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君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是、是嗎？」

　　「你總是讓我覺得，我的憤怒是愚蠢甚至沒有必要的。」濠全有些自嘲地笑著。「每次我莫名其妙發火，你只要淡然望著我，我的愧疚感便會油然而生，」

　　「哦？」怡君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是不是我對少主大聲吵鬧，你就會平衡一點？」

　　濠全難得露出好看的笑。「君，你具有女人的溫柔、男人的剛強、還有淡泊的性情；像座迷宮一樣，讓我迷惘、更想深入的探究。」

　　怡君聽著濠全奇妙的形容，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介意我今晚睡你這裡吧？」他在怡君的床邊坐了下來。

　　「不會，少主請休息。」怡君恭敬的回他：心裡卻有點怦怦跳。

　　「我是不是有些喧賓奪主？」濠全好笑的說道。

　　「不，我可以睡沙發，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怡君搬開旁邊的沙發床，背對著濠全合衣躺下。

　　兩人沒再說話，一君睜著眼，聆聽濠全沉穩的呼吸聲響起。

　　自己是冷靜的嗎？但，為什麼那顆向著少主的心，在這個時候，慢慢慌了、亂了呢……


　　今天，不管多晚，濠全都要等到她回來。

　　因為濠全已經習慣看到怡君安全回到家，他才能安心去睡。

　　他很不喜歡等她的感覺，那是一顆心久久被懸宕，不知何時才能放下的感覺，讓他感到非常地難受。

　　現在，才晚上九時二十六分，以他等她的經驗來說，還不算晚。

　　但是他的每一條神經都在吶喊著，告訴他應該直接殺去找程楷華。

　　忌妒！這是他唯一的感覺。

　　那男人和君說了些什麼？君是否會揚起嘴角微笑？他會不會注意到君有用食指輕刮桌布的習慣？

　　自從濠全數小時前回到家的時候，三兄弟恐懼地向他報告—君和程楷華談生意去了。

　　他胸中的怒火就沒有停止過，尤其是蕭意恬此時又跟著火上加油。

　　「我早說他們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瞧你一不在，兩人就熱絡起來，也真夠不要臉的。」

　　可惡！濠全吐了好大一口氣。

　　濠全一見不著君，整顆心就滿滿地都是「他」。

　　這些天夜裡，濠全經常獨自望著天花板無法成眠，他已經受夠冷戰的日子。

　　濠全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逼君承認某些事。

　　當車聲漸漸靠近主屋時，濠全站了起來，他走到窗戶旁窺視，看見君已經下了車——

　　怡君在台階上站了一會，想著剛才和程楷華說過的話。

　　得出的結論就是，她今天似乎有些失控……

　　當她走到門前，手掌正要觸及門把，門扇卻戛然打開—映人眼簾的，是濠全陰沉的面孔。

　　「少主。」她微微點頭。

　　濠全瞪了她一眼，便轉過身。

　　少主生氣了，顯而易見。

　　怡君跟在他後面，遞上手中印有南翔標誌的紙袋。「少主，這是簽好的文件，事情都辦妥了。」

　　濠全連瞧都不瞧一眼，便逕自坐下，他抬頭看著怡君。「事情都辦好了？好能幹呀！真不愧是我的左右手。」

　　聽也知道這不是句誇讚的話，但怡君並沒有答話。

　　「你是用什麼東西交換來的？」

　　「什麼？」怡君不解，臉倏地刷白。

　　濠全扳扳手指頭算著。「若將你們吃飯的時間也算進去，這程楷華的『速度』也挺快，真不簡單，竟還有餘力送你回家，了不起。」濠全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看著怡君慢慢變色的臉，他當然也知道他們不可能發生任何事。

　　但忌妒的心卻讓他口不擇言，只想用最惡毒的話宣洩心中那份不愉快。

　　外人不知道他和蕭意恬訂婚，其實是一種轉移作用，但是他知道，因為無數次的歡愛中，蕭意恬的面孔往往會變成君……

　　「怎麼，不敢說了？」濠全氣不過，繼續刁難她。

　　怡君面對不可理喻的質問，只有冷眼以對：心也跟著凍結——

　　你還要我說什麼？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何要這樣對我？

　　我是獨立的個體，不是你的附屬品呀！為什麼你要這樣限制我的行動？

　　我做錯了什麼，你憑什麼給我冠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我說過，我敬重你，但如今的你，實在太令我失望。

　　難道在你的心中，我就是那種人？

　　濠全除了想大吼之外，心中也有千言萬語——

　　你知道我是怎樣的心情嗎？那種想霸佔你、卻得不到你的感受？那種煎熬你能明白嗎？

　　包括我對你說這些殘忍的話，就好像一把兩面刀，割傷了你，也剌傷了我。這你能瞭解嗎？

　　怡君咬了咬牙，閉起眼，幾秒後又睜開——

　　「要我承認是吧？」她冷冷地苦笑。「是呀！如同你所說的，程副總裁的技巧真是好得沒話說，害我覺得好累，早知道就不要回來了，留在那邊休息多好……」

　　她斜倚著沙發，在濠全對面坐下來，不時撥著如墨黑髮，媚惑地笑著——這樣的神態，看在濠全的眼裡，竟有些詭異。

　　「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怡君說的話越來越犀利。「程副總裁就是喜歡我這種類型，合併案用這種代價交換，或許有些吃虧，不過他還有貼我錢。

　　少主你有沒有興趣詳聽細節？還是要聽他如何喚我的名、如何取悅我？既然你提到晚餐的事，那我就順便告訴你，我們是在床上吃的，他一口一口地餵我，呵！他可疼我了。」

　　濠全愣住了，他不知道他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以為她會矢口否認，不然就是冷漠地看著他，甚至調頭就走。

　　他不知道自己所說的話，會逼得一向冷靜的君和他針鋒相對。

　　君生氣了，君受傷了——這些全都是他造成的。

　　「他」明明是自己最在乎的人呀！為何他要這樣傷害「他」呢？

　　濠全後悔了，他慢慢站起身，走到怡君面前蹲了下來，並撫著她的短髮。他動作有些僵硬，卻是極度地溫柔，就像他心中的矛盾。「我……對不起，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他開口道歉？

　　怡君很驚訝，但仍是用氣紅的眼睛望著他，並冷冷地別過臉。「少主還要給我定什麼罪名，一併說吧！我全招就是了。」

　　她已經累了，報仇這件事已經壓得她痛苦不堪，少主又是一天到晚想將她鎖在身邊——她受夠了。

　　她沒有愛人的本錢，更沒有被愛的資格，一顆心早在十幾年前就殘破不堪了，沒有辦法再承受更多的打擊。

　　濠全溫熱的大掌貼上怡君的臉頰。「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麼說，我沒有惡意，只是……只是太在乎你了。」

　　怡君愣愣地望向他。

　　在乎？她的眼淚無聲滑過濠全的手，落在客廳的波斯絨毯上。

　　為什麼流淚？她不知道。

　　是訝異？是驚惶？還是一顆無依無靠的心有了歸屬？

　　她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心底確確實實地亂了。

　　濠全訝異地望著流淚的她，一收手，就將怡君深深摟進懷裡。

　　「君！」他從好久以前就想這樣抱「他」了。

　　當他聞到怡君發間散發的淡淡清香，一股滿足感充斥著他的胸口。

　　「少主！」怡君微微掙扎著，卻讓濠全將她抱得更緊。

　　她抵著濠全寬闊的胸膛，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臂膀，腦筋一片空白。

　　但胸口難受的悶痛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和安全感。

　　濠全低下頭，輕吻著怡君的額。然後他的唇瓣在怡君誘人的紅唇邊游栘了一會兒，便無法自拔地覆上。

　　「唔……」怡君倏地睜大了眼睛，隨即又緩緩閉上。

　　怡君被吻得四肢發軟，完全無力抵抗。

　　濠全摘掉她臉上礙事的粗框眼鏡，扔到一旁。「這麼漂亮的眼睛，幹嘛要遮著？」

　　「我……」怡君掙扎著。

　　「噓……」濠全又異了過來。

　　他一手托起怡君的後腦，吻得更加深入，怡君稚嫩羞澀的反應完完全全取悅了他，兩心深情繾綣——

　　濠全稍稍離開她，看著怡君嫣紅的面頰，不自覺笑了。

　　兩人緊緊貼著，似乎能聽到對方狂烈的心跳聲，以及意亂情迷的呼吸。

　　不行！怡君突然努力抗拒著。

　　微弱的理智正提醒著怡君——在濠全的認知中，她還是個男子，要是現在被他發現，她其實是一名女子，那事情將會如何收拾？

　　「君，我愛你……」

　　三個字帶來的震撼彷彿凍結了怡君。他……他竟然說愛她？！

　　這一刻，怡君突然什麼都不在乎了，只想這樣讓他抱著，什麼報仇、上官，現任都跟她沒有關係了！

　　就在濠全的手差點觸及她胸前纏縛的布時，怡君馬上跳了起來，不知打哪來的力氣，使她死命掙脫了濠全。

　　「怡君」濠全疑惑地看著她。

　　怡君退了幾步，便立刻衝上樓，「砰」一聲關上房門。

　　怡君倚著房門，心臟猛烈狂跳，她甚至聽見樓下那聲摻雜了各種情緒的咆哮。

　　要不是害怕被少主知道她是女人的事實，怡君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剛才那種如烈焰般的柔情陷阱。

　　或許，她正渴望他的寵愛！

　　濠全腳步沉沉地逼近，他來到怡君的房門前，接著是一串急躁的拍門聲。

　　「君，開門！」他隔著一道門大喊，甚至不死心地轉著門把。

　　怡君咬著唇，不知該怎麼辦？

　　濠全問道：「為什麼要逃？是我太魯莽嗎？若是這樣，我道歉……」

　　「不、不是的。」怡君打斷他。

　　他也失控了！瞧他這副焦急的模樣。

　　濠全沉默地等待她的答案。

　　「你已經有蕭小姐了，不應該……」

　　他暴怒的吼聲傳來。  「這是什麼鬼理由？要是這樣，我馬上取消婚禮！」

　　「不！」

　　濠全又沉默了，許久才又說：「那麼，這是拒絕羅？」

　　怡君咬著唇，反覆思量，內心充滿了煎熬。「是。」

　　濠全將額頭抵著木門，雙手高舉攀在門上，吁了口長氣。

　　他的聲音傳人門內，怡君台上眼：心中悸動的感覺仍久久無法散去……

第五章
　　那晚脫軌的事件後，濠全知道怡君一定會逃避他，也知道自己無法再忍受這種曖昧的關係，所以他只好一個人躲得遠遠的。

　　但他仍時時刻刻都在想著怡君，因此一回到家，便情不自禁地走到隔壁。

　　正當濠全準備打怡君的房門時，馬上被身後的言克駿阻止了。「怡君已經發燒了三天，剛服過藥，現在正在休息，你還是不要打擾她。」

　　「發燒？」濠全皺起眉，胸口抽痛了一下。

　　「天氣轉變太大，你也知道她身體一向不太好，加上……」言克駿咳了一聲。

　　「心理因素。」

　　頭兒躲起來這幾天，三兄弟知道怡君鬆了一口氣，但她似乎快樂不起來，話也少了，就連蕭意恬因為頭兒突然失蹤了而怪罪怡君，她也沒什麼反應，只是靜靜捧著書，待在自己的房間裡。

　　三兄弟一直把怡君當作親妹子，看到她這樣，除了心疼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只是進去看看他，不要緊吧！」濠全輕輕轉開門把，踏入怡君的房間。

　　他來到床前，輕輕將手搭在怡君的額頭上，發現仍燙得嚇人。

　　「晤……」怡君皺了皺眉，微微睜開眼。

　　她盯著濠全，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有些驚訝，但並沒有表示什麼。

　　濠全輕握著她的手。「我吵到你了？」

　　怡君搖搖頭，無言地將手抽回，又看了濠全一眼，似乎是真的困了，才又閉上眼睛。

　　面對她的拒絕，濠全咬了咬唇，歎了一口氣，只輕聲地說了句：「你睡吧！」就回到自己的房間了。


　　月亮初升，南翔主屋的宴會廳點亮了燈。

　　水晶酒杯的碰撞聲，賓主交談甚歡的朗笑聲，琳琅滿目的各式餐點，穿著正式華美的各家名媛，讓整個會場增色不少。

　　南翔少主莊濠全的訂婚宴豈可馬虎？各界的龍頭老大都想藉機討好，以得到最有利的資助，確立自己集團企業的地位。

　　濠全的個性深沉，頗難捉摸，他身邊的三胞胎又耿直不阿，想逢年過節送禮巴結都不太可能。

　　至於他身邊那個神秘的俊美男子就更不用說了，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名字，也鮮少有人和「他」交談過，不，應該說是完全沒有機會，因為濠全守「他」守得緊緊的，有時連多看一眼都不行。

　　如今有了這個未來的少主夫人，這些大老們光想就十分開心。

　　「蕭意恬這個女人，一看就很容易收買，只要讓她收了甜頭，在莊濠全枕邊軟語幾句，他還有不答應的道理嗎？」

　　「就是呀！程副總裁，你覺得呢？」

　　程楷華輕搖著手中的紅酒，啜了一口，微微笑了。「憑蕭意恬那種沒有內涵的女人，就想讓莊濠全對她百依百順？陳董，你也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畢竟她是莊濠全親自挑中的女人，不然他為什麼不選擇和大集團企業的干金聯姻，難道不是對蕭意恬特別鍾愛嗎？」

　　清羽飯店那個利慾薰心的董事長夫人，也巴不得把女兒直接送到南翔，那位小姐也生得一副惹人憐愛的樣子，但濠全卻連看都沒看就拒絕了。

　　程楷華笑而不語。

　　呵呵，那是因為蕭意恬的父親，掌握了足以和政府抗衡的武力呀！有了他們，濠全可省事不少。但要是濠全知道怡君是個女人，蕭意恬可就沒戲唱了。

　　「喂，凱子，吃下去。」一個低沉的聲音在程楷華耳邊響起。

　　一盤裝著各式精緻蛋糕的盤子，從後方遞到程楷華面前。

　　「嗯！」程楷華搗著嘴，別過頭。

　　媽呀！他最討厭蛋糕了，光看上頭的奶油，他就一陣作嘔。

　　「這麼不捧場呀！」高大的身影矗立在他旁邊。「這可是我親手做的耶。」

　　「對不起，邱勝翊先生，我對那種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程楷華往斜上方瞪去，勝翊則是以訕笑的面孔回報。

　　邱勝翊，人如其名，長得就是一副虎背熊腰的樣子，他和程楷華，以及另外兩人都是濠全在美國的朋友。

　　他的專長是製作各式西點，還開了一間規模不大的蛋糕店，顧客絡繹不絕，但他每天所做的蛋糕都是限量的，要搶到可不簡單。

　　老朋友訂婚，他當然無條件包下了整個會場的點心，他花費了多少心思和時間啊！偏偏就這笨蛋凱子不識貨。

　　「勝翊，你來了呀？其他人呢？」濠全走了過來，帶來了一股他們早就習慣的低氣壓。

　　「嗨，流氓，恭喜了。其他人當然是在家顧妻小羅！所以都不能來，不過他們有托我致上……」勝翊審慎地想了想詞彙。「最高的敬意。」

　　這類的話從勝翊的嘴裡說出來特別好笑。

　　「那你呢？就不用顧妻小嗎？」濠全抬眉。

　　這年頭真是女人至上呀！可這些朋友也真幸福，娶的都是自己心愛的人。

　　「孩子起疹子，她在家照顧，改天我再帶他們來給你們這對準新婚夫婦認識，不是我愛吹牛，孩子跟我超像的！」勝翊得意起來。

　　「哼，不用了，我未婚妻應該沒什麼興趣。」

　　場面很明顯冷掉了。

　　濠全最近比較忙，很少和他們聚在一塊，故這些朋友也不曉得他的感情生活如何，只是突然收到他訂婚的請帖，感到有些意外。

　　這樣看來，濠全對於這個未婚妻，似乎不大滿意。說不定，他得收回剛才的那句「恭喜」。勝翊心中暗想。

　　「我答應老婆要早些回去，凱子，你代替我們三人陪陪流氓。」勝翊瀟灑地交代幾句就走了。

　　勝翊一走，程楷華就感覺到好似有幾百支箭射向自己，他一回頭，便瞧見濠全一雙陰騖的眼光。

　　程楷華不怕死地笑著。「唉呀！怡君好嗎？」

　　「你還敢問？」

　　濠全想起那晚自己脫序的行為，以及君的拒絕、驚恐和淚水……心裡就一陣不快。

　　再加上程楷華之前一直不肯簽訂合約，給他找了一堆無謂的麻煩，他都還沒來得及和他算帳。想起這些，他就有股想把程楷華剁來熬湯的衝動。

　　「為什麼不敢？我們可是『朋友』。」程楷華依然嘻皮笑臉。「她是不是被你罵了？」

　　「這不關你的事。」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有羅！」程楷華挺會揣測別人意思。「你怎麼捨得呀？」

　　濠全也不再隱瞞，畢竟是自己的老朋友。「還不是被你害的，我把『他』惹毛了，空口『他』氣哭了。」

　　「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呀！」程楷華故意說道：「嘖嘖嘖，然後呢？你抱著她，說你不是故意的，情不自禁吻了她，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程楷華越說越興奮，濠全的手則是越來越癢。

　　「你夠了沒？！」他忽地打斷程楷華。

　　「是不是這樣？」程楷華不死心，硬是要問到底。「喔，我知道了，你害羞了是吧？」

　　在美國的時候，他最喜歡的事，就是挑戰濠全的耐性。

　　「閉、嘴！」

　　程楷華不在乎地努努嘴。「沒關係，我去問怡君就好了。」

　　「你敢再去找君，就試試看！」

　　呵，易怒的人真好玩。以前的濠全只是擺著張臭到萬里長城去的死臉，並不常發飆，現在有了怡君，好像隨時都準備要砍人一樣—有趣，太有趣了！

　　「唉呀！我看到怡君了。」程楷華一臉雀躍的樣子。

　　濠全轉頭，看見怡君帶著倦容跟三兄弟聊天。

　　「你不是喜歡她嗎？幹嘛還要娶蕭意恬？」程楷華知道，他這個老朋友思想古怪，但對於這件事，他實在無法理解、也無法認同。

　　可是困難的地方就在於，他答應怡君要幫她保守秘密……這可糟了，他好想洩漏秘密呀！

　　「我沒你們幸運，這麼容易就遇見自己所愛的人……」濠全沉吟了一會。「唯一愛過的人已經拒絕我，既然如此，娶誰不都一樣？身為南翔少主，當然要尋找對我最有幫助的女人，恕我失陪了。」濠全準備向其他賓客走去。

　　「怡君太纖細，你不能將她綁得太緊，不然她會逃跑的。」程楷華忍不住在他身後說道。

　　濠全前進的腳步稍停了一會兒，卻沒有回頭，似乎有把話聽進去，又似乎毫無反應。

　　程楷華也不管他到底聽不聽得懂，逕自朝怡君走去。「嗨，怡君。」

　　怡君看見他，跟著微笑點頭，身旁的三兄弟卻馬上警戒起來。

　　「何必劍拔弩張的？好歹我跟你們頭兒也是多年好友。」程楷華嗤了一聲。

　　「程副總裁是少主在美國的朋友，兩人交情還不錯。」怡君向三兄弟解釋。

　　她初次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少主竟然也會交朋友？那種霸道又專制的性格……讓怡君不禁想起那晚的事。

　　她沒有勇氣面對少主的愛意，唯一所能做的就是逃避——逃避他炯炯有神的雙眸、溫暖的擁抱、欲罷不能的熱吻，以及那些讓她心跳加速的柔情蜜意……

　　她其實不想拒絕的，但她又好怕，怕濠全給她的一切太多、也太過沉重，就像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般的讓人喘不過氣。

　　她也害怕自己沉浸在濠全的寵溺裡，會讓她忘記了要替父母報仇。

　　怡君想要放聲大哭，可是眼淚似乎早已流不出來了。

　　生病的那幾天，她變得好思念他，身體的病痛，加上內心的煎熬，害她一連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她希望濠全能待在床邊陪著她，輕聲哄著她：然而當他真的出現在床前，溫柔地握著她的手時，她卻莫名其妙地拒他於千里之外。

　　為什麼她會如此的矛盾呢？

　　「為什麼我們跟了頭兒這麼久，都不知道這件事？」言克駿插起腰，一臉無法置信。

　　當初少主到美國時，三兄弟也有跟著，少主的朋友他們全都看過了，惟獨眼前這傢伙，沒聽說、也沒見過他和頭兒有任何交集。

　　「我很少去你們頭兒的豪宅，因為我很愛到處亂跑，專門混夜店和gay吧！」

　　程楷華坦承，完全不掩飾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實。

　　三兄弟對看了一眼——這傢伙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不好相處。

　　「你們在聊些什麼，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突然，蕭意恬裊裊婷婷地走過來。

　　即使不喜歡她，程楷華仍很有風度地舉起酒杯客套了幾句。「蕭小姐，恭喜了，我想再過不久就得叫你『莊夫人』了吧？」

　　蕭意恬滿心的喜悅全顯露在臉上，卻仍強作鎮定，掩嘴輕笑著。「呵呵，這件事還早呢！」

　　她嬌羞的樣子，馬上引起三兄弟群起翻白眼。

　　他們偷瞄怡君，可是她仍一臉疲倦的病樣，半睜著眼發愣。也不知道蕭意恬說的話，她有沒有聽見！

　　這樣無神的怡君，倒多了一份嬌柔，顯得更加楚楚可憐了。

　　程楷華笑了幾聲馬上接話。「啊，我想也是。」

　　程楷華說話毫無保留，蕭意恬立刻被將了—軍。

　　由於面子掛不住，她忍不住又拿出看家本領——冷嘲熱諷，來展露展露。

　　「對了，程先生有屬意的對象嗎？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怡君吧？」她惡意地看向怡君。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三兄弟一向護著怡君，哪會讓她吃一點虧；：

　　「喔，注意你們的態度呀！」蕭意恬笑咪咪地提醒他們。「當事者自己明白就好，何必我講明？怡君長得這麼『美』，有追求者也並不稀奇呀！」

　　「怡君可是莊濠全的寶貝，我怎麼敢打她的主意？」程楷華仍優雅地笑著，不著痕跡地踩蕭意恬的痛處。

　　「呵，我相信全對他的寵愛只是一時錯亂，這種人實在不應該待在南翔，全被這種人擾亂了心智也真是糟糕。」

　　要是頭兒知道怡君是女的，看你還有沒有本事在這裡鬧！三兄弟恨得牙癢癢的，但在南翔，階級代表一切，如今少主相蕭意恬訂了婚，原則上他們不能忤逆她。

　　「唉呀！你有所不知，怡君可是什麼都沒有做，頭兒就愛她愛得要命哪！」三兄弟對蕭意恬裝出恭敬的樣子。

　　「怡君呀！看來你籠絡了不少人呢，是用什麼方法呀？要不要教我一下？」以一敵四還不夠過癮，蕭意恬又將矛頭指向一直保持沉默，也沒有什麼反應的怡君身上。

　　怡君被點到名，這才抬頭看著蕭意恬。她可不是什麼都沒聽到，她也知道蕭意恬是衝著自己來的，但她的頭昏昏沉沉，而且，思緒正被一個人的身影佔據著。

　　怡君咳了幾聲。「蕭小姐，你夢寐以求的名分已經得到了，又何必給每一個人定罪呢？

　　我之所以待在南翔，是因為少主收留我。目前我只聽從少主一個人的話，要是他哪一天趕我，我自然會走，但在這之前，誰也無法決定我的去留，包括你在內。

　　而且少主也不是個容易受外界誘惑的人，你現在說的這些話，難道是在暗示少主沒有定力嗎？」

　　蕭意恬臉上的笑容漸漸掛不住了，但仍假意地扯了扯嘴角。「不愧是全的左右手呀！真會說話。來，怡君，我敬你一杯。」她從侍者的托盤上拿了兩杯白酒。

　　「對不起，我不會喝酒。」怡君搖手拒絕。

　　「那麼勇猛的周少爺竟然不會喝酒，你是在開玩笑嗎？還是……這是不給我面子的借口，嗯？」

　　「夠了，蕭小姐，怡君是真的不會喝酒。」三兄弟出言阻止。

　　蕭意恬瞪了他們一眼。「這是我和他的事，你們三個好像管得太多了，這麼護著他做什麼！」

　　她硬將酒杯遞給怡君。

　　怡君拿著水晶酒杯，聞到微微酒味飄出，胃部不禁一陣痙攣。

　　這杯酒要是不喝下去，蕭意恬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她已經是少主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了，要是和她起衝突，只怕會給少主帶來困擾……遺君猶豫了。

　　「怡君……」程楷華低聲制止。

　　怡君的手顫了一下，猛地將白酒一飲而盡，不久後，眼前模糊一片，她只能勉強自己站著。

　　怡君感到腹中像著了火般灼熱地燃燒著，一股噁心感正蠢蠢欲動、迫不及待地想往上竄。

　　怡君讓三兄弟扶著，仍抬眼對蕭意恬擠出微笑。「如你所願了吧！」

　　「唉呀呀！酒量好像真的不太好呢，真抱歉。」蕭意恬裝出愧疚的樣子。「你先去休息吧！」

　　她又看了一眼怡君難受的樣子，得意地笑著離開。

　　三兄弟二話不說，便將怡君拖回二樓的房間，邊走邊罵。「你白癡呀！幹嘛全喝下去！」

　　怡君搗著嘴，衝進了浴室，才剛趴在洗手台上，便不住乾嘔。

　　「她根本沒吃什麼東西，空腹喝酒不掛才怪！」言克盛咬牙切齒地咒罵著。

　　「早晚斃了蕭意恬那個瘋女人。」言克群順著怡君的背，希望她舒服一點。

　　「駿，怎麼辦？」

　　言克駿扶著癱軟的怡君，發覺她身子燙得不得了。

　　「盛，你抱她到床上去，我去叫廚房準備一些稀飯，她多少得吃點東西。群，我最近做了一些藥粉，裝在墨綠色的塑膠盒內，在醫務室，你先去拿。」

　　言克駿瞧見站在後頭的程楷華，有些無奈地歎了一聲。「程先生，我看你先到樓下，要是讓頭兒知道你上了二樓，他準會發飆……不，你直接回去吧！當作不知道這件事，我們來處理就好。」

　　「確定不需要我幫忙？」

　　「嗯，不了。請記得，這件事你完全不知情。」

　　要是讓頭兒知道程楷華這個外人也在場，一定會覺得面子掛不住。

　　人怎麼都不見了？

　　濠全環顧四周，發現怡君和三個姓言的，都不知上哪去？

　　本以為程楷華會待久一點，沒想到他也一下子就回去了。

　　宴會廳內還有不少賓客，加上有個礙事的蕭意恬硬是挽著他，害他根本就走不開，沒有辦法去察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言克駿大步地走進廚房，不知道想做什麼？

　　不久後，言克群手裡拿著不知名的罐子，也匆匆地走上二樓。

　　兩人的臉色都異常地難看，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怡君體還受得住嗎？看他今晚虛弱的模樣，該不會又倒下去了吧？

　　意識到或許是怡君發生了什麼事，濠全不禁皺起眉頭，煩躁起來。

　　他一顆心七上八下，巴不得把這些賓客全都轟出去，包括蕭意恬在內。

　　「全，我們應該要去門口送客了。」蕭意恬輕拉他的袖子。

　　「嗯。」濠全冷冷地回她。

　　好不容易送走了所有的賓客，濠全迫不及待地回到主屋。

　　此時，言克駿從廚房端出剛煮好的粥，差點撞上濠全。

　　「頭兒，客人都走啦？」

　　「嗯。」濠全扯下領帶。「你們在忙什麼？東跑西跑的，都找不到人。」

　　「怡君吐得厲害，又發燒了。」言克駿瞪著蕭意恬，後者正心不在焉地玩著披肩尾端的流蘇，像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

　　「什麼？」濠全一聽，急忙往怡君的房間跑。

　　留下一臉怨恨的蕭意恬在原地恨恨地跺腳。

第六章
　　四個大男人全擠進怡君的房間裡。

　　言克群抱著怡君從浴室裡出來。「少主，駿，我餵下的藥，她全吐出來了。剛才給她量過體溫，是三十九度半。」

　　濠全嘖了一聲。「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姓蕭的硬逼她喝酒，這個笨蛋把一整杯酒都喝下去了。」

　　「有這種事？」濠全氣憤地說道。

　　「蕭意恬對怡君不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老是怕怡君會威脅她的地位，現在贏了，卻還不停止這種無聊的惡作劇。」言克盛回道。

　　「這個臭女人！」

　　聽到濠全罵出他們心裡的話，言氏三兄弟覺得真是爽快極了。

　　「頭兒，你喂怡君吃些粥吧！我在裡頭添了一些藥，讓她比較好睡，那她就交給你了。」言克駿說道。

　　頭兒一定很想自己照顧怡君吧！他們還是識相一點，不要在這裡礙事。

　　「盛，我床頭櫃有一瓶香精，你把它加幾滴到瓷爐上，將下頭的蠟燭點燃，幫我拿過來。」濠全吩咐道。

　　他關掉房間的大燈，只留下床邊一盞淺黃色的夜燈。

　　「君，吃點東西好不好？」他梳過怡君貼在額上的頭髮。

　　怡君無力地睜開眼，她看著濠全，搖了搖頭。

　　「多少吃一點吧！」濠全拉著她的手輕握著。

　　怡君才勉為其難地點頭。

　　他扶起她，立好枕頭，舀起一匙粥，擱在嘴邊吹了幾下，再送到她面前。

　　「我、我自己來。」她搖頭拒絕，伸手想要拿碗。

　　濠全將她的手移開。「你在開玩笑嗎？」

　　「我堅持。」怡君的手仍指著碗。

　　他輕易將她的手握住，嘲弄地笑。「你省省力氣吧！現在是你比較具有威脅性，還是我？」

　　這傢伙都一副快要昏過去的樣子，個性還這麼倔。

　　僵持了許久，一碗粥幾乎都要涼了，怡君終於不甘願地收回手。

　　濠全勝利地笑了笑，看她有些遲疑、彆扭地讓他把東西送進她的嘴裡。

　　他的動作很小心，很輕柔，似乎在護著這個得來不易的靜謐幸福。

　　吃了三、四匙後，怡君搖了搖頭。

　　「吃不下了？」

　　「嗯。」

　　濠全抽了張紙巾，輕輕擦拭她的嘴角。「現在覺得怎樣？」

　　「很不舒服……」她的聲音微弱到幾乎聽不見。

　　「誰教我們的周少爺個性這麼強呢？」濠全溫柔地將她的髮絲撩到耳後。「睡吧！我會待在這裡。」

　　他拉了張椅子到床邊坐下，默默守著漸漸陷入睡夢中的她。

　　「全……」蕭意恬滿臉無辜地步入房間。

　　濠全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這是怡君的房間，誰准你進來的，出去。」

　　要不是君睡得正沉，他實在很想對她破口大罵。

　　都是這個女人嫉妒心重，才會害君突然病情加重……

　　濠全吐了好大一口氣，都是他給蕭意恬一個「准少夫人」的頭銜，讓她今天在這裡逞兇—他從沒有像這樣厭惡過自己。

　　「我……我不是故意的。」蕭意恬仍是—副楚楚可憐的無辜樣。

　　濠全狠狠地瞪著她，蕭意恬不禁後退了幾步。

　　他壓低聲音，威嚇道：「我不想打女人，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

　　這時，言克盛突然又踅回來。「頭兒，香精放哪？」

　　言克盛完全無視蕭意恬的存在，逕自繞過她，擋在她和濠全之間。

　　「放在那邊的矮櫃上，然後把蕭小姐請出去。」

　　言克盛冷笑一聲。樂意之至呀！

　　蕭意恬沒有說什麼，氣憤地甩頭就走。

　　蕭意恬根本就沒想到，自己的魅力竟然會輸給一個男人！

　　本以為濠全選擇了自己，便代表周怡君已經徹底輸了，但事實上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待擾人的聲音逐漸遠去，房內又恢復一室寧靜。

　　淡淡的薄荷香繚繞在昏黃的房間內。

　　濠全守在床邊，發現君冒了一身汗。他不由得皺眉，這樣「他」會感冒的。

　　他有些遲疑要不要將君的衣服換下，因為這身子可是他狂烈渴望觸及的。他還記得那滑柔的觸感，及擁抱的感覺……

　　濠全搖了搖頭，將那股莫名的思緒趕出腦袋。

　　然而，下一秒鐘，濠全卻愣住了——

　　那條寬約二十公分、纏在君胸前的布，浮現在他眼前……濠全除了驚愕、腦筋一片空白外，沒有其他的反應。


　　怡君在夜裡醒來，輕吟了一聲。

　　從太陽穴傳來的痛楚讓她揉了揉頭，她張開眼，便對上濠全嚇死人的目光。

　　她沒有看過他這種眼神，因此對他產生了恐懼。

　　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到底怎麼了？

　　怡君硬撐起身子，本以為他會扶她一把，但他只是環著手，繼續用那種猜不透的眼光瞧她。

　　被子因為她的動作而滑落，她感到胸前突然少了什麼束縛。

　　不用低頭，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臉色倏地發青，趕緊拉攏被子，想遮住再也遮不住的秘密。

　　他知道了！這、這可怎麼辦呀……

　　怡君背對著他，不敢回頭，彷彿等他宣判死刑似的。

　　「可不可以——」良久，他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已經十分壓抑地用最輕柔、最不具殺傷力的口吻問她，但仍掩不住語氣中的憤怒。「請『你』解釋一下。」

　　解釋？這種事教她如何解釋？

　　「少主，你想要怎麼處置，我不會有怨尤！」

　　一句離題的回答，使濠全的耐性正式宣告瓦解。

　　「誰問你這個？」他怒吼了聲，將她的身子用力扳過。「我問的是，為什麼騙我？你知道我花多少時間壓抑心中對你的眷戀，你明白那種煎熬嗎？若知道你是個女人，我又怎會和一個不愛的女人訂婚？

　　事到如今，你仍不願意對我坦白？虧我一直這麼信任你，連我的心也一併交給你了，瞧瞧，這就是你回報我的？」

　　怡君低垂著頭，他的話就像雷鳴一樣敲打她的心扉，她可以感受到他那份無可奈何的痛楚。

　　「告訴我，為什麼？給我一個答案。」

　　無言！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連她都不明白自己所有的行為，又怎麼有辦法全盤告訴他呢？

　　「有那麼難以啟齒嗎？」濠全倏地站起身，踱了幾步，思索好一陣子，然後，有些艱難地說：「你只要回答我一句就好，你……是不是上官弘派來的？」

　　他不要連彼此間最基本的信任，都被她給踐踏了，

　　怡君側頭輕問。「若我說『不是』，你願意相信？」

　　「我信。」他堅定地回答。

　　她輕吐一口氣。「我一直對你很忠實，絕對不是上官的人。」

　　濠全咬著唇，點了點頭—四周仍是壓迫人的低氣壓。

　　怡君就這麼瞧著他，不明白自己心口為何會有些難受。

　　她想上前環住他的腰，告訴他：她很抱歉！

　　但又擔心他不肯原諒她，因此，怡君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我明天就會收拾東西離開。」她的聲細如蚊蚋。

　　他不會再將她留在身邊了吧！更何況，他已經有了未婚妻，怎能再將她安置在主屋？

　　濠全驚愕地回頭。「離開？」

　　換怡君愣住了。「難道你不是想趕我走？！」

　　濠全微瞇眼，哀歎了一聲。「我為什麼要趕你？」

　　她望著他，說不出一句話。

　　濠全抓住了她的臂膀，深深地望著她。「先是懷疑我會處罰你，再來怕我會趕你走……你認識我這麼久了，難道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

　　濠全捨不得斥責她，面對她的欺騙，他不想再跟她計較，只希望她能待在他的身邊，這就夠了。

　　她明白，她真的都明白！

　　只是—他們之間的那條線，她跨不過去。

　　怡君緩緩地掙脫他。「若是這樣，那我會繼續留下來的……」

　　她這顆被復仇侵蝕得殘破不堪的心靈，能夠用他的寵愛來補上嗎？她不知道，也不想追究自己的心裡是否也在悄悄地渴望……

　　她只求往後再也沒有任何瑣事來攪亂她的心。

　　濠全苦笑一聲。

　　很好，他又被君拒絕了，不過上一次是被「他」拒絕，這一次則是被「她」拒絕。

　　「那就以『我的女人』這個身份留下來吧！你不是對我很忠實嗎？這是我的命令。」濠全冷聲說道，說完後，轉頭就走。

　　命令引他第一次對她下命令！


　　圓形的會議廳裡，主位仍空著。

　　言氏三兄弟將文件分發給每位主管，四周除了翻動紙張和低頭私語外，沒有其他聲響。

　　門終於開了，眾人整齊劃一地起立。

　　然後，目光一起落在少主身後，一個穿著素色襯衫及暗色長裙的女人。

　　少主什麼時候多了個秘書？還帶著出席重要幹部會議？而這個女人，竟有些眼熟……

　　她靜靜地站在少主身後，氣質神韻像極了怡君—這女人同周少爺長得是一模一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連三兄弟都驚訝地互望著。為何幾天沒見，怡君就變成這副模樣？頭兒是怎麼知道的？

　　「發什麼呆？這樣還能開會嗎？」濠全掃了所有人一眼，不耐煩地道。

　　眾人馬上專注於會議討論上，再沒有人敢將視線移到怡君身上，也給她一個喘息的空間。

　　這幾天，濠全斥退了所有前來主屋服侍的傭人，只留下她和他朝夕相對。只有兩人的那種壓迫感，令怡君差一點窒息。

　　雖然他並沒有對她做什麼，但光是要她成為他的女人那句話，就夠駭人了。

　　而且，還是以命令的語氣。

　　他是怕她不依嗎？竟拿這種事命令她？

　　怡君衣櫃中的男性服飾，也全部被迫處理掉，因為他不准她再穿那些衣服，是的，他仍是專斷獨行的。

　　濠全很順理成章地將怡君納入羽翼下，他的眼神不再充滿疑惑，轉而變成一種堅定和勢在必得。

　　他沒有將她的臥室搬到他那，卻打通了兩間房，而那扇門……沒有上鎖。

　　難道，他真的打算將她鎖在身邊一輩子？

　　那她自己的想法呢？她除了逆來順受外，還能有其他的想法嗎？

　　怡君知道自己可能會成為他專寵的女人，真有那麼一天，她不能拒絕他吧

　　對於這種事，她理當感到恐懼不安，更應該擔心他會不會深夜突然上她的床、向她索歡才對，但屏月卻反常地感到平靜，是她對任何事情都沒感覺了嗎？

　　其實並不是，因為她可以感受到，現在她生活得比以前踏實多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她喜歡他，愛他嗎？

　　這些問題，她不知道問了自己多少遍，然而什麼是愛呢？

　　想永遠跟在他身邊，滿腦子都是他，這就是愛嗎？

　　濠全聽著各級主管報告最近的業績，他突然招了招手，喚怡君過來。

　　她依指示來到他身邊。他要做什麼？是覺得無聊嗎？

　　濠全沒看她，只是在桌底下輕輕牽起她的手。

　　這是怎樣？怡君臉部熱燙，強作鎮定。

　　濠全將那枚原本放在怡君抽屜裡的戒指給她套上，接著若無其事地放開她。

　　「幫我泡杯茶，不要太濃。」他在下屬面前，為自己突然傳美人到身邊，做了個不錯的解釋。

　　怡君按壓著指上那枚銀環，低著頭，快步離去。

　　言克駿則是暗嗤了一聲。他們頭兒竟然在公眾場合調情，真是不應該。

　　旁人或許不知，但三兄弟瞧見怡君難得緋紅的臉頰，也知道頭兒方才對他們的妹子做了些什麼。

　　他們不知道頭兒是怎麼知道怡君的秘密，但這些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頭兒似乎沒有怪罪任何人。

　　換個角度來看，撇開「欺騙」二字不談，頭兒知道這件事，應該是高興都來不及吧？

　　看來，蕭意恬的好日子不多了，就算她執意嫁給少主，恐怕也只能當個「小」的吧！

　　更何況，他們手上現在可握著對蕭意恬以及她父親極為不利的消息。

　　以頭兒的作風，應該是先不動聲色，但接下來可精采了。

　　「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各自去忙吧！」濠全緩緩說道。

　　那女人也真會躲，膽子不小，他一個不注意，就讓她給偷溜出去那麼久。

　　「你們三兄弟還有沒有其他的事？」

　　「當然有！」言克駿興奮得很。「之前頭兒讓我們查的『那件事』，結果和你想的一樣。」

　　「是嗎？」朱雀翔俊臉上扯出一絲微笑。

　　「但是關於上官弘的藏身地點，還不能確定。」

　　濠全態度很從容。「不要緊，慢慢來，有的是時間。」

　　「呃……還有件事。」三兄弟推來推去，沒有人敢開口。

　　「什麼事？嗯……我看算了，這事改天再談，都下去吧！」濠全揮手趕人。

　　「好。」三兄弟齊聲回答。

　　「叫怡君進來。」濠全補上一句。

　　據他的猜測，怡君不敢躲太遠的。

　　不久，門又打開了。他側眼瞧了瞧，怡君杵在門邊。

　　「過來呀！走不動了嗎？」濠全戲謔的說著。

　　怡君走到他身邊，被他一扯，坐上了他的大腿。

　　「少主……」她彆扭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微瞇了眼，「忘了我交代過什麼嗎？」

　　濠全的手指纏繞著她的髮絲。

　　「什麼？」怡君有些慌張的眼睛看著別處，就是不敢盯著他。尤其當他的手開始在自己的身上摸索。

　　「你該叫我什麼？」他又將她摟近了些，在她耳邊輕語：「我今早說過的。」

　　這……怡君的眼睛又逃避地四處張望。

　　濠全的手停住了，他神色變了，盯著她。「跟著我，有這麼痛苦嗎？」

　　她從來都沒有向他表示過一絲愛意，都是他一味地想留住她。

　　這樣代表什麼呢？

　　怡君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強迫你留下來，你強迫自己接受我，這不是痛苦是什麼？」這種猜不透她心思的日子，到底還要忍受多久……

　　她是他的人，他絕不會輕易放手，但他們之間有太多太多的俗事阻隔。

　　他留她，是因為他愛她。

　　而她留下，除了那份他不要的愚忠之外，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全……」她終於喚出那個字。「你生氣了？」

　　濠全搖頭。他心中那份不踏實，該怎麼跟她說？

　　撫著她平淡沒什麼表情的臉，濠全幽幽一歎。「餓了吧？我帶你出去吃飯。」

　　「不回主屋？」怡君一臉疑惑。

　　「想要換點口味。」濠全露出勉強的笑容。

　　東旅飯店營業那麼久，他一次也沒去過，似乎有些不講義氣，也該是時候去露露面了。

第七章
　　楊奇煜難得到飯店巡視，一進大廳，就看到裡面排了兩列黑衣壯漢。

　　「真是驚人呀！」面對這種嚇死人的陣仗，奇煜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這、這不是來鬧事的吧？」一旁的總經理嚇得差點沒躲進吧檯底下。

　　奇煜交代道：「替他們開間最大的包廂，不准怠慢。」

　　他這朋友也真是的，幹嘛帶這麼一大票人出門，搞排場也不是這種搞法。

　　奇煜上前同濠全寒暄，眼角餘光注意到他身邊的怡君。

　　「這位是……」奇煜禮貌地問。

　　「明知故問，聰明過人的楊先生。」濠全嘲弄著。

　　奇煜不在乎地聳聳肩。「怎麼不是帶著你的未婚妻呢？」

　　濠全笑了。「今天就別提那個女人了。」

　　「身邊這位小姐，是不是有跟你一起去參加過「j-sense」的晚宴？」

　　濠全揚眉。「你有注意到？」

　　「是呀！」關於這位小姐，他還和他老婆有個不錯的協定呢！「你們請坐，餐點馬上送來。」

　　「奇煜。」濠全叫住他。「不准幫我付帳。」

　　奇煜回頭笑了。「是。」

　　濠全的注意力又回到怡君身上。「喜歡這裡嗎？」

　　怡君張望了一下四周。「這裡的格局和裝潢，同白樓有些相似。」

　　「是的。」濠全讚許地笑了。「這裡和白樓都是他——東旃的董事長楊奇煜設計的，而你身上的衣服，則是他的妻子設計的。」

　　「哦？」怡君拉了拉裙擺，沒多表示什麼。

　　隨後，餐點一上桌，兩人面對面用餐，卻鮮少熱烈交談。

　　接連幾天，兩人都沒有主動相對方聊聊，沉默在他們之間流轉。

　　怡君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以身為他的女人這個身份。

　　她完全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而他又要什麼？

　　她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霸道，然而他卻什麼事也沒做。

　　怡君只隱約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緊緊地被他套牢。

　　濠全則是不知道該怎麼把她留在身邊——當她並不愛他的時候。

　　若她不愛他，他能強迫她嗎？他又捨得放掉她嗎？

　　濠全真受不了自己矛盾的性格，畢竟渴望已久的人已經決定留下來了，他又為何遲疑？

　　有好幾次，她那美妙的唇已經近在眼前，他卻強迫自己壓抑住想吻她的衝動。

　　好比說剛才，兩人彎腰撿拾掉在地上的袖扣，卻不小心撞在一起……他明明已經情不自禁地把嘴唇湊過去了，卻突然被自己的理智制止了。

　　一想到這裡，濠全便開始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了。

　　當初他為何要用命令的方式逼怡君留下來呢？

　　他實在有夠蠢啊！但這又是他當時唯一想得到的方法呀！

　　「頭兒……」三兄弟一副彆扭樣地進了主屋。

　　「什麼事？」濠全表情冷冷的，不過他倒是挺高興能有人打斷他的思緒，不讓他繼續陷入找不著答案的深淵裡。

　　三兄弟又開始你推我、我推他，最後由言克群代表發問。「頭兒，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怡君……」

　　這個謎題藏在眾人心中很久了，白樓的每個員工都在臆測，少主身邊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周少爺

　　好在他們下令封鎖消息，不准談論、不准外揚，否則蕭意恬早就殺過來了。

　　那天被濠全趕出去，似乎給了蕭意恬某種程度的教訓，因此他們已經好些天沒看見她了。

　　「發現？」濠全察覺話中有語病，他猛地抬頭。「你們早就知道了？」

　　「我、我們……」言克駿偷偷擰了言克群一把。

　　「什麼時候的事？」濠全的臉微微沉了下來。

　　「呃……她剛來不久的時候。」言克盛說了實話。

　　不愧是第一個出娘胎的，勇氣可嘉！

　　「然後就一直瞞著我？」濠全提高了音量。「你們覺得這樣很好玩是不是？愚弄我很好玩是嗎？！」

　　是，當她還是「他」的時候，濠全就想將怡君留在身邊了。

　　他要自己不要去在乎「君是男人」這個事實，但這畢竟是他心中的疙瘩，更是阻礙他擁有君的障礙物……而這三個欠揍的傢伙，竟然一起欺瞞他？！

　　「不是。」三兄弟低下頭。

　　「頭兒，我們不是刻意要隱瞞你，更不敢抱持看好戲的心態。」言克盛謙卑地懺悔道。

　　「那是為什麼呢？你們應該知道她這麼做的理由吧？給我說清楚，否則全都去思閉室待著！」

　　三人對望了一眼。

　　「請你先別生氣，我們會慢慢說給你聽……」言克群緩緩說著。

　　他們將上官弘跟怡君的種種恩怨，向濠全娓娓道出。

　　「……所以說，怡君女扮男裝，原本是為了掩人耳目，不想被上官弘找到，並伺機復仇，可是卻陰錯陽差遇上了少主，接下來的事少主應該都明瞭了吧！」

　　濠全靜靜地聽著，怒氣早已從他臉上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憐惜與不捨。

　　他早就不怪她了，但聽到整件事情的原委後，卻莫名地感到心痛。

　　「怡君救了你，固然是一種接近南翔的手段，但那也是因為你們倆有緣，才會讓少主幸運地遇見怡君……她並不是有意要瞞你，只是覺得，若讓你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或許會不准她去找上官弘報仇……」言克盛努力把他所知道的事說出來。

　　「另一方面，怡君也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少主……但為了復仇大計，她只好埋藏這段感情，拒絕了少主的愛……就感情這方面，她可是很膽怯的。」言克駿也補上一段他的觀察。

　　濠全不禁想起程楷華說過的話。

　　怡君太纖細，你不能將她綁得太緊，不然她會逃跑的。

　　「請別怪她，她只是不希望自己忘了報仇雪恨而已。」言克盛替怡君說情。「頭兒，你這麼喜歡她，不會真的對她發脾氣吧？」

　　濠全看了他們一眼。「我當然不會生她的氣，至於你們……」

　　「頭兒，饒了我們吧？知道怡君是個女人，難道你不高興嗎？」言克駿求饒。

　　「知道了、知道了，全都出去吧！少囉唆了。」

　　三兄弟只好夾著尾巴逃出主屋，後來才發現——他們這三個好奇寶寶的問題，頭兒根本就沒有回答嘛！


　　濠全一個人坐在客廳，思索著他們三人說過的話。

　　他的臉色越來越沉，幾分鐘過去，濠全突地起身上樓去。

　　他用力轉開怡君的房門，引來一聲驚呼。

　　「我、我在換衣服……」怡君慌亂地抓起衣服遮蔽身子。

　　他什麼時候不進來，偏偏挑她換衣服的時候。

　　但濠全可不管，他有些火爆地將她壓在衣櫃前，接著就是一陣狂吻。

　　怡君的驚愕馬上被柔情沖淡，被壓住的手臂泛疼，卻遠不及熱吻來得激烈。

　　稍分開片刻，他用額抵著她的，有些氣憤地道：「因為這個單純的理由，你就封閉自己的心，不敢面對我，這算什麼？」

　　「什、什麼？」怡君被吻得昏沉沉，不甚明白他說的話，但好像是他知道了什麼，火大到以這種方式來找她算帳。

　　「若是因為上官弘的話，那事情簡單得很，我明天就派人把台灣翻過來找！若怕我一輩子鎖著你，那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

　　「啊？」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愛不愛我？」他有些急躁地問。

　　「如果答案是『不』，我馬上讓你搬出去，不會再把你強留在身邊。」

　　怡君睜著眼，愣愣地看著眼冒火花的濠全，完全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

　　他怎麼會知道她的事？

　　「他們三兄弟是不是有來過？」這似乎是唯一可能的答案。

　　他靜靜地看著她——沉默代表默認。

　　原來是這樣，怡君的臉微微紅了起來。

　　她在心中把濠全剛才的話又倒帶了一遍，感動得忘了自己幾乎是整個人黏在他身上，而且是以極少的布料。

　　原來他都是用這種方式表達他的專情，他對她這麼的好，她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得不到怡君的答案，濠全急了。「我不夠資格撫平你心中的傷痕嗎？過去上宮弘在你人生中造成的傷害，往後我會努力為你製造出更多美好的回憶來填補；你那顆被復仇浸泡過、侵蝕過的心，我會用一輩子來修補呵護，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我會永遠疼惜你、寵愛你——」

　　以下的話被怡君的芳唇封緘了。第一次，她主動吻了他，回應他深濃的感情。

　　沒想到這高高在上的南翔少主，竟因為她而亂了分寸！

　　怡君感受到他極度的驚訝，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這吻雖然只是短短的持續幾秒鐘，卻是他這兩年的渴望呀！

　　他將她深深地納入懷中，像是想將她整個人熨燙進他心中空虛已久的角落。

　　兩人跌入後方的大床上，她感覺到他正在撥開她身上所剩無幾的衣服。

　　「不。」她按住他的手。「今天不行……」

　　「為什麼？」他依言停住所有的動作，卻看得出焦躁難耐。

　　「我……」怡君遲疑著。「那個來！」

　　「啊？」濠全一愣，隨即會意，他尷尬地笑出聲。「對不起，我不知道。」

　　怡君低著頭，任憑濠全像照顧娃娃般將她摟入懷中。

　　濠全在她的頸間輕輕一吻。

　　怡君則露出那個久違的笑靨，這還是她十四年來的頭一回呢！

　　「女兒呀！」中年男人推開了房門，對著一名年輕女子歎了一口氣。「你好久沒有去南翔了。」

　　「我幹嘛要去？！」蕭意恬像一顆被引爆的炸彈。

　　「他是你的未婚夫呀！總得培養感情的……」

　　「我不要嫁他！」她歇斯底里地叫道。

　　「你說什麼傻話，我們家就全靠你了！現在誰不是想盡辦法巴結南翔？」

　　「他又不愛我，他只在乎那個該死的周少爺。」蕭意恬氣憤地說著。

　　「唉！不就是個男人嘛，你擔心什麼？他有可能和你搶少夫人的位子嗎？更何況這年頭還會有誰在乎愛情？權力和金錢才是最重要的。

　　政府這幾年老想找我們麻煩，干涉我們的各項行政，如今也只有南翔才能跟他們互相抗衡，有南翔罩我們，很多事做起來都會比較順手。」

　　「你不是說上官弘最近在招兵買馬？如果他願意幫我們，還怕什麼？」

　　「噓，這件事不能亂傳……我們表面相南翔友好，私底下卻與上官合作，這事要是讓別人知道，我們十條命都不夠賠。」他警告道：「目前我們先暫時靜觀其變，到時才可以選擇對我們最有利的情況。」

　　蕭意恬瞇起眼睛。「上官弘想翻身，有這個機會嗎？」

　　「上官弘的能力到什麼地步我也不清楚，不過他想要挑戰南翔，這倒是件滿危險的事。」他頓了頓。「但話又說回來，這個姓周的到底是什麼來頭？」

　　「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你說莊濠全很寵他，是因為他……」中年男子話說了一半。

　　「很美！這正是我討厭他的原因。」蕭意恬臉色更沉了。「爸，你說他會不會是上官弘那邊的人？」

　　「南翔的情報網非常發達，基本上，上官的奸細是不可能混進去的。」男人答得乾脆。「不過，要是這傢伙真的危及到你，我們倒是可以想些辦法治治他。」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現在，你趕快去找我未來的女婿吧！」


　　月亮高掛天際，一向寧靜的南翔，大門口發生了一些爭執。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把我擋在這裡，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蕭意恬高聲質問道。

　　「抱歉，蕭小姐，少主出去了，我不能讓你進來。」開門的女傭一手插著腰，看起來可一點也不「抱歉」。

　　前陣子，少主莫名其妙放了他們好幾天的長假，待他們回到工作崗位時，竟見到少主牽了一名不知打哪來的漂亮女人下樓用餐，還對她呵護到了極點，起初大家看得下巴都快掉了，後來赫然發現，那位小姐竟然是「周少爺」

　　清秀俊美的「周少爺」，變成了美麗動人的「周小姐」，大家日夜祈禱的事，竟然奇跡似的成真了！

　　他們差點沒將主屋炸掉以示慶祝，大家都認定怡君小姐是南翔的女主人，還有誰會去理睬這個惹人厭的蕭意恬？

　　「出去？」蕭意恬一臉懷疑。

　　「去哪？全不在晚上出門的，除了跟我以外。」她補上一句。

　　「才沒有這回事呢！」女傭露出一個遺憾的假笑。「少主他心情很好，用完餐就散步去了。」

　　「和誰？」蕭意恬追問。

　　全會有這種閒情逸致散步？不，他不是這種人。

　　「我不清楚耶！」女傭微微皺起眉，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不管，我要進去等他回來。」蕭意恬粗魯地撞開女傭，硬是闖進客廳。

　　「蕭小姐！」女傭緊追在後頭。

　　「你可別忘了，我馬上就是你們的女主人。」蕭意恬跋扈地高聲說道：「你們最好是小心一點，別得罪我。」

　　女傭聞言，氣憤地走了。

　　「噥，這女人不但沒有認清事實，還當自己是女主人呢！竟然就這樣闖進來，可別妄想我會倒茶給她喝。」

　　「你真笨耶，讓她進來不是更好？等她見過我們漂亮的周小姐，就會瞭解自己現在所處的地位。」另一個女傭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呵，也對。」

　　蕭意恬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心情極度不安。

　　全是不是還在為那晚的事生氣？可是剛才那些下人又說他心情很好……

　　他上哪去了？他根本不像是會出門散步的人。別說散步了，他根本就極少在晚上出門。

　　連那個不男不女的周怡君也沒有見到人影——不、不會吧！全該不會是跟「他」出去散步吧？

　　蕭意恬慌張地站起身，在客廳徘徊。

　　很明顯的，怡君的地位在濠全的心中越來越重要了，之前兩人的冷戰冰釋前嫌後，他們感情反而變得更好了。

　　不、她不能認輸，早正好幾年前，她就將目標放在「南翔少夫人」的寶座上，哪有輕易讓人的道理？

　　不一會，濠全的朗笑聲在門口響起。「哦？你是這樣想的嗎？哈哈哈……」

　　蕭意恬往門口走去。「全——」

　　她的話在踏進玄關時，凍結在空氣中了。

　　怡君正脫著鞋子，濠全扶住她，讓她保持平衡，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她……她是什麼人？」蕭意恬木然地蹦出這句話。

　　「你來做什麼？」濠全看到她便沉下臉，厲聲問道。

　　他們愉快的氣氛被蕭意恬打斷了，濠全現在的情緒是「非常地不悅」。

　　「來做什麼？當然是看你和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打情罵俏呀！」蕭意恬狠狠瞪著用明亮雙眸回望她的怡君。

　　「注意你說話的態度。」濠全警告道。

　　「全，我能忍受你和姓周的小子有曖昧，但你現在居然連路邊骯髒的女人都帶回來了……」蕭意恬恨恨地咬著牙。

　　她想要用各種難聽的字眼辱罵眼前的女子，卻不能否認眼前這個女人有著靈秀的氣質及美貌，還硬生生地把她給比下去了。

　　「蕭意恬！」濠全提高了音量。

　　怡君的臉色也很難看，但仍搭著濠全的肩，希望能安撫他的情緒。

　　女傭笑咪瞇地上前。「周小姐，你的藥我們已經熬好了，要我端到樓上去嗎？」

　　蕭意恬頓時愣住了。周小姐？

　　濠全沒等怡君回答，便指示道：「放在客廳就好，邱先生送來的蛋糕也順便拿出來。你們收拾好，就可以回去了。」

　　怡君並沒有很喜歡吃甜食，但喝完藥後吃點甜的中和一下，好像比較不會苦。

　　「不，藥端到我房間就好。」

　　「咦？」女傭遲疑。現在少主和准少夫人各執一詞，她要聽誰的？

　　「君兒？」濠全皺眉。

　　「全，你和蕭小姐有事要說吧？我先上去好了。藥請端到我房間。」她重複剛才說過的話。

　　濠全目送怡君上樓，轉身走進客廳；蕭意恬跟在後頭，滿腹的不解和困惑。

　　「剛才那是周怡君？『他』為什麼做那樣的打扮？」蕭意恬瞪大眼睛，顫抖著手指著怡君的背影。

　　濠全冷笑一聲，逕自坐了下來。「那你倒教教我，一個女人不穿成那樣，要穿成怎樣？」

　　「『他』是女的？」蕭意恬驚叫出聲。

　　濠全似笑非笑地抬起頭。「是呀！很令人振奮的消息吧？」

　　「為、為什麼這麼突然……」蕭意恬頹然跌坐在沙發上。

　　一直以來，蕭意恬每次見到「他」，都會很慶幸—還好怡君是個男人。

　　只要蕭意恬想到怡君可能是個女的這件事，就會嚇出一身冶汗。因為這樣的話，她可就沒戲唱了。

　　「驚奇就是在這種時機發生才有趣！」濠全悠哉地啜著紅酒。「這就是我喜歡驚奇的原因。」

　　「全！我們可是有婚約的！」蕭意恬絕望地使出最後的手段。

　　「那又怎樣？我給了你虛榮，也給了你那視錢如命的父親大把的鈔票，這些還不夠嗎？」濠全狂妄地笑。

　　蕭意恬不住地搖著頭，充滿恨意的淚水自臉頰滑落而下。

　　「你還想要什麼？期待我把心也給你嗎？別傻了！我根本不可能愛你，早在你選擇待在我身邊的時候，就應該有這樣的認知，但請放心，如果你堅持，我還是會娶你的。」濠全站起身，臉上帶著嘲弄的笑。「現在請回吧！我親愛的未婚妻。」

　　蕭意恬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咬著牙，緩步轉身。

　　這是她第二次被趕出去，第二次懷著怨恨離去——恨著同一個人、同一件事。

　　她所受的侮辱，以及失去的一切，全都是因為周怡君！

　　她會讓周怡君這可惡的女人付出代價的！

第八章
　　「全。」怡君緩緩走下樓，長長的睡衣裙擺輕刷過大理石階梯。「她走了嗎？」

　　「嗯。」濠全對怡君伸出手臂，將她攬入懷中。

　　「這樣真的可以嗎？」怡君坐在他的腿上，微微蹙起眉。「南翔的武器裝備不是都仰賴蕭意恬的父親嗎？」

　　「沒辦法呀！還不都是你給我找了一個這麼大的麻煩。」濠全滿臉無奈地攤了攤手。

　　「我？」怡君不明白怎麼會關她的事。

　　濠全肯定地點頭。「要是我早一點知道你是女人的話，又怎麼可能會跟蕭意恬訂婚呢？」

　　怡君不好意思的笑了。

　　濠全輕點她的鼻頭。「你不用擔心，就算鬧翻了，我也有因應的對策，任何事都有辦法解決的，你不需要為了這種事擔心。」

　　濠全早有心理準備和姓蕭的父女撕破臉，他根本不在乎他們手中那些微不足道的武器—他莊濠全想要的東西，還怕沒有？

　　唯一讓他不知道如何應對的，只有眼前這個女人吧！

　　濠全的眼神突然變得深沉，大手滑上她的腰際。「君兒，今晚……在我房裡過夜？已經過了一個禮拜吧？」

　　怡君瞪大眼睛，馬上從他的大腿上跳下來，她滿臉警戒的神色。

　　「哈哈哈！」濠全大笑起來。「開玩笑的，我不會去打一個還在吃藥補身體的女人主意。」

　　怡君不服氣地推開他。「少主，自己『沒用』就說一聲，可別怪到我頭上來。」

　　話一出口，怡君隨即後悔了。

　　幹嘛要逞一時之氣，講出這種後果會很淒慘的話呢？

　　完了，她好像把自己推入火坑了……

　　濠全不敢置信地笑出聲，他清了清喉嚨，用低沉的嗓音緩緩道出。「周怡君小姐，你恐怕不知道，說了這句話的你，犯了兩個錯誤—第一，你完全沒認清你面前這個男人的實力；第二，你忘了他是個不容挑釁的人物。」

　　「我、我先回房了。」怡君急著逃離濠全所在的危險範圍。

　　「別急嘛，夜還長得很。」濠全抓住她的手腕，邪魅地笑著。「況且，這屋裡礙事的人都走光了。」

　　濠全說完，就將怡君往懷裡一帶，輕扣住她的下巴，隨即狂烈地吻了下去。


　　怡君連掙脫的力量都沒有了，缺氧的狀態使她覺得昏昏沉沉，只能用手緊圈著濠全的頸項。

　　濠全移動了位置，將怡君挪到沙發上。

　　他完全主導了優勢，今晚一定要怡君深入地體會他的一切。

　　濠全的唇在怡君暈厥的前一秒離開她，嘴角仍是帶著笑意。「好了，君兒，說吧！」

　　「說、說什麼？」怡君癱軟在沙發上，任由濠全將她拉到懷裡。

　　「我這房子這麼大，你希望我們在哪裡做呢？矮櫃、廚房，還是……大廳的地毯上？隨你挑，你知道我最疼你了，什麼事都會依你的。」他寵溺地說道，開始啃吻她雪白的肩膀。

　　「什、什麼？」她一臉驚訝，但濠全不規矩的手卻輕輕滑過她臉上的每一處肌膚，像烙鐵般灼熱，帶給她無法承受的刺激。

　　「還是……咱們都試試看？就從這張沙發開始。」濠全「好心」地提議。

　　「我說過了，夜還很長。」


　　錯了，真的錯了。

　　當怡君在正午時分睜開雙眼，感到渾身一陣無力時，她第一個打入腦子裡的詞句就是—大錯特錯。

　　她不應該說出那句質疑濠全是否「行」的話。

　　這恐怕是她這輩子做過最蠢的事了。

　　一整晚，濠全帶著她重新「觀光」整棟主屋，從沙發、餐桌，到他所說的矮櫃、廚房和大廳的波斯地毯……好像還有許多她不記得的地方。

　　屋裡每一處，都有令她臉紅的記憶，她仍記得濠全有力的懷抱、誘惑人的深吻，以及在她耳邊輕喃的低沉聲音。

　　也記得自己緊緊抓住他寬闊的背，喚著他的名字。

　　她還記得，最後一站是到濠全房間的浴室洗鴛鴦浴……

　　對，一開始是真的要洗澡，但洗著洗著，不知為何兩人又黏在一塊了。

　　或許是浴缸太小了……

　　「浴室一遊」後，她正式宣告投降，濠全這才將她從浴缸裡打橫抱起，放到柔軟的雙人床上。

　　他甚至有閒情逸致幫她吹頭髮、梳頭，彷彿還樂在其中。

　　等濠全幫她打點好，準備抱著她共赴夢鄉時，天已經濛濛亮了。

　　濠全走到窗戶邊拉上窗簾，還轉頭問她。「君兒，你想和我到頂樓看日出嗎？」

　　她只能勉強撐著所剩無幾的意識，說了一句。「你行行好，饒了我吧！」

　　接著，她就再也支撐不下去，昏昏睡去—

　　然後、然後當她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午安！」濠全從房門外走了進來，對著床上的怡君微笑。

　　只見怡君睡了一整個早上，卻仍精神恍惚。

　　濠全身上的黑襯衫，很隨性的只扣了下面幾顆扣子。

　　他看著怡君的眼神，就像看著珍惜的寶貝一般。

　　不知為何，一看到他的臉，昨晚的事就像跑馬燈般閃過怡君的腦海。

　　她不自在地咳了幾聲、拉開被子。可是腳沾了地，她才發覺自己根本沒有辦法站立，腿一軟、跌了下去。

　　濠全趕忙跑上前扶住她，露出滿臉的愧疚和疼惜。「沒事吧？昨晚……我是不是太野蠻了？」

　　濠全只要一抱住她，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滿足、什麼叫做適可而止？當他看著她的時候：心中就只剩下「佔有」二字，理智也完全消失殆盡。

　　但……那種擁有她的感覺真的很棒！

　　方纔在客廳時，濠全不自覺地微笑，還差點嚇壞了言氏三兄弟呢！

　　怡君臉微微—紅。

　　這種問題教她怎麼回答？要說他讓她瘋狂、讓她臣服、讓她忘了一切事情，還是說他讓她沉浸在愛情中，完全無招架之力，變成這副窩囊樣？

　　「你餓了吧？我叫廚房煮了東西，等一下就會送上來。」

　　「喔！」

　　濠全拿了件家居服給她換上，假裝沒看見怡君一直注視著自己。

　　那眼神很怪，似乎有什麼事情要說。

　　直到他拉了張椅子坐到床邊，她才好像打定主意準備開口。

　　「呃，那個……全……」

　　「嗯？」濠全將怡君的腿放到他的大腿上，幫她按摩。

　　怡君咬了咬唇，遲疑著要不要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