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他的計畫,同樣的,鬼鬼也合該有她自己的人生,他篤定的認為著。
隔天一早,一夜沒好眠的鬼鬼在王子還未起床上課前,便出門搭車到補習班。
她整夜輾轉反側,是不是她讀書的態度不夠積極,所以王子才會說她沒有考大學的必要?甩甩頭,鬼鬼一向不夠客觀的小腦袋裏,根本不能確定,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王子打消趕她回台中的念頭。
補習街上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往自己的補習班擠去,鬼鬼跟隨著人群進入自己的教室,甫一進門,她就看到打扮得新潮又時髦的meimei。
「鬼鬼,這邊、這邊,來這邊坐。」meimei坐在靠近窗臺的位置,正朝她揮舞著雙手。
「meimei,早安。」放下透明大背袋,鬼鬼有氣無力的回應她的熱情。
看著鬼鬼不同於昨天的精神抖擻,meimei關心地問道:「怎麼了?沒睡好嗎?還是心情不好?」
「都有吧!」昨晚她躺在床上,滿腦子想的,都是王子建議她回台中的話,怎麼也睡不覺,心情更是DOWN到了谷底,王子嫌她住在他那兒煩人嗎?
想著、想著,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淌下了香腮。
「哎呀!怎麼哭了?」meimei手忙腳亂的掏出面紙,擦拭著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我……我……我好難過……」鬼鬼滿腹的委屈,忍不住向meimei傾吐。
聽不懂鬼鬼斷斷續續說明的meimei歸納出她認為的重點,就是鬼鬼因為她一個青梅竹馬的鄰居要趕她台中而難過不已。
而一想到她才剛結交的好友很有可能被遣送回老家,說什麼她也捨不得,她豪氣幹雲地說著,「沒關係!那你住到我家去,反正那屋子我一個人住也嫌大了點。」
「問題不在那裏……」她同王子住在一塊兒才能天天見到他呀!
這時上課鈴聲響了起來。
「要不要蹺課?反正你心情不好,一定也聽不進老師的講課,我帶你去走走、逛逛,也許你的心情會好些?」meimei以自己的經驗說道。
「我……」鬼鬼雖然成績並不好,可從沒蹺過課,但今天的她就算人坐在教室裏,恐怕也聽不進去什麼數學必考題的解法。
「走吧,我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meimei拉起還在猶豫不決的鬼鬼,趁著那個魔鬼班導還沒進教室前,溜出了補習班。
兩人在人潮洶湧的忠孝西路走著,meimei像識途老馬般帶著鬼鬼拐進一條行人不多的小巷,來到一家有著墨綠色門扇的小小店面。她不客氣的推門入內,鬼鬼跟在她身後,還來不及弄清楚狀況,就被撲鼻而來的咖啡香氣給引去了注意力。
「楓糖松餅加卡布奇諾咖啡。」趴在櫃檯上,meimei看也不看MENU,即向老闆要了兩份餐點。
約二十坪的小店裏擺了六組雙人座的桌椅,看似簡單的空間裏大有巧思。
鬼鬼的視線落在正對著門口的牆壁,整片牆面畫上了像是義大利的街景,與地磚同樣的磚紅色道路,讓這個不算大的空間似沿伸到了地中海,每一組桌椅擺設的位置,都恰到好處的配合著牆面上的畫作,讓人有種衝動想每個座位都坐坐看。
HNYA天籟般的歌聲飄浮在空氣中,讓人打從心底產生一股莫名的感動與共鳴。鬼鬼混亂的心思漸漸地沈澱了下來。
「好點了沒?」meimei端來烤得香味四溢的松餅,楓糖的甜膩馥鬱中夾帶著咖啡濃烈的芳香。
「嗯,這裏有種安定人心的平靜。」鬼鬼看著美味的餐點,這才發現她沒吃早餐的胃正咕嚕咕嚕地叫著。
「好象很可口的樣子。」她看著白瓷盤中金黃色澤的松餅,食指大動。
「那就吃呀!還等什麼?」meimei揮舞著手中的銀叉,毫不秀氣的送了一大塊到嘴裏。
暫時忘掉心中的苦楚,鬼鬼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下那含著濃重友情的松餅。
meimei用她的方式來讓鬼鬼沒有空閒想著難過的事。
一整天,她帶著一直想好好逛逛臺北市,卻無人帶領的鬼鬼,逛遍了西門町每一個有趣又好玩的地方。在民歌西餐裏,點播著她們喜歡的歌曲,賞玩著一件又一件的東洋精品,meimei拿出父親辦給她的金卡不停地刷,搶著付掉鬼鬼相中卻不敢買的對象價款。
「meimei,別付,我……我沒那麼多錢可以還你。」鬼鬼雖然有父母給她的生活費和零用金,可她一直很節省的花用。
而剛才meimei眨也不眨眼地,就刷下一隻日本原裝新款的史迪奇手錶,折合台幣要八仟多塊呢!
「這是我要送你的,才不要你拿錢來還我,反正那也不是我的錢。」她說得淡漠而蠻不在乎。
鬼鬼在之前吃著松餅和咖啡時,大約知道了meimei為何偶爾會露出落寞寡歡的神情。她的父母親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離婚了,誰也沒有爭取她的監護權,只給了她一間公寓和不餘匱乏的金錢,讓她自己一個人生活。
「可是……」鬼鬼猶豫著,收下,實在是太貴重了,不收,她怕meimei會生氣,因為她似乎以痛快地花用她那對離了婚的父母親的錢為樂,每狠刷一筆,就像是在報復他們對她的漠不關心。
「我不管,你一定要收下,否則我們的友誼就到此為止。」meimei一生氣就會變得有些不可理喻。
「好,我收下就是,你別說得那麼嚴重嘛!」鬼鬼急著回答,她可不想失去她在臺北所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改天再想辦法還她錢,或者也買個禮物回送她好了。
兩個小女孩正值十八一朵花的年華,鬼鬼像個粉雕玉琢的可人兒,meimei則靚亮得像個東日小辣妹,同樣的耀眼而引人矚目。
玩樂對自小生長在臺北市的meimei,是再精通不過了,她帶著鬼鬼逛街、打保齡球、看電影,玩得不亦樂乎,鬼鬼在一家泡沫紅茶店認識了五、六個meimei的高中同學,個個打扮得比meimei更嗆、更炫。
然後有人提議去唱KTV,這對從沒到過那種娛樂場所的鬼鬼很是新奇,她好奇的跟著,進入了一家「好樂迪」。
選了一間大包廂,有人熟練的搶著麥克風,有人則是志不在唱歌、只喜歡當DJ,meimei拿了一本厚厚的點歌簿塞到鬼鬼手中。
「找找看你要唱的歌曲號碼。」整個密閉的空間裏,充滿了輕快的旋律,已有兩人各拿著一支麥克風大聲地唱了起來。
「哦……」鬼鬼認真的找著。
總覺得歌名都耳熟能詳,可她又不確定是否會唱,就這樣一頁又一頁地翻來翻去。
這時侍者一一把她們點的簡餐、飲料和零食送進來,吃東西的吃東西,唱歌的還是拿著麥克風不放,整個包廂裏看似每個人都很開心,可鬼鬼卻有種很空虛的感覺。她疑惑著,在臺北生活的人,都喜歡這樣的娛樂活動嗎?一群人關在一個小空間裏,又叫又唱,倒像在發洩某種激烈的情緒。
她轉頭看向meimei,她也沒唱歌,正喝著一杯加了許多冰塊的飲料,她湊近細看。
「meimei,你在喝葡萄汁嗎?」那紫紅色的液體很像是葡萄汁。
「不是,是這個。」她拿出桌子底下的玻璃瓶。
鬼鬼定睛一看,遲疑地問道:「那不是酒嗎?」她沒注意到meimei竟然在喝酒,她搶過那晶亮的瓶身,裏頭只剩一半。「不要喝酒啦!這個不好。」
鬼鬼拉著有些不對勁的meimei往洗手間走。
一問之下,原來meimei想起她和她那一票死黨,都是父母離異沒人管、沒人愛的孩子,不禁傷心難過了起來。
鬼鬼一想到自己有愛她的父母,連隔壁王子的父母,也當她是自己女兒般疼愛,比起meimei和她的朋友們,她是多麼幸福呀!
「別難過,改天你跟我回家,我的爸爸和媽媽借你,他們人很好,一定會像疼我一樣地疼你。」她純真而誠摯地說著。
在聽到鬼鬼如此率直的關心,meimei低落的心情才又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