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三口脑子有问题……

　　「喏，拿去吧。」

　　一大把钞票被塞进手里，只觉得那些钱烫手，但这是他迫切需要的东西……他收拢满是污渍的双手，把钞票握在掌心，很有骨气的朝他们一家三口发下豪语——

　　「我叫卡尔，这笔钱我一定会还！」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楊奇煜作梦也想不到，那个卡尔会是这种出身，一个在观光区靠行窃维生的扒手。

　　「他是怎么离开那圈子，来到瑞士的？」

　　meimei笑着回答，「我爸这人就是太无聊，对什么事情都好奇，吩咐我妈带我回饭店，就跑去跟踪卡头，他看见卡尔捧着钱到一家诊所，跪求医生出诊，但是却被冷漠的拒绝，我爸爸于心不忍就帮他，才知道他偷钱是为了救一个把他养大的老游民，可惜那位游民年纪大了，病得太重，等到医生到时早已气绝多时。

　　「后来我爸把卡尔绑回饭店——是真的，他是被绑回来的！我爸爸根本驯服不了他，后来多亏了我妈，她一直是个温柔似水的人，她不在乎卡尔身上有多脏，抱紧他，就这样把卡尔驯服了。

　　「我妈妈身体不好，爸爸不愿冒险让她再生第二胎，所以只有我一个孩子，爸爸问我要不要一个好玩的哥哥，我说好，卡尔就跟着我们回瑞士了。

　　「卡尔是抱着报恩的心情在我们家住下，他不愿意被我们收养，只愿意当我的随扈，我父母骤逝时，我十岁，他十八，他可能突然惊觉我的处境有多危险——一个上亿遗产继承人，于是把我托付给爱莉，一人回到法国。」说到这，她顿了顿，想着该不该把实情告诉他。

　　「回法国？」楊奇煜狐疑的挑眉。

　　「嗯。」meimei点头，想想还是告诉他，知道他不是个多嘴的人。「为了我，他放弃日内瓦大学，进入法国佣兵学校——他为了保护我，成为一名佣兵。」所以为什么卡尔说会把楊奇煜碎尸万段弃尸大海，她一点也不怀疑。

　　「为了你当佣兵？」好大的牺牲啊！楊奇煜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讪笑道：「你们这么为彼此着想，怎么不干脆在一起算了。」

　　meimei以为他在开玩笑，没听出他语气中的酸意。

　　「如果卡尔喜欢女人的话，说不定我会逼他娶我。」她也半开玩笑的回答。「看在我爸妈的面子上，他应该会答应才是。」

　　「哈……」楊奇煜发自丹田的嗤笑一声。

　　咦？等等，不对。

　　「如果卡尔喜欢女人的话——」他像九官鸟重复，「他是同性恋？」

　　「卡尔虽然总以随扈自居，但我却把他当成家人，你不能对我的家人态度和缓一点吗？」meimei迳自说，没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万千。

　　「老天，原来他喜欢男人，哈哈哈。」得到这个消息他不禁松了口气。「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离婚后就马上找到备胎，还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meimei对卡尔这么没防备，因为长时间的相处，以及对彼此的感倩是亲情，而非爱情！

　　原来他误会，白喝了几缸醋。

　　如释重负的楊奇煜一时想得太开心，没发现meimei变了脸色。

　　「你以为我跟你离婚，是因为我找到了比你更好的男人，毫不留恋的把你甩了？你自大的男性尊严受到创伤，所以这么没风度！」meimei语气轻柔，但表情却是冷冷的不带感情。「楊奇煜！你竟然把我想成……这种女人！」她难能可贵的吼。

　　她很少生气的，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meimei大动肝火，但是楊奇煜这种污辱人的想法实在羞辱她的人格，也羞辱她对他的一片真心！

　　他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开口提离婚的吗？他不知道她有多痛苦吗？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meimei痛心地指控，「你甚至是我第一个男人……」

　　比起当初她提离婚时，他那满不在乎的冷漠回应、像是应付公事的态度，他这种想法更让她难受！

　　meimei的指控让楊奇煜顿时醒悟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形于色的怒气，那指控忿怒的眼神，让他手足无措，却无从反驳。

　　他确实动了这个念头，想着meimei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投进别的男人怀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可那是因为他对她有情，所以嫉妒……

　　解释也没用，他又一次伤了meimei的心，他自责的想痛扁自己一顿。

　　「你羞辱我就算了！你把怒气发泄到卡尔身上，楊奇煜！你可以再恶劣一点！」meimei简直气疯了。

　　「meimei我……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歉。

　　他的道歉，她不领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哀莫大于心死地翩然离去，再也没有话跟他说了。

　　没有阻止她离开，他知道说再多也是惘然，meimei不会原谅他的误解。

　　卡尔走进书房，背过身将门阖上，落锁。

　　楊奇煜知道是谁摸了进来，以一个佣兵的身手，要是卡尔想，他可以无声无息的近他身，在三秒钟内扼断他颈子，让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颓丧的站起身，楊奇煜扭扭脖子，他需要振奋人心的当头棒喝。

　　「卡尔，帮个忙。」

　　卡头挑了挑眉。「唔？」

　　「揍我。」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那有什么问题？」卡尔笑得阳光爽朗，按压着十指关节，发出卡啦卡啦，富有节奏的声响。

　　他正愁没机会揍楊奇煜，既然他提供自己一个练拳的机会，还不会被meimei责怪，他当然欣然同意。

　　卡尔猝不及防出拳，楊奇煜被一拳打得踉跄，差点站不住脚，嘴里尝到腥甜气息，知道他被揍得咬破口腔内膜。

　　「姓楊的，你给我听清楚，要是有第三次——你让meimei伤心第三次，我绝对会把你碎尸万段，你可以挑战看看我容忍的极限在哪里。」卡头笑着撂狠话。

　　「只有一拳吗？」楊奇煜觉得他废话太多，抹掉嘴角的血渍挑衅道。「这么容易？」不够，不够振奋人心，他需要人再揍他几拳。

　　「你想太多了。」卡尔不免有些欣赏他的傲气，知道他身份后还敢挑衅的人不多。「刚那一拳是帮meimei她老爸揍的。」话说到这停顿，卡尔又趁他未有心理准备时，击出比刚才更重的一拳。

　　看着他承受不住重击踉跄地跌坐在地上，卡尔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一拳才是我的。」

　　　　

第六章

　　气氛不一样了，meimei虽然没把楊奇煜赶出门，但明显的态度不同，不再热络的与他谈笑，她有礼生疏的和前夫保持距离。

　　连笑都浅浅的，笑不露齿。

　　可他却厚着脸皮，不把她明显降温的态度看在眼底，更积极的讨好meimei，一些以前不愿屈就做的事情，现在却为她做得很开心。

　　「meimei，虾壳剥好了，来，你不是喜欢吃海鲜吗？」楊奇煜将一小盘剥好壳的虾肉摆在她面前，殷勤的讨她欢心。

　　今天晚餐爱莉做了海鲜大餐，还烫了一盘新鲜肥美的虾。

　　过去吃这种麻烦的海鲜料理，都是meimei体贴的把虾壳剥好，放到楊奇煜的盘子里，把他服侍得像个大爷，但如今风水轮流转，楊奇煜为了讨好meimei，竟然做他最讨厌的事情——剥壳机。

　　「谢谢你，但别人摸过的食物，我不吃。」她浅笑拒绝，不把他的好意放在眼底，但却接受卡尔替她剥好的虾，笑着朝他说谢谢。

　　根本就是在给他难堪，但楊奇煜不生气，再接再厉。

　　她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一张脸被揍得鼻青脸肿，想也知道是卡尔动的手，她质问过卡尔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他想被揍，我缺个沙包，何乐不为？」卡尔咧开嘴笑，痞痞的回答。

　　可在面对他的时候，她压抑自己的心疼不舍，不让楊奇煜发现她内心的动摇。

　　她气还没消呢！

　　楊奇煜猛朝妹妹和好友打Pass，要他们帮忙说好话，这两个人只会别过头去当作没看到，然后暗地讪讪耻笑他。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之下过了几天，卡尔因工作得离开了，离开前他不忘朝楊奇煜抛去一记警告的眼神    。

　　楊奇煜以为他的磨难在卡尔离开后会告个段落，想不到更大的难题紧接着来！

　　一个穿着藏青色儒衫的清瘦老者，在卡尔离开后造访日内瓦，那一天外头飘着雪，老人家进屋子时肩膀上还有雪花。

　　「叔公？你怎么来了？！」meimei惊讶的看着大老远从台湾跑到瑞士的老人家，反应是立即的，她走向玄关亲自接待，将郭家大当家郭荣给扶进客厅沙发坐下。

　　请爱莉送来热茶、热毛巾，再添柴火进壁炉里，让室内更加暖和。

　　「怎么，不欢迎我这老头子？」八十多岁身体仍硬朗，眼神炯亮的郭荣中气十足地喊着，一点也看不出他刚经过长途飞行。

　　「怎么会呢？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您呀。」

　　「免了免了。」郭荣烦躁地挥了挥手。「这点路我还受得住，你们这些小辈就是爱操心。」

　　「所以叔公是瞒着大伯他们偷溜的？」meimei故作恍然大悟地开长辈玩笑。

　　「哈哈哈哈——没错。」老人家的笑声浑厚，中气十足。「倩倩那丫头回台湾告了你一状——」老人家刺探的眼光探向meimei，只见她大气不喘，一脸的平静，不禁暗暗欣喜。「你啊，长得像你妈妈，精明的一面却像你爸，你那些堂哥们都不及你一半。」

　　「叔公，您又说这种话了。」meimei叹息。

　　「就是没什么事业心，可惜。」郭荣大叹可惜。

　　「您不会没事大老远跑这一趟，叔公，您是想……」她沉吟着。

　　郭荣故意做做样子，手上的龙头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敲。

　　「你这丫头消失半年，也不想想长辈会担心！没消没息的，我还得拖着这把老骨头来看看你！」

　　「叔公，您真的不知道我去哪？没派人跟着我？您说话可要凭良心啊。」她才没这么容易被老人家唬住。「我的一举一动何时瞒过你眼皮底下？」

　　郭荣皱眉看着疼爱的侄孙女。「要是你在感情上能这么精明，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叔公……」meimei被打败了。

　　她可以跟郭家大家长高来高去，玩些手段心机让老人家乐和乐和，但是提到感情，她就无力招架。

　　「别说这个了！」

　　「好，那把楊家那小子给我叫出来，我有话要问他。」郭荣耍起老人脾性。

　　「叔公！您别刁难人家！」meimei直觉老人家大老远来瑞士，是为了要找楊奇煜麻烦。

　　尽管她对他有那么点不开心，但仍是关心、保护他的。

　　郭荣冷哼一声，朝她瞪眼。「怎么？！你心疼啦？舍不得啊？」

　　「不是啦……」meimei拿老人家的任性没辙，也可以说是无力招架老人家的凌厉攻势。

　　「那就把楊奇煜给我叫出来！」

　　「那你答应我不可以刁难他哦。」她讨价还价。

　　郭荣不禁瞪眼，然后失笑。「只有你这丫头有胆识跟我讨价还价，还是为了个男人。放心，叔公我不会对个后生小辈刁难。叫他到书房来见我，你别来偷听啊！meimei。」

　　是吗？真的不会刁难？

　　她不禁怀疑地再看叔公两眼，最后还是听话的去找楊奇煜，不敢违逆老人家的意思。

　　当楊奇煜从meimei口中得知，郭家那位位高权重，掌管庞大郭氏产业的商场前辈，此刻就在书房等他时，他大感错愕。

　　「你自己小心点，我叔公很难对付的。」还是在生他的气，但她不忍他面对叔公所承受的压力——那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没有多少人能在郭荣凌人的气势之下挺直腰杆说话。

　　「长辈见晚辈，给几个忠告意见，没什么的。」他虽然是这么说啦，但也知道郭荣见他所为何事。

　他故作轻松地走向书房，但心里却是战战兢兢的。

　　书房门虚掩，知道这是老人家故意的，他无声地走进书房将门关上，转过身去面对郭荣那恐怖的气势。

　　他老人家就坐在书桌后头，看着桌上meimei未看完的书，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没理会楊奇煜，迳自沉浸在书中世界。

　　他不敢出声打扰，也不敢先行坐下，那样很没礼貌，于是直挺挺的站在书桌前，等待老人家的垂青。

　　气氛很凝重，令他倍感压力，想起多年前初次拜访这位老者时，他有多么的惶惶不安，他紧张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他也就是在当时撞见刚学成归国的meimei……

　　半个小时后，郭荣总算放下看了一半的书，把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拿下来，掀起衣角努力擦拭。

　　「你倒是沉稳不少，五年多前你还是个说话结结巴巴的落魄小子。」

　　「叔公。」楊奇煜恭恭谨谨地喊了一声。

　　「免了！我没这福气有你这晚辈！」郭荣不给面子的挥挥手。「都跟meimei离婚了，何需纠缠个没完？」

　　他防备地小心挑话说。「我们现在是朋友。」

　　「你这话骗meimei那死心眼的丫头倒还可以，想骗我？」郭荣冷哼一声。「你还太嫩了。」

　　「叔公教训得是。」他也是这么想，果然，自己的目的早被看透了。

　　「免免免！我不是你叔公！老人家我受不起！」郭荣被他左一句叔公、右一句叔公给气得吹胡子瞪眼。

　　拍小煜很想笑，但他不敢。

　　「这些年来你倒像出柙猛虎，干得有声有色。」也越来越不怕他了，就跟meimei那精得像鬼的丫头一样。

　　「都赖meimei帮忙。」他谦虚不敢居功。

　　「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懒得跟你玩儿！楊家小子，你是哪种人瞒不了我的眼，你来这里想做什么，我也一清二楚！我先警告你，你最好别玩弄meimei，我可不会又一次看在meimei的面子上对你手下留情！下次绝对拆了你的台。」

　　「那也要meimei肯啊，叔公。」他不想让老人家太得意，凉凉的见招拆招。

　　郭荣被气到了，但又不免激赏。「你倒是清楚meimei对你还有情啊！」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您也知道，男人什么都能丢，就面子不能不要。」楊奇煜笑嘻嘻地道：「重新追回meimei够辛苦了，我可不想再离一次婚。」

　　「我有要让meimei再嫁给你一次吗？」郭荣不想让他太好过。

　　「只要meimei肯就行了。」小煜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底。「就跟当年一样。」

　　郭荣瞪突了眼，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变了个人的楊奇煜，这小子以前可严肃了，说一不二的死硬脾气，第一次站在他面前做简报的时候脚还会发抖。

　　「meimei怎么不选莊家小子，反而选你呢？」百思不得其解。「要是meimei狠下心，『不夜城』早是郭家囊中物，哪轮得到你们楊家鲤跃龙门？」

　　「敖犬？」他觉得这个姓氏实在有够熟悉。

　　郭荣长长叹了口气。「当年你来找我谈投资，我拒绝你不是因为没钱赚的生意我不做，而是知道这笔生意稳赚不赔，你需要的那块地，我属意让meimei继承，结合益利金控的资金一举抢下『不夜城』的主导权——啊呀，你不知道啊？」老人家露出顽童般的笑，故意挑话刺激楊奇煜。「当年我替meimei安排的对象，是你的死党莊濠全啊！我本来属意把他们两人凑一对呢！」

　　不想正中郭荣下怀动怒，但他还是很不是滋味。

　　莊濠全跟meimei……老天！他连这种陈年老醋都可以吃！真是够了。

　　「说这些都没用，meimei选了我。」楊奇煜刻意一笔带过。「还把你属意的乘龙快婿延揽进『不夜城』当最大的金主，未来还是我妹婿。」

　　「啧，没道理所有好事都被你占尽！喂，臭小子，你对我们家meimei是认真的？」老人家对meimei的关心，比什么都重要。

　　「叔公，我刚才说过了，男人就是不能没面子，我都大老远跑来重新追meimei，要是追不到，我会成为商场上的笑柄，而我嘛，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若叔公您想在台湾常常见到meimei三不五时去找您抬杠聊天、生个小娃娃给您玩玩，那您应该帮我，而不是扯我后腿。」

　　郭荣这戎马一生的商场老将，被说动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那两个电灯泡我就拎回台湾，你给我加紧脚步，把meimei带回台湾，听见没？」

　　楊奇煜心里大喊Yes，嘴里却恭谨地说：「是。」

　　「叔公，我一直有个疑问，meimei并不是本家嫡系——您的嫡亲孙女，为什么您却百般疼爱她？」

　　郭荣叹息，缓缓道：「说对meimei疼宠，不如说是亏欠吧！这都要怪郭家太过庞大，子孙生养众多，成材的却没几个，meimei那一房人丁单薄，一脉单传，到了meimei这一代就断了，我原本属意胜弘——就是meimei的父亲接我的位置，消息意外传了出去，害他们夫妻因此丧命。」

　　楊奇煜皱眉。「他们不是死于空难吗？」

　　「那是对外说法，他们夫妻还未搭上那班飞机，在路上就被射杀身亡，原本该同行的meimei因为高烧不止被留在瑞士，这才逃过一劫。

　　「你别跟meimei提起这件事，他们夫妻被杀身亡的消息是我压了下来，正好飞机失事名单出现他们夫妻的名字，就这么将错就错，让meimei误以为她父母死于空难意外……meimei不说，我想她也应该知情，只是不说出口而已，他们这一家三口，是被我连累了……」

　　郭荣叹息，又道：「当年meimei说为了嫁你，她愿意放弃继承权，不跟她堂兄弟们竞争，你说，我还能怎办？你这小子，到底上辈子烧了什么好香？」

　　楊奇煜吃惊得无法再多说一个字。

　　为了嫁给他，她竟然放弃继承权，放弃郭家惊人的财富！那人人急欲得手的位置。

　　「你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meimei情愿不要郭家人人争夺的财产，只要嫁给你？」

　　楊奇煜苦笑。「这一点，我比您更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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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叔公跟你说什么？他没刁难你吧？」

　　　「没。」楊奇煜抬头看着天花板回答，「就聊聊而已。」

　　「是吗？」meimei狐疑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往他的左手臂用力一抓，引起他的痛呼。「你被揍了。」她同情地叹道。

　　楊奇煜苦笑，算是默认了。心想着他怎么老是被揍啊？

　　先是卡尔那有力得近乎致命的狠拳，接着旧伤未愈，新伤又添，郭荣这老人家年纪虽然一大把了，但力气可不小，把话讲完就拿着拐杖狠狠抽他！

　　天晓得自从他上高中后就没有被揍过了！长到三十来岁还被长辈痛打，这一切都只能说他该打吧！

　　「你不跟敖犬和大牙一起回去吗？」meimei问，语气是疏离冷淡的。

　　「我打扰到你了？」他反问。「你不欢迎我留下来？」

　　当然不希望你留在这里继续影响我的心情！

　　「怎么会呢？」meimei浅笑。「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转身，翩然离去。

　　「哥——」大牙鼓着腮帮子飘了过来。「叔公好恐怖哦！逼人家回台湾……恶势力！」她好戏还没看够呢。

　　和郭荣恳谈完，他老人家一出书房就行动力十足的一声令下，把两个凑热闹的家伙赶回台湾。

　　「也好，你这颗电灯泡太亮了。」大快人心，再也没有人耻笑他了，他可以放胆，更加不要脸加厚脸皮的去追求meimei，反正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看到！

　　「嗄？哥，你在开玩笑啊？我没听错吧？」大牙掏掏耳朵。

　　「你快去准备行李吧！要是回台湾后发现你把工作搞砸了，小心我会揍扁你的屁股。」

　　转头看见敖犬在一旁跟meimei喝红酒，想着他们两人感情向来不错，而且又想到郭荣那老家伙说，长辈们原本属意把他们凑成一对，他心里就不舒服，有些话他想跟敖犬说清楚。

　　「诶，哥，等一下啦！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大牙拉住哥哥的手臂，走到一旁去咬耳朵。「跟嫂有关，你听一下嘛。」

　　听到跟meimei有关系，楊奇煜就任凭妹妹拖着走到边边讲悄悄话。

　　「嫂好奇怪哦，她最近一直听i-Pod，走到哪里听到哪里。」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MP3很流行啊！」楊奇煜想到是卡尔送来的那个i-Podnano，依稀记得被卡尔笑称是meimei的「精神粮食」。

　　「可是嫂从来不听音乐啊！」她咕哝道。「还很宝贝，神秘兮兮的，我好奇想听一下都不行！」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摸摸妹妹的头叹道：「我知道你对meimei很关心，但你想太多了。」

　　「但是嫂嫂会听i-Pod听到睡着，有时候我还发现她会边听边哭，然后哭着睡着。哥，你说这没什么大不了？」大牙表情流露着担心。「嫂从来不哭的，但是她真的掉眼泪了，我有问她为什么难过，她都不告诉我，坚持说她没有哭着睡着，是我看错了！我明明就跟她一起睡，怎么可能会看错？！」

　　在他印象中，meimei也不曾掉眼泪！

　　事有蹊跷，那台i-Pod里存放的，到底是什么歌曲？

　　「别担心，我会留意。」他拍拍妹妹脸颊。「帮我找敖犬过来，我有事要跟他说。」

　　「噢。」大牙不疑有他，把男友拖到兄长面前后迳自离开，换她去缠着meimei说话。

　　「干么？」莊濠全吊儿郎当的，手里拿着酒杯，一副轻佻又玩世不恭的痞子样。

　　楊奇煜再三评量，还是觉得这家伙配不上他宝贝妹妹，也配不上meimei！

　　对，他很在意那件事情，敖犬是meimei的对象？那他对meimei是什么心态？

　　「你跟meimei认识多久了？」他冲口而出。

　　「噗哧——」莊濠全被红酒呛到，差点全部吐出来，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从你这口气我就知道，郭家老头告诉你，我曾经跟meimei被送作堆，是吧？」

　　「大牙知道吗？」楊奇煜没办法像他一样不正经。

　　「知道啊。」莊濠全享受的喝了口红酒，赞叹meimei的藏酒之棒。「meimei还告诉过大牙，如果你没出现，她的对象就是我。」

　　「什么？！」他没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我跟meimei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大约她十岁时吧，就是她父母过世后。每年我们都会见个两三次面，她是个沉默不多话的小妹妹，我是玩世不恭又爱乱开玩笑的男孩，她可能把我当成有趣的动物吧！说真的，跟meimei认识这么多年，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从来都没搞懂过！就连被她算计了也到最后一刻才知道……」

　　meimei做事有计划，喜怒不形于色，习惯放长线钓大鱼，连好友都不惜抓来利用。

　　「你被meimei算计？」楊奇煜吃惊。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捧着大把钞票到你面前，抱你大腿主动要投资？」莊濠全笑睨他一眼。「是meimei说服我的，老实说我投资下去的钱，绝对可以再盖另一座『不夜城』，而且我还傻傻的照顾你妹，把大牙教成厉害的商场女强人。你难道忘了，当初是meimei提议要把大牙摆到我身边学习的，那时你还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是啊！他对meimei怒吼，指责她的多管闲事，而她却没动怒，一迳的温柔优雅，对他分析利害得失，然后他就这么被说服了，放任大牙到狼窟。

　　说服他她向来有一套。

　　「我常常笑meimei对你的一心一意实在过了头，你太死脑筋，多亏有meimei帮你，她做事情比你狠快太多了。」莊濠全把酒话当年。「你这人又很妙，看起来不讲情份，但其实比任何人都还要重情，总会心软。meimei跟你相反，她看起来好说话，可却比任何人都狠。」

　　「meimei？」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甜笑面对他的女人。「狠？」

　　「我跟meimei有话聊，不是因为长辈们想把我们凑成对，而是我们有类似的成长环境，我们都必须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而且为了达到目的，任何手段都使得出来，我跟她不同的是她放弃继承权，而我一直沉醉在权力欲望里；她出身名正言顺，而我是庶出私生子。」

　　「你说meimei跟你是同一种人？」楊奇煜摇摇头。「我不信。」

　　「噗，小煜，你以为你是怎么爬上今天的位置？」莊濠全忍不住喷笑，笑好友的天真和后知后觉。「我加入『不夜城』是为了递补退出银行团的缺，当时并不是所有股东都支持你的决定，甚至想踢你出局。你应该记得，那些反对你的股东们后来一一垮台，债台高筑，不得已贱价抛售股权，是为了什么？」

　「丑闻。」楊奇煜当然记得几年前的风风雨雨，幸亏meimei为他找来志同道合的合作夥伴，才有今天的「不夜城」。

　　「那些丑闻是meimei雇用私家侦探挖出来的，她为了巩固你的位置，私下帮你铲除异己。眼睛不用瞪那么大！要是我也会用这种手段，我跟meimei是同一种人。」莊濠全说完，也把红酒给喝光了。「会说这些，主要这是告诉你，不相信我，你也得相信什么都愿意帮你做的meimei，我跟meimei是朋友，往后也只会是朋友。」

　　莊濠全了然一笑，他知道楊奇煜在意的是什么。

　　看见好友坦荡的眼神，觉得羞愧难当。他竟然怀疑敖犬和meimei？

　　「抱歉。」他闷声道歉。

　　莊濠全点点头，笑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你还是快点把meimei带回台湾吧！」

　　「我很想，可目前有些疑点我尚未厘清。」楊奇煜皱眉。

　　「什么疑点？」

　　「为什么是我？」他百思不得其解，「meimei为什么会嫁给见面不到三次的我？她怎么爱上我的？我一直认为……嫁给我不过是她的游戏，是对我的羞辱……」

　　「这你问本人就好啦。」莊濠全凉凉地道。

　　楊奇煜白了他一眼。「有这么容易就好了，meimei最近跟我说话都在打马虎眼。」

　　莊濠全顿时灵光一闪，邪笑的搭着好友肩膀。「有个方法可以教给你，让meimei说真话很简单的。」

　　「哦？」什么好方法？

　　「喂她酒。」莊濠全嘿嘿宜笑。「meimei酒量不好，大概两杯红酒就醉了，所以她很节制，从来不喝超过一杯！她这人酒量差但酒品不错，只不过会酒后吐真言，有问有答，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而且醒来完全不知道前一晚发生什么事！」

　　楊奇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这才想起他们去滑雪那晚的事。

　　「她胃不好……但两杯应该没关系……」他认真思考灌meimei喝酒的可能性。

　　「加油！」莊濠全大笑拍他肩膀，以示鼓励。

第七章

　　今年冬天的访客特别多，来得突然也走得匆忙。

　　所有人都走了，整栋房子里只留下meimei和楊奇煜，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要开口说什么。

　　才知道原来其他人的存在等于是她的强心剂，帮助她在楊奇煜面前，能够不再想起过去。

　　可现在又狠不下心肠赶他走……

　　「楊先生，请你帮我个忙。」保母兼厨娘爱莉来到客厅，握着楊奇煜手臂直接扯他进厨房。

　　而蜷缩在壁炉旁边看书的meimei，没有抬头看他们，i-Pod的耳机塞进耳朵里，把音量开到最大。

　　楊奇煜无法敌过爱莉的力道，爱莉是个高头大马的典型西方人，只矮他半个头，体重多他一倍，力气也比他大，他根本无法挣脱。

　　「你不会想在这里待到圣诞节吧？」直到厨房，她才肯放开他。

　　「唔。」楊奇煜轻应一声，叹道：「这里太冷了，我怕meimei受不了瑞士的冬天。」

　　她好笑地挑眉。「你的意思是？」

　　「我个人比较属意带她回四季如春的台湾。」他笑说。

　　「你是来追回我们家小姐的。」爱莉慈祥的胖胖脸上，已经没有他刚来时的晚娘面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meimei的一片心意。」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是个混球。」楊奇煜半开玩笑。

　　「你不是吗？」她犀利地反问。

　　他无法否认。

　　「爱莉，你看着meimei长大，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让她相信我？」他是真的无计可施，才向她求救。

　　追求女性跟追求前妻，是两个不同层次啊！

　　「她相信你啊。」爱莉愉快的回答。「不过在爱情上，她不会再触碰了，尽管她对你有情。」

　　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meimei有多放不下他，对他有多宽容。

　　「尽管我对她也有同等的爱？」楊奇煜不想这样就断了彼此的情份。

　　爱啊……从一个刚愎自用的男人口中听见这个字眼，爱莉不禁笑了。

　　这小子很认真哪！

　　「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爱莉笑着说。「以前都是meimei为你付出，现在该是你表现诚意的时候了。」

　　「爱莉，你的意思是？」

　　「明天我会跟meimei请几天假，到苏伊士看我儿子，这几天家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了。」

　　楊奇煜闻言不禁笑了，感激的给她一个大拥抱。

　　「爱莉，谢谢你帮我制造机会，我该如何感谢你？」

　　「不要再让meimei逃回来疗伤，这就是感谢我的方式。」

　　相对于他的欣喜，当听见这个消息时，meimei显得惶惶不安。

　　「爱莉，你要……丢下我？」她躲在房间里，不愿出房门，怕看见楊奇煜。

　　「你不是说要面对他的吗？」爱莉笑着鼓励。「你会熬过去的，你是郭婕祈啊！我离开这几天你好好面对他，你总不能一辈子逃避，不是吗？」

　　「爱莉，我后悔了。」想到要跟他独处，她整个人都慌了。「你把他赶出去……」

　　「你确定要我这么做？」爱莉望着她的眼，从她眼中读到心慌意乱，还有深深的眷恋。「你舍不得的。」笑着捏捏她的脸，爱莉提起行里离去。

　　照料生活起居的爱莉走了，而又还非常狠心的没有添购新的食材，连咖啡豆也没买。

　　「爱莉这么狠心？」楊奇煜站在厨房，看meimei翻箱倒柜的找寻可用的食材，却只在橱柜里翻到速食面条。

　　「叫外卖吧。」他叹道。还能怎办呢？「或者去外头吃？」

　　虽然他这么说，可meimei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他不爱吃外食，以前不管加班到多晚，他一定会回家吃宵夜。

　　而且还很挑嘴，不是随便吃吃就好，她总会为他熬碗他爱吃的鲍鱼粥，或者下一碗他爱吃的三鲜面。

　　「我真没用……」meimei小小声的暗骂自己，分开这么久，她还记得他的喜好，这样怎么行？！

　　可尽管心里骂自己几百次，但她脑子里想的仍是他，来瑞士大半个月，每天都吃欧式料理，起司、奶油白酱、德国香肠、马铃薯、巧克力……楊奇煜很传统，爱吃中式料理，尽管爱莉厨艺精湛，吃这么多天他也该腻了吧。

　　「我去超市买东西。」她决定亲自去采买。

　　「我跟你去。」楊奇煜眼一亮，立刻逮到这个好机会。

　　meimei傻了眼，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你？」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楊家少爷，怎么可能跟她去超市？他那么大男人！

　　「你总需要个人帮忙吧。」他朗笑道：「在你这叨扰这么久，出点力帮忙是应该的。」

　　「哦……」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只能点头。「如果不嫌麻烦，那就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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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怎么形容她一整天的震惊？

　　「你……你究竟是谁？」meimei忍不住问。「你干么这样子？」她瞪着把袖子卷起来，准备要帮她忙的楊奇煜。

　　她今天一整天的心情就像在坐云霄飞车，只因楊奇煜做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陪她上超市，推着推车走在她身旁，陪她一同闲逛，像个居家好男人。

　他们买了一堆食材，下车时他体贴的将纸袋抱进厨房。

　　现在到了她下厨做饭的时候，才刚围好围裙，就看见他站在一旁，一副准备大显身手的模样。

　　他突如其来的反常举止一个接一个，让她根本就没有消化的空间。

　　「我怎样？」楊奇煜忍不住为她那可爱的问法大笑。

　　「你进厨房做什么？」meimei右手拿刀，左手拿高丽菜，正在切菜的她一脸的惊讶。「你从来不进厨房的！」

　　「从现在开始，我会进厨房帮忙。」他说这话时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

　　「你、你……你以前不会这么体贴……」

　　「别提以前了，现在我想体贴你。」他直视她的眼，真诚地道。

　　她被吓坏了！她从来没看过他这一面，一时无法反应，脑袋打结，手上的刀不小心切到手指。

　　楊奇煜反应是立即的，他根本想也没想，低头含住，吮干她指尖的血迹。

　　一股酥麻从指尖传到四肢百骸，meimei忍不住发出呻吟。

　　「别……」她觉得很羞耻，她竟然会有快感！慌忙抽回手。

　　她那声娇媚的呻吟可没有逃过楊奇煜的耳朵，沉寂已久的欲望突然觉醒。跟meimei结婚以来，他只有她一个女人，离婚后他却突然失去了对性的渴望。

　　meimei嫁给他时才十九岁，却己散发成熟女人的风韵，原本不想碰她的，但第一次吻她时觉得她很清新，羞涩的反应满足他的大男人心态，她没有拒绝，而他缺个床伴，所以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他是meimei的第一个男人，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求欢，让他身心获得极大的满足，他欲望强烈，却在离婚后当了半年的和尚。

　　这半年来不是没有女人投怀送抱，可他就是完全提不起兴趣。如今想要她的冲动这么强烈，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他要的人只有meimei，他的身心，早在不知不觉间成为她的俘虏。

　　「急救箱在客厅？」他压低声音。「我去帮你拿个OK绷。」藉机离开厨房，他怕控制不了自己，直接在厨房要她。

　　厨房、围裙、流理台，引人遐想的空间太大了！

　　没人提起刚才发生的插曲，怕说破了，两人之间那微妙的连系就会瓦解。

　　还不是时候。

　　半个小时后，楊奇煜感动的看着桌上那一锅他熟悉的中式汤面，一连吃了两大碗才满足的瘫在椅子上。

　　「老天，我好怀念这个味道。」

　　「果然没错。」meimei微微一笑，坐在餐桌的那一端，秀气的吃着面条。「我想你应该吃腻了，会想吃点台湾菜。」

　　「你厨艺不错，跟爱莉学的？」他随口一问，「爱莉不会做中菜吧？」要是她会，他来这一阵子怎么从来没吃过？

　　meimei淡淡地回答，「结婚后自然而然就会了。」

　　楊奇煜心念一动。「是为了我？」

　　「你不爱外食。」简单一句话，道尽了她对他的用心。

　　一个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为了他学做他爱吃的菜，满足他挑剔的嘴，不假他人之手，而她却从来不提自己为他做了多少……

　　「你辛苦煮这顿晚餐，那就让我收拾吧。」楊奇煜爽快地道。「我洗碗。」

　　meimei一楞，这一次她被吓得不轻。

　　他向来是吃饱喝足就把碗一丢，摆在餐桌上不收拾，可现在竟说要洗碗，这不是楊奇煜会做的事情！

　　「这不是你会做的事情，你不是这么居家体贴的男人，你……」

　　「我想体贴你。」他笑着说。「讨好你。」

　　她觉得自己真是笨得可以了，什么事情碰上他，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怎么到现在才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感情？他做的一切，包括他来到这里，到她面前，都是有企图的！

　　才不是什么朋友这么简单！她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做朋友需要做到像你这种地步吗？」她故作轻快地笑道，假装自己不受他影响。

　　楊奇煜莫测高深地挑了挑眉，勾起嘴角朝她微微一笑。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他这样子让她害怕，她无法猜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你到底想怎样？」她放下筷子，皱眉。

　　「meimei，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他盯着她看的眼神像就像盯着猎物的黑豹。

　　危险又窒命，透露着誓在必得的决心。

　　他开始撒网了，甜言蜜语那套他不行，温柔体贴那一套她当作没看见，那他只能用他习惯的方式。

　　meimei跟其他人不一样，她聪慧、精明，而且了解他，他只能用攻其不备这一招了，否则他得等到世界末日才能让meimei了解他的心意。

　　「你——什么时候回台湾？」她只想逃，逃离他的温柔体贴，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动摇。

　　「在达成目的之前，我不会走。」他捧起桌上的水杯啜饮。

　　先前她心软，加上也想见他，所以舍不得赶他走，现在他出忽意料之外的侵略，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吃饱了。」meimei的反应是丢下吃到一半的面，迅速离开餐厅。「就麻烦你收拾了，晚安。」

　　她几乎是逃难似的离开，这令他不觉莞尔。何时见过冷静的郭婕祈惊惶失措过？

　　「才刚吃完晚餐就睡？」他摇头失笑。「不，太早了，晚点再去找你。」他吹着口哨收拾桌上的餐具，站在流理台前笨拙的洗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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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房门上了锁。

　　楊奇煜手放在她房门门把上，头靠着门失笑。「是在防我？」

　　过去半个月以来，他谨守本份，住在西侧的房间，不曾越雷池一步到东侧来，就连大牙和敖犬来访，他也不曾逾矩。

　　但是——

　　伸手探向裤袋，他掏出一串钥匙，找出最大的那一把，插进锁孔里转动。

　　轻巧的卡一声，门被打开了。

　　「真像个采花大盗……」他忍不住笑，为自己现在的举动。

　　这串钥匙是爱莉离开前给他的，就摆在他房间门口的餐盘里，上头还有一张纸，告诉他meimei房间的方位，以及酒窖在哪里。

　　轻轻推开房门，柔和的灯光流泄，他无声地走进她房间。

　　房内是他熟悉的陈设，他们在台湾的卧房也是这种巴洛克风格，白底金边，奢华有如公主的房间。

　　他在中间那张四柱大床，看见蜷成一团睡着的meimei，她裸露的手臂探出被单，她的习惯没变，还是喜欢穿着丝缎材质的细肩带睡衣，他总爱把她的肩带拨开，贪看她美丽的锁骨，在上头留下细碎的吻……

　　她耳中塞着白色耳机，听歌听得睡着了。

　　但是眼角却带着泪，她哭了？哭着睡着？为什么？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难过？」他忍不住伸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是我吗？」

　　以为她会因为他的触碰惊醒，但她没有。

　　他惊诧地皱眉，眼一转看见床头柜上的药罐及水杯，拿起药罐一看，从英文药名得知是安眠药。

　　她睡得不好？得吃安眠药才能睡着？！

　　难以言喻的心痛令楊奇煜鼻酸。既然离开他会这么痛苦，为什么她还要跟他离婚呢？

　　连睡着眉头都是紧皱的，睡得这么熟了，手里还捏着i-Pod……

　　嫂嫂会听i-Pod听到睡着，有时候我还发现她会边听边哭，然后哭着睡着……

　　大牙回台湾前告诉他的话浮现，好奇心趋使他轻柔地扳开她手指，拿起那台i-Pod。

　　里头只有一个档案，一首叫「北极圈」的歌，不停的Repeat，连她睡着的现在仍在播放。

　　他拿起耳机塞进耳朵里，听见歌声清亮的女歌手唱着伤感的情歌——


　　　　今天    寂寞感觉忽然又出现

　　　　浮现    过去梦中的画面

　　　　哭泣    因为不想伪装悲伤那一面

　　　　当你头也不回离开北极圈

　　　　有谁能为我捡起了伤痛

　　　　撒向了海中能重新再来过……

　　　　我不要求什么    我只想不被打扰

　　　　把爱留在街角    就当你永远不会看到

　　　　记忆化作极光出现那一秒

　　　　我开始微笑    以后会努力过得很好


　　这首歌，就是她现在的心境吗？

　　他没看见她的爱，所以她一个人离开，不想被打扰？

　　歌词还提到北极和极光，难道她大老远跑去北极看极光，跟这首歌有关系？

　　Why？

　　怎么突然想去看极光？

　　让自己过得更好。

　　想起他刚来到瑞士时，他们去滑雪那夜她首次的酒后吐真言。

　　那时候的他不懂为什么看极光会让她过得更好，但现在他多少明白meimei的想法。

　　他坐在床沿，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她裸露的手臂、脸，凝望她的睡颜许久许久，倾注所有感情的吻，落在她微凉的唇。

　　「我不会把你的心留在那么冰冷的地方。」

第八章

　　「你找我喝酒？」meimei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你肯？」

　　不能怪她一脸怀疑，自从策马特滑雪之行因她胃痛而结束，他除了每天盯着她按时吃药之外，连她吃什么、喝什么还得经过他同意。

　　辛辣的，不准。

　　刺激性的，不准。

　　咖啡因，也不准。

　　就连小酌都不被允许，他还因为她的关系勒令敖犬和大牙不准喝红酒配起司，尤其是在她面前。

　　最让她痛苦的是得三餐正常吃，不准她晚餐没吃就上床睡觉，或者是早上起床只喝一杯牛奶打发早餐，非逼她吃正餐才肯善罢甘休。

　　「我看你最近胃病没再犯了，果然按时吃药和饮食控制有用。」楊奇煜从酒窖里拎了两瓶红酒，从厨房里切了一些起司，来到客厅壁炉旁，邀她一同小酌。

　　当然，其实他最大的目的是要灌醉她！

　　「一个人喝酒太无聊，所以找你陪我喝——不过你只能喝两杯。」先跟她约法三章，但是他灌她喝的绝对不会只有两杯。

　　「这是我家的酒耶！」meimei皱眉抱怨。「为什么我喝多少还要经过你同意？！」严重抗议。

　　「不得上诉，等你有个健康的胃再来跟我讨价还价。」

　　「暴君——」meimei小声咕哝着，可还是接过他递过来的红酒杯，满足的小口喝着。

　　「那你的意思是不想喝喽？」他作势要拿走她的酒杯。

　　「我要喝。」有总比没有好吧？

　　两人就坐在壁炉前的长毛地毯上，一口红酒一口起司的聊起天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胃病的？」他笑着说，先来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松懈她的戒心，等她开始醉了，再开始问重点。

　　「三、四年了。」她偏头想了想。「我精神容易紧张，工作又忙才饮食不正常，好在不是在台湾犯病。」她敛眉把最后一口酒喝光。「几年前来瑞士看大牙的时候发病的，在这里我才能静养，爱莉会照顾我。」再献出空酒杯递给他，示意再来一杯。

　　楊奇煜又浮现想把自己痛揍一顿的冲动。

　　「我太忽略你了。」她就在身边，而他却没发现她的异状？

　　而她还庆幸自己发病的时候是在瑞士，不是在他身边……

　　「你跟大牙感情很好。」他摸摸鼻子，找话题聊。「我很意外，比起你那些有血缘关系的堂姊，你对大牙的好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

　　「那是因为大牙很可爱啊。」转眼之间，她已经喝掉了一杯半的红酒，小脸酡红，醉态已现。

　　她快醉了。

　　楊奇煜微笑等待。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大牙的时候，是在我的生日舞会上，她戴着牙套，一直被人耻笑丑，她有点自卑，不太跟人说话，但是她在你面前会笑得很开心、很活泼，那种无防备的笑，让我好羡慕……我那时想，是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导出这么天真的女孩子？你那时候是莫可奈何的看着她，脸上满是宠溺……

　　「那是我对你们兄妹的第一印象，一对感情极好的兄妹，这在郭家很难能可贵的，我不只一次想，如果身边有个像你这样的人疼我、爱我，郭婕祈就不会是这么可悲、讨厌的人吧！」第二杯酒喝光了，她也醉了，眼神迷蒙，说出过去深理在心底的秘密。

　　楊奇煜怕她醉得不够彻底，咬牙再给她半杯。

　　「哦？那时你就对我们有印象了？我以为你不会注意我们。」那至少是八年前的往事了，楊家只是个小建商而己，他们兄妹自然打不进上流社会的社交圈。

　　「怎么可能？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才没让我在舞会上丢脸！」

　　有吗？他怎么不记得？

　　楊奇煜蹙眉细想，他不记得这段过去了。

　　「那天我MC来了。」她红着脸，眼神迷蒙的望着远方，记忆像是翻飞到过去。「我穿一件白色礼服，出场没多久你就走到我身旁来，站在我身后，拖着我离开舞会，那时候我好生气！觉得你是个登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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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什么？」从小娇生惯养，被当成公主捧的meimei，从来不曾受过如此无礼的对待。

　　她愤怒的转身对这个强拉她离开她生日舞会的男人，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放开我！」

　　「郭小姐，你……」楊奇煜正要礼貌的开口，却被她无礼的打断。

　　「你不会以为这么做能让我对你印象深刻吧？想用这种招数接近我？」她咄咄逼人地，一点情面也不留。

　　「我……」楊奇煜一开始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但转念一想，任何一个女孩子在生日舞会这天，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强行带离舞会现场，都会生气尖叫的。

　　他那个妹妹可能会扑上去咬死那个男人——

　　想到这他笑了，也释怀小女生的无礼，二十五岁的大男人何必跟个小女生计较呢？

　　况且她还是个公主，寻常人家哪个十六岁女孩的生日宴会会搞这么大的？

　　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楊奇煜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她。「穿上吧，趁还没人注意快回去换件衣服，你应该还有准备别件礼服吧？」

　　meimei防备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人干么把这么廉价的旧西装递给她？

　　她才不屑这种东西！

　　楊奇煜欲言又止，怕说出来会伤了小女孩的自尊心，可她不懂他一片苦心，只好为难的、吞吞吐吐的开口，「你MC来了。」

　她脸上的表情活像是看到鬼。

　　他接着说：「沾到衣服了。」然后把外套留给她，没看她羞耻爆红的小脸，体贴的离开。

　　meimei转头拉裙摆，果然在上面看见一片剌目的红。

　　把男人留给她的外套穿上，走厨房后门回到房间，一进房间就看见那群笑得花枝乱颤的堂姊们，她小脸一垮，透露着生人回避的讯息。

　　走向梳妆台，看见洁白的椅子上有一片血迹，她不禁气红了脸。

　　「meimei，喜欢堂姊送你的生日礼物吗？」郭倩倩掩嘴窃笑。「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呢。」

　　当她打扮好要走出房门时，是这位堂姊替她做最后的整理，不可能没发现她衣服上沾了血，想来是故意不告诉她，让她去出这个丑的！

　　她知道如果没有刚才那个人，往后她会变成笑柄！会场上会有多少人看见她出糗而不告诉她？

　　「滚出我房间。」meimei冷凝着一张小脸。「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恼羞成怒啦？」郭倩倩笑得恶意十足。「出糗了？」

　　meimei忽然笑了，但那笑意没有到达眼底。「很可惜呢，我还来不及出这个丑就发现了，堂姊，你恶毒的计谋并没有成功。」

　　郭倩倩得意的笑脸一僵，这才看见她身上的外套，遮住了她身后的糗态。

　　「有人帮你？」

　　「可不是吗？」她笑得诡异。「听说你的对象订下来了呢，堂姊。」

　　「你、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她打开衣柜，从成堆的高级订制服中，找出一件中意的。

　　她眼角瞥了众堂姊们，看见她们露出钦羡的眼光。为了她这场生日舞会，长辈们用心准备，为她找来世界知名设计师，量身订作一整衣柜的礼服。

　　郭家从来没有这么重视过哪个女孩的生日，meimei是第一个！

　　「要穿哪一件好呢？蓝的？黄的？」她故作犹豫，不知道该挑哪件。「倩倩，你那个还在念大学的穷男友，最近还好吗？」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他知道你快订婚了吗？」

　　郭信倩背脊发凉，发出一股恶寒。「你……」

　　「二伯知道……你曾经为你男友拿掉两个小孩吗？」meimei笑得很甜，彷佛她问的是再平常也不过的问题。

　　「你……你……」郭倩倩害怕的颤抖，没想到她会知道自己的秘密，还在众姊妹们面前抖出来！

　　「如果你以为用这种小把戏就能斗倒我，你就太看轻我郭婕祈了。」她甜笑，将手上两件礼服重新挂回衣柜里，再拿出一件和身上的白色礼服一模一样的，进入浴室换上。

　　「给你一点小警告，下回要整我，最好搞清楚你有没有把柄在我手上。」meimei这话虽是对着郭倩倩说，但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她傲慢的对着全身镜转了一圈，笑睨了傻眼的堂姊们一眼，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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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大牙相处后，知道她跟我那些堂姊们不一样！」meimei醉了，打了个酒嗝。「她很单纯，反应直接，不懂人心险恶，对人没有防心，就连我……一个破坏她哥哥感情的第三者，也敞开心胸接纳。在她眼中我是好人，从来没有人用那么清澈的眼光看着我，那么需要我……

　　「我羡慕她是这样的人，我也想像她一样，只看到别人好的一面，大牙她……是我的憧憬，但是生长在郭家，我永远不会可能成为像她这样纯真无矫的人，我希望……我的孩子个性像大牙，不要像郭婕祈，不要像我……这么可怕的女人……」

　　她醉了！她真的醉了！

　　喝醉的她卸下心防，没有防备的，把心底深处的秘密全部说出来！

　　他要问了。怦怦怦，心脏猛烈的跳动。

　　「你爱我吗？meimei，你现在是否依然爱我？」楊奇煜发现自己手掌都是汗，那些盘旋在脑子里许久的问题暂且放在一旁，他现在迫切想知道的，是她到底还爱不爱他？

　　「我爱你。」meimei可怜兮兮地回答。「我从来没有改变过我的心意，我好爱你，我好爱好爱你。」

　　直到meimei望着他的脸吐出肯定的答覆，他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突然发现一切都不重要了，meimei还爱他，这就够了。

　　「既然爱我，为什么你要跟我离婚？」楊奇煜趁着她醉了，没有防备的时候坐到她身旁，伸出手臂将她圈进怀里。

　　她要是清醒着，才不会让他靠近。

　　「你不快乐。」meimei突然掉下泪水，难过的说着，「嫁给你五年，你从来不曾快乐过。」

　　不是因为感受不到他的爱，也不是因为怨怼他的冷漠疏离，而是因为，他不快乐。

　　这一刻楊奇煜察觉到她对自己的爱意有多深，浓烈到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只在乎他这个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你从来……不曾对我笑过。」meimei枕着他的肩头流泪。「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我不在乎我付出多少，不奢求你至少眼里有我，是我逼你娶我的，我根本不敢奢望你会爱上我……只要能让我在你身边，就算只是为你烫衬衫也好，我只要这种……平凡的幸福。」

　　为了他，她愿意放下身段洗衣打扫，烧饭做菜，当他身边的小女人，哪怕是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觉得很幸福。

　　她的心愿很小，小到令人心痛。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楊奇煜眼眶湿润，感动得差点掉下男儿泪。

　　meimei摇头。「开口索求的爱，是一种勒索，我要的不是这样……我要的是心甘情愿的给予……」

　　「结果在这段婚姻里，得到快乐的人只有我，我把我的快乐，建筑在你的痛苦上，你是我最爱的人……」她滑落面颊的泪水，刺痛他的心，「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让你快乐。」

「meimei……」楊奇煜无法再听她不停的责怪自己。「不要再说了。」

　　「对不起……」

　　「嘘，别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别说了。」他捧着她的脸，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让meimei喝醉，只为了要听她说真心话，结果害她这么难过、这么伤心。

　　「你把大牙照顾得很好，你帮了我很多忙，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不是一个容易付出信任的人，小煜，你知道吗？我照顾大牙、对大牙好，除了喜欢她的个性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

　　「是什么？」

　　「因为她是你妹妹。」meimei凝望着他的双眼，认真地回答。「是你唯一的亲人。」

　　楊奇煜压抑不了内心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感受，冲动的将她拥进怀里。

　　他早该在来到瑞士的那一天这么做！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啊。天下有谁能像她这样付出？

　　「为什么是我？」他声音沙哑，隐忍着眼眶的泪水。「你为什么会……爱上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人？」

　　「要不是已经跟你离婚了，我不会告诉你。」她苦笑着摇头。「你帮了我，记得吗？那是我第一次在社交圈里感受到没有利益关系的温情，我对你好奇，我想认识你，想知道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所以……我派人调查你。

　　「我知道你叫楊奇煜，是柏元建设的少东，你念过什么学校、好朋友是谁、交过几任女朋友我都知道，我看过你们一家三口出游的照片，是一个很平凡，但很幸福的家庭，我想成为你的家人，想成为你们的一份子。」

　　「你很严肃，不苟言笑，但对女友很温柔，我喜欢你，希望有天你也能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即使回瑞士还是派人继续调查你，直到后来想独占你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可我不想破坏你的幸福，强迫自己不再调查你、窥视你的生活，我怕我……会忍不住把你抢到手。

　　「我把心思放在学业上，还有对付我那些堂姊们，十九岁我大学毕业，回台湾看叔公时遇到了你，这打乱了我的计划，原本……我是想继续拿硕士学位的……」

　　彷佛时光倒流，记忆，回到那年——

　　她十九岁，他二十八岁，再次相遇的夏天。

第九章

　　meimei甫下机放好行李，稍事休息就到郭氏大楼，来见疼爱她的叔公。

　　「meimei小姐，您回来了。」秘书恭谨地接待娇贵的郭家千金。「董事长有访客，我替您通报一声，要喝点什么？咖啡好吗？有个客户送董事长一罐锡兰红茶，我去替您冲一杯。」

　　「没关系，不用特别通知叔公。」meimei朝女秘书浅笑。「不用招呼我，你忙吧。」她举止优雅，态度温和，没有大小姐的娇气。

　　跟其他骄蛮难摆平的郭家千金不一样。

　　「meimei小姐，那您稍等一下。」秘书对这位客气的郭家小姐印象极佳，全郭氏上下都知道，meimei小姐是郭老先生最疼爱的侄孙女，就算meimei小姐客气的说要等，但她可不敢真的让她等太久，立刻通知郭家大家长，他的心肝宝贝回来了。

　　果然，郭荣立刻要meimei进办公室，一刻也不想等，至于访客——闪一边凉快去。

　　「meimei小姐，董事长请您进办公室。」

　　「叔公忙完了吗？」她微微一笑，有礼地朝秘书点头。「谢谢你，陈秘书。」

　　她轻巧的走向一道黑色的桧木双推门，正要推开门进去时门就被拉开，一个行色匆忙的男人走了出来，撞上了meimei。

　　「抱歉，你没事吧？」男人手上抱着的资料散落一地，狼狈的半跪在地上捡拮。

　　是他，楊奇煜，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meimei有丝讶异，没想到三年后再次重逢会是在这里，而且……他怎么变得这么狼狈？

　　他身上的西装皱得可以拿去当抹布了，头发凌乱没整理，脸上还有未刮干净的胡碴，她印象中的楊奇煜不是这副落魄的模样。

　　meimei不敢相信的倒退一步，不小心踩到他欲捡的资料，又退一步。「抱歉……」

　　她反应不过来，他的出现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应该蹲下来帮他的，但是她……她没办法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狼狈的捡着资料。

　　楊奇煜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刚才在里面被郭荣打回票时，他也没有这么深的挫折感。

　　这女孩就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捡资料，还嫌恶的倒退一步……

　　他抬眼，看见女孩穿一双银白色的露趾鞋，白嫩的大拇指露出来，十分秀气好看。

　　那双鞋……他有印象。

　　上个月妹妹指着时尚杂志说喜欢，吵着要买这双要价不菲的鞋，当时他笑着答应妹妹，这个月买回来当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不过一个月而已，什么都变了，他的世界崩毁！楊家要毁了！他的前程在哪？

　　父亲信任大半辈子的财务会计，卷走楊家所有资金逃到国外，父亲受不了刺激心脏病发过世，楊家现在连员工的薪水都发不出来，现在的他……没有能力买一双妹妹喜欢的名牌鞋送给她。

　　而眼前这位千金小姐，就穿着他妹妹想要的鞋，嫌恶地倒退两步。

　　他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捡完资料后站起身，力持最后一丝自尊，朝那娇贵的千金小姐微微点头，虽是惊艳于她年轻貌美，但什么也没说的离开。

　　「诶……」meimei想唤住他，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而且一脸受伤。

　　她满腹狐疑，走进叔公办公室。

　　「meimei，你总算回来了！」

　　「叔公。」她笑着走向老人家，给他一个拥抱。「您在忙公事？我打扰到您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来坐，陪叔公说几句话，这次回来要在台湾待多久？」郭荣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不一定，我在等哈佛的入学申请。」

　　「又念书？什么时候回来帮叔公的忙啊？」

　　meimei但笑不语，不回答叔公这个问题，倒是注意力被桌上一份拿来垫咖啡杯的报告吸引，她把咖啡杯挪开，拿起报告翻开。

　　「啊！那个啊，刚才忘了叫楊家那小子带回去……」郭荣皱眉。「算了，你看看也好。」

　　「嗯？海滨那块地，不是我爸爸生前评估后要您买下的吗？『不夜城』这企划不错，叔公，你怎么放着有钱赚的主意不做？不想跟人家合作？」meimei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有钱赚的生意为什么要让别人做？」郭荣双目精光乍现。「楊家垮定了，我打算趁这机会吃下楊家股份，拿到『不夜城』的主导权，何必拿地出来帮楊家渡过难关？」

　　「难关？」meimei假装随口问，其实她心里大受震惊。

　　楊家……发生了什么事？

　　郭荣把楊家的不幸告诉她，无情冷静的分析其中的有利可图。

　　「哦。」她听完也把企划看完了，「不夜城」的具体形象已经在她脑中，她随手把企划往桌上一摆，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他则是瞪大了眼睛。「meimei？你没兴趣。」

　　「嗯。」她点头，其实她说谎，她感兴趣得要命。

　　她知道「不夜城」是什么，一个能超越东京御台场的建设计划，如果「不夜城」成功，会带动台湾经济，日后邻近的乡镇改造计划，政府也会全力支持推动。

　　「所以楊奇煜来找您要谈合作喽？」

　　「没错，我告诉他那块地我另有打算。」郭荣沉吟，看着侄孙女，想着她这种反应很没道理。

　　「是吗？」meimei仍是装作一副没兴趣的样子，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叔公，今天晚上吃北平菜好吗？我好久没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