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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牙坐在染有敖犬慣抽雪茄味道的車內，她凝視著敖犬冷峻的輪廓，心臟劇跳地像隨時要爆開的煙火一樣。

　　他不舒服、他很難受，可她卻忍不住想謝謝老天爺，給了她和他這一段獨處的時間，

　　後座和前座間的分隔玻璃早已升起，這裏只有他和她兩個人，是他們有史以來最靠近的一處獨處空間啊。

　　更神奇的是，敖犬居然偎著窗戶睡著了。

　　他皺著眉頭，微張著唇，偶爾會痛苦地喘口氣，看得她心都扭起來了。

　　「周小姐，執董的家到了。」司機說。

　　「莊先生。」大牙傾身，低聲喚道。

　　敖犬倏地睜開眼睛，利眸銳光讓人一驚，卻又很快無力地垂下。

　　「我很不舒服。」敖犬沈聲說道，聲音竟有些顫抖。

　　「失禮了。」大牙伸手一摸他的額頭，驚跳了起來。「你在發燒！」

　　「我下午五、六點時，就覺得不舒服了。」他伸手扯松了領帶，嘎聲說道。

　　大牙瞅著他靠著車窗的憔悴模樣，開始自責著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發現他的異狀。

　　「你應該在家休息的。」她低語著，口氣不自覺地加入了教訓的意味。

　　「以『冠騰 和我的交情，我今天一定要到場，我不想讓人多加揣測。」他閉著眼。雖然痛恨被人看到這種脆弱的表情，卻也只能暗自慶幸現在陪在身邊的人是大牙。

　　她不是那些閒雜女人，她向來謹守分寸、表現良好。

　　他信任她。

　　「我請司機直接把車開到附近的醫院，可以嗎？」她柔聲問道。

　　敖犬點頭，不再多話，碩長身子才往後一倒，便又不由自主地陷入半昏睡之中。

　　車子再度上路，高敏君開始打電話挂號預約，一想到他整晚的鎮定全是在病痛下硬撐出來的結果，她就想掉眼淚。

　　這個男人怎么這么不懂得照顧自己呢？

　　她擔心地凝望著他，水眸裏超出一般常理的關心，於是再也無法隱藏……

　　稍後，大牙陪著敖犬看診、打點滴，再陪著他回到他的公寓裏。

　　她為他脫下外套，扶著他上床，為他在床頭櫃擺上保溫杯。

　　然後，她跪坐在他的床邊，靜靜凝視著他的睡容。

　　這個男人並不隨便讓任何人進到他的私人領域。

　　他沒讓司機陪他，反而是要求她一起上來，她知道這是多難能可貴的信任。

　　大牙把臉趴在床側，對著他揚起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擔任他秘書的這一年時間，對他由欣賞到愛慕到情不自禁地暗戀，就屬今天最幸福了。

　　她會記住這一晚的！

　　只是，一想到他剛才居然發燒到三十九度多，她就免不了要再驚慌一回哪。他究竟是用什么樣的鋼鐵意志在支撐著呢？

　　這男人總是這樣，只要是他想做的事，除了他自己之外，誰都攔不了的。

　　大牙看了一下手表——

　　淩晨十二點五分了。

　　啊，大牙突然盯著手表上的日期鍵，屏住了呼吸。

　　她輕顫了下身子，慢慢地俯身向前接近敖犬，用一種只讓自己聽見的音量對他低語道：「生日快樂。」

　　床上的他，依舊一動也不動。

　　大牙咬了下唇，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昏睡時的男性臉龐。

　　現在四下無人，他又正在睡夢之間，她若不趁此時一償夙願，難道要抱憾終生嗎？

　　大牙握緊拳頭，緊張到手心冒冷汗，然後——

　　她飛快地站起身，衝動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這一吻輕得像空氣。

　　但是——

　　敖犬的雙眸卻倏地睜開來，直勾勾看入她的眼裏。

　　「你為什么吻我？」他嘎聲說道，語氣鋒利。

　　大牙看著他清醒的黑眸，她整個人往後一彈，身子一個沒站穩，便狼狽地倒坐在地上了。

　　「你……你不是在睡覺嗎？」她臉色慘白，後背直冒冷汗。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很淺眠，向來只要短暫的休息就可以恢復精神，你不會不清楚吧？！」敖犬如鷹的利眸，沒有放過她的任何一絲表情。

　　他以為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所以才放心讓她登門入室的。結果呢？她居然想乘機誘惑他。哼，原來女人都是同一副德行。

　　大牙看著他清明的冷瞳，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我……對不起……」大牙結巴到說不出話來，急紅了眼眶，平素的專業表象全被扔到了九霄雲外。「我只是覺得你生日時，還一個人孤零零的，所以……」

　　「所以，你就想毛遂自薦上床來安慰我。」

　　敖犬緩緩坐起身，冷冷地看著她，黑眸無情，神情卻鄙夷。

　　大牙努力挺直背脊，想佯裝出堅強的樣子，但卻還是讓他如刀般的譏諷眼神刺得遍體鱗傷。

　　她偷吻他或者不對，但她對他確實沒有更多企圖啊。

　　「如果我想毛遂自薦，我不會安分地當你的秘書一年。」她揚眸看著他，聲音堅定地說道。

　　「也許你的野心更大。」

　　敖犬看著她激動的紼色臉頰及水凝眸子，面無表情地說道。

　　「如果您不相信我，那么請容許讓我辭職。」她挺直身軀，雙頰紅焰似火，眼眸毫不閃躲地直視著他。

　　「過來，」敖犬用眼神瞄了下他床邊的座位。

　　「我站著就好了。」她低聲說道。

　　敖犬不耐煩地低喝：「我叫你過來！」

　　大牙被嚇得輕跳了起身，她緊抿著唇，看著他板著臉的傲然神態。

　　你不用過去！現在足下班時間，你不用聽命於他！大牙的理智這樣告訴她。

　　過去吧！是殺是剮，都是一刀。至少可以知道他對你是不走真的全無興趣吧！大牙的情感這樣推動著她。

　　天人交戰間，大牙緩緩走到他床邊，沒有坐下，是先遞給他一條毛巾，讓他擦去額頭因為退燒藥而流出的汗水。

　　敖犬放下毛巾，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許她後退。

　　他看著她顫抖的唇，發現自己沒法子挪開視線。

　　他不是沒看過女人傾慕的眼神，但尷尬到快哭出來的，她卻是第一個。

　　無法不把她平時的冷靜和此時的脆弱慌亂，拿來相較一番。只是，才一細想，他的深眸便閃過了算計冷光，他想他清楚她的心意了……

　　「你……想怎樣？」他灼熱的體溫沁入她的手臂，她覺得頭有點昏。

　　敖犬手掌微使勁，將她的身於往他的方向一扯。

　　「你記得我的生日。」他摟住她的腰，呼吸到她身上的淡淡馨香。

　　「我……我……記得許多人的生日。」她掩飾地說道，卻因為他的靠近而一再結巴。

　　「可是你吻了我。」

　　「天——」大牙覆住臉龐，整張臉辣紅如火。

　　「放開你的手。」她難道不知道她愈是想隱藏對他的好感，愈是欲蓋彌彰嗎？不過，她脆弱的這一面倒是頗吸引人，

　　「不要……」她像小貓一樣低喃著。

　　敖犬失去耐心地扯下她的手掌，在她露出那雙無助眼眸時，他扣住她的後頸，吻住了她的唇。

　　大牙嚇得倒抽了一口氣，根本忘了要反抗。

　　敖犬的體溫偏高，所以這個吻很炙熱。他灼燙的舌尖讓她頭昏，他貼著她肌膚的火熱呼吸也讓她很混亂。

　　她不明白這個前一刻還對她很漠然的男人，怎能如此性感地吮吻著她？可她卻是第一次知道深吻竟能如此詭異地牽動人的欲望。

　　她摟著他的頸子，在他的唇間低吟出聲。

　　敖犬一個翻身，大牙則被他的身軀壓平在床榻問。

　　「我以為你是公私分明的那種人。」大牙看著他「冷靜」的臉孔，理智頓時回到她的腦中。

　　「你能公私分明嗎？」他問。

　　大牙看著他黑曜的眼眸，心中一悸。

　　他的意思是——如果她能在明天上班時，當作一切都不曾發生過的話，那么他今晚便會和她來個一夜情嗎？

　　「我以為你對我不感興趣。」她不知道她該回答什么。

　　「你是我秘書，我對你只會有公事上的興趣。」

　　「那么今晚，你為什么……」大牙努力調勻呼吸，黑色洋裝悄悄滑下肩膀，露出一方玉色香肩。

　　敖犬的長指先發覺了那方暖玉溫香，指尖於是磨蹭上她柔軟的肌膚。

　　他俯身啃吮著她的肩，從她肌膚上得到一絲冰涼的快戚。

　　他也有生理需求，可他近來沒有合適對象。他不想隨便找個人，卻也不想做出什么交往承認•固定約會那些無聊舉動。

　　如果——大牙能守口如瓶的話，那么她可以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選。

　　她的愛慕之意或者讓他驚訝，但卻也讓他有了一定的程度肯定她的自制力。

　　「你……還沒告訴我……原因……啊……」大牙紅了臉，因為她出口嬌喘的曖昧聲音，更因為他的唇舌加諸在她身上的動情溫度。

　　「上天送了一份生日禮物給我，我幹么不好好把握呢？」敖犬扣住她的下顎，鎖住她的眼，淺淺勾唇一笑。

　　大牙的心，淪陷到一處再沒法拾起的深淵裏。

　　她想要他，她喜歡了他好久。如果有機會和他在一起，即使只有一夜的燃燒，她也心甘情願哪。

　　「你在發燒……」她嘗試做出最後一次掙扎。

　　「我或者還有些頭昏，身體也仍然酸痛，不過——」他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適度的運動，有助於身體康復，不是嗎？」

　　大牙嘴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任何話來，她用力閉上眼，臉頰的紅暈開始渲染到她的耳廓、頸肩。

　　她聽見他的笑聲，便偷偷揚眸看他。

　　他銳利卻帶笑的眸子直逼到她眼前，而他的唇也在同一時間吻住了她。

　　大牙緩緩地閉上限，放縱自己在他的唇間、指尖裏被融化，放縱自己被快感煎熬成另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

　　但，那又如何？

　　這個夜晚，她的意志與她的身體，全都不屬於她哪。

　　隔天——

　　當大牙睜開眼睛時，敖犬已經出門了。

　　她松了口氣，依然躺在他的床上，無力地蜷著身子。

　　床枕間有著他的味道，一種青草的味道。她知道他的沐浴乳及古龍水都是這個味道，昨晚的他也確實將他的味道全揉進了她的肌膚裏。

　　昨晚的火熱，真實得好不真實哪。

　　鈴鈴……

　　大牙搗著臉頰，半橫過身，好不容易才在她的衣物間尋找到了她的皮包。

　　「喂。」她接起手機，不自在地抓著被子掩住光裸的身子。

　　「大牙姊，你怎么還沒來上班？執董的臉色很難看……」助理秘書在電話那頭急促地說道。

　　大牙嚇得冒出了冷汗，抬頭往墻上的鐘一看——

　　十一點！

　　「對不起，我睡過頭了，我一個小時內到公司。」

　　大牙邊說話的同時，身子已經跨下床，拎起了她昨天的禮服。

　　「公司有什么事情嗎？」她夾著聽筒，雙腳跨進了禮服裏。

　　「香港的行銷副總捅了大樓子，執董要搭傍晚的飛機到香港，預計停留兩天一夜。」

　　糟了！大牙驀地打了個冷顫，感覺像滑入了一窟冷水池裏。

　　「好，那你先到櫃子裏，幫執董準備行李。櫃子內部挂著一份檔案夾，裏頭有需要準備的物品清單……」

　　當大牙力持鎮定地結束電話的同時，她已經著裝完畢，走到了門口。

　　她不敢再多看他的公寓一眼，狼狽地奪門而出。

　　她怎么會犯下這么該死的錯誤？

　　她居然睡過頭，這是初出社會的新人才會犯的毛病啊！

　　大牙一邊責備著自己，一邊在最短時間內衝到最近的百貨公司裏。

　　半個小時內，她買了一套新套裝、化粧品和盥洗用具，並整裝完畢。

　　她跳上計程車，頻頻看著手表。

　　粧扮合宜的臉龐隱隱發白，手心發冷。

　　如果她心中還存著任何想和他再進一步的妄想，如今也完全打消念頭了，因為

　　敖犬並沒有叫她起床！

　　對他來說，昨晚和他上床的，是一個名叫「大牙」的女人，而不是他的秘書大牙，他沒有任何叫醒她的義務。

　　大牙重重地咬住唇，讓尖銳的痛楚逼出自己腦中殘存的玫瑰色妄想。

　　一夜情只會是一夜情。

　　那男人，對於昨晚的一切毫不留戀啊。

　　大牙站在執行董事室門口，深吸了口氣後，很快敲了兩下門。

　　「進來。」

　　大牙推門而入，表情鎮定，置於身側的雙手握成死白。

　　「抱歉，我遲到了。l她說道。

　　敖犬沒開口，雙唇緊抿，臉色鐵青，甚至沒抬頭看她一眼。

　　「你擔任我秘書一年了，該知道我最大的禁忌，就是痛恨不準時的人。我的時間就是金錢。」他沉聲說道。

　　「抱歉，我日後如果再犯，我會辭職自請處分。」

　　敖犬抬頭看著她，黝黑眼眸深不見底。

　　「辭職不必，你可以再降回助理秘書的職務，直到你能對自己的工作負起同等的責任為止。」聲音如鐵一樣剛硬無情。

　　「是。」大牙點頭，指甲刺入掌心之中，卻緊張到不知道疼痛。

　　這份工作是她努力許久的成績，而能留在他身邊是她最大的成就，她不能因為一晚的失誤，而失去這穩定的一切。

　　敖犬看著她，面無表情地拿起咖啡杯暍了一口。「我今天下午要和涂經理去一趟香港。」

　　「常秘書已經跟我報告過了，您的行李已經準備好了。」大牙上前一步，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腦袋放空。「這是原本請您在明天審看的會刊活動文稿，還有一份下午要發出去的新房貸案的公關稿。」

　　大牙上前一步，將手邊依照顏色分為輕重程度的檔案夾放到他的桌上。

　　敖犬點點頭，嚴肅的唇角至此才稍緩了些。

　　「那么我先告退了。」

　　敖犬沒說話。

　　大牙擠出一個微笑後，盡可能地從容退場。

　　關上兩人辦公室之間的那扇門，她馬上衝進了洗手間裏。

　　鏡中的她，正拚命地顫抖著。

　　她抱住雙臂，很用力、很用力地呼吸。

　　「過去了……過去了……」

　　她喃喃自語著，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擠出一道笑容。

　　她以為自己在笑，但是——

　　鏡中的她，卻掉下了兩行淚水。

　　真的過去了啊，她好短暫的快樂光陰啊……

大牙好慘呀!!
不知還有什麼發展@@

thz for sharing=]

敖犬怎麼這麼冷酷呀?!?!

敖犬好cool   -﹏-

第三章
　下午三點半，大牙捧著咖啡，一邊皺著眉頭，一邊喝著只加了少許糖的濃縮咖啡。

　　咖啡煮起來的味道，是夠香的。

　　只是，嘗起來太苦了。

　　跟敖犬一樣，給人的感覺強烈，風範氣度甚是不凡，讓人為之側目。但是，過分強烈的性格，卻和濃縮咖啡一樣——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受。

　　可她喜歡了，上癮了。

　　即使喝咖啡會讓她心悸，然而只要一天沒聞到咖啡豆的香味，她就覺得這天有個步驟沒有完成。

　　大牙看著隔開她和敖犬之間的那扇門，咽下了那口在嘴裏含了許久的咖啡。

　　距離他們發生關係已經過了一個月。

　　他們之間，什么也沒改變。

　　他依然是那個工作狂的執行董事，她也依然是那個冷靜的周秘書。

　　不像愛情連續劇，他可能會在辦公室裏突然抱緊她，對她傾訴著愛語；或者是在無人的電梯裏，對著她來場熱情的親吻。

　　哈！大牙捧著咖啡杯失笑出聲，因為完全沒法子想像嚴肅的他，傾吐愛語或是狂情熾愛的模樣。

　　大牙拿起咖啡，一飲而盡。

　　苦咧！

　　她皺眉揪鼻地吐出舌頭。

　　「送一杯咖啡……」

　　敖犬打開了門，凜眉看著她的鬼臉。

　　大牙怔怔地張大嘴，想開口說話，卻不小心被她自己的口水嗆到。

　　「咳……」她脹紅臉，用手搗住嘴。

　　「送一杯咖啡進來。」敖犬再看了她一眼後，轉身回到了辦公室。

　　砰！

　　門被關上的聲音，像子彈射入大牙的心裏。

　　「天！」

　　大牙懊惱地呻吟一聲，前額「咚」地一聲撞到桌面上。

　　她苦心經營出來的形象在這一個多月，算是完全破壞殆盡了。先是在辦公椅上轉圈圈被逮到，接下來又是遲到，又是做鬼臉，剛才居然還被口水嗆到。

　　為什么她所有的窘事，都在這一個月之間全讓他看盡了呢？

　　她可以再想想還有什么醜態沒做的，也許集滿十次醜行，會得到執行董事遺散令一張也說不定。

　　大牙拚命深呼吸，等到臉上的熱度散去之後，她也斂去了所有情緒化的表情，表面冷靜地走到咖啡機前為他煮咖啡。

　　什么都不準想！什么都不準想！

　　反正，已經發生的事，不可能再改變了。

　　大牙一手端起咖啡，一手夾起信用卡新專案執行的報告書，敲了兩下門後，等待著回應。

　　「進來。」

　　大牙定進辦公室，已經在講電話的畢衡達，抬眸看了她一眼後，便與對方繼續談論著公事。

　　她在他桌上放下咖啡，並將報告書放到他桌上。

　　敖犬用指節敲敲桌子，暗示她留下來。

　　大牙站在原地，看著他談論電話時，無意識地轉動著黑色鋼筆的修長手指。

　　那一夜，他手指的溫柔纏綿，遠超過她的想像。好幾夜，她夢到了他，醒來後，卻總是燥熱到沒法子再入睡。

　　大牙狠狠咬了下唇，提醒她自己現在仍然站在他的辦公室裏。

　　再抬頭時，他的眼睛卻正盯緊著她的唇。

　　她屏住氣息，直覺便要倒退三步，然則，「公私分明」四個大字突然進入她的腦海裏。

　　大牙緊握了下拳頭，冷靜地迎視著他的臉，再若無其事地別開眼。

　　敖犬挂上電話，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看著她靜謐的神色，滿意地發現她除了偶然被他發現孩子氣一面而倉皇的舉止之外，她在各方面的表現都確實相當地稱職。

　　尤其，在經過那一夜之後，她毫無改變的態度，更特別值得他讚許。

　　所以，他對她的觀察期已過，今晚……將會是個關鍵。

　　「今天晚上，我要你陪我去四季飯店的香榭法式餐廳。」他說。

　　「是要和哪家公司談哪筆生意呢？」她需要先做功課。

　　「我要代我父親去視察一下飯店新法國餐的服務及菜色，一個人去太突兀。」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的意思是——只有他們兩人去？大牙看著他那雙不動聲色的黑冰冷瞳：心跳停頓了一拍。

　　「有問題嗎？」敖犬端起咖啡杯，暍了一口咖啡。

　　「沒有。」她的腦子現在想不出任何問題。

　　敖犬看著她木然的眼神，他將咖啡一飲而盡。

　　大牙確實是個很稱職的秘書，總是知道如何配合上司的要求。

　　職是之故，他猜想她也會是個不多話的好情婦。

　　他不想多花心思在女人身上，不想費心去經營什么男女關係，他對戀愛和婚姻更是不感興趣，但他需要一個能在生理上完全配合他的安分女人。

　　大牙，向來很知道分寸何在。

　　「晚上七點半從這裏出發。」他放下咖啡杯，斂了心神，又擺出上司姿態。

　　「我會通知司機。」大牙緩緩眨了下眼，身子慢慢地往門口後退。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

　　他……他開車！大牙的腳步，再度停頓在原地。

　　她咽了一口口水，想開口接話，舌頭卻僵滯無法動彈——她能問他，他今晚約她，是不是別有用心？

　　「你可以離開了。」敖犬命令道。

　　「是。」

　　大牙聞言，像回過了神，腳步飛快地往她的辦公室飛奔而去。

　　她不敢回頭。

　　因為感覺到身後有一雙銳利的眸子，正如影隨形地盯著她。

　　大牙逃回辦公桌前，發現她的手發抖到甚至握不住筆。
　
    　這樣的她，該如何若無其事地度過今夜的晚餐呢？而她又怎么可以再期待呢？  要命哪！

　　大牙在緊張。

　　敖犬從眼尾餘光看著始終與他保持半步距離的大牙。

　　今晚，從公司到餐廳的這一路車程間，都是他問，她答。

　　她沒有主動開過口，而她以為他不注意時的絞手，咬唇舉動，在在地都顯示出  她是多么地不知所措。

　　他有些訝累——因為她對他的在意，竟讓他覺得開心。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飯店二樓的法式餐廳裏，服務生立刻為他們帶位。

　　「請入座。」服務生為她拉開了座位。

　　「謝謝。」大牙坐入法式緹花椅裏，用一種高度的專注開始閱讀著菜單。

　　點完餐，兩人再次陷入沈默。

　　敖犬注視著她交疊在桌上的雙手，等著她開口。

　　那一晚的事，對她的影響顯然比他還大，她比他還在意要拉出彼此之間的那條距離線。

　　服務生送上了敖犬選的紅酒，他拿起酒杯，輕晃了幾下，在酒香濃鬱之際，晶了一口酒，並透過杯緣緊盯她的眼。

　　大牙拿起酒杯，稍嫌狼狽地別開眼抿了一口。

　　「您應該找企劃部的王經理一起來，他是出了名的美食家。」大牙硬從喉嚨裏擠出一串話來。

　　「我對王經理沒有任何晚餐後的企圖。」敖犬直截了當地說道。

　　大牙心跳停了一拍，倏地睜大眼看著他，卻沒法子從他的黑眸裏看出任何情緒。

　　「我……不懂您的意思。」她抓著酒杯，手心頻頻出汗。

　　敖犬好整以暇地暍著紅酒，打量著她緊張僵坐的模樣。

　　他明白一個會把初次獻給他的女人，對他一定有著某種程度的特殊情感。

　　他不需要她對他多情，但是只要她的多情不妨礙到他，他便無所謂了。橫豎，他圖的也只是一個方便。她的喜歡，如果能加惠於他，他為何不去善加利用呢？

　　「你現在沒有男朋友，對嗎？」他的指尖劃過杯緣，問得漫不經心。

　　「對。」他想做什么？她可不會天真到以為他要追求她！

　　「我現在也沒有女朋友，但我有生理需要，我需要一個固定女伴。我這樣說——你懂了嗎？」他灼灼的眼火，直燒入她的眸裏。

　　大牙咽了口口水，很努力地不讓自己臉紅，不過顯然效果並不是很大，因為她的耳朵灼熱地像涂上了一層朝天椒。

　　他說話就不能含蓄一點嗎？

　　她拿過酒杯大大地喝了好幾口，酒液讓她的皮膚變本加厲的紅，全然沒有了平日的冷靜，只顯得嬌媚。

　　「為什么選中我？」表情鎮定，聲音很顫抖。

　　「我不討厭你，甚至相當欣賞你。你在公事上夠冷靜，私底下的反應也頗熱情，於公於私，都會是個能配合我的人。而且，你不是那種會招搖的人，你不會把我們關係張揚曝光，這是我這一個月來一直在觀察的事。」敖犬舉起紅酒，為彼此添滿了酒杯。

　　大牙愈聽愈迷惘了，她蹙著眉，低頭看著桌子。

　　沒有一句喜歡的詞語，他圖她的只是方便……

　　即便她早就知道這男人少了某份情緒，但他這種直截了當，把感情與男女關係當成合約談判的關係，還是很傷人哪。

　　大牙頹下肩，輕吐了口氣。

　　「我為什么要配合你的單方面需要，當你的女性伴侶？」她抬頭看著他，想讓他的話逼她死心。

　　因為，她對他沒法子死心……

　　「我不會強迫你。不過，在我們這段關係裏，你將會擁有富裕的物質享受。」敖犬往後倒入椅背，雙臂交握在胸前，充滿了談判氣氛。

　　「我不需要錢。」

　　「那么——」大牙悠閒地拿著紅酒，蓄意拉長了尾音。

　　那么什么？大牙屏住氣息，等著他把話說完。

　　「那么，你可以拒絕我啊i」敖犬傾身向前，黑瞳似笑非笑地鎖著她的眸。

　　大牙胸口被痛擊了一拳，她身子一縮，知道了這男人的狡猾。

　　他看穿了她！看穿了她的遲疑，代表著她有某種程度的動心。

　　所以，他丟出了誘餌，冷眼旁觀地守在一旁等著她上鉤。

　　「你是個聰明女人，可以選擇對你最有利的方式。我保證只要你有了新的對象，或者是對這段關係厭煩了，你隨時可以跟我提出分手。當然，反之亦然。」敖犬傾身向前，將酒杯輕碰了一下她置於桌上的水晶杯。「你考慮一下。」

　　當！

　　水晶杯清脆的撞擊聲，讓大牙從恍神中回復過來。

　　她背脊直挺地貼著椅背，緊抿著唇——因為她現在說什么都不是。

　　敖犬將紅酒一飲而盡，一語不發地打量著她。

　　眼前的她，放下了發髻，戴上了鑽石耳環，抹上了鮮傃的口紅，單調的黑色套裝於是多了幾分華麗感。除了此時仍然紅得很孩子氣的臉孔，她看來仍然相當地端莊出眾，像個好秘書，也像個——

　　會守口如瓶的好情婦。

　　「我需要時間考慮。」大牙低語著，情感還在跟理智掙扎。

　　「我在樓上飯店訂了房間，3707號，我等你到十一點。」

　　大牙一聽，頭更暈了，她托著發燒的腮幫子，開始拚命暍著冰水。

　　「這是兩位的前菜——茶特酒鵝肝及番茄鑲龍蝦。」服務生開始為他們上菜。

　　敖犬拿起刀叉，鎮定自若地開始用餐。

　　大牙看著一道道被送上的菜肴，完全食不下咽。

　　答應他嗎？她並不想成為被他包養的情婦，她不想被他利用，

　　不答應嗎？可她……她必須承認自己想被他擁抱啊！

　　大牙猝地低頭，掩住她的心慌意亂。

　　她用刀叉挑出一片看似彈性十足的龍蝦片放進嘴巴，卻因為心思復雜而感受不到任何的甜度與美味。

　　「豐餘的總經理評估我們集團的那份成本健檢，你看到了嗎？」他問。

　　「看到了，很吃驚，光是印刷、電訊就多浪費了百分之三十到三十五的比例，真的很嚇人……」

　　大牙一聽見畢衡達開始談公事，她馬上精神一振，像落難者突然覓得生存空隙般地一頭鑽進他的話題裏。

　　在談論公事之間，他們用完了餐。

　　大牙用湯匙輕敲著焦糖布丁，在焦糖脆殼被敲出裂痕時，她開心得抿了下唇，小口小口地吃起布丁來。

　　專心吃甜品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快樂品嘗的模樣，完全落入了敖犬的眼裏。

　　敖犬暍下最後一口偏苦的濃縮咖啡，發現他的目光仍然興味十足地停留在她的一舉一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