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累了，我做些消夜給你吃。　」尚未就寢的李媽媽對小煜說。

    「不用了，你早點休息吧！」小煜閉目說道。

    他知道李媽媽對他向來很關心，把他當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每當他由國外
回來，她都會特地為他做一些美味的食物，以慰勞他奔波的辛苦，即使他長住國
外，她的關愛依舊不變。

    「少爺，你喜歡這個女孩子嗎？」

    小煜沒有回答，只是陷入靜默。

    「如果你喜歡她，又為什麼要這麼待她？」

    「那是她應得的！」他冷聲說道。

    「應得的？」李媽媽不明白。

    他倏然坐了起來。「就是她傷害了若茵！」

    經他這麼一提，李媽媽倏然一驚。「她就是那個女人？」

    「沒錯！」小煜心煩地點起一根煙。

    「不像！她不像是那種工於心計的壞女人！」李媽媽不能接受地猛搖頭。

    又來了！為何見過她的人都相信她是無辜的？

    「你被她純真的外表騙了！」他激動地狂吼。

    「你該先聽聽她的說辭，或許是你誤會她了也說不定！」李媽媽好言相勸。

    「你跟邵青、詠華一樣，不相信我的話，還要我給她辯解的機會！」他霍地
跳起。「那誰給若茵一個找回丈夫的機會？」

    「少爺，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先查明事實真相，別輕易傷害了一個純真善良的
女孩子！」

    他脖子上的青筋憤怒地跳動著。「你想和邵青、詠華一樣，為了一個無恥的
妓女和我翻臉？」

    「妓女？」李媽媽佈滿皺紋的臉滿是不贊同。「你不該這樣說她！」

    「那我該怎麼說？」他咬牙怒問：「該說她是志節高潔的女人嗎？」

    李媽媽知道他心裡滿是仇恨的情緒，任誰也無法勸解他；她搖搖頭，佝僂著
身子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客廳頓時陷入一片冷寂，小煜平靜下來了，內心不禁開始懷疑，難道真有
他們所謂的真相？！

    他的意志在動搖，愛她的心緒在擴張，但寵愛妹妹的心，不准他擅自改變他
對若茵的信任！

    這種心緒在他心中起伏已不下數十次，逼得他猶如活在煉獄般的痛苦。

    縱橫商場多年，小煜感覺陷入此種境地，比應付經濟危機、商業問題，還
要來得痛苦數倍！

    小煜點起一根煙，在裊裊煙霧中，找尋似乎永遠也得不到的答案！

    夜已深，萬物俱寂，他獨坐在客廳，思緒虛渺，幾乎迷失了自己。茫茫的靜
夜，只有他一個人鎖在自己的無奈與孤寂中。

    「夢珂，你快來救我！」精神略微恢復的meimei朝電話那頭的李夢珂叫道。

    「救你？」

    「是啊，我現在在小煜家。」

    「你在小煜家？」李夢珂又狐疑地重複一次。

    meimei快被李夢珂急瘋了。「天！我的好小姐，別又再重複我的話了，行不
行？！」

    「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怎麼會在他家？」李夢珂全然不理會她的焦急。

    「昨天下班時，他在外面等我，我們之間起了一些爭執，我被他氣壞了，體
力不支地昏倒了，最後被他給扛回家了。」

    才說完，meimei耳邊傳來夢坷開心大笑的聲音。

    「我昏倒、被綁架、被囚禁，有那麼好笑嗎？」meimei微慍地朝話筒吼。

    「沒有。」李夢珂的反應出乎地意料之外，且似乎一點也不急著要她回去上
班的樣子。

    「嘿，等等，夢珂！你的反應不對，若是以前你一定會很擔心我，擔心方若
剛對我展開復仇行動，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meimei覺得李夢珂好像不再擔心
小煜會對她不利。

    「我為什麼要煩惱一隻隻會吼叫，卻不會咬人的動物？」李夢珂放柔聲音：
「meimei，我相信他不會傷害你的。」

    她氣極了。「他早已經把我傷得遍體鱗傷了！」

    「不要反應過度，好嗎？」李夢珂對她的態度，好像她是一個胡鬧的孩子。

    「夢珂，我沒有反應過度──」

    「好好休息，我已經准了你一個禮拜的假了。」

    meimei簡直氣得快冒火了。「你說什麼，准我的假？」

    「對啊，小煜已經幫你請假了。」李夢珂的口氣好像理所當然一樣。

    又是他，他老是要干預她的生活！「我不要請假，我要回去上班！」

    「小煜已經告訴我醫生說你是因營養不良、貧血而導致昏倒。」李夢珂細
聲地勸她：「別太逞強，先好好地養好身子，你已經虐待自己太久了。」

    meimei差點由床上跳了起來。「我只是頭痛罷了，沒什麼好小題大作的！」

    「這是醫生的診斷結果！」李夢珂電話裡堅決的口氣不容她反駁。

    「他……他診斷錯誤……」對於夢珂不支持她的事實，meimei心生寒意，更
覺孤立無援。

    電話那頭的李夢珂著實希望一向形單影隻的meimei，能有個可靠的男人照顧
她。而依她長久的觀察，她認為小煜是最適合的人選。

至於他與她之間的恩怨情仇，一定能得到最圓滿的解決；況且，在小煜冷
若寒冰的面具下，她看得出來他有一顆深愛meimei的真誠之心。

    她相信自己絕不會看錯的！

    「別鬧了，好不好？」

    「夢珂，我真的被他折磨得好苦！」meimei緊抓住電話：心如刀割地說道。

    「meimei，等你們相處久了，你會知道小煜其實很愛你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幫我的忙就算了，再見！」meimei不顧好友焦急的
叫聲，心情一片慘澹地掛斷電話。

    就這樣，她呆呆地坐著，眼神失望、空虛、飄渺地凝望窗外落雨的天空。

    陰沉的雨霧罩住整個城市，迷茫、淒涼中的濕意，訴說孤立長空下高樓大廈
的辛酸、悲涼。

    這是落雨的故鄉，是積存她痛苦記憶的地方，她逃不開，也忘不了，更無法
不面對它，猶如她走不出小煜早已對她撒下的網！

    「小姐，請用早餐。」李媽媽打開門對她說。

    meimei回過頭，黑深迷茫的眼茫茫地看著慈祥老嫗。「伯母，您是小煜的
管家？」

    「嗯。我在他家已做了將近三十年了。」李媽媽把餐點放在床邊。

    「您可不可以讓我走？」meimei微帶希望地間道。

    「少爺交代，無論怎樣都不能讓你走，因為你的身子太弱了。」李媽媽層頭
深蹙地說。

    她用力捶了下床。「假惺惺……」

    「小姐，你怎麼可以說少爺假惺惺？」李媽媽一面搖頭，一面在床邊坐下。
「其實他很關心你的。」

    「關心？他根本就恨我！」meimei心傷地告訴她。

    「不，他不恨你。」李媽媽微笑著。「如果他恨你，昨晚他就不會輕手輕腳
到你房裡，幫你把點滴拔掉。」

    meimei低下頭輕撫著手臂。「他是有企圖的！」她仍然記得他侮辱她的一字
一句。

    「表面上，他對你很凶，對你很殘酷，其實，他比任何人都還來得關心你。」
李媽媽含笑地打量她。

    「您怎麼知道？」meimei的心再度動搖。

    「很簡單，他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十分瞭解他。」老婦人握住meimei的手，
慈愛地拍著。

    meimei不想自己的希望又在他的冷厲下破滅，制止自己全然相信老管家所說
的。

    「不，我仍相信他只是想報仇罷了！」她痛苦地閉上眼，腦海閃過他猙獰的
譏笑表情。

    「我知道他傷你太深了！」李媽媽憂傷地歎口氣。

    「李媽媽，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傷害若茵……」meimei突然抓住她的手，
哀傷地急呼道。

    李媽媽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相信你……」

    「但我不相信你！」小煜嚴苛的凜冽聲音打斷了她倆的對話。

    「少爺──」

    「你先出去。」小煜音調平板地對管家說。

    老人家剛步出房間，他殘酷的利箭便射向她。「別以為李媽媽相信你，就代
表我相信你，就代表你沒有罪！」

    meimei蒼白如死地把目光掉向依舊落雨的天空，不語的唇微顫著。

    「別想把嬌弱拿出來當武器，我不會心軟的！」他毫不放鬆地攻擊她。

    她依然沒有回答，僵硬的美好形態，猶如萊茵河上既惑人又含悲的羅萊莉雕
像。

    小煜憤怒地嘶吼著：「我不會同情你的！」

    終於，她終於開口了：「你可不可以讓我清靜一下？」

    愛她又想傷害她的小煜，對於她平靜又遙遠的幽幽語音，感到不忍和心疼。
可是他想維持敵意的固執，不想放棄這場廝殺。「我是你的主人，我有權力決定
你的一切！」

    「囚犯也有權利要求想獨處的自由吧？」她自始至終不曾看他一眼。

    沉默了片刻，小煜看見原封不動的餐盤。「你沒有吃早餐？」

    她無神的眼眸仍然看著窗外綿綿的雨絲。「囚犯沒有權利不吃東西？」

    心焦、不捨齊湧入他心頭，更何況眼前的她臉色蒼白似紙。「我要你把東西
吃了！」

    「小煜，你到底想怎樣？」她幾乎快哭了，受不了他命令的冷漠口氣。

    「我只要你把東西吃了！」他陰沉沉地說道。

    她不為所動，可是眼眸裡的淚早已四處奔竄。

    她哭了！小煜心痛如絞，但是若茵的喪夫之痛提醒他不能抱她入懷，不容
他對她訴說情意，只能用仇恨的意志駕馭自己的言行。

    「如果你不吃，我會親自動手，我不想讓你死得太快活！」小煜憎恨地眼
直直的怒瞪她。

    「你為何不先把真相問清楚再說？」meimei往床角縮。

    這次他沒有反唇怒斥，反而以她渴望已久的柔情，取代方才恨她入骨的狂怒。

    「楊……」她剛想呼喚他就被他充滿溫柔的唇堵去語音。

    meimei想掙開，但他如鋼索的手臂，把她困在床角和他之間。最後，她的意
志在他的堅持下，打開了封鎖的情結，讓自己的感情藉由交纏的舌給予他，並將
地溫熱的嬌軀緊靠在他身上。

    「你果然淫蕩非凡！」他猛地推開她，冰冷鄙夷的淺笑掛在他剛抬起的薄唇。

    meimei沒料到他會藉機侮辱她，而且是在彷彿兩情相悅的情況下；她此刻的
表情簡直是驚愕駭然。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他對著她錯愕的神情說。

    meimei的愕然漸漸變成失望和冰冷，生命一點一滴逐漸流失。

    「我想你上次之所以能離開伊利諾州，大概是用了你最擅長的伎倆，說服男
人帶你離開的，是不是？」

    他既然認定她是水性楊花，她也不想再爭辯了。

    「是又怎樣？」meimei扭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他臉上的怒容和訕笑不見了，只有如猛獸想攻擊對手的可怖面容。「怎樣？
那我也想來嘗嘗你這個裡外不一、心如蛇蠍的女人究竟是何種滋味！」

    說完，meimei看見他直起陽剛的身子，動手解開襯衫的扣子，一顆又一顆，
直到他拉起衣服，揚手拋掉它時，meimei猛然發覺自己已經陷入一個極危險的境
地。

第七章

    「志揚，你來了？」楊若茵打開門，嬌柔的聲音裡滿是渴切的慾望。

    「我想你啊！」張志揚把她的纖腰圈在堅實的身軀上，性感的嘴唇，飢渴地
吸吮著她細如凝脂的肌膚。

    「你討厭啦！」楊若茵愛嬌地輕捶他的寬胸。

    張志揚握起她的手甜甜地親了一下。「先把門關上，免得變成鄰居偷窺的對
象！」

    「這裡是美國，有什麼關係！」楊若茵嘟著嘴關上門。

    「美國人也有保守的啊！」他調侃她。

    「可是人家好想你，你已經出差一個禮拜了！」楊若茵拉著外形斯文、帥氣
的張志揚往沙發一坐。

    「你哥哥交代的任務，我可一點也不敢馬虎！」張志揚寵愛地擁緊她。

    「我哥哥？」楊若茵僵了下。

    「嘿！小姐，你別忘了，我可是楊氏企業紐約分公司的總經理。」張志揚笑
看她。

    「我當然知道。」楊若茵臉上的深情不見了，只剩下令張志揚不解的畏懼。

    「他來紐約了嗎？」

    張志揚略感不對勁地推開她，研究地瞪著她蒼白的臉。「你怎麼了？」

    「回答我，他來了嗎？」楊若茵抖著唇重複地問。

    「已經走了。」張志揚雙眉深蹙地看著她害怕的模樣。「若茵，你怕你哥哥？」

    她當然害怕！這陣子，報紙上渲染著他和meimei的戀情，而照片上，她也看
見她哥哥眼裡異於平常的特殊光采。以她對哥哥的瞭解，她判斷他已經愛上當年
被她誣控的女孩──meimei。

    「若茵？」

    「呃，我從小就很怕他的！」她胡亂找借口。

    「不對！」張志揚敏銳的觀察力，明示她害怕的不是單純的兄長威嚴。「你
的表情告訴我，你是心虛！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最隱密的事也有被揭開的時候！楊若茵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自責，決定把三
年前的事告訴他。

    張志揚聽完她的陳述，一語不發地瞪著窗外黑色的穹蒼。

    見張志揚臉色沉重且不發一語，楊若茵自然激動了起來。

    「你也認為我很卑劣，是不是？」她的眼眶湧出淚水。

    「不，不是！」張志揚並沒有因此而鄙視她。「最卑劣的是那個表裡不一的
偽君子韓文信。」

    「可是，我卻故意入罪於無辜的meimei！」她抽泣著。

    張志揚將她抱進懷裡，像搖嬰兒般哄著她。「你也是迫不得已的，不是嗎？
不過，你該在韓文信死後還她清白。」

    「我沒有，因為我那時很害怕，怕我哥哥責怪我！」楊若茵蒼白的臉埋進他
寬碩的胸懷裡。

    「你當時決定繼續隱瞞實情，有沒有使你內心的害怕逐漸平息？」張志揚像
個心理醫生，引導出她內心的隱痛。

    「沒有。」她猛搖頭。「反而使我更害怕，讓我不敢吐出實情，甚至又誇大
其辭，讓哥哥對我的謊言深信不疑。」

    張志揚沉默半晌才問：「那個無辜的女孩是不是你哥哥如今最喜歡的人？」

    楊若茵訝異的抬頭。「你也看出來了？」

    「一個做事突然變得漫不經心，不若往常那般專一的男人，任誰都猜得出他
是陷入情網了。」張志揚微笑著抬抬眉毛。

    「真的？」楊若茵張嘴愕然。

    張志揚搖搖頭，無奈地吐口氣。「你說，一個男人在開會時忽然失神，又突
然撇下正等他討論全歐、美行銷決策的幾百位主管，毅然離開紐約，這樣的人算
正常嗎？」

    「他一向把事業當成他生命的第一順位，即使是我也左右不了他固執的專一！」
楊若茵失神地喃喃自語。

    「現在已經不是了。現在的小煜雖不曾改變他對下屬的態度，但在無形中、
他已改變了以往的冷峻。」張志揚回憶起那天所有人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怒嚇得魂
飛魄散，但卻沒有受到預期中炮轟的情形。

    「她對他真有這麼大的影響？」楊若茵實在難以相信一向冷若寒冰、自視甚
高的哥哥，會如此深愛meimei。

    「對。」張志揚收起微笑，正色地說：「就因為你也看出meimei對你哥哥的
重要性，所以你才害怕有一天他會來詰問真相？！」

    楊若茵幾乎是虛軟地點頭。「志揚，我該怎麼辦呢？」

    「告訴他真相！」張志揚堅定地說。

    「可是我已經騙了他那麼久，又害他恨了她那麼久，甚至害meimei受眾人唾
棄，在社會上抬不起頭來。」她畏縮著低語。

    張志揚輕柔地抬起她的下顎。「如果你不說，你們三人的死結永遠打不開，
也許，你哥哥也將因為你的謊言，一輩子憎恨她，一輩子不敢愛她，甚至折磨她，
你忍心讓事情變成這樣子嗎？」

    「我……如果哥哥知道我撒謊，他會殺了我的。」楊若茵躊躇不前。

    「勇敢一點，我一定支持你。」張志揚安慰地吻吻她。

    有了自己真正愛的人的支持，楊若茵內心平靜了不少。深鎖的愁眉，像重見
曙光般展了開來，疲憊的身心也放心地埋進張志揚的懷中。

    飛了半個地球想尋找事實真相的小煜，開著車子，終於來到妹妹位於舊金
山高級住宅區中的房子。

    停好車，走到她門前時，剛好看見一輛積架車。是若茵的車子嗎？

    若是，那停在車庫裡的法拉利又是誰的？

    懷著滿心的狐疑，小煜快步走向大門，按著門鈴，靜默地等待著。

    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她來開門，小煜拿出妹妹給他的備用鑰匙，快速地
打開它。

    走進與客廳尚有一段距離的走道，小煜隱隱約約聽見楊若茵開心的笑聲。

    是和朋友在聊天嗎？不對，這種笑聲太曖昧，不像是和普通朋友的聊天。

滿心的狐疑，促使小煜更加快腳步往客廳走去。推開客廳的門，小煜被
眼前的一幕氣昏了──

    什麼傷心欲絕？！什麼以淚洗面？！

    都是騙人的！眼前那個聲稱心碎哀傷的人，正和一個看起來優秀、英俊帥氣，
而且有點眼熟的男人在沙發上親密地調笑著。

    小煜內心憤怒、心痛不已，但他克制住自己，沒有狂吼出聲，只是冷眼旁
觀，等候著他們遊戲結束。

    享受著張志揚的柔情撫觸和那甜如蜜汁的吻，楊若茵始終沒有發現有一人正
火冒三丈地立在門邊──

    「照這個情形看來，我必須等候好幾個小時後，才能讓你們發現我的存在！」
小煜冷諷的語音在張志揚深吻著楊若茵時陡地響起。

    聽到這個熟悉又令她心驚的聲音，楊若茵急推開張志揚心醉神迷的軀體，霍
然坐起。

    「哥？！」她一臉不可置信，尖銳地驚叫著。

    小煜冷冷地望著妹妹紅似五月花的嬌靨。「我以為你已經傷心得忘了我了？！」

    楊若茵慌亂地低頭整理衣服。「你怎麼沒有通知我你要來？」

    他冷笑著凝望他得力的下屬張志揚。「若我先通知你，就看不到今天的這場
好戲，也看不到我那聲稱悲痛不已的妹妹是如何過日子的了！」

    「哥，我……」楊若茵無言以對。

    小煜冷冽如冰的眼神看著張志揚。「你認識我妹妹多久了？」

    「楊先生，我……」

    「回答我！」他眼神利如刀刃。

    「一年多了。」張志揚雖果斷剛毅，但一遇上冷如千年冰山的小煜，他不
禁膽戰心驚了。

    「好！很好！」小煜朝妹妹走近，瞇起的眼神痛苦而銳利。

    楊若茵心虛地避開哥哥的逼視，只因他的眼神中不再有以往寵愛的光芒，剩
下的只是指責她的怒光。

    「哥，你……你來找我有事嗎？」楊若茵囁嚅地問道。

    「沒事不能來安慰我這傷心欲絕的寶貝妹妹嗎？」他冷嘲熱諷著。

    「哥，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楊若茵一顆心恐懼地跳動著。

    「不明白？」他冷冷笑著。「你的良心難道不明白嗎？」

    就在這個時候，深愛楊若茵的張志揚，大步邁至小煜面前，挺著胸膛，毫
無畏懼。「我愛若茵，如果你因為我出現在這裡而遷怒於她，我願意承受一切責
罰。」

    小煜陰冷的眼移向張志揚。「這是我和若茵之間的事，不干你的事！」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張志揚勇氣十足地迎視他的目光。

    和張志揚冷視良久，小煜再把目光回到妹妹身上。「你過得很愜意嘛！」

    「我……」楊若茵愧疚地垂下頭。

    「告訴我一切的真相！」冷硬的小煜對楊若茵早先的痛苦說辭，已全然不
再信任。

    「哥……」

    小煜咬著牙、繃著聲音說：「我一直相信你是為韓文信的死而離開台灣，
但是當我一踏進這個房子，看見的卻是一個開心至極的女孩……」

    說到這裡，他痛心地搖著頭。「為了你的痛苦，我夜夜苦思良策想為你復仇，
日復一日對被你口口聲聲指稱賤女人的meimei施以精神虐待──」他目光一凜。

    「告訴我，你以前對我說的到底是實話還是謊言？」

    「哥……」她哭出聲音。

    「告訴我──」他的表情冷澀。

    楊若茵低下頭又流淚。「我說的那些全是謊言。」

    站在楊若茵身旁的張志揚，雖想為楊若茵說幾句話，可是他明白這本來就是
她的不對。

    聽到楊若茵簡單的回答，小煜的臉上出現一個既可怕又淒涼的表情。「我
處心積慮想為你討回公道，沒想到你卻用一個可笑的謊言來欺騙我。」

「哥，你聽我說……」

    小煜一想到meimei被他折磨得心神俱裂、苦不堪言，他一顆心更是痛得絞
了起來。「一個謊言對你來說無傷大雅，但對於meimei來說卻是一個永無止境的惡
夢。」

    楊若茵淚流滿面，睜著盈盈的淚眼，恐懼地看著哥哥臉上絕望可怖的表情。

    「你知道嗎？meimei一直在為自己辯解，但是我就只相信你，相信你殘忍的謊
言！」小煜如鋼般的冷厲面容，不留情地逼向自己的妹妹。「她被我的復仇傷
得幾乎瘋掉，你知道嗎？那種被侮辱、被傷害的痛苦比死還可怕，你瞭解嗎？」

    「不要說了──」楊若茵捂著耳朵，嘶啞地尖叫。

    「我要你聽！」小煜用力扯下妹妹的手。「我要你聽聽你惡意謊言下的悲
慘故事──」

    「我不是故意的！」她歇斯底里地狂吼著，眼裡的痛苦和內疚難以言喻。

    「你大可以說出真相來終止我的復仇手段，可以終止我和她之間的痛苦折磨；
但是你沒有，你自私地躲在美國和你心愛的人互訴情衷！而我和meimei呢？卻活在
愛與恨的監牢裡。」他深吸一口氣。「我愛她，我承認我愛她，可是我因為你的
事，鎮日提醒、阻止自己不能對她表露愛意。」

    「哥，我很抱歉！」楊若茵哽咽著說。

    「抱歉？一個抱歉就可以一筆勾銷你對我們所造成的傷害嗎？」他狂亂地大
叫。

    「方先生，她也愛你嗎？」張志揚說出他疑問。

    「是，她對我是有感情的，不過那些都隨著我的殘忍而煙消雲散。現在，她
恨我！」他眼神悲愴、淒楚地瞪著妹妹。「她恨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哥，你別這樣！」楊若茵掩面痛哭。

    「我失去她了，所有的等待，所有的恨都結束了，她已經離我而去了！」
小煜激動地失去平日的冷斂。

    天啊，她做了什麼？楊若茵抬起哭泣的眼，看著自己滿是淚水的雙手──

    她扼殺了哥哥深情的相思，打碎了他癡愛若狂的心！

    一陣陣痛苦的自責如潮水般湧來，哥哥失神的悲哀如長鞭般狠狠鞭答她的心。

    「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說謊的！」楊若茵衝向哥哥，流著淚瘖啞說道。

    好一會兒，小煜才回神，黯淡無光的瞳眸看向妹妹。「說這些都於事無補
了。」

    「不，我一定要解釋清楚。」楊若茵焦急地說著。

    小煜沒有搭腔，不再有光采的眼眸只是呆望著窗外的閃閃星兒。

    「我和文信結婚時，以為他是真心愛我的，沒想到他只是想攀上富貴的雲梯。
婚後，他原形畢露，不再對我溫柔體貼，而且時常流連溫柔鄉，徹夜不歸，當我
言相勸時，他就……他就……」

    說到傷心處，楊若茵悲傷地嚶嚶哭泣。「他就對我拳打腳踢，並要脅我不能
說。若我告訴你真相，他便會殺了我。我心裡害怕極了，所以就一直保持沉默。」

    冷靜聆聽的小煜，無神的表情裡浮起了一絲怒意。

    看了哥哥一眼，楊若茵又開始敘說：「我想跟他離婚，但是他死也不肯，怕
失去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榮華富貴。為了哄我，他時常假裝生病，然後誘騙我上床
……」她緩了緩情緒繼續說：「其實，meimei說的都是實話，因為他的伎倆就是
假裝不舒服。而我之所以說謊全是怕他傷害我，沒想到他以死相逼，要我隱藏真
相。」

    楊若茵極度悲傷地看著哥哥。「我說什麼也不肯答應，沒想到他竟拿出我藏
在房間裡的毒藥服下。」

    淚又洶湧流下。她拭去奔流不止的淚水，嚥下痛苦的回憶，繼續陳說那段悲
痛的往事。

    「事實上，他以為那瓶子內裝的是維他命丸，沒想到瓶內是致人於死的劇毒，
所以他就這樣不甘心地走了。」

    「他是死有餘辜！」小煜怒聲倏起。「但是，你應當在事後對我說明事情
的真相，不該讓meimei委屈地承受各界辱罵，飽受精神的折磨！」

    「我錯了，是我對不起她……」楊若茵聲淚俱下。

    「沒有用的，你和我對她造成的傷害，是再也無法彌補的！」小煜痛苦地
垮下肩。

    「哥，我可以幫你去向她解釋。」她抬頭急促說著。

    「來不及了，她不會再見我了。」他點起一根煙。「你不明白我究竟傷她有
多深，她不可能原諒我的！」

    「哥，你真的很愛她？」楊若茵啞聲問道。

    望著那冷清的銀月，小煜彷彿在那面冰冷的銀鏡中，看見meimei怨懟哀戚
的面容。

    「我是很愛她，可是她不會再相信我的。」他悲涼地輕語。

    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志揚突然出聲：「你可以挽回她的心，扭轉她對你
的感情。」

    回過頭，小煜透過裊裊的煙霧，若有所思地看著外形不遜於他，眼神睿智、
閃閃發光的張志揚。「可能嗎？」

    「當然可以，只要有決心和毅力！」此時的張志揚既自信又堅決。

    「那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挽回她的心呢？」他無力地自語。

    楊若茵知道在哥哥的心中，meimei的重要性已遠超過一切，她可以說是哥哥
此生感情的依歸，若失去了她，要他再談感情，恐怕比登天還難。

「哥，別洩氣。」她張著酸疼紅腫的限，看著已經信心盡失的哥哥。

    「我真的可以得回她嗎？」他幽忽地輕問道。

    「一定可以！」站在他身旁的兩人齊聲說。

    熄了煙，小煜表情空洞地看著眼前兩人。「但願如此，不然，所有的一切
對我來說，已失去任何意義。」

    「哥……」楊若茵因為自己輕率、任性的行為感到愧疚。

    垂著頭，垮下肩，一向英姿煥發的小煜此時像失去生命力的灰心人。他沒
有再說一句話，只是踩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門口。

    「哥，你不多留下來幾天？」楊若茵痛苦心傷地對著哥哥沮喪失意的背嗚咽
地叫著。

    他沒有回頭，只是停下腳步。「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楊若茵止不住又急促流下的淚水，掩著嘴，睜著淚眼朦朧的瞳眸，傷心地看
著哥哥離開……

    直到他的車聲遠去，張志揚才將哭成淚人兒的楊若茵溫柔地擁進懷裡。

    「志揚，我是不是既殘忍又自私？」楊若茵哭著問。

    「不，不是！這一切只能怪命運捉弄人！」張志揚摟緊她，溫柔地安慰她。

    窗外的明月依舊皎潔地凝視著大地，似在輕喃，乖舛多變的世事，真是教人
不知所措！
第八章

    自從那天離開小煜的住處，meimei把自己完全的浸淫在忙碌中，用繁瑣的
工作，遏止她對他源源不斷的恨意，卻又矛盾地斬不絕的情愛。

    連日來不眠不休的工作，致使原本就削瘦的身軀更加清瘦，深陷的眼睛有如
兩個黑洞嵌在她臉上似的，空洞而無神。

    她悲涼的表情一一落進李夢珂的眼裡，但任李夢珂如何好言相勸，她卻是置
若罔聞，焦急的李夢坷也只能搖頭歎息。

    這晚，她又工作到好晚，才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冷清的住處。

    剛鎖上門，電話聲就猛地狂響起來。

    「喂？」她有氣無力地拿起電話。

    「meimei？」他那令她又愛又恨的聲音驀地響起。

    「你打錯了！」meimei痛苦地摔下電話。

    她正想離開客廳時，電話不死心地又響起。

    meimei悲憤地抓著頭髮，痛恨小煜為何仍不放過她。

    電話鈴聲不死心地響著，為了不吵到別人，meimei咬著牙抓起電話。

    「meimei，我求你別再掛我電話了！」小煜緊張地哀求她。

    他對她所有的傷害又一點一滴地湧進她腦海。「小煜，你到底想怎樣？我
說過我們兩人之間已毫無瓜葛了！」她終於冷冷地出聲。

    「meimei，我好想你！」令她柔腸寸斷的溫軟語音輕喃在她耳際。

    悲傷湧上她心頭。「到現在你還想騙我、欺負我？」

    「我是真的喜歡你。」他好似巴不得飛到她面前跪下，求她的原諒。

    「小煜，你沒有資格說這些話！別忘了，你對我的傷害是無論如何也彌補
不了的！」原本乾涸的淚河又湧出淚水。

    「我會用一輩子來彌補你！」小煜幾乎是低聲下氣乞求她。

    「我不會相信你的！」meimei朝電話大叫：「我一直為韓文信的事向你解釋，
可是你說什麼也不肯相信我！」

    「我不知道若茵會對我說謊！」他痛苦的喊著。

    「不，你不信任我！自始至終，你都不肯信任我──」

    「meimei……」

    她仰著淚流滿腮的臉，深吸一口氣。「我不想再和你有所牽連了，你放過我
吧！」

    「meimei……」

    「再見！」meimei不理會他絕望的呼叫，逕自掛上電話，並扯斷電話線。

    結束方纔那段心碎的對話，meimei身心交瘁、跌跌撞撞地往房間跑去，把自
己投入無垠的恨海中。

    小煜像死去般，拿著被掛斷的電話呆坐在椅子上。

    因為他對她不斷的報復傷害、因為他對她的不信任，致使她對他心灰意冷，
甚至不願再見到他。

    結束了，真的就這樣結束了！他放下電話，痛苦地拉扯著自己的頭髮。

    這都要怪他的頑強固執、他的一意孤行。

    為了若茵的謊言，他付出了多少心力，痛過多少夜晚，如今一切都歸於寧靜，
他的相思也歸於空虛。但往後，他該如何度過沒有她的人生？

    是的，沒有她的日子像行屍走肉，像生活在虛無飄渺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
失去了它該有的重心！

    能嗎？他能獨自走完孤寂的人生嗎？

以前紙醉金迷、玩世不恭、流連花叢的日子，不過是南柯一夢，現在夢醒了，
方知失去了多少追求生命意義的時光！

    meimei，他的meimei，是他未來人生的寄望，他該就這樣放棄她嗎？

    不！他必須背水一戰，用盡所有的心力，得到她的原諒，得到她的愛！

    有了這個決定，他振作起來，把那抹沮喪和灰敗驅走，把妹妹的卑劣謊言暫
拋腦後，他要將追回她的勇氣置在生命的前方。

    他小煜在這萬丈紅塵中行行復行行，總是過著獨來獨往的孤寂生活，如今
他尋得夢寐以求人生伴侶，上蒼理當給他一個完好的結局！

    但，若天不憐他，那淒苦將注定伴他一生！

    抬頭凝望無際的浩瀚宇宙，小煜無語問蒼天！

    隔天，精神委靡不振的meimei，又將自己埋首於成堆的工作中，拚命的程度
令人擔憂不已。

    「嘿，郭小姐，我又不是一個尖酸刻薄的老闆，你幹嘛工作得像我在虐待你
似的？」李夢珂不悅地怒視她。

    「夢珂，我只是想做好我分內的工作。」meimei僵冷的唇，努力擠出一絲笑
容。

    李夢珂走向前，奪走她手上的筆。「我不要你這麼賣命！」

    「我努力工作難道不好嗎？」她疲憊地低下頭。

    「你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李夢珂拿出一面鏡子，要她看看
自己。「雙眼深陷，雙頰削瘦，嘴唇灰白。你說你這樣像不像鬼？」

    「我只是身體不舒服而已！」meimei不敢正自己視鏡中憔悴的面容。

    李夢珂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有問題。「自從你從小煜家回來後，就變成
這副德性。況且，那次他幫你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但你卻只休了一天就回來了！
你們是不是又出了什麼問題？他對你怎麼了？」

    「沒有」我們「，永遠沒有」我們「了──」meimei突然大聲尖叫，淚水從
她佈滿紅絲的眼眶裡汩汩流出。

    李夢珂在地身邊坐下，小心翼翼地問：「他真的傷害你了？」

    那滿含辛酸苦痛的一幕幕重又飄回她腦海，讓她悲痛得說不出口，只是任淚
水狂肆奔流。

    李夢珂臉色一陣慘白，內心懊惱不已。真該死！她不該自認為看得出小煜
內心的感情，而擅自將荏弱的meimei強推向他殘忍的虎口！都是她害她的。

    「meimei，你別這樣自暴自棄，你這樣子，我看了很難過！」李夢珂看著她如
此悲傷，不知如何是好。

    「他根本不相信我，以為我一直在為脫罪而辯解……」meimei悲泣不已。
「為了報仇，他……他……」

    凝望她痛苦扭曲的臉，以及狂奔的淚，李夢珂當然猜得出他做了什麼事。

    「對不起，我還強將你推給他……」李夢珂環住抽泣的顫抖人兒，內心更是
後悔不已。

    驀地，悲傷至極的meimei突然抬起頭，一臉堅決。「我要離開這裡！」

    「為什麼？」

    「他昨晚打電話給我，並且向我懺悔，我猜想他一定已經去逼問他妹妹事情
的真相了。」她僵冷地說。

    「那現在你想怎麼做？」李夢珂擔心她。

    「我想離開這裡，獨自找一個地方靜一靜。」meimei神情木然，悲慼至極。

    「你還是不肯原諒他？」

    meimei霍然回頭怔望著李夢珂。「到現在你還支持他？你就任他這樣凌辱我？」

    「不是。我只是覺得，小煜其實是非常在乎你的。」

    「你錯了，他並不在乎我，他只不過是假仁慈罷了。」傷心至極的meimei至
今仍不肯相信小煜會愛她。

    「那麼，你愛他嗎？」李夢珂靜靜地問她。

    meimei茫然地看向窗外燈光閃爍的城市。「我愛他，我曾經苦苦地暗慕他三
年，但是到最後，我得到的不過是一個永無止境的惡夢。」

    「好吧，你決定去哪裡了嗎？」

    meimei又茫然地眺望窗外。難道世界之大，沒有她容身的地方？

    突地，一道閃光躍進她腦海──喬伊•漢普頓！

    看著她眼裡掠過一道閃亮的光芒，李夢珂知道meimei已經想到她要去的地方
了。

    「你已經想到了嗎？」李夢珂問。

    她淒涼地點點頭，眼神非常無奈。只因她想去的地方是一個非常歡迎她的地
方，可是非常歡迎她的男人，卻並非是她的意中人。

    「你想去哪裡？」

    meimei面容黯然地看了李夢珂一眼。「我不會跟你說的，我猜小煜一定會
找上你！」

    「可是，我可以確定他真的愛你。」李夢珂深怕meimei想放棄這段感情。

    「你別再說了，好嗎？」meimei有些泫然欲泣。

    「小煜既然向你道歉了，可見他一知道真相，對他的暴行一定後悔莫及。」

    「那又怎樣？」她已不抱任何希望。

    「傻瓜！你曾聽說，傲視一切的小煜向任何人道歉過嗎？那是因為他根本
也愛你啊！」李夢珂怒瞪她。

    「或許他知道真相後，對我感到內疚罷了。」meimei不想去承認他對她的特
別，更不敢希望他真對她有情，因為希望落空後的失望，是啃噬人心的劇痛。

    「既然你這麼堅持，我也無話可說了！」李夢珂知道再也挽不回meimei離去
的決心。

    meimei蒼涼一笑。「我走後會再和你聯絡的。」

    捨不得她的李夢珂，眼眶微紅地說：「早點回來，這個公司很需要你！」

    「會的，你放心。」meimei的眼眶又濕了。

    送走了李夢珂，meimei打了通電話訂機票，且將該歸檔的工作全都處理好，
然後背起皮包，毅然決然地走出公司大門，暫時告別這個地方。

    以前若有繁忙的業務，小煜必樂在其中地仔細處理好它，但最近他發覺這
些工作好似想搾乾他的精力，吸光他的意志力般，教他苦不堪言。

    尚未和meimei在一起以前，工作是他唯一的樂趣，但自從心繫於她後，工作
變成妨礙他接近meimei的障礙物。

感情這種微妙的東西，真教人哭笑不得！

    當他把最後一件重要業務處理完，就立刻撥電話到她的住處，可是任電話狂
鳴了許久，仍不見她來接，莫非，她又把電話線拆了？還是她真的不在？

    不在？這個時間應該是台灣接近午夜的時刻，她怎會不在？！

    昨日冰冷的對待，以及今日聽不見她聲音的焦躁，小煜再也沉不住氣了。

    「幫我訂張到台灣的機票。」他按對講機給秘書。

    雖然秘書告訴他今天尚有會議要開，明天他要約見美國財政局的人員；但是
他執意取消約會，只因懸在空中的心，再也容不下任何公事。

    他知道他突如其來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作法會引起各界的臆測，可是他已
顧慮不了這麼多了。

    太可笑了，一個可以呼風喚雨、可以令任何女人為他犧牲的小煜，竟要拋
下一切，去找尋一個恨他入骨的平凡女子？！

    小煜穿上西裝外套，無奈地對自己笑笑。現在他更明白──他愛她！

    抵達美國伊利諾州，meimei立即撥電話給喬伊。

    「meimei？」喬伊驚呼道。

    「對。」meimei知道自己沒有事先通知他是不對，可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在台灣？」喬伊問道。

    「不是。」meimei可想像他臉上的訝異。「我現在人在伊利諾。」

    「天！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meimei不好意思地回答。

    「你在方氏牧場？」

    「不是，我在機場。」meimei深吸一口氣。「我現在方便去你家嗎？」

    喬伊停頓了好一會兒。「你一個人？」

    「對。」meimei非常擔心喬伊會拒絕她。

    「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你要來？」喬伊開朗的語音含有一抹質疑。

    「我……呃……來不及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

    「來不及？你在逃亡？」喬伊狐疑道。

    meimei一顆心沉到谷底，不過，她仍把實情說出：「我在逃避小煜！」

    「我就知道！可是我若是救了你，我會死得很慘的！」他誇張地在電話中呻
吟。

    聽了這句話，meimei放下心中大石，咯咯地笑了起來。「喬伊，快點來接我
吧！」

    「我看也只有如此了。」他愉快地回她。

    掛上電話，meimei悵惘地看著四周來往的人潮。

    異國的陽光依舊溫暖，然而meimei心裡卻覺得冰冷寂寞。失去了愛的依恃，
漫漫的人生，終將是孤寂的……

    「你和小煜鬧翻了？」喬伊邊開車邊問道。

    meimei深吸一口氣，忍住想哭的衝動。「他終於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但是我
早已被他殘忍的報復，傷得心碎神傷。」

    「你不想原諒他？」喬伊並不意外地淡然說道。

    meimei含著淚水，淒涼地笑笑。「當一個人狠狠甩了你一巴掌，然後又回頭
懇求你的原諒，你能釋然地一笑置之嗎？」

    「我知道這很難。」他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但是他和你的情況不同，他
愛你，你不認為你該給他一個機會嗎？」

    「為什麼每個人都說他愛我，而我卻渾然感受不到？」她落淚低問。

    「也許是旁觀者清，也或許是他善於掩飾吧！」喬伊輕聲安慰她。

    「為何他不像你對我這麼好？為何他老是要咄咄逼人？為什麼他總是以折磨
我為樂？」她激動地啞聲嘶喊。

    meimei雙手捂著臉，痛哭流涕起來，沒有注意到喬伊臉上閃過的黯然，以及
一抹溫柔、不忍的表情。

    「meimei，你真的覺得我對你很好？」他的語音似帶有濃濃的希望。

    只顧拭淚而沒有抬頭看他的meimei，不知對她有情的喬伊，正等待她更深情
的回答，只是淡淡地說：「是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向你表露感情，你會接受嗎？」他深邃的目光中有
濃濃的情意。

    她呆住了，一時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喬伊歎口氣，只因他明白她心中只有一個小煜，不過，他並不想就此放棄。

    「等你想好時再回答我。」

    「我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好，你該選擇一個更好、更適合你的女孩子。」郭潔
依避開他炙熱的眼神，真誠說道。

    「不，我喜歡你的氣質，喜歡你的清新雅致……」他溫柔地看她一眼。

    「我沒有那麼好！」meimei感覺自己又跳入一個痛苦深淵。

    「meimei，我知道此刻你心裡只有他，但是我可以等，可以等到你忘記他。」
他滿含希望地說著。

    對於喬伊這種強烈的情感，meimei甚覺難以招架，但她卻自投羅網地來找他！

    可是，若她不找他，還有誰能讓她忘卻小煜那曾經傷害她，卻又讓她難以
忘懷的身影呢？

    meimei陷入沉默，別過頭，靜靜地凝視窗外。

    喬伊不再給她壓力，只是靜靜地、專注地開著車，駛向那蒼茫的盡頭。

    李夢珂到攝影室監督這次拍的廣告，並審視已經完成的毛片。

    「李小姐，楊先生找你。」秘書小姐到攝影室找她。

    她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只是淡漠地點下頭，好似她早已經料到他會來找她。

    剛跨進她的辦公室，小煜蹙緊眉心，快步走向她。「李小姐，meimei呢？」

    李夢珂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施施然地邁向桌子。

    小煜見李夢珂未曾開口，且毫不理會他，心急如焚的他更是不知所措。

    「李小姐……」

    李夢珂不疾不徐從公文堆中抬頭。「你是想找meimei嗎？」她口氣淡漠極了。

    小煜不再是以前的趾高氣揚，而臉上更是憔悴不堪，渾然失去以往的英挺。

「是！我想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裡？！」他迫切地等著。

    「她走了。」李夢珂只冷冷回他這句話。

    走了！好簡單的一句話，但是聽在他的心裡，宛如千割萬剮般痛苦難抑。

    「她走了？！」小煜訥訥地說著，神情蒼白空洞。

    李夢珂低下頭，漠不關心地譏諷道：「是啊，她是走了，不然，你以為她會
像只唯命是從的狗，可憐兮兮地等你來召喚她？」

    不，不是這樣的結局，她不該不等他來道歉認錯，她應該給他一個機會的！

    「我對不起她！」他的臉因痛楚而扭曲。

    「對不起她？」李夢珂猝然抬頭瞪他。「你對她百般凌辱，又深深傷害她，
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抹平她內心所有的傷痛嗎？」

    「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她！」他像個絕望的傷心人，垂下頭深深自責。

    「以前我不知道你會那樣殘忍地對待她，既然我知道了，我不會只顧著自己
的事業，而不理會meimei的痛苦。即使以後你的廣告不給我，我也不會介意了！」
她義正辭嚴地指責他。

    「我知道你和meimei友誼至深，你今天如此冷漠地待我，是我自己罪有應得。」
小煜用懇求的目光看她。「李小姐，現在我只求你告訴我，她在哪裡？」

    她心軟了，可惜她並不知道meimei的去處，眼看著這個向來在商場上叱吒獨
霸的冷傲巨人只差沒跪下來求她，她也只是愛莫能助。

    「小煜，我想知道，在你心裡，你究竟愛不愛meimei？」李夢珂詰問他。

    「我愛她，我早就愛她了。為了她，即使失去了我整個的事業王國，我也不
在乎。」他面容哀戚。

    聽到他令人動容的告白，李夢珂鬆了一口氣。「你確定？」

    「我確定我可以為她放棄一切。」他絲毫沒有猶豫地回答。

    「可惜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裡！」她抱歉地說道。

    他踉蹌地顛簸了下，表情上的痛楚，任誰看了都會同情他。

    「她真的對我死心了。」他痛苦地跌坐在椅上。

    李夢珂看著他扭曲的面容，也頓覺同情不已。「我知道她已經搬離了公寓。」

    「我曾經到公寓找過地，樓下的管理員告訴我，meimei出遠門了，當時我不相
信，所以才會來找你。」他句句帶著心酸。

    「你知道她可能會去哪裡？」李夢珂也十分疑惑。

    她不可能到伊利諾楊氏牧場，她沒有其他親人，回叔叔、嬸嬸家也不可能，
只因他妹夫的事件，他們早就將她逐出家門──

    想到這點，小煜心裡湧上如潮的愧疚，因為若茵的謊言，讓她有家歸不得，
必須承受孤寂與無謂的責難……

    小煜左思右想，實難想出舉目無親的她，究竟會落腳於何處。

    驀地，他想起她離開伊利諾的那件事，一定是有人送她離開的，不然，她如
何能回到台灣呢？

    對！一定有人協助她，而且，這個人也一定是meimei信任的人──

    是喬伊•漢普頓？

    小煜心裡大致有了答案，可是，卻也難保她或許人尚在台灣。

    唉！不管了，迫於情勢，他只有全力一搏，有試總比沒有試好；但是，等他
找到了她，她會原諒他嗎？

    李夢珂見他不語，知道他是在思索答案，不過，他的臉色卻由原本的失望驟
現希望，又由希望轉回失望。

    「怎麼了？」

    「即使我找到她，她若依舊恨我，不肯原諒我，我又能如何呢？畢竟我傷得
她太深、太重了！」小煜意志消沉地說。

    看了他好一會兒，李夢珂決定把meimei愛他的事實告訴他。

    「meimei對我表白過，她愛你，而且已經有三年之久了。」她鼓勵他。

    「真的？」他的雙眼頓時像點燃的火炬般閃著希望的光芒。

    李夢珂朝他篤定地點點頭。

    這一刻，小煜好想跳起來歡呼，因為這三個字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我現在就去找她！」他急著想邁步離開。

    「等等！」李夢珂叫住他。「我建議你最好讓她先暫時靜一靜，她離開時的
憔悴模樣，比一個大病初癒的人好不了多少。」

    不！他不能等，不能讓喬伊•漢普頓有機可趁，若她真的在那個男人的身邊，
他一刻也不能停留。

    「若我讓她繼續待在那裡，我會進瘋人院、會得心臟病、會得」失去最愛
「症候群……」他朝李夢珂感激地笑笑。「我走了，若我和她有美好的結局，我
會好好感謝你的！」

    「你要怎麼謝我？」她打趣問道。

    「幫你介紹男朋友，想辦法把你嫁掉呀！」他幽默地告訴她。

    「你──小煜！」李夢坷瞪大眼睛瞠視他。

    收起笑容，小煜大步朝門口走去。「我走了，如果真和你抬槓下去，連老
婆都沒了！」

    「喂──」話還沒說出來，小煜已像一陣風消失了蹤影。

    到底是誰在meimei身邊，竟讓這個向來自視甚高、冷傲不可一世的楊大少爺緊
張至此？

    李夢珂好奇地細細思量。

    不過，要知道答案也只好等待一切事情明朗化之後才能知道了。唉！問世間
情為何物？李夢珂衷心期盼他們倆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路狂奔回家，小煜急急收拾好方下機才提進來的行李。剛要提上車趕去
機場，就傳來李媽媽的叫喚聲。

    「少爺，公司打電話來。」

    「說我出去了。」他決然地說道。

    「可是公司的經理說有十分重要的事。」李媽媽雙眉鎖緊，看著日益清瘦的
少爺。

    沉思半晌，他只好邁步進屋。「喂，有什麼事？」小煜不耐地說。

    「老闆，石總經理把公司的錢全提走了。」一位手下語音急促地向他報告。

    石慶全是他投資公司的總經理，平日為人圓滑，能言善道，工作能力非常好
──但，他怎會做出這種事呢？

    「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他痛恨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有事情干擾他。

    「不清楚，是銀行來電通知的。」

    「現在情形怎麼樣了？」

    「所有的投資人得知消息後，都想拿回他們投資的資金，公司現在已經陷入
一片混亂。」那位經理語氣焦急。

    「可以先向其它楊氏的機構調現啊！」他仍不想親自處理，目前，meimei才
是他唯一關心的事。

    「可是，投資人不相信他們可以拿到錢，可不可以請楊先生來公司一趟？如
果真要調現，也要有您的親自批准才行！」

    他想了好一會兒，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但他的內心卻心急如焚──對於潔
依。

    「好吧，我馬上過去處理。」他吐了一口氣，無奈地回答。

    掛了電話，看了一眼剛準備好的行李，搖搖頭，莫可奈何地走出去，開著車
往楊氏投資公司去。

    一到公司，接踵而來的是傳播媒體和政府官員的調查，以及一連串投資人的
詢問。

    他知道，若是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整個楊氏企業形象必將大受損失。帶著焦
急和無奈，他不得不留下來處理，但內心深處卻掛念著meimei是否會投入喬伊•
漢普頓的懷裡。

    唉！真是天不從人願哪！

第九章

    來喬伊家將近一個星期了，遠離了紛擾的台北、遠離了小煜的糾纏，她感
到日子平靜了許多；可是，在內心的最深處卻有一股失落和莫名的渴念，輕擊著
她的心房。

    他去台灣找她了嗎？還是仍在美國坐鎮他的王國……

    在晨風和煦地輕拂下，她慵懶地坐在庭院的草坪上，看著遠處青翠的山崗，
莫名地想念著小煜。

    突地，一股想吐的感覺在她的胃中翻騰，她眼前閃過一陣黑影，暈眩得幾乎
教她撐不住了。

「小姐，你怎麼了？」喬伊的法國管家關心地看著她。

    「沒什麼，我只是想吐而已──」剛說到這裡，胃中的酸液湧上她喉中，她
急忙捂著嘴，立即衝向洗手間，大吐特吐起來。

    「我看還是先通知漢普頓先生。」法國管家擔心地遞給她一條熱毛巾。

    「不用了。」meimei虛弱地說。「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會不會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法國管家仍放心不下。

    meimei緩緩站起身，以防這股暈眩吞噬了她。「應該不是，或許是水土不服
吧！」

    「水土不服？」法國管家不解地重複道。

    她當然不懂，這種名詞只有中國人才有。meimei無奈地笑笑，沒有力氣再對
她多加解釋。

    法國管家見她不想再說，便端來一杯咖啡給她。

    結果，她竟對一向喜愛的濃郁香醇的咖啡反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看著她捂嘴的動作和鐵青的臉色，管家皺起了眉。「小姐，你……你該不會
是懷孕了吧！」

    驟然間，剩餘的血色自她臉上迅速褪去，她的表情和動作僵冷而驚駭，好似
被人用魔法定住一般。

    懷孕？天啊，這些日子來她一直沉浸在小煜帶給她的溫柔和折磨中，卻忽
略了自己的生理期！

    難道她真的懷孕了？

    一想到這個孩子將會沒有父親，她一顆心慌亂得掩面痛哭了起來。

    法國管家見她莫名其妙地哭泣，心裡慌極了，趕緊奔向房內，打電話給喬伊。

    meimei任眼淚悲慼地奔流，好似想讓它沖掉自己滿懷的淒切憂傷。但是淚水
不能解決一切，只會更加深內心的痛苦。

    若小煜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強迫她進禮堂。

    不要！她絕不要讓那個固執又冷血的男人知道孩子的事！

    雖然他愛她，但是沒有信任，這種愛很快會凋謝的，所以，她不能使自己再
陷入那種痛苦深淵，若再重演，她必定無力走出。

    心潮洶湧、起伏不定的她，不知道自己像化石般的呆滯模樣，讓守在她身旁
的管家憂心不已。

    不久，有個人衝進客廳，奔向她。

    「meimei，你怎麼了？」喬伊溫和關心的語音乍然響起。

    「我沒事！」她機械似的轉頭看他，表情茫然虛渺。

    喬伊詳看她蒼白青綠的面容，不同意的搖頭。「不，你有心事，而且是一件
非常嚴重的心事。」

    聽到如此溫柔關懷的聲音，眼淚又在她眼裡聚積，閃閃的淚光教人十分不捨。

    「我……」她哽咽泣不成聲。

    「有什麼心事要告訴我？」喬伊微笑著蹲下身看她。「我們是好朋友，不是
嗎？」

    淚水如驟雨奔淌。「我……我……」

    meimei悲愴、哀痛的面容，糾痛了喬伊的心。「說出來，讓我來幫你。」

    「不──」meimei情緒激動地叫：「不，你幫不上忙的，我也不會讓你委曲
求全的。」

    「委曲求全？」喬伊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想我懷孕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她啞聲尖叫。

    喬伊驚愣了下，臉上驟然閃過一絲痛苦。沉默了半晌，他溫柔地站起身，並
拉她走向沙發。「來，我們來這裡好好談談。」

    蒼白似鬼，臉上無絲毫血色的meimei，內心好似有一個雜亂的樂隊奏著嘈雜
的音樂，使她頭痛欲裂。

    「孩子是……是尼克的？」喬伊握著她的手，輕聲問道。

    meimei抬起濕潤紅腫的眼，無神地點頭。

    喬伊輕咒了一聲，微歎了口氣，然後專注地看著她。「你擔心他不要你？」

    千頭萬緒教她不知從何理清，她呆若木雞地凝視他。

    喬伊以為她的靜默是因為默認。「你不要擔心，我願意娶你！」

    meimei驚得震了下，眼裡的訝異更是明顯。「我……我不能。」

    喬伊又溫柔地看著她。「我不敢奢求你愛我，我只想給你一個幸福的家。」

    他竟愛她如此之深！meimei感動得淚水不住地流，可是她的理智仍不許她毀
了他生活。

    「不，不可以這樣，我不可以自私得只為了自己，這對你太不公平了！」郭
meimei說什麼也不肯答應。

    「不公平？」喬伊輕笑一聲。「怎麼會不公平？我得到我所愛的女人，不是
嗎？」

    她慌亂的眼神無法正視他滿含柔情的眼。「不行，我不能如此待你。」

    「為什麼不可以？」喬伊對她鼓勵地笑笑，其中帶著柔愛和包容。

    「但是……但是我不愛你呀！」meimei對於這句話實難啟齒，唯恐傷了他。

    他搖搖頭，內心一陣苦澀。「我知道你不愛我，只要我愛你，能保護你不受
任何傷害，即使你這一輩子都不能愛我，我也心甘情願！」

    「喬伊……」淚水汩泛地湧出她的眼眶。

    「別哭了，我會心疼的。」他抹掉她臉上斑斑的淚痕。

    望著他關愛的眼，meimei的心又湧起愧疚的潮水。「喬伊，我還是認為這對
你不公平……」

    「噓，別再想那個問題，只要讓我好好愛你，好嗎？」他把一根手指頭擺在
她的唇上。

    「但是……」

    喬伊靜默地搖頭阻止她的話。

    meimei的心中百味雜陳，感覺自己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從。內
心響著一串串的質疑和問號──

    她真的願意嫁給他嗎？

    她可以徹底忘記小煜嗎？

    喬伊對她的深情，她又如何還得起？

    這樣子的抉擇，對孩子公平嗎？

    天啊！她究竟該怎麼辦？meimei深擁愁緒，抬頭問著天空。

    抵達美國伊利諾的小煜拖著疲憊的身心走向電話，通知丁邵青到機場接他。

    為了她，他放下尚未完全解決好的公事，放了等待他開重要會議的部屬們的
鴿子……

    他疲憊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啞然失笑地將臉埋進自己的厚掌中。曾幾何時，
他小煜會如此的不負責任，只為了一個恨他入骨的女孩？！

    正當他沉入思緒時，丁邵青來接他了。

車子駛進了機場停車場，他不禁對著即將落下的夕陽祈禱──希望他不要失
去她！

    此刻，他深深體會到失去最珍貴的人時的痛苦。

    以前殘忍地傷害她，如今卻需用盡一切心思去懇求她的寬恕，且贏得她的芳
心，這是他的報應嗎？

    小煜苦嘗自己帶來的澀果，俊悔當初他的執拗。

    一輪落日沒人海的一邊，灰幕上浮現一顆顆眨眼的小星星，月兒也悄悄地升
上天空。

    邊開車，丁邵青邊打量他。「你看起來好像生了場重病那樣。」

    「我剛處理完台灣那邊的事。」小煜淡然回答。

    「我在電視新聞中看到這項消息了。事情都解決了嗎？」

    「還沒有。」他臉上一點憂色也沒有，只是漠不關心。「我把它交給經理處
理了。」

    丁邵青訝異地轉頭看了他一眼。「小煜，這不像你的作風！」

    他吐了一口氣，眼神渺遠地望向窗外遙遠的盡頭。

    「怎麼了？」丁邵青關切地看著他。

    他疲憊地輕輕閉起眼。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出他錯怪meimei，以及楊若茵對他說謊的事。

    專心開車的丁邵青，瞭然地看了他一眼。

    「邵青，求你別用那種目光看我，我已經知道我錯了。」他懊惱地說道。

    「我和詠華早就警告過你，你還一直固執得不肯相信，如今這種結局只能怪
你咎由自取！」

    他痛苦地揉揉太陽穴。「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我？」

    「你這次來美國是為了找她回去？」丁邵青頭也不回地問他。

    「她來找過你們嗎？」他滿懷希冀地問他。

    丁邵青從沒見過小煜對一個女人如此深切地渴望過，他很想幫他的忙，可
是他和詠華真的不知道她的下落。

    「小煜，她沒來過這裡！」

    「我知道。她不會傻得躲在這裡讓我輕易地找到她。」他的語氣略帶悲哀。

    「如果她人真的在美國，那她現在可能在哪裡？」丁邵青不明白地問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應該是在喬伊•漢普頓的家。」一提到情敵，小煜
面色冰冷。

    「哦，莫非當初是他協助meimei離開伊利諾的？」丁邵青很快地領悟到了。

    「我猜是他協助meimei的。」小煜的內心積滿他對meimei的思念。

    「他喜歡她？」

    小煜深吸一口氣，好似用盡所有的決心來說這句話：「我絕不會把meimei讓
給他的！」

    「你以前那樣對她……」丁邵青認為以他對她的殘忍，要挽回她恐怕很難。

    「我會用盡一生來補償她的！」他的眼神滿是希望和哀傷。

    丁邵青同情地看他一眼。「你當初實在不應該那麼折磨她的。」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得回她！」他眼裡含著深沉的堅決。

    「小煜，愛一個人不光是言語上的承諾，也要在心靈上對她有信心，沒有信
心，說什麼山盟海誓都沒用！」丁邵青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會努力讓她重新接受我的！」他凝望著夜幕低語。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丁邵青不禁要膜拜愛情的力量了，但卻也為郭潔
依是否會不計前嫌地重新回到他身邊，而感到憂心。

    「我明天就去找她。」

    「如果她不想見你呢？」

    剎那間，他的拳頭迅速握緊，眼裡的光芒更深沉。「我會盡一切努力讓她重
新回到我身邊。」

    商場上向來呼風喚雨，在情場上亦是無往不利的小煜，第一次對一個女子
如此一往情深，莫非是上蒼巧妙的安排？丁邵青望了眼星光閃爍的浩瀚宇宙。

    「若meimei執拗不肯跟你走，你打算怎麼辦？」丁邵青想知道性情一向高深莫
測的商業巨人將如何處理他向來不屑一顧的愛情。

    「強行帶她進教堂！」他面色堅決。

    「這樣子霸王硬上弓，你不怕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丁邵青嘲解道。

    「誰在乎呢？！」

    丁邵青邊開車邊睨視他視死如歸的表情，然後縱聲大笑。「的確，誰在乎呢？！」

    他朗朗的笑聲飄蕩在這寬闊的大道上，使孤絕寂寥的荒原，頓時變成充滿希
望的光明之路。

    「meimei，我送你一樣東西。」喬伊在燈光浪漫的餐廳裡，歡喜地送上一個精
致盒子。

    接過禮物，meimei心神恍惚地對他微笑，但蒼白的面容卻沒有一絲喜悅。

    「打開來看看。」喬伊溫柔地催促她。

    事實上，meimei早已猜得出那盒中裝的是什麼，可是她卻不想打開它，只因
她心底還嵌著小煜的俊容，以及晃蕩著對他的另一種莫名的期待。

    「你不舒服，是不是？」喬伊關心地問她。

    她想哭，但是眼前的一切又令地不敢掉下一顆淚，深怕傷害一直對她呵護備
至、溫柔至極的喬伊。

    「我沒有。」她擠出一絲笑容。

    「那快打開我送你的東西。」他目光閃閃，柔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