來走去嗎？」

　　「你對我而言還算是陌生人嗎？」

　　一聽，她不自覺地呆了，過了好一會她雪白的臉蛋才慢慢地紅了起來。

　　這……這傢伙是什麼意思啊！

　　不是陌生人，那是什麼人？

　　「在你每天那樣跑上門找碴開始，我跟你就不是毫無瓜葛的陌生人了。」小煜的毒舌不忘發揮一下。

　　陌生人會每天早上都來勢洶洶，非要把別人的門踢壞為止嗎？

　　「你既然不是陌生人，我自然能容許你在我家隨意走動。你覺得由你來打掃這個提議怎麼樣？」

　　「呃？」還處於怔愣狀態的她，沒發覺小煜損了她一下。

　　幫他打掃？meimei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方法，經他這麼一提，才驀然想到這個辦法也不是行不通的

　　「當然，我不會讓你白做工，我會付你薪水。」他喜歡一清二楚的關係。

　　聞言，她的心不期然一緊。　　

　　薪水？那她跟他不就成了主雇關係了？

　　「我不要薪水！」　　

　　她下意識不喜歡「薪水」這個字眼，感覺很疏離。

　　小煜濃眉一蹙，不明白meimei為何這麼說，過了一秒，他問：

　　「那你要什麼？」

　　meimei無言，她也不曉得為什麼剛才會脫口而出那句話，有錢賺不是很好嗎？為了付高昂的房租，她每天都得縮衣節食，如果多出了這份兼差，不正好可以舒緩她經濟上的壓力嗎？那她剛才到底在拒絕什麼啊？

　　「我……」如果她現在改口要他付薪水，不會太奇怪嗎？

　　過了片刻，meimei才道：「我要交換！」

　　「交換？」小煜明顯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對，交換。我幫你打掃，你幫我做飯。」

　　想了許久，她才突然想到她跟小煜有某種程度的相似。

　　他超不喜歡打掃，但她喜歡；她超不喜歡做菜的繁複過程，但他喜歡。

　　打掃和做菜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環節，但偏偏他倆就是不喜歡其中一項，只喜歡另一項，換句話說，他和她正可彌補對方的不足。

　　小煜挑一挑眉，示意meimei解釋一下她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　

　　「你想想，你家不能一直維持在垃圾場的狀態，但你又不肯僱用陌生人打掃，所以這重責大任只好落在你可憐的鄰居身上了。而另一方面，你廚藝超贊，又喜歡下廚，煮的東西很對我這個只愛吃美食，卻不愛動手煮的人的口味——」

　　「你說了一大堆，我聽得快要悶死了，可以精簡一點嗎？」小煜向來沒多少耐性，時間就是金錢是他的座右銘。

　　這傢伙真沒耐性！「簡單一句，就是我們互惠互利。」

　　「我為什麼要答應？」

　　「你又為什麼不答應？你只需要在煮菜的時候多煮一份，既不用花費太多工夫，又可以換回你家的整潔，以及免除每天聽我不斷的嘮叨或咒罵，這不是很划算嗎？」

　　小煜靜默了一會，像在思考meimei說得對不對。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點頭。

　　「好吧！」反正這個交易他沒吃虧。

　　其實家裡乾淨一點還是髒一點，他完全不介意，但他卻不想每天聽到meimei喋喋不休的清潔論調。

　　他深信，若現在拒絕了這個提議，他將會接受meimei長期的嘮叨轟炸，所以為了將來的耳根清靜，他還是點頭的好。

　　「那一言為定！」

第六章  



　　自那天起，meimei每天都會抽空到小煜家進行打掃，時間不定，視乎她什麼時候下班。

　　至於小煜，則會依照他跟meimei訂下的約定，在煮東西時，順便連她那一份也準備妥當。

　　不過，他們因為作息時間不一致的關係，通常只有早餐才會一起吃。

　　為了方便他做菜，meimei會把她的飛行時刻表給他，好讓他能掌握哪一天需要煮她的飯。

　　若遇上她休假，他卻得到醫院上班的日子，小煜則會事前先準備一份午餐放在冰箱，讓有他家鑰匙的meimei可以自行來拿取。

　　習慣了吃他煮的菜，本來就嫌棄飛機餐的她，現在更是覺得飛機餐難以入口。所以有時候，meimei寧可在機上餓著肚子，等下機回家後，再吃小煜煮的東西。

　　雖然，兩人現在展開了一種有別以往的相處模式，但每天清晨，這樣的情形還是會出現——

　　「楊奇煜！你敢再彈一分鐘看看！」

　　這天，meimei一如往常，用力拍打著他家的大門。

　　「早餐煮好了。」

　　在她奮力拍打大門三下後，他打開家門。

　　「今天早上吃什麼？」大門開啟後，meimei很自然地把憤怒收起，改為閒話家常。

　　雖然她每天還是被小煜的「魔音」吵醒，還是滿腔的不悅，但兩人已經沒在走廊上演吵架的戲碼。

　　「自己看不就成了。難不成一夜過後，你就變瞎子了？」小煜的毒舌依舊如昔。

　　「你才是瞎子！」瞪他一眼，她習慣性地坐到飯桌前。　　

　　吃著吃著，meimei突然想起這個話題：「對了，鬼鬼和王子的婚禮，你會去吧？」

　　「會。」

　　「身邊又多一對朋友結了婚。」meimei的語氣中，流露著不難發現的羨慕。

　　「對著別人婚禮流口水的，都是上了年紀，又乏人問津的老女人。」

　　「你一大早就欠扁嗎？」

　　這可惡的渾球，一天不損她，一天就不自在！

　　「你想結婚，隨便在街上找個男人就可以了，不過前提是，對方肯娶你。」

　　「他肯娶我未必肯嫁呢！本小姐只會嫁金龜婿。」

　　「嫁個有錢人，真的那麼重要嗎？」

　　「呃？」沒料到小煜會突然這麼一問，meimei愣了愣。

　　「豪門裡的骯髒事，若你知道一二，想必不會再對嫁入豪門存有什麼幻想。」

　　小煜說這句話時，臉上除了平日的寒霜外，還泛上一層陰冷，彷彿他曾經歷過什麼令他對豪門徹底絕望的事。

　　「你……是不是……」她想問他是不是有過什麼樣的經歷，但話還沒完全說出口，小煜已站起來。

　　「我吃飽了，今天醫院有事，我要早點過去。」

　　不讓meimei有機會問下去，一說完，他就拿起西裝外套及公事包，快步走出家門。

　　目送小煜離開的meimei，心裡五味雜陳。

　　他雖允許她自由進出他家，但她卻清楚地感覺到，小煜沒打算讓她進入他的內心世界。

　　思及此，美麗的容顏浮現出一抹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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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鬼和王子的婚禮，在一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下舉行。　　

　　meimei搭小煜的車，抵達在郊外舉行的婚禮會場，本來她想約好友大牙一道前來，但大牙說有點不便，她雖感奇怪，但也識趣地沒有追問為什麼。

　　不對盤的兩人一出現，新娘鬼鬼便走上前。

　　「meimei，你來啦。」

　　「不愧是幸福的新娘子，今天好漂亮。」meimei笑著道。「咦？王子呢？」

　　「他在那邊招呼賓客。」鬼鬼說話的同時，目光飄到meimei身邊，那個無表情的男人身上。「楊醫生，歡迎你來！」

　　小煜只是冷淡地點頭，沒其他的反應。

　　「喂！人家今天結婚耶！說點恭賀的話可是常識！」meimei看不過去，忍不住嘮叨。

　　小煜瞥了meimei一眼，知道他不說，她肯定又會碎碎念。「恭喜你。」

　　「遲鈍。」meimei念了句。

　　他皺眉。「我不是祝賀了嗎？」這女人還嘮叨什麼？煩死了。

　　「哪有人會像你這樣祝賀一對新人？不知內情的人說不定還會以為你是在參加喪禮！」meimei反駁回去。

　　「不關你的事。」濃眉糾結得更緊了。

　　「你的寒氣影響到我參加這場婚禮的心情，這就關我的事！」

　　「算了算了，今天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別吵了好不好？」鬼鬼不得不居中調停。

　　「哼！」meimei撇過頭。

　　王子這時也過來把小煜拉走了，因為他遇見了他和小煜共同認識的老朋友。

　　「喂！meimei，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煜被拉走後，鬼鬼立即問道。「你為什麼會跟楊醫生一起來啊？」

　　天知道看到這對「仇敵」一起由跑車下來時，她的下巴跌得有多痛。

　　「反正都是來同一個地點，搭他的便車總比搭計程車來划算吧！」

　　「你和楊醫生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其實也沒什麼啊……」

　　meimei開始說起她跟小煜的協定。

　　「你為什麼不要薪水？」

　　鬼鬼不明白，meimei不是很討厭小煜的嗎？跟他訂這種協定，相處時間不是會暴增許多嗎？

　　「這個……」

　　meimei被問得啞口無言，面露難色。

　　她答不上來，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寧可和小煜交換服務，也不願拿他的薪水減輕赤貧的生活。　　

　　「因為……因為我不想拿敵人的錢啊！」過了良久，meimei才想到這個不太完滿的謊言。「我才不想成為他的僱員！雖然有錢可拿很不錯，但我才不會讓他有機會當我的老闆，對我頤指氣使！和他訂協定則不同，我和他是處於對等的位置，沒有任何一方佔得了半點優勢！」　　

　　「原來是這樣。」也只有心思單純的鬼鬼，才會相信meimei這個可信度不高的謊言。

　　meimei知道，剛才所說的並不是真正的原因，可是真正的原因，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原因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她一直想不透？　　

　　婚禮舉行在即，meimei和另一死黨大牙退出新娘的房間，到教堂找個好位子坐下來觀禮。

　　meimei很自然地為小煜留下身旁的位子，當瞥見他走進教堂，她即刻朝他揮手。

　　「這邊！」

　　小煜緩步向她走來。「這裡是教堂，拜託你的大嗓門收斂一下，別嚇著其他來賓了。」

　　「你！」好心沒好報，meimei氣得七竅生煙。

　　「meimei，算了。」同樣坐在meimei身旁的大牙，拉了拉她的手。「今天是鬼鬼的大日子，不宜爭吵。」

　　「你朋友比你識大體多了，多跟人家學習學習，不然你別想嫁得出去。」

　　「姓楊的！你少得寸進尺！」

　　她本來聽從大牙的話，很努力地壓抑怒火，可偏偏這個楊奇煜嘴巴就是這麼壞！

　　「動不動就大吼大叫、歇斯底里的女人，是沒男人想娶的。」冷冷的聲音，依舊帶著毒毒的刺。

　　「meimei，」大牙見兩人越吵越起勁，再次介入調停。「婚禮快開始了。」

　　兩個冤家聞言，好不容易才告停戰。

　　婚禮的音樂悠揚響起，婚禮開始進行。

　　在一片愉悅歡喜的氣氛下，鬼鬼和王子在教堂內深深一吻，在眾人見證下，許下愛護對方一輩子的誓言。

　　meimei感到眼眶一陣濕潤。

　　他們好幸福喔，幸福到讓她好感動。

　　她可不能哭啊，鬼鬼這麼幸福，她該笑著恭喜她才對，這樣的日子，不適合哭的。

　　想是這麼想，但眼中的淚就是不聽使喚，非要奪眶而出才甘心。就在熱淚滑出眼眶時，一張潔白的面紙遞到她面前。　　

　　「你已經夠丑了，如果再加上一張哭花的臉，恐怕會嚇跑這裡所有的來賓。」小煜沒看著meimei，只是一邊吐露又冷又毒的話，一邊把面紙塞到她的手裡。

　　強迫中獎般地拿過面紙，她瞥了小煜一眼。心頭泛起一陣很淡、很輕，但卻直達心坎深處的暖意。

　　這傢伙，也有溫柔的一面嘛！

　　雖然在這個時候，他還是沒改掉他的毒舌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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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想踏入教堂的姊妹們，要把握這個黃金機會喔！」鬼鬼手裡拿著一個美麗的捧花，對著眼前一大堆想結婚的女士道。

　　meimei誠然也是其中之一，她好不容易才擠到前頭一個有利的位置。本來meimei想拉大牙一道參加，可大牙卻笑著搖頭，說還不想結。meimei只好獨自參賽了。

　　她不停地對鬼鬼眨眼，示意她放放水，把捧花拋到她手心裡去。也不知道以遲鈍聞名的鬼鬼，是否收到訊息，只見她大喊：

　　「我拋羅！」

　　然後，她一把把手裡的捧花，往又晴又藍的天空一拋——

　　「喂！鬼鬼，你拋那麼遠，叫我怎麼搶啊？」meimei口裡發著牢騷的同時，捧花已飛到她絕不可能接到的地方——

　　「啊！」

　　伴隨捧花墜落之勢傳來的，是小煜的叫聲。

　　只因那個捧花，不偏不倚地擲中他的頭。

　　小煜很自然地俯下身，撿起那個讓他頭部產生一陣輕微麻痛的元兇。

　　一票女士沒想到，捧花最後會落到一個男人手裡，她們只得睜圓眸子，直看著面無表情拿著捧花的他。　　

　　小煜抬起頭，目光反射性地鎖在女士群中的meimei身上。

　　「醜女，接著。」　　

　　想都沒多想，他便把手中的捧花一拋，俐落準確地拋到meimei的手中。

　　突然收到捧花，meimei唯一的反應是——發呆。

　　他……把捧花拋給她？

　　meimei還是不能置信，目光呆滯地盯著手中美麗的捧花。

　　「喂！楊奇煜不是什麼什麼男人嗎？」其他搶不到捧花的姊妹們，開始「低聲」地竊竊私語。

　　「對啊，我在那個宴會上，清楚地聽見他說自己是同性戀。」

　　「如果他是同志，為什麼剛才又……」某位女士露出大惑不解的神情來。

　　「他會不會是雙向發展啊？」

　　「什麼叫雙向發展？」

　　「就是男女通吃啦！」

　　「啊！雙性戀？」

　　「他一定是男女都吃的那一類型，不然怎麼解釋剛才他那個曖昧的舉動？」

　　meimei當然聽見一票女士的「低語」了。

　　他……難不成真如她們所言，是個雙性戀？

　　如果他是，那……他是不是喜歡她？

　　meimei看了手中的捧花一眼，然後抬起疑惑的眼眸，直視不遠處正跟王子談天的小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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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禮結束後，鬼鬼和王子便踏上他們的蜜月之旅，來賓也各自乘車離開婚禮會場。　　

　　「meimei，待會我還有事，我要先走了，再聯絡吧。」大牙在離開前，跟meimei說了一聲。

　　揮別好友後，大牙快步走離會場，就在距離不遠的馬路，看到一輛銀灰色的跑車。

　　坐在駕駛座的男人抬起眼，迎上她的視線。　　

　　她朝他走過去，並坐上車。

　　大牙之所以不和meimei一塊前來婚禮會場，全是因為這個男人——莊濠全。

　　「可以開車——」

　　她話還沒說完，霸道的薄唇便佔據了她的唇瓣。

　　深深享用過她的香甜，敖犬這才滿足地抽離。

　　「你遲到了，這是懲罰。」

　　對他的無禮索吻，她回以一記冷瞪，以及撇過頭的漠視。

　　像是早已習慣她故意裝出來的冷漠對待，敖犬只是輕笑幾聲，然後啟動跑車，絕塵而去。

第七章   



　　meimei既是搭小煜的車來，自然不會放過回程也搭便車的佔便宜機會。

　　駕著車的小煜，依舊掛著一張沒啥表情的臉，彷彿剛才婚禮上，沒發生任何值得影響他情緒的事。

　　而坐在駕駛座旁的meimei，則一直不停地偷瞄他。

　　「meimei，你和楊醫生之間還發生了什麼事啊？」古鬼在出發去度蜜月前，曾拉著meimei「審問」一番。

　　遲鈍的她，也發現到剛才小煜捧花的轉贈動作，包含著特殊的意義。

　　「蜜月回來後，你可要一五一十，完完全全地告訴我喔！」　　

　　可是……她和他之間的事，若真要認真算起來，還真是多得數不清耶！

　　單是每天早上的吵架事件，已不知發生了多少次了，這還沒算其他大大小小的爭執事件在內。

　　她和他的事，怎麼理得清啊？

　　現下她最關心的，不是她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而是他究竟……meimei熾熱的眼神，再度投射到小煜的臉上。

　　「幹嘛？」小煜冷若冰霜地開口。

　　「嘎？」沒料到他會突然說話，她嚇了一大跳。

　　「幹嘛一直盯著我？」

　　小煜又不是鬼鬼，感覺神經並不遲鈍，由上車那一刻開始，他就清楚感受到meimei如火的視線。

　　「沒有！」她下意識否認，但回答得太快，反倒顯出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要再看著我，你的視線太恐怖。」

　　「我都說沒有了！你耳聾啊？」她乾脆說謊說到底。

　　「有沒有你自己最清楚。」

　　她確實是有盯著小煜看，所以自知理虧的她，決定不再爭辯，以免越描越黑。

　　這傢伙是同性戀耶，怎可能喜歡上她？

　　撇開他的性向不說，哪有人會這樣惡毒地對待自己喜歡的人？

　　沒錯，他怎麼會喜歡上她！認識他這麼久，他對她都沒有什麼追求之意啊！其實說穿了，他只是嫌那個突然從天而降的捧花麻煩，才會隨便把它拋給唯一認識的她。

　　一定是這樣！

　　事情未必是這樣！

　　參加完婚禮的meimei，回到家後，腦海還是被捧花一事完全佔據。

　　本來已下了「他不是喜歡她」的結論，但她又情不自禁從另一方面去猜想小煜拋捧花給她的動機。

　　「如果他真的是嫌麻煩，可以直接把捧花丟到地上去啊！雖然這樣很沒禮貌，也很沒一個男士應有的風度，但以他那個人來說，絕對做得出這樣的舉動來。」她喃喃自語。

　　丟到地上去，怎麼看都比拋給她快速便利多了吧？所花的氣力也較小啊！

　　或許，他在拋捧花時，心裡在想著些什麼……

　　半躺在床上，meimei手裡緊緊握住捧花，彷彿可以透過這個捧花，感受到小煜獨有的偏低體溫。

　　「楊奇煜，你到底對我是怎麼想的？」

　　今天是小煜赴美的日子，他正式把奧爾托付給meimei。

　　他把一張紙遞給她，「這裡有餵飼奧爾的注意事項，你仔細看一看吧！紙的另一邊，寫著其他你需要注意的事項，奧爾有時候會挺彆扭的，可能會讓你有點束手無策，如果上面的寫的不能幫你解決問題，你可以打這個電話向我求救。」他指了指紙上一串號碼。

　　「啊……」meimei點了點頭，神情有點呆滯。

　　「你怎麼了？」

　　小煜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她的精神恍惚。

　　「沒什麼。只是……看偵探小說看得太晚，所以才……就是這樣啦！」她含糊帶過。

　　眼尖的他，怎會看不出meimei是在說謊？

　　不過他沒多說什麼，只是說：

　　「別熬太多夜，又不是青春少女了，該有點自知之明吧？你本身已經算個上美麗了，若還熬夜，你那剩下不多的有限青春，很快就會不見了。」

　　「要你管！」

　　這傢伙就淨愛損她！又不知道她晚睡的原因，是因為他！

　　meimei昨晚很早就上了床，但是當她一想到今天小煜就要到美國出差兩個星期，她就完全睡不著。

　　「捨不得」三個字，不停在meimei的腦海掠過。

　　她捨不得什麼嘛！？只不過兩個星期罷了！兩星期後，他不是還會出現？分開十四天，三百三十四個小時而已，沒什麼好捨不得的！

　　咦？她捨不得他嗎！？meimei驀地意識到自己驚人的想法。

　　她捨不得小煜？捨不得這個對她淨是惡言冷語，動作粗暴的同性戀？

　　她為什麼捨不得！？他是她的頭號敵人啊！硬說還有什麼關係，也只有打掃、做菜彼此互相利用的關係而已啊！她幹嘛捨不得他啊？

　　「有什麼事儘管打給我。」

　　小煜看了看手錶，其實他早該前往機場了，但他又邁不開腳步，全因meimei一臉萬般不捨的表情。

　　「這個電話隨時找得到我。還有，你不必兩星期都住在我家，只要定時幫我來看一看奧爾，幫它添點貓糧，照顧它一下就可以了。」

　　「嗯。」感到眼眶有一絲濕潤，她不想讓小煜訕笑，連忙催促道：「你該走了，不然趕不上登機時間。」

　　小煜點頭，拿起輕便的行李，看了meimei一眼，便打開家門，坐電梯到樓下大廳。

　　當他招到一輛計程車，正要坐進去時，身後傳來meimei的叫喊聲：

　　「姓楊的，你給我聽好！」她小跑步趕上來。「不要像上次在機上一樣，耍我的空姐姊妹！不然我就要你好看！」

　　「我好像不是搭乘你們公司的飛機。」

　　小煜有點哭笑不得，何況，撇開這點不說，他有沒有耍她的空姐姊妹，她又不在機上，怎可能知道。　　

　　「大家都在同個一行業工作，當然要互相幫忙！你的毒舌只荼毒我好了，不要危害其他人！」

　　meimei自知這番說詞有多牽強，但她只能用這個爛借口混過去，用以掩飾她追著小煜身後跑出來的真相。

　　她總不能跟他直說，當他消失在她視線範圍後，她便感到莫名的不安，然後雙腳便不能自控地追出來吧！

　　「好啦，別囉嗦了。」小煜擺一擺手，身體再次鑽進車裡，像是打算真的離開了。　　

　　「就算趕時間，也不要叫司機超速！」

　　meimei忽然憶起上次小煜送她去機場時，那種嚇人的飆車速度，連忙上前按著車窗叮嚀。

　　雖然這次他是搭計程車，但誰知道他不會叫司機加快車速，以求趕上飛機？

　　為求萬全，她還是叮嚀一兩句比較保險。

　　「知道了。」

　　沒料到meimei會說出這種關心意味濃厚的話來，他微微揚起好看的嘴角，語調也跟著輕快愉悅起來。

　　「那……一路順風。」

　　依依不捨的神情，完全流露在她精緻的小臉上。

　　「你認為上次在飛機上，我是故意找碴耍你嗎？」小煜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呃？」她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

　　「我要走了。奧爾拜託你了。」說完，他便示意司機開車。

　　他說什麼？什麼上次在飛機上……

　　被留下來的meimei，一頭霧水地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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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eimei剛下機，即直奔小煜的家，一打開門，就聽到一陣低吼。

　　「喵——」

　　這聲音，自然是來自她腳下，有著一張兇惡貓臉的奧爾羅！

　　「對不起！我知道是我錯了！」她進屋後，立即蹲下身子，堆起職業的笑容，企圖減少奧爾的怒意。「你大貓有大量，別和我這個小小人類計較這種小事，好嗎？貓大哥。」

　　「喵！」

　　顯然，奧爾不太接受meimei的道歉。

　　「哎唷，我知道是我不對，但我今早真的太匆忙了，醒來已經快要遲到，若再不趕去機場，我鐵定趕不上飛機，所以，你就原諒我一次吧！奧爾大哥。」她使出渾身解數，希望能平息一旦生了氣，就會鬧很久彆扭的奧爾的怒氣。

　　「喵喵！」

　　奧爾的吼叫聲非但沒有變小，反倒更高分貝了。

　　「對不起嘛！」她像是知曉蹺奧爾在說啥，馬上道歉一聲：「我知道這種情況不只一次了，但我保證，今天是最後一次！我以人格作擔保，你沒飯吃的情況不會再發生了。」為加強說服力，還特地豎起三根指頭發誓。

　　「喵！」

　　奧爾像是發夠脾氣了，快步走到它專用的貓盤子前，用前腳碰了碰，發出一點聲響。

　　「是，馬上來！」養了奧爾一星期，meimei自然曉得它這個動作的含義。「我知道我是虧待了你，所以特地買了特級的貓糧回來給你吃喔！」

　　她從行李箱中拿出幾罐極品貓糧，奧爾像是認得出這個牌子的貓糧，馬上挨了過來，向她撒嬌一番。

　　「好好好！立刻給你吃喔！」

　　meimei笑了，雖然奧爾脾氣很高傲很冷，十次逗它玩，九點九九次它都不會理人，而且又老愛無故發脾氣，但總的來說，它還是挺可愛的。

　　俐落地把貓糧倒進奧爾的盤子中，讓它可以慢慢地品嚐。

　　它也不客氣，一古腦地吃吃吃。

　　不過這也難怪，誰教meimei是個低血壓，早上爬不起來的人，每每到她甦醒過來時，已經是快要遲到的時刻，試問趕上班趕得要命的她，哪還有美國時間去餵飼它？　

　　結果，這個星期以來，奧爾只有三天是按時吃飯，當中還有一天是因為meimei休假它才有得吃，其餘四天，它也只能由早上餓著肚子，望穿秋水，靜候冒失的代主人回家，大發慈悲地餵它一頓飯。

　　「慢慢吃，別那麼急，沒人跟你搶啊。」她還是維持蹲著的姿勢，微笑地對猛吃狂吃的奧爾說。

　　或許，養一隻貓，也是不錯的吧！

　　自從養了奧爾一星期後，meimei發現養寵物也別有一番樂趣。

　　寂寞的時候可以跟它訴苦，它雖不會回話，但卻是個逃不了的最佳聽眾，所有的煩躁心情可以跟它和盤托出，甚至連一些不能跟好朋友說出口的秘密，也可以跟它說，不怕它會洩露出去。　　

　　小煜是不是因為寂寞，所以才養它？

　　對了，他搬來了半年，都沒看見半個訪客到訪他家，他朋友好像不太多，就她所認識的，也只有王子一個。

　　也難怪，他看起來那麼冷，說話又那麼不留情面，這樣的人，很難找到忍受得了他的朋友吧！像秦天君那種好脾氣的人，可不多見啊！

　　想她一開始，也很討厭他，足見他給別人的第一印象有多糟！不過，越和他相處下去，就越能發現，其實他也是一個好人，也有很多優點，只是他真的太冷了，別人還沒能跟他深入交往，就已經被他嚇跑了。

　　meimei站起來，走到臥室，躺在床上。

　　「他的味道好像快要完全消失了……」她閉上眼，喃喃道。

　　他什麼時候才回來？好像還有一星期的樣子……

　　快回來吧！

　　meimei緩緩張開思念滿溢的眸子。

　　她是不是已經愛上他了？

　　她不由得問自己這個問題，雖然她已經不下一百次這麼問自己了，但每次都得不到答案。

　　或許，她不是找不到答案，而是怕面對答案。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

　　meimei由床上起來，抖擻精神。

　　「看看有沒有什麼家務可以做吧！」

　　這些日子以來，她清掃小煜的仔細程度，遠勝於她自己的家。

　　現在小煜家休想找到一粒灰塵，全賴他有一個暫住在這裡的重度潔癖患者。

　　「他會不會又把穿過的衣服塞進衣櫃了？」走近他的櫃子，猛地打開。

　　經meimei檢查後，發現小煜很聽她的話，不再把穿過的衣物塞進櫃子裡。

　　「他買那麼多白襯衫幹嘛？西裝褲也一堆！」她突然從櫃子不起眼的一角，找到一大堆還沒拆封的新衣褲，小煜的衣櫃太大，致使她現在才發現到這些衣褲。　　

　　原來如此，怪不得之前她沒發現到他家裡這麼髒！

　　小煜不洗衣服，一旦衣服穿髒了，他連拿去洗衣店的舉動都省下，直接改穿新的。雖然他不愛打掃環境，但個人衛生倒也挺好的，至少他會每天洗澡，隔天就會洗一次頭。

　　「真浪費！如果他不是知名醫生，看他怎麼負擔得起這筆龐大的衣服費用！」

　　她嘟起嘴，深覺有必要糾正小煜的壞習慣。

　　「不過，把新衣褲這麼亂塞到衣櫃一角，真像他的所作所為，這天底下竟有這麼怕麻煩的人。」她笑了起來，把衣物拿出來。

　　在新的衣褲都給拿出來後，meimei赫然發現，在那堆數量驚人的衣物下，有著一個深藍色的紙盒子。

　　「這是什麼？」

　　她忽然有種感覺，這個盒子裡的東西，和小煜不肯讓她深入的內心世界有著很深的關係。

　　雪白的小手下意識地朝盒子伸去，當手快要接觸到盒子時，meimei驀地止住動作。

　　她這麼做，和偷窺別人的秘密有什麼兩樣？

　　小煜刻意用衣褲堆蓋著這個盒子，足見他不想讓別人看到盒子裡的東西，如果不經他同意，就擅自拿來看的話，那未免太過分了……

　　但是……她又真的想知道多一點小煜的事。他的事，她知道得太少。

　　meimei的手，就這樣僵化在盒子的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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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某間知名醫院。

　　「楊醫生。」一名金髮的女醫生，走近在休息室稍作休憩的小煜。「又喝咖啡啊！」附送一個甜死人的笑靨。　　

　　坐在沙發裡的小煜只是點了一下子頭，連話也懶得回。

　　「對了，你待會就可以走了吧？不如一塊去哪兒逛逛吧！難得來美國一道嘛！」女醫生朝小煜別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我是同志。」他沒再看女醫生半眼，只是冷冷地撂下這句話。

　　「不要緊。」她一笑，更為靠近，「我很有經驗，不怕你辦不了事。」

　　「如果你跑去變性，做了男人，或許，我會對你這副令人倒盡胃口的身材有一丁點興趣，不過我想，這個機率不高，因為你連女人的角色都做不好，更遑論是男人。」小煜感到煩躁，他正在想事情，偏偏這個不知趣的女醫生插進來纏著他。

　　「你！」她氣憤地站起來，想罵小煜幾句，但又想不出什麼話，下不了台的她只好選擇拂袖而去。

　　女人真是煩！小煜輕皺眉頭。

　　台灣的是，美國的也是，天下女人都一樣煩。不過，台灣至少有個女人煩得來不會讓他產生躁惱的厭惡感，有時候，還會覺得她煩得挺可愛的。

　　她……不知怎麼樣了？

　　小煜冰冷的心房情不自禁一動，視線飄到休息室的電話之上。

　　直直盯著電話良久，像在思量什麼，過了一段時間，他站起來走近電詁。

　　拿起話筒的手帶點猶豫，手指正想按上數字鍵時，心中的躊躇驀地擴大。　　

　　要跟她講什麼？平白無故打電話回去，總得有話跟她說吧！

　　他握住話筒，苦思一會。

　　可以問她奧爾的情況啊！把貓托付給她，問一下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但……這不會太小題大作了一點嗎？

　　他在七上八下些什麼？只是打個電話而已，需要想這麼久嗎？

　　小煜受不了這不像自己的婆媽，他並不是不幹不脆的人，但當他面對某個人時，就會突然變了一個樣子。

　　他發現自從離開台灣後，自己每天總有一段時間失了神——因為想著某個人。

　　「楊醫生，原來你在這裡，可以來一下嗎？我想跟你討論一下病人的情況。」此時，一名男醫生走進休息室。「咦？你在打電話嗎？」他發現小煜握著話筒。

　　「……不。」小煜沉默一秒，放下話筒。

　　有話回台灣再說吧！隔著電話，只聽得見聲音，又見不著人，只會徒增思念。

　　思念？

　　小煜一愣，至此已無法否認，他的確思念某個人，某個每天早上總會和他吵個沒完的人。

　　遙遠的距離，挑起他內心深處最真切的想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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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meimei特別高興，和她一起在機上共事的空姐，都清楚感受到meimei的愉悅。

　　「發生了什麼好事嗎？」某名空姐問一直掛著甜笑的她。

　　「沒有啦。」meimei笑得更深了。　　

　　「沒事你會笑得那麼開心？是不是撿到錢了？說來聽聽吧！」

　　「沒撿到錢啦，台北市的街道哪有錢可以撿嘛，還是安分點工作吧！」

　　呵呵，就算讓撿到一百萬，她也不會這麼高興。

　　她之所以這麼開心，是因為小煜今天終於要從美國回來了！

　　她真的好想念他！

　　她其實是可以打電話找他，聽聽他的聲音，但她猜小煜應該很忙，畢竟出差到外地，是不會比在本地更悠閒的。

　　因此，這兩星期，meimei都沒打過電話給小煜，不意外的，以冷淡出名的小煜，也沒打電話給她。

　　不過不要緊！今天他就要回來了！不但可以見到他，也可以聽到他了。

　　如此思念小煜，meimei再也無法假裝下去，假裝自己沒有喜歡上他。　　

　　既然已經發生了，她也就坦然面對、接受吧！

　　半年前，她完全沒想過會有喜歡上小煜一天，更沒想過她會因為他，而產生牽腸掛肚的苦澀感覺。

　　這件事直到這一刻，她還是覺得很詭異，但感情可能就是這樣吧！越沒想過會發生的事，就越可能發生。　　

　　今夜見到他，該不該跟他告白呢？

　　meimei一邊準備機上的餐點，一邊思考著告白的時刻。

　　如果她表明心跡，他……會怎樣回答？

　　會接受嗎？還是拒絕？

　　她喜歡他，但他喜歡她嗎？

　　或許，她該先問的是：他喜歡女人嗎？

　　他喜歡男人，這個毫無疑問，他自己都公開承認了，但未必代表他一點也不喜歡異性。有些喜歡同性的人，同時也喜歡異性的啊！說不定，小煜是其中的一分子呢！

　　對，她不可以放棄。既然已經喜歡上他，就該讓他知道她的心意，接受也好，拒絕也好，怎樣也要得到一個回答。

　　再說，他應該也對她有一點好感，不然也不會放心讓她照顧愛貓，讓她自由進出他的家，還有，那個捧花……

　　她應該不是在自作多情，至少，他應該對她也有一點點的意思。

　　meimei抿一抿唇。　　

　　什麼也別管，今夜就跟他告白！

第八章



　　「好痛！」

　　meimei皺了皺眉，自己果然有先見之明，不下廚對她來說，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又切傷了。」看著自己已然傷痕纍纍的十指，她不由得歎一口氣。

　　又要洗、又要切、又要煮……唉，做一頓飯還真是麻煩透了！

　　meimei一邊在傷口上貼OK繃，一邊在心裡嘀咕著。

　　算了！不付出哪有收成啊？要讓小煜有意外的驚喜，就必須下點功夫啊！

　　她想給小煜一份回到台灣的禮物——一頓全出自她製作的晚飯。

　　他煮的飯她吃多了，但他可沒吃過她煮的東西。雖然小煜的手藝比她要好上千萬倍，但煮出來好吃與否不是今夜的重點所在，最重要的是要讓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他一定會很感動吧！本小姐除非必要，不然平日可是死也不肯下廚的耶！就和他寧死也不願清掃家裡一樣。

　　今晚，一定是個令人難忘的夜晚。

　　當小煜回到家時，發現一桌的好菜，以及站在飯桌旁，一個穿著性戚黑色禮服的大美女，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驚愕表情？

　　她臉上禁不住浮現出不能掩飾的喜悅。

　　為了讓小煜清楚的感受到她的真情實意，從中午下機回來開始，她便立刻著手準備今晚的浪漫燭光晚餐。

　　當然，動人的古典音樂她也準備妥當了。

　　吃完晚餐，最好的餘興節目就是跳慢舞，不但可增加彼此的身體接觸，也可培養告白的氣氛，讓她較易把告白的話訴之於口！

　　雖然她的安排是老套了點，但連續劇都是這麼演的，最後男女主角還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成為別人羨慕不已的佳偶。

　　她和他，應該是早就注定會走在一起的吧！不然也不會在他搬到她家隔壁後，她的追求者就神奇地全部銷聲匿跡！因為他是她的真命天子，所以其他的男配角們才會自動消失。

　　呵呵，那時鬼鬼說他是她的真命天子時，她還很生氣，直說是他煞氣太重，才讓她這行動桃花樹的桃花，一下全數死光光的！

　　不過現在想來，鬼鬼說得還真對呢！

　　好！為了幸福的未來，她要努力加油！

　　一把菜刀，一頓燭光晚餐，絕對難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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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穿著性感的黑色禮服，她心情忐忑地坐在沙發上，視線每兩秒便會飄到玄關處，看看有沒有動靜。

　　別緊張！一切已經準備就緒，沒什麼好擔心的！

　　可是雖然一再這樣告訴自己，meimei手心仍不斷冒出汗來。

　　她在緊張什麼嘛！又不是沒見過他！真是！枉她還是個交際高手呢！竟然連這種小場面也應付不來。

　　就在這時，玄關的門開啟了，她第一時間拾起頭，兩眼發出期待的光芒。

　　「咦？你在啊！」

　　拿著行李的小煜，脫掉皮鞋後，發現到她的存在。

　　「回……回來啦。你累不累？我可以幫你準備洗澡水。」

　　他剛歷經長途飛行，一定累了，先洗個熱水澡，趕走一點疲累，才有精神與她共進浪漫晚餐。　　

　　在心裡打著如意算盤的meimei，絲毫沒察覺在小煜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不用了，我暫不洗澡。」小煜說完，回過頭對身後的人道：「進來，不用客氣。」

　　咦？他跟誰說話？meimei滿肚子疑惑，很自然地伸長脖子，往小煜的後面看去。

　　「那我不客氣了。」

　　一道沉穩的男聲響起，然後，一個高大的金髮混血男子，就出現在meimei的視線範圍內。　

　　這個人是誰？錯愕的表情完全反映在meimei的小臉上。

　　「你的家很舒適耶！真沒想到！」混血男子相當自在地在小煜偌大的家隨意走動。

　　「你不愛打掃的壞習慣改掉了嘛！家裡居然一塵不染。我本來還打算幫你打掃呢！現在看來，不用了。」　　

　　這裡變得這麼乾淨，這個老外以為是誰的功勞啊？

　　meimei下意識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破壞了她整晚浪漫計畫的混血兒沒什麼好感。

　　「啊！這位美女是誰？」混血男子這時才發現meimei的存在，他朝小煜投以詢問的目光。

　　她聞言，心房不由自主地高速躍動起來。小煜會怎麼介紹她？

　　「我的鄰居。」　　

　　小煜的回答，明顯不是meimei想要的，失望的神色浮現在她精緻的臉孔上。

　　「原來是鄰居。你好！我叫史密斯•科達，初次見面，幸會！」史密斯笑著朝meimei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郭潔琪，meimei。」對方已經先行示好，若不和他握手，好像太小家子氣。

　　她假笑一下，算是應酬了史密斯。

　　「我是中美混血兒，郭小姐應該看得出來吧？我的國語應該還可以吧？我五歲起就開始學了。」

　　史密斯熱情地自我介紹，反觀meimei就一臉冷淡。

　　這個老外真是有夠吵的！meimei的不耐煩已形諸於外了。

　　「我是煜在美國讀醫學院時的同窗兼好友，我們當時很要好呢！雖然現在也不差啦！」　　

　　要好？meimei全身一僵，臉上血色急速褪去。

　　這個老外……和小煜，該不會是……

　　「史密斯，別嘮嘮叨叨說個沒完。你才剛下機，不累嗎？」小煜終於開啟冰口。

　　他們一起搭飛機由美國回來……一起回家……而他們是大學時的同學兼好友……美國是個文化、戀愛觀念極度自由開放的國家……

　　meimei越想，越覺得史密斯和小煜關係匪淺。

　　那個史密斯還親暱地稱呼小煜為「煜」……

　　小煜不是個容易讓別人踏進他家的人，然而，他卻把史密斯帶回他家，足見這兩人的關係有多深，絕不是她這個和小煜只相識半年的外人可以比擬的。

　　他是同性戀，愛男人也是正常的。而且，他跟這個史密斯在外型上也十分匹配。他們是同學，又同是醫生，興趣和話題一定很接近，絕不會像她和他一樣，一天到晚吵些沒營養的小事。

　　他們大學時應該就已經是一對戀人了吧！可是卻因為一些誤會而分開，這次小煜赴美，意外重過多年前分手了的史密斯，結果愛火重燃，史密斯便跟他回台灣……　　

　　他們……才是一對的！哪有她這個女人插手的空間……

　　沒有！她一點插手的空間也沒有！

　　如果他有一丁點的喜歡她，就不會介紹她是「鄰居」了！

　　對，沒錯，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鄰居而已……一直以來，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meimei好想哭，但她竭力壓下滿腔的淚水。　　

　　「咦？飯廳竟然有牛排和紅酒呢！」史密斯像是嗅到什麼食物的香味，兀自走到飯廳，「哇！還有蠟燭呢！真像一頓情人的燭光晚餐。」

　　聞言，小煜把目光栘到面色蒼白的meimei身上。

　　「我……」meimei感覺到他的詢問目光，艱澀地開口：「抱歉，我忘了你今晚回來，我約了一個剛交往的男朋友來這裡燭光晚餐。本來我不想借用這裡的，畢竟沒有得到你的同意，但後來想想，借用一晚你該不會介意，所以就……對不起，都是我男朋友太任性，說什麼結婚前要驗證我的廚藝，硬是要我下廚煮東西給他吃，我推不掉，只好答應了。」

　　她要努力，把這個謊言說到最好。

　　「你知道的，女人都希望在浪漫的環境下，和心愛的人共進燭光晚餐嘛！相比於我家，你家只要稍微裝飾一下，就很有氣氛了，所以我便決定借用一晚了。說了一大堆，總之就是不好意思。我想我還是不打擾你和你的朋友了，我回家打電話給我男朋友，叫他到外面的餐廳去吃飯。對不起，打擾了！」

　　meimei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種表情說完這堆謊言，她不在乎，現下她只想趕快回家，然後徹底地大哭一場。

　　她真可悲，還沒告白就已先失戀了。

　　或許，換個角度看，她算是幸運的，至少在剖白心跡之前，就已得知他的心意，讓她免去了被當面拒絕的難堪。

　　她是幸運的……她要這麼想，使盡辦法都要這麼想，不然，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重新站起來。

　　meimei奪門而出後，史密斯由飯廳走出來。

　　「沒關係嗎？這樣讓她回去？」史密斯盯著表面上平靜無波，實則眼底浮出無數複雜情緒的小煜。「她在等你，你知道吧！」

　　史密斯在看到飯廳準備的東西時，才有點遲鈍地意識到，meimei原來在等小煜回家。　　

　　meimei的謊言有太多漏洞，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她在見到小煜時，應該很驚愕才是。　　

　　小煜沒回話，只是在沙發上挑了個位置坐下來。

　　「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史密斯也坐在沙發上。

　　小煜還是不說話，閉上眼睛。

　　「我還是去住別人替我安排的飯店吧！」

　　史密斯不想讓meimei誤會他跟小煜之間的關係，更不想因為他這個只會在台灣逗留十天的過客，影響到好友一生的幸福。

　　史密斯這次來台，主要是要參加一個醫學研討會，他可是代表美國一所著名醫院的腦科權威。

　　小煜在美國一個醫學研究會上巧遇史密斯，兩人大學時本來是十分要好的好友，雖然畢業後久沒通訊，但昔日感情依舊。

　　後來小煜得知史密斯恰好要來台灣，便和他一起回台，並邀他到他家作客，因為他知道史密斯不喜歡住飯店，而且，史密斯回美後，他們兩個大忙人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所以史密斯暫住他家，便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小煜在下這個決定前，沒想到meimei會在家裡準備那麼多東西，更沒想到他帶史密斯回家的這個舉動，會讓meimei想歪了。

　　「不，你留下來，沒關係。」小煜張開眸子道。

　　「但是，煜……」那位郭小姐……

　　「你睡客房吧！我很累，先休息了。」小煜站直身子，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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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在被窩裡哭了一夜的meimei，隔天雙眼毫無意外地腫了起來。

　　像是為了「慶祝」失戀般，她把這些年來都沒哭出的眼淚，一併痛快地哭出來。清晨時，她覺得有點脫水的感覺。

　　對了，要請假。自知現下的精神狀態不能上飛機，她掀開被子，打電話跟公司請了假。　　

　　放下電話，meimei自覺不能再窩在床上，哭也哭過，傷心也傷心過了，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

　　她告訴自己，只能請假這一天，她不能被這次的失戀打敗！她的心臟應該是最強的！　　

　　自從懂事開始，meimei就不停地告訴自己，她的心臟是最強的，沒有事能讓她一跌不起，因為不這麼想，就無法在這弱肉強食的殘酷社會裡，堅強地活下去。

　　雖然這次的打擊真的很大，傷痛也比預期來得深，但她深信，時間可以治療一切的傷，她會一如以往，重新站起來往前走。

　　「真是，我誰不喜歡，偏要挑個喜歡男人的人來喜歡！我想沒有人像我一樣，未告白就先失戀吧！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這麼一來，可惡的楊奇煜連笑我的機會也沒有了。再說，和他這種雙性戀的人談戀愛，可是自找罪受，不但要提防女人的覬覦，還要預防男人的垂涎，這樣談起戀愛來，可是一般人的兩倍累耶！所以算起來，不和他在一起的好處，可是比和他在一起的好處多很多呢！」

　　meimei笑著說完一大堆自我勉勵的話後，眼眶原以為已流乾的淚，卻又再度氾濫成災，將她臉上的假笑擊潰。

　　不再壓抑自己，她把一張淚容埋在彎起的雙膝當中。

　　為什麼他不喜歡她？一切難道只是她自作多情嗎？他自始至終都沒對她動過心嗎？

　　如果是真的，那不知不覺間已泥足深陷的她，未免太可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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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噹……門鈴的聲音響個沒停，但始終沒人來開門。

　　出去了嗎？

　　史密斯在按了門鈴差不多兩分鐘後，才宣告放棄。

　　郭小姐去了哪裡？照理說，誤會了他和煜之間關係的她，應該很傷心才對，沒理由今天可以像個沒事人一般跑去上班啊！

　　史密斯找meimei，是想解開她的誤會，他太瞭解煜的個性了，在他還沒下最終決定前，他不會貿然去找她，即便他知道她會很傷心難過。

　　仔細思量才去行動，並沒有不對，但史密斯擔心的是，時間拖得越久，誤會恐怕就越難解開。

　　再說，遲則有變，誰曉得在這段期間，會發生什麼事情來？

　　現在找不到meimei的史密斯，決定晚上再來找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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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時分，meimei隨意穿了件衣服便出去了。

　　她覺得留在那個和小煜比鄰而居的家裡，有一種無形的窒息感，她寧可頂著一張哭腫的眼出門，也不願留在家裡承受無邊的痛苦。

　　正在等候過馬路的她，被身後的人潮推了一把，一時失去重心，整個人往有車子駛過來的馬路中央跌去。

　　糟了！meimei想站穩，奈何至今沒吃過東西的她，雙腳在走了數小時後，已出現腿軟的現象。

　　就在meimei以為自己這下死定了的時候，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把她抱離了馬路中央。

　　「郭小姐，你沒事吧？」一道沉厚的男聲響起。

　　咦？她抬起眼，看著放下她的男人。

　　「你……認識我？」

　　meimei確定，她不認識這個男人。

　　男人像是察覺到自己失了言，一臉懊惱。

　　「如果郭小姐不介意，不如到附近找家咖啡廳，咱們好好談一談吧！」

　　「……好。」meimei思考片刻，覺得有必要弄清這個突然跑出來救了她，且又認識她的男人的底細。

　　不一會，兩人已身處在咖啡廳。

　　「其實……」各自點了飲料後，男人開始說話，不過他顯得有點難以啟齒。「我認識你，約有半年多了吧！」

　　那麼久？meimei有點心驚。這男人該不會是個變態跟蹤狂吧？

　　「不過我知道，你不認識我。」男人說完這句話後，停頓了好一會，像在思索接下來該說些什麼，而meimei則趁這個機會打量他。

　　他長得不錯，可是看起來卻很兇惡，加上他左額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整體看來，不像是普通的人。

　　這樣的人怎麼會認識她？她百思不得其解。

　　「郭小姐，其實這半年多來，我一直注意著你。」男人終於又再度關口。「自從半年前在機場見過你後，我就知道，你將是我退出江湖後，可以廝守一生的女人。」

　　江湖？那……那不就是說，這男人是……

　　「對，我是黑幫大哥。」男人看穿meimei的疑惑，替她解答。「但請你相信我，我已經打算從此絕跡江湖，過著普通百姓的安寧生活了。我對腥風血雨的生活，已經感到很累了。」

　　腥……腥風血雨！？meimei臉色一白。她為什麼會招惹到這樣的黑幫頭目啊？

　　「這半年多來，我之所以只在遠方靜靜凝視著你，全因算命的跟我說，如果我想跟你有結果，就必須等到他所算的那個時刻到來，才能與你碰面。其實，那個時刻還沒到，不過，剛才我看你身處危險，便再也管不了那麼多，只知道要救你，幸好你沒受半點傷。」

　　說完，他露出一抹豪邁的笑容。

　　這個男人……也不太壞嘛！

　　「雖然我在指定的時刻前和你相見了，但我深信，人定勝天，我和你的未來還是美好的！」　　

　　如果他真的相信人定勝天，為什麼要等半年多的時間呢？

　　咦？半年多！？這個時間，不恰好就是……　　

　　「有件事，我想你可能已經猜到了，那個在這半年來，唯一一直寫情書給你的男人，就是我。」男人說到這，像是有點臉紅。

　　原來那個署名「靜靜在遠方愛著你的男人」，就是眼前的這個黑幫老大啊！

　　「那些信，我可是花了——」

　　「等一下！我想請問你一件事。」meimei突然打斷男人的話，她現在心中有個想法，雖然沒有證據，但她直覺事情應該就是這樣。

　　「我這半年多來，所有的追求者都銷聲匿跡，這件事和你有關嗎？」

　　「你真聰明，我還在想，要怎麼跟你交代這件事呢！」男人直接承認。

　　果然是他！

　　她的追求者全都消失不見，不是因為小煜是她的真命天子，所以其他配角才從此不再出現，而是因為這個黑幫老大……

　　她早該想到的，小煜……怎麼可能會是她生命中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