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改+1次po完] 幸福的濃度4-42度嗆辣愛戀 (敖牙)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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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1次po完] 幸福的濃度4-42度嗆辣愛戀 (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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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要不是發生這些事情,也許大牙不會搬出家裡,也許她和敖犬之間不會有後續,也許所有的事情都會簡單而輕易。但「也許」屬於不存在狀態,於是所有的假設只是虛言假語,因為,大牙搬出去了,在娉艾訂婚的隔月。

  因為她生氣嗎?

  對於家人,大牙生氣不是奇聞異事,然娉艾訂婚後,她的生氣更是變本加厲。

  這天下午,發生第一件事。

  大牙完成靜物畫,畫得很棒,連自己都認同這是幅佳作。

  她放下畫具,才發覺肚子餓。

  下午雨點半,今天是星期日。

  正常的假日裡,只有她和下人在家,父親、奶奶、娉艾各有各的約會,她不介意,反正他們本來就是善於應酬的家族,除她之外。

  於是,她輕鬆走下樓梯,要是左腿沒問題,她會一邊跳舞、一邊哼歌曲下樓,彰顯好心情。她沒有這麼做,除了腳有問題之外,還因為跳舞是娉艾的專利,而她……適合關在房間裡。

  但她的好心情在樓梯中階處被殲滅。

  原因是,親人全在?

  不對,她是不太合作,但不至於痛恨血緣親人。

  因為敖犬來訪?

  也不是,雖然她老在他面前當氣包子,但他的笑容是春日陽光,沒人能因為全家和樂融融,她被弄除在「全家」之外?

  更不是了,畫畫是她的樂趣,自我封閉是她的習性,她怎可能因為自己的決定而發脾氣?

  她生氣的是敖犬和娉艾坐那麼近,她一笑開,身體便不由自主往他身上靠,而他說了什麼鬼笑話,一而再、再而三引出娉艾的開心。

  很白癡對不?

  別誤會,她指的白癡不是他們的親暱,未婚夫妻培養感情自然而然,白癡的是她的火氣,和無緣無故的妒忌心。

  板起臉,她進廚房,廚房裡正在烤小點心,廚娘見到大牙下樓,馬上陪笑臉說:「二小姐,點心都在前面,你要不要到客廳去?」

  大牙不說話,管家接話:「二小姐,餓壞了吧!你早餐中午都沒吃,中午姑爺來家裡吃飯,老太太本來要叫你下樓用餐,又擔心打斷你畫圖靈感。要不要我幫你煮碗麵?」

  管家言外之意是,萬一打斷你畫圖,你發起脾氣,有姑爺在,不好看。

  更簡單的說法是——家醜不外揚。

  沒錯,她就是那個家醜。

  「不必。」冷冷拒絕,她轉身往外走。

  她要是這樣上樓,家醜自然不外揚,都是娉艾,該死的雙胞胎、該死的心有靈犀,她一跨出廚房就讓娉艾發現。

  「大牙,你下來了,圖畫好了嗎?」

  大牙不答話,娉艾的熱臉貼到她的冷屁股,沒關係,夏天嘛,偶爾涼爽一下也不壞。

  大牙瞄一眼敖犬,他滿臉的似笑非笑。要看「家醜」嗎?對不起,今天周家只放映偶像劇,家醜劇不演出。於是,她很合作,合作地走到食物面前,合作地拿起餐盤,合作地當個合作小乖乖。

  「咖哩餃剛出爐,又脆又香,試試。」

  娉艾熱心地想接過她的餐盤盛裝咖哩餃,可惜合作小乖乖還是有那麼兩根反骨,娉艾要她吃的,大牙偏偏不吃。

  她直覺抽開盤子,而娉艾用力抓著餐盤,當她們發現對方都在用力,同時鬆開手,一鬆手,鏘地,瓷盤掉在地上,碎開。

  「是我不小心,我來揀……」

  娉艾直覺蹲下,然後,你知道的,雙胞胎的直覺與反射往往相同,於是大牙做出同一個反射動作,一片碎瓷在兩個姐妹指問中同時劃過,娉艾尖叫出聲。

  「大牙,你到底在做什麼?你不高興,就不要下樓!」爸爸忍不住了,出口斥喝。

  又來了,每次她們的反射同時出籠,父親就認定她是無可救藥的任性,非要搶走娉艾手上那個才行,好啊,他要怎麼認定,隨便。

  仰高下巴,她驕傲得不屑回答。

  「你流血了,我幫你包紮。」敖犬抓起娉艾的手,看見血珠。

  心疼嗎?捨不得嗎?冷冷地,大牙扯扯嘴角。

  「管家,把醫藥箱拿來。」奶奶沒空理會大牙,忙到後頭找人。

  「周怡君,這個家哪裡讓你看不順眼,為什麼每次出現,都要搞得雞飛狗跳。」父親罵道。

  她不頂嘴,偏頭看娉艾和敖犬。他的大手包在娉艾手上,他們的頭靠得很近,而他,擠眉弄眼想要逗出娉艾的笑容。

  大牙握住拳頭,她也痛,全身都痛。

  「你究竟要任性到什麼時候?不能懂事點,別把自己的不如意歸到娉艾頭上嗎?」

  父親的厲吼再度傳來,怕?不,她老早習慣。

  「每次娉艾想要的東西,你就搶,好像她拿的全是好的,從洋娃娃、衣服、書本,現在連個破瓷片你也要?以後呢?想搶什麼,娉艾的事業婚姻丈夫?」

  「育啟,你過火了。」奶奶進客廳,出聲阻止。

  奶奶清楚,大牙是脾氣古怪,她不合群、不夠甜美,但她絕對不邪惡。

  哦……她的怒氣是因為搶不成敖犬,難怪她覺得他們的親密凝眼。

  恍然大悟,她的壞脾氣源自於變態情結,她不好過,也不教娉艾順利,她非要奪走娉艾的一切,非要她和自己一樣難堪才成。

  結論——她是心理變態的巫婆。

  父親望大牙,嚴肅說:「你不要以為你的腿是娉艾的責任。」

  把唇咬出鐵青,她受傷了,因為父親的話。

  原來所有不對,全因腿瘸,原來她之所以任性、令人討厭,是上帝不公平。哈!瘸子,貨真價實的瘸子!

  仰頭,不服輸,即便她是瘸子。

  轉身回房,不需要父親、奶奶或者敖犬,她可以自己療傷。

  「為什麼看到大牙,你就變成斗魚?」奶奶說。

  「不是我的問題,這女孩子的脾氣,將來怎麼辦……」父親搖頭。

  坐在床沿,大牙低頭看指尖未乾透的血滴。

  她不動、不拭去,安靜等它在指尖凝結。

  這滴血能做什麼?製作毒蘋果,還是泡蜥蜴毒蛇作巫婆湯?

  她是怎麼讓自己變成討人厭女生?她是怎麼一步步把自己弄出連自己都痛恨的模樣?低眉,她自問。

  是不是因為她的性格詭異、她的心臟,連帶地血液也不純淨?

  她討厭周怡君,真的真的討厭,她討厭自己的瘸、討厭不完美,討厭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證實瑜亮情結。她憤世嫉俗,她的不完整除了肢體還有靈魂。

  掄起拳頭,她猛捶枕頭。

  門被打開,訪客不懂得,敲門是禮義之邦的生活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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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偏頭,她看見敖犬的笑,敖犬看見她凝在眼眶間的淚水。

  背身,她眨掉淚水,在裙擺處擦去指間紅艷。

  「我想你和娉艾一樣不好受。」他走到床邊,不受邀請,入座。

  床緣微微下沉。


  她不平,不平什麼?不十分清楚,只曉得心在翻滾、在沸騰,攪得她呼吸窘促,不安寧。

  「你怎曉得我不好受,又怎知我不是故意?」撇過嘴角,她抬眼,做好武裝。

  「你是嗎?」

  他又笑,一樣的陽光、一樣的燦爛笑顏,彷彿她的武裝對他毫無影響。

  「我是。」

  「我不知道你是擅於計畫的女生。」

  拾高眉梢,她用表情向他丟去問號。

  「你『故意』選擇我們最快樂時出現,『故意』搶盤子、搶碎片,好『故意』讓娉艾受傷,以便『故意』結束大家的開心,真是了不起而完美的『故意』。」

  幾句話,逗開她的眉頭,噗地,她抿直的嘴角揚起不大的弧線。

  「難過嗎?」他蹲在她膝前。

  「為什麼難過?」受傷的人是娉艾,說她難過太矯作。

  「伯父缺乏理智的批判。」

  「說不定他並不缺乏理智?說不定他說的話通通是真的。」

  「換句話說,你真的想搶奪娉艾的事業婚姻,真的對我有意思?」挑眉,他的笑容仍然陽光燦爛,但可惡得讓人有衝動啪下去。

  「你以為天下女人都樂意為你演戲?」才被他逗開的眉頭橫出一字形,這男人控制她的表情比控制模型飛機容易。

  轉移話題,他問:「人家都說,雙胞胎會想同樣、做相同的事,這叫做心電感應,對不對?」

  她沒回答。

  「由此可推,搶盤子、揀碎片是你們共同的直覺反應,並不是誰想欺負誰,對不?」

  他問得認真,她卻被嚇到。

  他是鬼……

  「既然有心電感應,娉艾受傷,你的手指也會隱隱作痛吧!」直覺地,他抓起她的手,然後……看見她隱瞞的傷口。

  她不看他,他也不說話,她震訝於他的觀察力,而他心疼她的隱藏。

  久久,他歎氣。「多可怕的心電感應,以後我和娉艾吵架你會知道,和她做愛做的事你也會知道,毛毛的,我開始後悔和娉艾訂婚了。」

  她仍保持安靜。

  敖犬抓起她的手,走到浴室水龍頭下沖洗傷口,她沉默;他下樓上樓,替她敷上同樣一層藥,她沉默;他叨叨絮絮念著她的驕傲,她還是沉默。

  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她都不答話,敖犬只好歎口氣,說;「卡佩拉努。」

  「你在說什麼?」她終於出現反應。

  「我說我的命很差,有個難搞的小姨子。」他加重無奈口吻。

  大意牙扯唇,他以為她愛當他的小姨子?

  他又說:「力谷拉德夫。」

  「你在說哪國話?」大牙忍不住問。

  「惕華拉尼星話。」

  「為什麼和我說惕華拉尼星話?」他當她是外星怪物嗎?

  「你只對這種話有反應啊。周怡君……讓別人瞭解自己,並沒有那麼閒難,只要你肯露出一點善意,一點微笑,剔除一些些冷酷與驕傲。」

  說著,愛自作主張的敖犬,伸開愛自作主張的大手,自作主張攬住大牙肩膀。

  他們有那麼親密?應該沒有,但他足愛裝熟的男人,一下子就把兩人的距離縮短為零點一公分。

  對於這樣的敖犬她能怎樣?只能任由脾氣繼續愚蠢。


  她知道生氣不對,知道嫉護愚昧,但她總忍不住白癡又愚蠢。

  晚餐桌上,她用湯泡飯,悶聲低頭扒著吃,耳朵裡滿滿裝著敖犬和娉艾、父親、奶奶的笑語。他真的很愛裝熟,才多久,家裡上下大小全喜歡上新姑爺。

  「大牙,多吃點肉。」奶奶夾蹄膀放進她碗裡。

  她沒拒絕也沒說謝謝,只是把蹄膀夾到旁邊的碟子。

  「又鬧情緒?誰惹你不開心?」奶奶好聲好氣問。

  「別理她,一天到晚陰陽怪氣,全天下都對不起她。」父親口氣有點沖。

  他不是故意的,同樣是女兒,他一樣疼大牙、一樣希望她快樂有成就,可長期下來,大牙的表現老讓人失望,她是出了名的難討好,不管他花多少力氣栽培教導,始終沒辦法將她雕琢成想要的模樣。

  周育啟是個成功的企業家,對任何事總抱持完美要求,大牙的「不成功」是他無法釋懷的痛。於是,他像所有父親一樣,用責備取代讚美,用要求取代瞭解,然後和大牙相當,他們都變成失速火車,一天一天,把自己帶離親情。

  不回話,大牙持續她該有的陰陽怪氣。

  大牙的不語在父親眼底是挑釁,控不住地,他在餐桌上和女兒對峙。

  「如果你的存在目的是讓大家不愉快,為什麼不繼續躲著?」

  「育啟!」

  奶奶忍不住阻止,她受不了兒子和孫女的相處模式,不懂兩個脾氣相似的人,怎不肯為對方讓步。

  「爸……」娉艾懇求地看向父親。

  悶悶地,育啟推開飯碗,勉強應酬一聲:「敖犬,你慢用,我還有事先去處理。」

  父親離座,奶奶跟著離開,娉艾大牙都知道,奶奶要跟去勸說父親。這種事每隔幾天就要上演一次,大家都很習慣了。

  來周家幾次,敖犬大致瞭解育啟和大牙的相處。很奇怪的親子關係,明明沒有噁心意,卻老是表錯情,弄得不歡而散。

  他轉頭對大牙說:「古利拼拉薩凱。」

  娉艾聽見,疑惑問:「你在說哪一國語言?」

  「惕華拉尼星話。」

  「什麼意思?誰聽得懂?」娉艾聳肩。

  「意思是,當關心變成敵意,是很可惜的事。」他看大牙一眼。

  「你的解釋一樣難理解。」娉艾搖頭。

  「大牙聽得懂。」敖犬夾牛肉到大牙碗裡,怪的是她居然沒拒絕。

  「大牙是聽得懂你話中意思,還是聽得懂惕華拉尼星話?」娉艾問。

  「都懂。」他神秘笑笑,又夾炒山芋到大牙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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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騙鬼!少晃點我。」

  娉艾還想往下說,管家走來,告訴她,客廳裡有她的電話,是汪教授打來的。聽到汪教授三個字,她像觸電般跳起來,匆忙跑進客廳,把未婚夫晾在餐廳裡。

  汪教授、汪教授,他也會打電話給她?他不是不將她放在眼裡,他不是自以為了不起?哼!笑拉過她的唇角,說不上的得意揚心,淡淡甜蜜溢人唇舌,呵呵……汪教授……

  「鼎特易普窟。」

  娉艾離開後,大牙向敖犬回話——用惕華拉尼星語。

  「這句我沒學過,什麼意思?」敖犬實招。

  「意思是,我不知道誰的關心成了敵意,我也不知道什麼事情讓你覺得可惜。」

  「你當然知道。你父親的批評,用白話文翻譯後是——女兒,請合群點,讓我明白,對你的關心你都瞭解,不然也請你回應我,讓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是個值得尊重的父親。他說你陰陽怪氣,其實是希望你和娉艾一樣充滿朝氣:他叫你躲在角落裡,是希望你走出角落,和他站在一起。而你,也許想說,爸,我知道你的心,但別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如果我做得不好,請給我時間,容我慢慢褪去驕傲外衣。很可惜,你給的是冷漠表情。」

  睇他,大牙半晌不說話,他是心理醫師?

  「你們是我見過,最不擅長溝通的父女。」放下結語,他坐到她身邊。

  她不答話,連惕華拉尼星語都不說。

  「大牙,你和父親像兩隻張著刺的刺婿,你們企圖擁抱對方,卻老讓對方鮮血淋漓。也許你們該試著為彼此,收起身上的銳利。」

  大牙苦笑,也許她該做的是保持距離。

  「柯魯特特法。」當惕華拉尼星人,大牙越當越得心應手。

  「你說得對,只要用心,便能夠拉短距離。」不管大牙的柯魯特特法代表何意,敖犬都決定將它作這番解釋。

  「錯,我說的是,不管再用心,刺蝟都無法擁抱刺蝟。」她反對他。

  「照你的說法,刺蝟無法繁衍下一代?」

  「你怎知交配時,刺蝟需要互相擁抱?」

  「再冷血的動物,遇上愛做的事,也會表露溫情。」

  別開眼,大牙突地發覺,自己的心情竟因娉艾不在,開出晴天。

  天,怎麼回事?她不對勁極了,難道她真想搶奪娉艾的婚姻?難道她喜歡他,喜歡到不能自抑?不不不,她不該任情況繼續,不該由著情緒自行遊移……只是,和他在一起,要控制歡喜,太難。

  她懂了,女人明知他是一團火,靠近他,雖溫暖卻有被吞噬的危機,仍然奮不顧身。飛蛾撲火呵,是飛蛾蠢還是烈火誘人?

  「又不說話,跟你談天要隨身攜帶蠟燭。」

  她望他一眼,不解。

  「你常停電,一停電,你不說話、我不語,兩個人僵持在這裡,有點小尷尬。」

  說得好,她是常讓人尷尬的女生。抬高下巴,驕傲浮上,怕尷尬就別來招惹她!何況,她不愛當飛蛾,愛當傲視蒼穹的飛鷹。

  「唉,刊軌立親蛻。」敖犬歎氣,顯然,大牙喜歡惕華拉尼星話更勝於中文。

  她不接話,敖犬又補兩句:「鬼斯屏迂、鍛七鼓那裡、不不山海聽、里拉希廷愉……」

  他一說再說,說得大牙的驕傲融化,說得她的愉悅在不知不覺間掛上心臟中央,忘記火紋皮膚多炙人。

  深吐氣。她回他一句:「裡夫卡拉個。」

  他沒追究她話中真意,回話:「可方里術及。」

  「日阿旁特發。」大牙也不管自己的想法有沒有和他搭上線。

  「凱拉特須平。」

  然後,她先笑出聲,接著他也大笑。

  相視一眼,敖犬說:「我們來約定一句話。」

  「什麼話?」

  「你不開心時,說『艾燜煙格裡』。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就講冷笑話逗你開心。」

  逗她開心?他又不是她的誰,他該逗開心的對象是周娉艾,而不是一個相仿的贗品。

  「又停電?」他的大手在她面前猛揮,然後誇張道:「停建核四真是不智之舉。」

  她看他,看得認真,她自問,會不會和他在一起越久,脫韁心情越拉不回來?

  他喜歡她的眼神,專注而認真,就像她在漢斯聖母大教堂,對著夏卡爾的繪畫時一樣,她有雙藝術家的眼睛、一雙藝術家的手,有藝術家的固執堅持,她生來就該是藝術家。

  「我父親錯了,我不搶娉艾的東西。她喜歡鮮艷粉亮的衣裳,我就挑暗沉裝扮;我的鋼琴彈得比她好多了,但她愛,我便出讓;她希望當公主,我選擇演灰姑娘:她愛陽光,我將就月亮:我不搶屬於娉艾的任何對象,包括注意和眼光。」

  說這些話,她在自我提醒,提醒自己絕不搶走敖犬。

  敖犬點頭同意。

  「即使是雙胞胎,我很清楚,我和娉艾踩在不同道路上,我們的人生不會有太多雷同。」

  「我懂。」

  「她選擇你,我不知該為她難過或開心,但我不會干涉,因為那是她的選擇。」她試著不帶情緒說話。

  「你沒道理為她難過。」敖犬說。

  娉艾和他一樣瞭解企業聯姻,一樣不反對這種安排,他們清楚那是宿命。

  至於愛情,他擁有太多,不介意為婚姻丟失幾段:而娉艾太單純,單純到不識愛情滋味,以為能和敖犬愉快溝通、不厭惡他的存在,這種感覺就是愛情。

  「如果我的記憶不壞,你是抓不牢的雲,你有一大群『寶貝』,女人和你在一起,注定傷心。」這些話不是她說的,她只不過引用。

  「你的記憶可以勇奪紐約時報大獎。」敖犬大笑。

  「謝謝誇獎。」

  「不客氣。」

  「你是她的選擇,而我對於她的選擇,從沒意見和興趣。」

  懂沒?她對他缺乏興趣。

  大牙在他面前向自己證明,不喜歡他很容易,離開他輕而易舉,那麼他可以停止逗她開心,停止用惕華拉尼星話和氣包子溝通吧!

  敖犬挑眉,他懂。

  她是第一個當面對他說——「我對你不感興趣」的女人。很新鮮的感受,從未被拒絕的男人首次被拒絕,他不難過,只覺有趣。

  「你在暗示我,不必對你用心?」敖犬問。

  「我不是你的寶貝之一。」話撂下,她不等他回應直接離開餐廳。

  這天晚上,她收拾行李,離開家,離開……總是牽引她心情的敖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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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牙搬出去沒多久就找到工作和出租套房。

  她在廣告公司上班,工作內容是將企畫部的創意點子畫成平面圖稿,再輸入電腦做成動畫板,交由業務部去對客戶作報告。

  平日,她和公司同事鮮有交集,經常是獨來獨往,但她工作努力,每每做出教人驚歎的案子,頗得上司看重。

  大牙向娉艾、奶奶報過平安,但沒透露住處,也沒讓她們瞭解搬家原因。她不知這樣做能否和父親維持和諧,然缺少吵架機會,更少不破壞親子關係。

  受娉艾托付,敖犬聘請徵信社查到大牙的公司和住處。

  呃、嗯……好吧,這說法不盡真確,娉艾在三天前向他求助,而他著手調查已近兩星期。

  為什麼對大牙認真?

  大概她是未來的小姨子,也或許……她是第一個對他表現出不感興趣的女人,再或者,敖犬眼中,大牙是個值得挑戰的女性。

  周家姐妹有共同特徵,她們聰明伶俐、反應敏銳,她們有思想、有深度,和之前認識的女孩有相當程度的不同,和她們聊天輕鬆愉悅,不必刻意風花雪月,就像哥兒們。

  當然,兩人還是有不同處,娉艾是顆閃亮星星,她幽默風趣、善體人意,不像一般的公主或干金女,驕傲得讓人想逃避,和這樣的女人結婚,是天底下男人的最大幸福。

  至於大牙,她冷漠高傲、不近世情,人際社交有點糟,卻是個不服輸的傢伙。

  當徵信社查出她上班處時,敖犬驚訝,那是他學長開設的廣告公司,應徵人員是業界間出了名的嚴苛,大牙不但進去了,且做得有聲有色。

  當徵信社把資料交給他時,他立刻和學長取得聯繫,學長說她是拚命三郎,常熬夜完成工作。她對完美的要求比上可更嚴重,短短的時間內,她贏得「龜毛妹」封號。

  大牙的套房離公司很近,經過小公園,走兩條街就到了。她習慣在公園裡吃早餐,也習慣在下班後,把中午沒吃完的便當帶到公園裡,餵食和她同病相憐的流浪狗。

  那只流浪狗很年輕,毛色黑黑毫兄很有精神,深邃的眼睛通人性似地,常常掛著憂鬱,它的憂鬱大概和那條被捕獸器夾斷的左前腿有關。

  這天,她和往常一樣,帶著中午的便當定到公園裡,才蹲下,小黑狗就偎到她身邊。

  「妹妹,為什麼不把狗帶回家養?」公園椅子上的老爺爺開口。

  站在樹後的敖犬看見大牙了,莞爾,就他所知,她會假裝聽不見,繼續撫摸黑狗頸項,而且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危險訊號。

  教人意外地,大牙開口了:「我住的地方太小,而且房東不准養狗。」

  厲害!她非但說話,還解釋得頗為詳盡。

  「它跟你的感情特別好,前天你沒來公園,它在這裡繞來繞去,別人餵它東西都不肯吃。」老爺爺說。

  是這樣?狗比人可愛,不過多疼了它一點點,它便誠懇忠心。

  忠心二字浮上,大牙想起敖犬。

  他對誰都不忠心,不管是即將邁入禮堂的娉艾,或之前的無數寶貝;他只忠實自己的快樂,在乎自己的感受,不介意別人傷情。

  倘若他有一點在意,就不會拋棄女人像拋棄寶特瓶,假使他懂得忠心定義,就不會對舊情人說「放開你,因為捨不得你傷心」。認真評估,他是個糟透、差勁極了的自私男人,怎偏偏女人趨之若騖,前仆後繼。

  不過是「忠心」,怎又聯想起他?

  笨!她已決定將他打包、丟進太平洋,怎能讓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字眼,擾亂心緒?

  搖頭,她寧願看大黑狗憂鬱眼神,也不讓他帶笑的眸子擾心,她寧願回想自己餵過大黑狗哪家便當,也不要想起生日夜,他端來的龍蝦、醉雞。

  「妹妹,你叫狗狗什麼名字?」

  「小黑。」

  甫回答,大牙感覺老爺爺的聲音變得不一樣,抬頭,她撞進一雙桃花眼。

  發呆,她的傻維持三十秒。

  他怎出現這裡?

  她早下定決心不見他、不想他,他怎能由虛像化為實體,瞬間佔領她全部心靈?

  「停格了?」敖犬莞爾。

  皺眉,她以為再見不到他,以為兩人失去交集。

  痞痞笑開,敖犬說:「惕華拉尼星告急,發公文要求散居各地的惕華拉尼星人協助。」

  「惕華拉尼星為什麼告急?」她沒好氣問。

  「大王子和二王子搞政爭,老百姓認為大王子英俊帥氣、具有領導能力,最適合成為惕華拉尼星的領導人。」彎腰蹲下,他的臉對上她的視線。

  「就讓大王子領導惕華拉尼星啊!」這麼簡單的問題,何必告急?大牙撫摸小黑發亮的背毛。

  「二王子覺得自己的存在對惕華拉尼星沒幫助,離家出走,於是皇室上上下下亂成一團。」

  他在影射她?誇張了,家裡有沒有她不重要。

  靜默,她才不順著他的劇情往下說。

  「國王成天發脾氣,指責大王子在二王子發無線電回家時,沒極力勸他回惕華拉尼星,低氣壓持續籠罩整個惕華拉尼星。另外,大王子很擔心二王子會不會被地球怪物欺負,會不會使用地球貨幣作交易,更擔心野狗是不是覺得至於肉很可口,還有,地球人會不會用惕華拉尼星話和二王子作溝通。」

  故事說完,她該瞭解惕華拉尼星情況有多告急吧!

  大牙聽懂了,也許,她該報平安的對象是父親。

  「你會告訴娉艾,你找到我了嗎?」大牙轉頭正視他。

  「你希望她知道你在哪裡?」他不回答,反問。

  「不希望。」

  「所以,我不該告訴娉艾?」

  「嘴巴長在你臉上,我沒權利告訴你應該或不應該。」她才不替他做主。

  「你一定不知道,我是世界人權協會的會員,我尊重你的人權和隱私權,絕不會在未經同意下,四處散佈有關你的消息。」

  把最後一塊肉片餵進小黑嘴裡,敖犬拍拍手,牽她站起身。

  他想做什麼?她沒問,他率先回答。「帶我去你住的地方。」

  「為什麼我要?」

  「你欠我一份恩情。」

  「有嗎?」

  「有!」他說得篤定。

  「為了你不洩露我的行蹤?我還以為你真的是世界人權協會會員。」

  輕嗤一聲,大牙抽回手,不想讓他發覺,她連日的努力鎮壓,只消他幾句話便輕鬆解除防火線,彷彿他一直在這裡,從未離開她心間。

  敖犬的回答是哈哈兩個字,然後緊握她的手往前走。

  唉……兩個星期努力化成泡影,拒絕他,她能力不及。


  進屋,大牙揉眼睛,四下張望。

  走出門外,對對門牌號碼,是她租的小套房沒錯,怎會在她上班的短短八個小時中間變了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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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東把它租給別人?不會,她才繳完房租,沒有拖欠,那麼,滿屋子的新衣櫃、新沙發、新電視、新床是怎麼回事?

  浴室傳來沖馬桶的聲音,她嚇一跳。「出竅情人」的劇情閃過腦問,不可能,那是電影,不會在真實生活裡上演。

  「為什麼站在門口?進來啊!」敖犬聲音出現,答案揭曉。

  半倚門邊,大牙無奈地看著「家」。


  「幹嘛那種表情?對我的設計不滿意?」

  他走到門邊,接手大牙的畫稿,不顧意願,硬將大牙帶進屋內。

  「這是我的屋子。」她重申權利。

  「沒人說不是。」

  敖犬把畫稿擺在電腦桌旁,厲害吧,那麼小的地方,他居然有本事替她弄出一方小小的工作室。

  「誰說你有權改變我的佈置。」手橫胸,她準備興師問罪。

  「你說的。」

  他指控人,一向不必證據,因為在惕華拉尼星,他就是法律,他規定太陽繞著他運行,太陽就得乖乖修改軌道,他規定了她加入他的世界,她自然要聽話,住進他要的環境中。

  「我說過?」她有夢遊症?

  「我答應不將你的行蹤告訴家人,我也答應娉艾,隨時提供協助,讓你的生活無憂舒適。替你佈置小窩,剛好在我能力範圍內。」

  敖犬端出局烤面,放到客廳桌上,有客廳、工作室和臥房已是能力極限,他沒本事再弄出一個餐廳。

  雖說吃飯配電視不營養,眼前也只能這樣。

  「想喝檸檬汁還是可爾必思?」敖犬打開冰箱,裡面滿滿的食物,讓他很滿意。不錯,新請的鐘點女傭很盡職。

  「我不喜歡陌生人介入我的生活。」尤其是他,在她三番四次企圖將他驅離時。

  「我不是陌生人,沒患失憶症的話,你該記得我是你的姐夫。」

  他嬉皮笑臉,不懂得何謂拒絕,沒辦法,他沒被拒絕過,對於從未有過的經驗,人們很難獲得正確學習。

  很嘔,大牙瞪他。

  他不曉得自己危險嗎?不知道一不小心,會害她心情淪陷,她已經夠讓人討厭了,真的不需要他來替自己增添罪名。

  「你不懂我的意思?要不要我用惕華拉尼星語翻譯?」

  還笑?分明太陽已經下山,他就是有本事笑出滿室春陽:分明她的心情惡劣矛盾到極點,他就是有本事勾引她的快樂。

  用力歎氣,大牙不得不妥協。「天黑了。」她說。

  「我知道,你加班對不對?」

  他和她不一樣,距離和母親約定的交棒日還有一年,所以除了畫畫,他很閉。

  「你可以回家休息。」她下逐客令。

  「謝謝你的提醒,我等你等得又餓又累,快來吃飯,吃飽後我就可以回家睡覺。」

  意思是,她不把他做的晚餐吃掉,他絕不離開這裡?

  再次妥協,她坐到他身邊,拿起叉子叉麵條放進嘴巴。嗯……味道不錯,他做的?真行!

  「不必用崇拜眼神看我,出國留學那幾年,我學得一手做菜本領,想不想學?我免費傳授。」

  能讓他洗手作羹湯的女人不多,到目前為止,除了老媽,她是第二個。

  「為什麼你能猜到我想說的話?」

  這不是第一次了,在他面前,她像個透明人,想什麼、忖度些什麼,全逃不開他的眼

  「這不難。」他想更臭屁一點,直接說自己是心理學家諾曼博士的接班大牙癟癟嘴。

  好大的口氣,難道他真有透視眼,可看透人心?那麼他該到警政署工作,蘇貞昌就不必為犯罪率下台。

  「喜歡現在的工作嗎?」隨口挑來話題,他喜歡聽她的聲音。

  「還好。」她習慣低調。

  「若不滿意,我認識不少老闆,可以幫你找工作。」他唱慣高調。

  「不需要。」拒絕他成了她的立場。

  「對工作的喜歡程度,會影響人的努力與表現,你要是想將工作變成終事業而不是餬口職業,首要條件是——熱愛工作。」

  「職業和事業有什麼不同?」她問。

  看吧!他成功地撩撥她的說話慾望。

  「你覺得一分努力和一百分努力得到的效果會不會一樣?」

  「不會。」

  聊天是你一句、我一句,慢慢的接話過程,這點他教過她,並且深入她的潛意識裡,成為她的能力之一,現在,他正誘導著她發揮「能力」。

  「當你對工作表現出十分的熱忱,自然會在其它得過且過的同事中間表現突出,然後上司重用、老闆信任,當別人一年換三個工作時,你堅持為自己喜歡的事奮鬥。

  不管是唸書畫圖、唱歌跳舞、種田修機械,只要肯長時間使出全副精力,自會做出讓人驚艷的成績。結論是,倘若手中工作,是你願意花一輩子努力的事,那麼就是事業,不管將來會不會得到曇局的位階。」

  「職業呢?」不知不覺問,大牙受他的話題吸引。

  「職業簡單多了,那是你不那麼喜歡,也非絕對討厭的工作。你上班第一分鐘就等著下班,對於同事問的聯誼,表現得比工作更盡興:你喜歡上班的原因在於你有不錯的人際關係,萬一哪天,同事搞革命,你會和大家集體辭職,以表現向心力。懂了嗎?可以告訴我,你現在做的是職業還是事業?」

  「事業。」她回答得半點不遲疑。

  「那麼,我要恭喜你的老闆了。」

  「你又認識我老闆?」她反問。

  「說不定哦,我交遊滿天下,也許見了面,我會發現他是我多年不見的學長或學妹。」他為未來的東窗事發,先埋伏筆。

  「希望不是。」

  聳聳肩,她拿起玻璃杯喝一大口檸檬汁,沒考慮過,那杯,他剛剛才喝過。「你的工作是事業還是職業?」大牙反問。

  有進步,她不再是被動式回話法。

  「我學藝術的,大部分企業家的第二代,學的不是財經金融就是管理,而我母親獨排眾議,支持我往興趣方向做學習。我喜歡畫圖,以為自己會用一輩子的努力當個成功畫家,直到高二那年暑假……」

  他笑笑,捲起盤中的麵條,他要等她提問。

  果然,她不負期望。

  「那年暑假發生什麼事?」

  「我到辦公室找母親,發現她正被一堆親戚圍剿。」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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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認為我母親沒資格當董事長,他們要逼母親釋出手中百分之六十七的持股,或者放棄職位,任命家族中的其它男性當董事長。

  那時,我站在門邊看一群豺狼虎豹的猙獰表情,第一次覺得自己無權任性妄為。我是男人,有義務在父親死後撐起家業,不能讓母親單獨面對困境。」

  「於是你放棄成為畫家的夢想?」 

  「沒有,我還是念藝術系,但我多修了管理學位。」他不懂為什麼要對大牙說明,因為連母親,他都沒講過。

  「你喜歡管理嗎?」

  「沒有想像中討厭,雖然我比較喜歡畫畫,不過,我相信在責任與興趣之間,我有能力找到乎衡點了」

  「萬一不行呢?會不會五十年後,你回首人生,發現還憾?」

  「不會。」他用叉子敲敲她的盤緣,示意她別光顧著說話,忘記吃飯。

  「你憑什麼篤定?」她合作把麵條捲進嘴巴裡。

  「因為我對自己充滿自信。對了,前陣子在母親的支持下,我開了畫展。」他轉移話題。

  「畫展在展期嗎?成不成功?」她對他的畫有興趣。

  「展期結束了,至於成功……應該算吧,國內外許多畫壇重量級人物給了不錯的評語。」他笑笑。

  「畫展結束了?」他未回首人生、看見還憾,她先感覺還憾。

  「想看我的畫嗎?」

  「看得到?」

  「畫商要替我出畫冊,出版後,送你一本。」

  「謝謝。」

  「不客氣,我喜歡有禮貌的女生。」拿起餐巾紙,他替她擦去嘴角的起司,來不及退開,她睜大眼睛望住他的動作。是他習慣對所有的女人親密,還是獨獨對小姨子特殊?

  敖犬不十分清楚,大牙也模糊。

  慌地起身,慌慌張張收拾盤子,大牙進廚房清洗,靠在水槽邊,她大口喘息,穩定心情。

  霍地,她發現除開大擺設,小東西也改了樣兒。

  他買兩份餐盤餐碗和筷子,同款不同色,兩個馬克杯、兩個杯墊、兩根叉子湯匙、兩種口味的起司……這是她一個人的家呀!大牙不懂,他的成雙成對代表什麼?

  「洗個碗都能發呆?」

  他冒出來,嚇掉大牙手上的叉子,彎腰低頭,她又發現他們穿了同式拖鞋。

  「你發現了?」敖犬說。

  「發現什麼?」

  「拖鞋、碗盤、牙刷毛巾……。等等。」

  「你連牙刷毛巾都買兩份?」她驚呼。

  「記住,粉紅色的你的、淺藍色是我的,不要用錯。」他說得理所當然。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毛巾牙刷為什麼放在她家?

  「為什麼連毛巾牙刷……」

  「我有良好的清潔習慣,飯前洗臉、飯後要刷牙。」

  意思是,他賴定她?在他決定替她保密的同時。

  「好了,我要回去,別工作太晚,等一下我會打電話給娉艾,告訴她你的生活情形,要她別擔心,至於惕華拉尼星的國王,請自行解決,別為難可憐的大王子。」

  說到做到,他說吃過飯就走,揮手再見,他走出她的視線。

  燈光下,大牙怔仲。

  她不明白他的動機。為討好未婚妻?他不必做到這等程度:為承諾?現代人早不為承諾付出。

  那麼他為的到底是什麼?

  套房樓下,街燈邊,敖犬連同他被拖得老長的影子,和屋內的大牙一起發呆。

  一整天,他忙著設計、購物,佈置大牙的房子,他推掉兩個美女的邀約,放棄一場演講邀請,以及和母親共度晚餐的機會,他的努力……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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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想她瘋了。

  在敖犬出現十二天後,第十三天的下午,她回家,第一件事,居然是裡裡外外尋找他的蹤影。

  他想他瘋了。

  在陪伴大牙十二天的晚餐後,第十三天的晚上,他忙到接近虛脫,還是駕著敞篷車,一路開到大牙的小套房。

  按電鈴,門開,她的訝異不比他少。

  「你犯規!」他累慘了,手扶在門框上,半瞇眼說。

  都累出慘白臉色,他還有本事把臉頰笑出陽光?

  「我犯什麼規?」斜眼,她學他的眼角四十五度看人法。

  「你穿我的脫鞋。」指指她的腳板,他說。

  「我以為房子裡的東西都歸我所有。」指控她是強盜吧,她半點都不在意。

  「好吧!反正霸道是女人的特權。」退一步,海闊天空。

  他脫去鞋子進屋,套上她的粉紅色拖鞋,大大的腳板塞在小小的拖鞋裡面,腳後跟落在拖鞋外面,顯得滑稽。

  睇他一眼,她笑著把拖鞋還給他。

  為什麼還他?因為心情不壞。

  為什麼心情不壞?因為他來,因為他沒破壞一日見面一次的不成文規定,因為……不想了,再想下去,她又要分析他的動機,分析得頭痛,心情轉壞。

  接遇她的拖鞋,他摟摟她的肩。「謝啦!小黃香。」

  什麼小黃香?她猜不到他的跳躍思考,他卻能把她的腦漿猜個死透。

  「古有黃香為父暖被,現有大牙為我暖鞋。」他替她解除疑惑。

  「你吃過沒?」

  「你要下廚房?」

  「不想的話就算了。」她是千金,嵌金包銀的,煮東西不是她這種人會做的事情。

  「好,謝謝你,我很餓。」

  昨天半夜,他跑到高雄,替公司解決一個突發狀況,黃昏返回台北,他還要對內部高層說明解決過程,才一天,他就累成這樣,不曉得母親這些年是怎麼撐過來的。

  「很好,我喜歡有禮貌的男人。」她剽竊他的言語。

  「喀哩乎蠟衫,吸乎喝魯克,拉題法馬金,意山那那改屋疲。」他在她背後做鬼臉。

  「不准說惕華拉尼星語。」她沒回頭,抿住笑,回答他的外星語。

  「在惕華拉尼星,語言有著作財產權的,剽竊別人的話要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圈起嘴,他用人肉喇叭向她喊話。

  「請問在惕華拉尼星,不經邀請就進入別人家裡,要判處幾年徒刑?」

  回身,她叉腰問。

  「惕華拉尼星是個好客的星球,在那裡出入不閉戶,任何人都能到別人家過夜。」

  「接客多的有沒有獎勵?」從冰箱找出青菜,她考慮自己的做菜能力。

  什麼接客?又不是紅燈區,敖犬大笑。「有啊,客人到家裡拜訪可集三點,集滿三百點送好客勳章一枚。恭喜恭喜,你已經集到三十九點,繼續加油哦。」

  他很累了,還在硬撐,一句句和她聊不停。

  大牙轉身,不理人,反正他總有得說。

  在他把蛋和三根白菜煮進泡麵時,他已累倒在她的床上。

  端著熱碗,她愣愣看著床上男生。

  很累對不?那麼累了為什麼還過來?就算他的時間多到嚇人,也不需要把時間浪費在她身邊,他該做的是和娉艾培養感情呀!

  莫非,他把她錯當娉艾,以為雙胞胎心靈相通,他對她好,娉艾一樣能感受?

  把面放在床頭櫃,她走出臥房,打電話給「惕華拉尼星國王」。

  是第三次打電話,在敖犬提醒之後,她開始和父親聯絡。

  也許奶奶對父親叮嚀過什麼,總之,那次的聯絡並沒有不歡而散,然後她答應父親每星期五打電話回家。

  「爸,是我,大牙。」

  大牙努力讓語調熱絡,敖犬說的,在溝通當中,語調和面部表情會替說話內容加分。

  「工作順利嗎?」

  他從敖犬口中知道,大牙很得上司重視,也許再歷練幾年,可以回公司為自己效命。

  「還不錯,老闆說,我不必做滿三個月試用期,下個月可以升為正式員工。」不過是正式員工,有什麼好得意?娉艾都要站上國際舞台,到美國拍攝廣告了。但母親在他身旁擠眉弄眼,讓周育啟把到嘴的話吞了下去。

  「什麼時候可以看到你的作品?」

  「下星期廣告開拍,老闆讓我掛名美術助理,到拍攝現場實習。」難得地,她在和父親對話中間,笑容開啟。

  「好好做,這是你的選擇,一定要盡心盡力。」說不教訓女兒,難免地,他還是讓訓誡出口。

  「是。」

  「天涼了,奶奶擔心你的衣服不夠,要不要回家拿厚衣服?」他不直說想見女兒,卻借口天冷。

  「最近有點忙,下星期廣告拍攝結束後,我找時間回家好嗎?」

  「你忙,乾脆給我住址,我讓司機替你送去。」

  大牙不說話,電話那頭同時沉默,他們都明白,維持眼前這種關係最好,再越雷池一步,他們又要回到過往,攻擊、敵視、惡意……最後,懊悔不已。

  很久,久到大牙以為爸爸會氣得掛電話同時,父親開口:「月中娉艾要到美國拍MV,可不可以出來吃個飯?」

  她沒想過父親會讓步,於是她也在吃飯這件事情上讓步。

  「好,我會到。」

  「住在外面,一切小心。」 

  「我會。爸,再見。」

  大牙掛掉電話,第三次成功通電,也許距離真能讓他們改善關係。

  拿起畫稿走到電腦邊,在等電腦開機同時,她又進一次房問,微微的鼾聲響起,他肯定累得緊。

  拉棉被為敖犬蓋上,關電燈,只留一盞小小的壁燈為他照明。

  大牙找件小毯子進工作室,天氣真的轉涼了。

  她工作到三點,房間裡的男人仍然熟睡,關上電腦,她窩進不大的沙發間,閉眼。

  照例,腦海裡浮現他的容顏。

  那次,他捧著玫瑰花到她家時說:「凡是女孩子都喜歡鮮花。」

  她搖頭說:「要是你的理論正確度有百分之一百,那麼我得到醫院裡檢查自己的性別。」

  「你不喜歡花?不會吧!你這麼說,是不是希望自己在其它女孩當中特殊?」他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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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她覺得他有通靈能力。

  沒錯,知道她有多驕傲嗎?當同學把她的腳當成缺陷同時,她高傲地對他們說:「你們不懂,這是特殊,不是缺陷。」

  她甚至發展出一套理論說服同學,她說:「缺陷的定義,是身體的殘缺會造成生活不便,而我的腿沒帶來半點不方便,我的腿是上帝特別做的記號,因為上帝特別寵愛我,所以教我與眾不同。」

  為了表示她沒有「半點不方便」,賽跑時,她拚了命也要跑倒數第二名,她跳高、她跳繩,她做所有小學生都做的事情,來證明自己不是缺陷。

  真是可惡!上天派來一個事事懂她的男生,卻又不准她佔為已有,周怡君,你怎能說上帝對你厚愛?

  翻身,摟緊棉被,他又在她的腦袋裡出現。

  他很無聊,居然用針線將櫻桃串成項煉,掛到她脖子上。就因為,連續兩天,她沒動冰箱裡的紅櫻桃。

  她不愛吃櫻桃,因這種水果太過完美,她不喜歡完美的事物,就像她不喜歡娉艾,不喜歡爸爸認識的世家第二代。

  而敖犬……他不完美,他博愛、他濫情,他是個不認識專心的男性,因為他「不完美」,所以她允許自己想他,允許他待在身邊。

  這樣的解釋,解釋出她若千疑問。

  那日,他低頭,在她頸項邊咬下項煉上的紅櫻桃,櫻桃的紅色素染上她的臉,教她的雙頰紅透半邊天。

  他說:「古時候有個賣餅的師傅,娶了個懶老婆。懶老婆什麼事都不做,整天躺在床上睡大覺。有回他要出遠門,深怕懶老婆餓肚子,便做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圈圈餅,套在老婆脖子上,就像你這樣。」他勾勾她的櫻桃項煉。

  「我又不懶。」她反對,她的勤奮可以找到許多人證。

  「連櫻桃這麼簡單的水果都不會自己拿出來吃,還說不懶。」

  她沒告訴他,有關她對「完美」的癖性,單單問他,後來懶老婆怎麼啦?

  「她餓死了。」他把項煉遞到她嘴邊,她咬下一顆紅櫻桃,忘記它的「過度完美」。

  「為什麼?是餅不夠吃嗎?」

  「不對,是懶老婆吃光了前面的部分,懶得動手把後面的餅轉到前面去。」

  他大笑,咬下她頸後的紅櫻桃。

  接下來,你一顆、我一顆,他們合力吃掉他精心串起的紅櫻桃。

  想著他的同時,大牙慢慢進入夢鄉。

  清晨,她醒來,發覺自己睡在他的懷抱中央,又紅了臉。這回和櫻桃項煉無關,有關的是她眼前那堵厚實胸瞠。

  推推他,他睜開惺忪睡眼,笑著告訴大牙:「你煮的面真難吃。」

  她拾高上半身,瞄一眼空碗。「再難吃,你也吃光了。」

  「沒辦法,我很餓,在餓死和被毒死當中,我選擇後者。」

  借口!

  「昨天,我在沙發裡睡著。」大牙再推他,這回她成功地將他推出曖昧圈。

  「你的房間太涼,我需要抱暖爐才睡得著。」

  又是借口!

  她起身下床,不為他的借口糾纏不清。走進浴室裡,看見他的淺藍牙刷時,忍不住地,笑容滑過嘴邊。


  他不當自己是客人,大牙也沒打算為了「好客勳章」而集點,所以他來他的、他走他的,來來去去問,他成了這個家的半個主人。

  她相信他絕對是個好情人,每次他來,總帶來一點小心動,讓她在極力按捺自己不動心同時,忍不住心動。

  「給你。」他遞過胡桃木音樂盒。「我把你藏在裡面。」

  把她藏在裡面?她打開盒子,裡面有一個單腳站立的芭蕾舞者,隨著她的旋轉,輕快樂曲傳人耳中。

  她瞄他,嘴唇向左方扯了扯。

  「不准犯小心眼。」他出言警告。

  「我哪裡犯小心眼?」她才沒有……好吧,是有一點點,但沒說出口就不算數。

  「你以為我在取笑你是獨腳舞後,錯!仔細看娃娃,她高傲地仰高頸子,眼睛半瞇,好像沒把天下人放在眼裡的表情,像不像你?」

  「你在取笑我高傲、不可一世!」為這個理由犯小心眼,行不行?

  「這是推崇,不是取笑,有本事高傲的女人可不多。」硬凹又不是總統的權利,只要口才夠好,反應夠敏捷,誰都可以睜眼說瞎話。

  收起盒子,她悶悶說:「給我這個東西做什麼,佔空間罷了。」

  「你在暗示我?」他貼到她身後,在她耳邊呵出暖暖氣流。

  「哪有?」縮了縮脖子,她轉身,用禮物隔開親密距離。

  「你暗示我,送珠寶盒、不送珠寶,未免缺乏誠意。」敖犬敲敲她手上的珠寶盒。

  「我才不要珠寶,幾時你見我珠光寶氣?」手一推,她把禮物推回他手裡了。

  「你看不起珠光寶氣的貴婦人團?」接過木盒,他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個小盒子,疊在上面,然後推回她手邊。

  「我沒說。」

  她看一眼,拿起小盒子,拆禮物有快戚,她不打算浪費這份快感。

  盒子打開,雕刻精緻的玉刻小童躍入眼簾。

  那是一男一女,拿著長竿打樹梢果子,活靈活現的表情與動作,讓人愛不釋手。玉不大,比手掌心小一點點,脆綠色的玉片包入手心中,冰冰涼涼,彷彿把夏季包人心底。

  「看來,我又猜對你的心意了?真了不起,我要改行去當靈媒。」

  送對禮物,不只女人開心,男人更得意。

  「謝謝。」

  這麼可愛的小東西,她才不要對他客氣。

  收下來,收進他的胡桃木盒裡。進房間、收妥盒子,大牙轉身出門時,「請你吃飯。」

  「為什麼?」他知道為什麼,但他要讓大牙旱受說出口的驕傲與成就。

  「慶祝我升為正式員工。」

  「這麼快?你工作未滿兩個月。」他假裝訝異。

  「我能力強嘛!」驕傲有理,誰教她的能力不是普通了不起。

  「你們那家公司在業界是出了名的難搞,聽說員工上班都戰戰兢兢,深怕表現不好。若不是幅利太誘人,恐怕員工早跑光。」

  在學校時,學長就是標準的希特勒,同學都害怕和他分派在同一組作功課。但只要和他同組,學末成績肯定是全班最高分,因此,又愛又恨是大家對學長的普遍批評。

  「我們老闆有點嚴肅,不過,他真的很棒。」她一面穿鞋、一面對他說話,沒發覺,自己在他面前,聊天已經聊得相當不錯。

  「他有那麼好?」他瞪她一眼,停在原處,沒跟著她換鞋。

  「嗯,他做事果斷,不拖泥帶水,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該改正,半點模糊空間都不給,他的要求很嚴,但該給的紅利獎金半點不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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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千金小姐,本不在乎那點錢,但從老闆手裡接到的,不只是新台幣,還有更多的被肯定。

  「你愛上他了?」他皺眉。

  「愛上他很難嗎?不難……他既帥氣又有男子氣概,他的眼睛很好看,要是拿他來入畫,可以畫出一張大衛畫像。」

  大衛畫像……那個露鳥雕塑,難不成學長成了大牙性幻想對像?

  敖犬不動,她替他拿鞋子,拉拉他的手,催促他動作。

  「提醒你,他有女朋友。」他穿上鞋,有些生氣地攬住她的肩,替她把門關上。「我查證過了,你老闆是我學長,我們不太熱,不過他和女友的情事傳得沸沸揚揚。」

  「你在提醒我?我有沒有聽錯?是莊濠全先生在提醒我!」

  仰頭,她的眼光裡寫滿不信,是不是她太久沒清耳朵,導至聽力受損。

  「沒錯,是嚴重提醒。」手指加上力道,他沒想過自己會弄痛她。

  「莊先生、飄浮不定的雲、大眾情人提醒我,不准沾惹有女友的男性?」

  她加重口氣再問一次。

  「你的老闆有女友,很快會結婚,他給不了你承諾。」

  好笑,他居然相信承諾,他這種人是連婚姻都不當成承諾的呀!

  「你也很快就要和娉艾結婚,難道你沒和其它女人交往?」

  挑眉,她的話提醒了敖犬。

  對,他從未想過在走入婚姻後,拒絕不同女人帶給他的樂趣,只是……

  只是最近他花太多時間在大牙身上,居然好長一段時間沒和美女共赴雲端。

  「說不出話了吧!敖犬,同樣的話由別人來勸我,我會捺著性子聽幾句,至於你,說實話,我只覺得狗屁。」大牙朝他擠眉弄眼。她被教壞了,以前她正經嚴肅,從不做小丑動作,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喬力夫者痞。

  「你是千金大小姐,不可以說低俗的話。」看吧!他也會訓人,正經八百的敖犬讓人難認。

  「被你始亂終棄的大小姐們,從不說低俗話嗎?」

  「什麼始亂終棄,那叫你情我願,我們共同進行一個大家都有意願的遊戲。」他停腳,連帶地,將她固定在原處。「懂嗎?」

  「哦!」她學起他的正經。

  「我在交往前會表明態度,讓對方清楚,兩人只是短暫過程。」他強調立場。

  「從沒女生不願意它只是短暫過程?」她鬆開他的手,雙手放到背後,仔細聽取他的答覆。

  「有!」

  「你怎麼辦?」

  「這考驗了男生的EQ。等等,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這個遊戲必須雙方都有本事玩得起才行。」

  「你怎知我玩不起?」

  「你不是那些PUB女孩,聽我的話,你玩不起。」如果能夠,他不介意。

  「你不瞭解我,我很有本事玩的。」她往前大步走。

  他把她歸類為良家婦女十哪個蕩婦不是從良家婦女演化而成?只要她願意,她確定自己有本事走入演化區。

  「周怡君,我是認真的,你老闆不是你招惹得起的男人。」他跨開腳步追。

  他很焦急,焦急的敖犬不是她看慣的那個,平常他優雅自若,萬事皆為難不到他,她常說他是只高貴獅子,連吃生肉都會舉刀叉的那一種。

  「為什麼招惹不起?是他的EQ不夠高、經不起考驗?」

  說也怪,她居然喜歡緊張的敖犬,喜歡他緊張兮兮追著她叮囑。有意思吧!她一定有虐待狂的潛在基因。

  大步往前,分明是長短腿,跑不快、跳不遠,她還是讓步履輕盈。

  「周怡君!」他站在原地,對著她的背影大喊。

  「有。」嘴巴喊有,她繼續往電梯方向跑。

  她有歸類能力的,他越著急代表他對她越關心,她不是沒被人關心過,但專屬於他的關心,讓她感覺自己是個揮霍不空的大富翁。

  有沒有中過三億元大樂透?如果中過,你會明白那種感覺,光是爽字無法形容。

  「我是認真的。」他對住她的背影大喊。

  進電梯,轉身,她笑臉相迎,圈起嘴巴說:「我不是開玩笑啊!要不要進來?」她指指電梯。

  他歎氣,快步跑進電梯,接下來的話在電梯關上門同時隱沒,沒人知道他們在裡面討論了什麼,只知道當電梯門在一樓噹一聲開啟時,笑眼瞇瞇的大牙,勾住一臉大便的敖犬往外走。

  她的開心,很明顯:他的惱怒,一樣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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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酒足飯飽,大牙很少這樣滿足自己的胃。

  是敖犬的表情言語太下飯,不知不覺,食物堆進她的胃,然後他們喝下整整一瓶酒。

  回程,她搖搖晃晃,靠在敖犬身上,又唱又跳,驕傲女生變身成花車女郎。

  她拉扯敖犬的領帶,醉眼迷濛,引吭高唱。

  「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小鳥笑哈哈。換你,要唱有娃娃的歌。」大牙的歌聲很捧。

  「娃娃國、娃娃兵,金髮藍眼睛,娃娃國王鬍鬚長,騎馬出王宮。輪到你!」手指過,輪到大牙。

  她歪頭想半天,唱:「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會眨,她是個假娃娃,不是個真娃娃,她沒有親愛的爸爸也沒有媽媽……」

  「這首歌太悲傷,有沒有快樂的娃娃歌?」

  住處到了,敖犬扶起大牙,跟隨她的節奏,捨棄電梯,一步步走上樓,呃,上九樓。

  這是瘋子或醉鬼才會做的事,剛好,他們是後者。

  「沒有!快樂的歌是給快樂的人唱,不是給我唱。」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敖犬兩手夾住她的頭,不讓她繼續左右搖晃,再晃下去,她要吐了。

  「對對對對對對對……」

  不能左右動,她就上下動,點頭、點頭,點到頸椎受傷也無所謂,喝醉酒的人,末梢神經失去感覺。

  「為什麼不快樂?」敖犬手心加上力道,讓她沒機會頸椎受傷。

  「我矛盾。」

  「矛盾什麼?」

  「我既驕傲又自卑。」

  「容我提醒,這是相反詞。」勾起她細細的腰,他們貼成連體嬰。

  「我自卑我的腿,卻驕傲地告訴同學,那是上帝恩賜,他要我捨棄外在美,專心發展內在潛能。」這是心事,隱瞞多年,連親姐妹都不曉得的心事。

  「同學被說服了嗎?」

  「沒有,他們指著我大笑,叫我李鐵拐。」

  「然後呢?」

  敖犬濃眉皺起,可惡的學生,他們的倫理與道德應該重修。

  「他們說我是壞掉的娃娃,說買娃娃要看清楚,同樣價錢要挑周娉艾,別買周怡君。」她在笑,淚水卻沿頰邊滾下。

  「可惡,我去把他們大卸八塊。」大手一揮,他揮到她的頭,叩的一下,敖犬皺起細細的柳眉。

  「很痛耶。」

  「對不起、對不起。呼呼……呼呼……」

  大手壓上她的額頭,敖犬在上面吹氣,一陣陣,暖暖的氣體暈上她的頡。「很痛嗎?」

  「很痛,痛死了,痛得頭暈。」頭暈是酒喝太多,和被揮到沒有大關係。

  「頭暈?我背你。」

  他彎下身,她爬上他的背,緊緊圈住他的頸子,她的臉靠他的臉頰邊。

  他也醉,醉出五分,一手扶欄杆、一手扶住她的小屁股,搖啊蕩,他一步步踩樓梯往上行。

  要不是大牙醉得太離譜,她一定看得出兩人的親暱多危險。

  「你想把我大卸八塊嗎?」說她醉,她竟沒忘記剛才的話題。

  「不,是把你的爛同學卸八塊。」

  「不行。」她的臉在他頸邊貼熨。

  「為什麼不行?」

  「他們人數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多得她頭暈眼花,多得他們的諷刺影響她的性情,多得她必須用驕傲掩飾自卑,多得她認真相信,自己是壞娃娃。

  「你是說雙拳難敵猴群?」

  「對,他們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她還在「很多」時,敖犬已經想好對策。

  「我去惕華拉尼星搬救兵,那裡有步槍和機關鎗配備的正式兵種。」

  「大掃射嗎?」

  「對,達達達達達達……把他們壞掉的腦袋重新改造。」他一面達,一面跳樓梯,一階一階,他跳得很順。

  旁人看見,肯定嚇出滿身汗,正常人在樓梯間跳高已經夠危險,何況是醉到快掛點的兩個人。

  「改造他們有什麼意義?」她搖頭,在他頰邊磨磨蹭蹭,磨得他的心跳加速。

  「改造之後,他們就懂得欣賞你的美好。」

  「我美好?你醉了,醉得搞不清楚我是誰。」醉鬼常愛指控別人酒醉。

  「我當然知道周怡君很漂亮,不管腳特不特殊,都影響不了她的美麗。周怡君很聰明,我說什麼怪言語,她都能搭上我的思緒,我們可以聊天說地,她有深度,值得挖掘。周怡君有才華,她的繪畫技巧高人一等……」

  「錯!」

  用力一個錯字,她阻止他的讚美,也在這個錯字間,耶!他們終於爬上樓。

  摸半天,打開門,進屋,他穿淺藍色的哆啦A夢,她穿粉紅色的小叮鈴。

  一雙大腳、一雙小腳,大腳喝醉酒,走不出直線,小腳就算處於正常狀態下,也難走直線,不過,兩雙腳傍地走,誰介意走直線或歪歪斜斜的扭曲線條?

  「上帝給我繪畫慾望,卻沒有給我天分,繪畫老師說我的作品不是一張畫,而是謀殺眼睛的武器。」說完,她咯咯地笑開,不知是自嘲還是自卑。

  「那個人不叫老師,他才是謀殺天才的武器,告訴我,他是不是中共派來摧毀台灣文化的間諜?」

  他的話惹得她大笑,突地,大牙轉身,雙手抓住敖犬前襟,將他拉近。

  「你有天分,放棄繪畫從商,太對不起天意。知道嗎?我看過你的畫冊,嫉妒得想跳河。」

  這是敖犬聽過最好聽的讚美。

  「錯錯錯,你有天分,只是沒找到好老師。」她說一個錯,他還她三個,加強語氣。

  「錯錯錯錯錯。我要是有天分,不會畫了那麼多年,還畫不出半點名氣。」要比錯,她可以說一大串。

  「錯錯錯錯錯錯錯。我說你沒碰到好老師,好了,我決定,從明天開始,你每天給我兩小時,我負責指導你畫畫,我保證,明年的今天,你可以開畫展。」

  他坐倒在她床沿,背靠著床,兩條長腿在她小小的木頭地板上延伸。

  「真的嗎?」

  她也學他,背靠床,讓兩條腿自然向前推展。

  「我不說大話。」拍胸脯保證,有沒有聽說過?

  「太棒了,太開心了,我們要喝酒,喝酒……乾杯,酒……我的酒呢?」

  她偏頭認真想,想出來了,上回同事送她一瓶紅酒。她跪倒,爬過他的「還喝不夠?」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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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夠,把這瓶酒喝完,算我行過拜師儀式。」

  她實在太開心,開畫展,她從來不敢想像,畫展一向和畫家掛勾的,對不對?開過畫展就算畫家了,對不對?

  她笑歪頭,喝一口紅酒,再把酒瓶湊到他嘴邊,他咕嚕咕嚕連喝三大口,她又把酒瓶拿回嘴邊,喝一口,再遞給他。

  然後……酒瓶空了,他的五分醉再加上混酒,有了八分醉。而她,酒精促進她的淚腺分泌,她靠在他身上,抓起他的手,貼在臉頰邊。

  「敖犬……」

  「有!」

  他打個酒嗝,解開兩顆鈕扣,好熱。

  「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憨憨軟軟的語調裡,沒有她習慣的冷淡。

  「不喜歡我對你好?」

  「不喜歡。」她搖頭。

  「為什麼不喜歡。」

  「我跋扈、驕傲、難相處,我不是甜姐兒,我是嫉妒心超強的壞女生。」

  淚水滑下,滴上他的肩膀。

  他笑笑,他很清楚知道,她才不是。

  突地翻身,她坐到他大腿問,兩手圈住他的脖子,頭靠進他頸窩間。

  「告訴你一個秘密。」她說得神秘。

  「你說,我聽。」自然而然地,他的大手環住她的背,像……抱洋娃娃。

  「我妒忌娉艾。」

  「哦?」

  「我說謊騙你。」

  「騙我什麼?」

  「我說,我不搶娉艾的東西。她喜歡鮮艷粉亮的衣裳,我就穿黑色衣物:她愛彈琴,我便讓出鋼琴;她愛當公主,我選擇當灰姑娘:她愛陽光,我將就月亮。我不搶她任何東西,包括別人的眼光和注意力……其實啊……」

  突地,她咯咯笑起來。

  「其實怎樣?」她沒流淚,他卻感受到她在哭,他的心酸酸地,在她笑開同時。

  「其實是我怕輸不是不搶。只要我和娉艾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大家就不會拿我們作比較,我不必在乎她的優秀,不必擔心大家誇完她後,長長的歎息聲落到我身上,不必把瑕疵兩個字背在肩膀……天吶,你一定無從想像,我嫉妒她,嫉妒得多厲害。」

  「傻氣。」他笑著揉揉她的發。

  「老天老是把最好的分給她。給她聰明才智、給她美麗、給她舞蹈才藝,甚至給她一個你。」

  她又誇進他的心了。

  用力抱住她,他低頭,親親她的額,把被他打痛的額頭貼上溫馨。

  「你有雙胞胎弟弟嗎?」

  「做什麼?」

  「我想預約一個你。」她醉昏頭了,沒想過這句話在酒醒後,會引起多少猜測。「他要有你的飛快反應,有你濃濃的眉頭,有你愛笑的臉,有你……柔軟的唇……」伸出食指,她在他唇上輕輕滑過。

  很輕的動作,卻逗出他的悸動。不該有的,她是他的小姨子,但僅存的兩分意識裡,沒有小姨子這個單詞。

  「你對每個女生都這麼溫柔嗎?」

  是啊,他是大眾情人嘛!

  俯下身子,他封住她的唇。只是叫test,沒有故意,或挑逗心情。

  可……很怪異,也許今夜外星人降臨,干擾了所有頻率,於是他們的頻率對上,他放不開她,她也不准他離去。

  就這樣,她的人生第一次嘗到甜蜜。

  很甜,比皇室公主最愛的楓糖更香更甜。

  拘住他的頭,壓上自己,她不要甜蜜睡去。

  她的主動,引燃了他的熱情。他瘋狂地吻她,一回一回再一回……他的心融入她的情,不需要複製,她擁有他,在這個晚上。

  敖犬褪去大牙的衣服,原始衝動引領他的動作,撫上她柔軟線條,一波一波,欲動催促著他。

  他的吻順著她的頸項緩緩下滑,火苗一簇一簇被點燃,她的意識飄上五彩國度,那裡沒有她熟悉的黑暗,有的是亮眼太陽……


  她在他身上醒來,她一動,他跟著清醒。

  毋庸懷疑,對於這種不在預計中的狀況,任何人都會懷疑它的真實性。

  他看大牙,再看自己,未回魂的眼神裡有著未出口的震驚。他的茫然傷了敏感自卑的大牙,不發一語,她迅速起身,迅速拿衣服進入浴室間清洗。

  在水龍頭下,在溫熱的水柱間,敖犬的震驚一遍遍在她腦間來回。他在害怕,害怕一個夜晚改變他和娉艾之間?他在擔心,擔心父親的話成真,她是使心機誘他上勾,好奪取屬於娉艾的一切?他在恐懼,恐懼自己將被迫和「意外」結成連理?

  或者……或者理智的他,已準備使出高超EQ,準備和她談論「和平分手」問題。

  幾個問號,問出淚腺裡的分泌物,十指壓住雙唇,她不讓哭聲出現。

  她是意外嗎?對,對誰而言她都是個意外,如同好完美的父親從未期待過一個不完美的女兒。

  但不要啊,她是何等驕傲的人物,為什麼要成為別人的意外?

  用力吞下哽咽,把水量扭到最大,噴射的水柱打在她的肌膚上,微微的痛、微微地扯痛她的神經。

  床上,敖犬和大牙一樣狼狽,他飛快起身,穿上衣服,他進廚房為自己倒開水。吸氣呼氣,把滿頭亂髮抓出條理,他企圖把震驚驅逐出境,好讓腦子靜下來運行。

  再喝杯冰水,他努力釐清腦海裡的紛紛擾擾,回想昨夜,讓斷斷續續的片段跳出來。

  他想起他們在馬路上跳俗到不行的阿哥哥。她步履不穩,但跳得起勁,他想起她悲傷的泥娃娃、她可惡的同學和繪畫老師,還想起自己要教她畫畫的承諾……怎麼弄到最後,他們上床?

  是他把她當成娉艾或其她女人?是他或她誤解了什麼?他記不得了。

  好吧!不回想,他該設想以後,想想如何面對小姨子和未婚妻。

  對大牙,他抱持怎樣心情?喜歡?是的,比喜歡一般女生還更喜歡些,從見她第一眼開始,他就對她特別。

  她驕傲得好可憐,自負得讓人心疼,他疼她比任何人更甚。這種疼惜無關男歡女愛,這種疼愛只是一心一意……一心一意讓那雙不展的細眉開啟。

  現在,情況弄複雜了,他要怎麼收拾?

  他還未想好如何收拾,大牙已出現他眼前。

  她沒笑、沒多餘反應,只是學他,定到冰箱邊,打開冰箱,拿出冷開水,倒滿一杯,揚揚手中的冷水瓶問他;「你還要嗎?」

  「不要。」

  「咖啡?我有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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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態度平靜得讓人驚奇,彷彿昨夜、在這裡、兩人之間從未發生過事情。

  「不要,我頭痛。」揉揉太陽穴,他無法理解她的平靜。

  「宿醉?你喝太多了。」笑一聲,她刻意輕鬆。

  她喝的也不少,只不過頭痛是隱藏性症狀,不喊不叫,不會有人知曉。

  「你不頭痛嗎?」敖犬反問。

  「不痛!」她違心、也違背自己的知覺神經。「我這裡沒有阿斯匹靈,要不要到巷口藥局替你買兩顆?」

  「不必,還可以忍受。」

  「隨便你。」大牙聳聳問,從他身邊走過,往客廳方向去。

  他在她經過自己時,抓住她的手臂。「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談什麼?很重要嗎?能不能等我下班再說,今天有蠻重要的工作要處理。」張大眼睛,她努力說得自然,壓制想脫韁的心慌。

  「請假一天吧,我替你打電話到公司,你把水喝完,肚子餓的話,吃兩片吐司,我在客廳裡等你。」他的態度凝重,失去了一派的輕鬆。

  望住敖犬的背影,大牙吸吸鼻子,吸去心中酸楚。

  那麼緊張匆忙?非得現在談開?他在害怕,怕她是甩不脫的黏皮糖。

  不,她不是,她不巴人、不黏人,她不是非得有誰才行的女生。

  為了表示自己的無所謂,她慢條斯理地替自己沖一杯牛奶,照他的意思,慢慢為自己烤兩片吐司,再夾上奶油和葡萄果醬。

  她表面平靜,心底早已驚濤駭浪,她忖度他會說的每句話,試著沙盤推演;她模擬角色,拒絕當眼淚鼻涕齊飛的小可憐。

  終於,她一口口緩慢地將早餐吞掉,她洗碗、沖杯子,做完所有事之後,又拿起吐司放進麵包機,再衝一杯牛奶,再塗奶油果醬,再找出拖盤,再……再沒事可做了,只剩下「面對」。

  鼓足勇氣,走出廚房,放下托盤,她坐到敖犬對面。

  「我吃飽了,你要不要也吃點東西?」她還能笑,真了不起。

  「不必。昨晚……」才四個字,他就說不下去,想半天,他還是連個簡單起頭都說不好。

  照理說,他很有這方面經驗,多少陌生臉孔在身邊醒來,他大方在她們面前秀裸體,從不覺難堪,為什麼同樣的清晨、同樣運動之後,他竟不知所措。

  「昨晚謝謝你,我是不是該包紅包給你?」她態度自若,彷彿自己是歡場老手。

  「周怡君,你在說什麼?」陽光被烏雲遮蔽,他不滿。

  「我不是太懂,但很清楚該跟你說聲謝謝。」

  擠出笑容,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有多成功,因為連敖犬這種老道男人,都沒看破。

  「你發燒了?」他忙坐到她身邊,大大的手蓋住她額頭。

  「你別欺騙我年幼無知,做這種事哪裡會發燒,又不是傷口感染。」下意識地,她端起要給他喝的牛奶,啜兩口,鎮定。

  「為什麼跟我說謝謝?」他懷疑自己是六十年代的老爺爺,怎聽不懂斬新人類的語言。

  「很多男生認為和處女交往是種負擔,況且我還是個殘障美少女,殘障兼缺乏性經驗,我一輩子都別想找到男人。你對我的腿無能為力,但起碼替我解決處女膜問題,我當然該說聲謝謝你。」

  她的努力解釋換得他滿肚子火氣,偏偏她說的話有條有理,讓他反駁不得。

  他就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爛男人,他不願意和處女交往,他怕麻煩,寧願將就一夜情對象,他曾經希望過,滿街走來定去,都是性自主的豪放女,曾經希望,炮友是男女之間最單純、無負擔的關係。

  她每句話部符合他對女生的要求,她有錯?沒有!

  這個「沒有」讓他氣到快死掉,為什麼?岡為她的後續,她捨棄處女膜的後續問題。

  從此,她將找到無數個樂意談戀愛,卻不願負責的男人:從此,她將夜夜笙歌,就像他在夜店裡認識的前衛女性。他替男性社會謀到新福利,他應得意稱心,可他卻沉重得連頭都抬不起。

  「你很擔心嗎?」大牙問。

  「什麼?」他反射回答。當然擔心,擔心她碰到像自己的男生,擔心他們想做的禽獸事件。

  「擔心我把這件事告訴娉艾,妨礙你們的婚姻。」她笑著問話,心在滴血,冬天的心情、春天的嬌顏,她是個表裡不一的女人。

  關娉艾什麼事?他連想都沒想到娉艾。

  他不說話?是默認?舔舔唇,她拿起他的吐司麵包咬一口,把甜甜的果醬放在嘴裡翻攪,好平衡滿肚子苦苦的味道。

  「我說過,我不搶娉艾的東西,包括她的未婚夫。放心,我才不擔這個惡名。」揚眉,她假裝麵包真好吃,一口接一口,吃得好過癮。


  意思是,她樂意和每個不同的男性交往,獨獨不肯和他一起,免得擔了搶姐夫的惡名?

  鼻孔冒火,大牙的話讓他火大,偏說不出正確應答。該死的他,該死的靈敏反應跑到哪裡去度假?

  「我二十三歲了,玩得起成年人的遊戲。昨天那個……我清楚,不具意義,單純的你情我願,或者你覺得用擦槍走火形容會更貼切?」

  肚子撐爆了,她從沒吃過那麼多東西,食物在胃裡絞,心酸在胸口侵蝕,她沒生病,卻苦得讓膽汁來湊一腳。

  「你想玩成人遊戲?」

  「當然,我可不是為了當乖乖女才搬離家的。」

  這套說詞,連帶地把昨夜的事情搞成設計,她離家出走、她接納他進入生活,全是為了玩成年遊戲的預謀。

  「這是你說的!」咬牙切齒,他生氣得想殺人。

  「對啊。」她又笑,嫵媚風情的笑靨,今天早晨,她轉變為成熟女人。

  「我只是你破除『障凝』的工具?」

  一個字、一個字從他齒縫裡擠出,老天保佑,感激他沒有暴力基因,否則他真的很想用暴力來解決事情。

  「這麼說太傷感情,你對我很好,不過……你的說法還蠻恰當。」輕笑,她笑出成熟女性的挑逗。

  「好,你不要後悔就好。」用力起身、用力走出她的房門,在經過沙發邊時,一個過度用力,他撞翻了大牙為他準備的牛奶杯。

  瞬地,牛奶漫過桌面,滴上地毯,斑斑點點,像極了床單上乾涸的血跡。

  碰地,他用力關上門,她嚇得雙肩一震,凝視雪白的牆面,半張嘴,久久,淚水翻滾……

  後悔?怎會,她不後悔昨夜的酒醉,不後悔在他懷裡清醒,更不後悔讓他不帶罪惡感與負擔地走出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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