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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非你莫属 (mei煜)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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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胜翊?」她眼中盛满忧虑,纤细指掌抚上阴郁俊容。

他不说话,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情绪,才问:「妳怎么会在这里?」

「偷溜出来帮大家买咖啡。」探头看他身后。「你朋友?」

关梓一言浑身一僵,不吭声。

他不对劲。感觉到他微微的身子,她下意识搂得更紧。「我们回家,好吗?」

「那妳的工作怎么办?」

「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打电话回去说一声就好了。」他比较重要啦!从没见他这么反常,她怎么放得下心?

「嗯。」搂了她就要走人。

「言——」身后传来迟疑的呼唤,邱胜翊脚步一顿。

「不跟你朋友说一声?」虽然是刚挨揍的朋友。不过这人看她的眼神让她很有意见,活似她多碍眼顾人怨似的。

邱胜翊静默了下,回眸丢下几句;「我不想再看见你,请遵守你的承诺,别再打扰我,否则,我保证言出必行。」

回程的路上,他们什么都没说,直到进了家门,他直接往房里去,把自己关在里头闷不吭声。

吴映洁注意一下时间,一个小时,够了。

她提着医药箱过去,蹲在他跟前,悉心为他指明节擦伤的地方消毒抹药,再贴上OK绷。

啧,打人打那么用力,连自己都受伤了,可见他有多抓狂。

邱胜翊拉起她,抱坐在腿上,密密圈搂住,将脸埋入秀颈,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出声。「妳不问吗?」

「那你想说吗?」她反问,话一出口,便感觉他浑身僵硬。

「我不知道怎么说……」那对他而言,太难堪羞耻,他要怎么告诉她?

「那我来起头吧!」想了下,又说:「那个人,就是长久以来简讯示爱,苦恋你的人?」

他轻轻颤动了下。「妳怎么知道?」

「你走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还有他看我的眼神。」那眼神刺得咧!简直就是妒火狂燃到快将她烧个尸骨无存了。

「他是我国中时的死党,一直以来交情都很好,我父母也都认识他,后来北上求学,也是住在一起互相照应。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对我有那种感情,只要想到他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和鞋在看我,我就觉得……很噁心。」

原来是太过亲近,日久生情啊!

「你歧视同性恋?」这样不行喔,无论同性、异性恋,都是一份感情,都是各人的选择,都该被尊重。

「不是!我没那样想……」

「不然呢?」如果只是爱上他而已,他干么火大成这样?

「他……侵犯我。」邱胜翊咬牙,愤然而羞耻地吐出话来。

「啊?!」吴映洁一震,差点由他腿上摔下来。

他说的……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你说,他、他、他……强……呃,那个……」强暴二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在咖啡里下药,我根本没有防备。」

「你当时是昏迷的吗?」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性侵,那是身心的双重伤害吧?

「没有。我不知道他下的是什么药,我有意识,清楚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我没有力气反抗……」因此,他没有办法忍受何宇绘看他的眼神,那样的炙热会让他觉得被意淫,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一样,甚至会想起那一夜被侵犯的点点滴滴,令他作呕,那是他这辈子最不愿记起的耻辱记忆。

「他妈的死变态,畜牲、禽兽、下三滥!」她一听,忍不住气愤地咒骂。

要真昏迷了还一了百了,偏偏他记得,清楚知道那屈辱的过程。她忍不住要怀疑,那浑蛋是故意的吧?存心要胜翊记住他,刻骨铭心地记住他在他身上所烙下的印记……

变态、变态、变态王八蛋!她刚刚真不该阻止他揍那家伙的,早知道是这样,她会冲上去多补几脚,最多就一起去警局过夜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也是这么骂他的。」他叹息,枕着纤肩。「我用了最快的速度搬出来,辞掉工作,断了所有与他的牵连,不想再看到他,但是他一直缠着我不放,我已经、已经受够了,才会出来和他谈清楚,要他履行承诺,别再骚扰我。」

「什么承诺?」

「赌注,对我和他而言。他等我的屈服,我等他的死心。他要等,我无法阻止,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有了适合的对象,证明这辈子都不会对他动心,他就要死心。我今天只是去告诉他这件事,做个了结。」

做出这么无耻的事,还有脸大言不惭地说爱?难怪他会抓狂。「不想被骚扰,怎么不换手机号码?」

「那是当初和他的约定。他答应不会出现打扰我的生活,但至少保留一条与我联系的管道,我不想被他烦得日夜不得安宁,不得不答应。妳相不相信,无论我消失得多彻底,他就是有办法找到我,那种疯狂劲我已经见识过了。

「一开始,我没理会他,但是他不惜割腕,把事情闹大了,逼我去医院见他,他父母为他烦恼得不知白了多少头发,哭红双眼来求我。我可以说他咎由自取,不理会他的死活,但是我没有办法看两位老人家无助伤心。」

那倒是,他虽然看起来冷酷,不近人情的样子,但心肠有多软她是见识过的,老弱妇孺是他的罩门,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爸妈都不管儿子的吗?」他们没想过,这已经造成人家很大的困扰了!虽然这样说很冷血,但凭什么别人以死相胁,胜翊就要屈服?自己的命都不爱惜了,谁有义务为他的命负责?

「他父母……不太谅解我,以为我对他们的儿子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他有心引诱,何宇纶岂会一厢情愿,为他痴狂若此。

「这——会不会太不分是非了啊?」他才是苦主吧?亏他忍得下来,修养果然好到家。

有那么溺爱儿子、不分是非曲直的父母,也难怪把儿子宠成任性妄为、强取豪夺不顾他人感受的个性。

「其实这些年,我也不只一次问过自己,是不是我在不经意中,真的给过他什么错觉。」

「是他自己心理变态加幻想力发作,关你什么事?」

「妳不了解,映洁。」他闭了下眼,挣扎万分才缓缓道出:「他不是第一个了,我大学、研究所的恩师,道貌岸然,学术界引领权威的那种人,都会对我上下其手;出社会后的女主管不断骚扰调情,工作上往来的客户暗示我以身体换合约……他们把我当什么?牛郎吗?我真的是受够了!」

「所以你宁可冷漠地和人群拉开距离,因为一旦距离近了,随之而来的情感纠葛也愈复杂,而这令你困扰,不知如何处理和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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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他这么讨厌与人肢体碰触,他甚至深居简出,净挑不必抛头露面、与人有太多纠葛的工作,可见这造成他多深的阴影。

「你真的很排斥别人对你的身体骚扰吗?」

「非常。」

「那,这样呢?」她仰首,尝试地轻碰了碰他的唇角。

「妳可以再多骚扰一点。」

她轻笑,密密吻住他的唇。

他低哼,张嘴热烈回应,显然被骚扰得很快乐。

她干脆顺从心意,直接扑倒他,不安分的小手悄悄爬上他胸膛,见他没太大反应,得寸进尺的小手钻进上衣之中,抚触曾令她遐想无限的完美身躯。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果然……触感教人爱不释手。

热吻中的邱胜翊忽地一震,皱着眉,咬牙道;「停!映洁。」

「啊?」不会吧?他的忍耐度只到这里而已喔?她原以为还可以再更深入一点的……

「妳想明年给悦悦多个弟妹吗?」他声调喑哑,低沉中饱含浓浓。

咦?稍微挪了下身子,听见他懊恼的,再感受到下半身坚硬如铁的压迫感,她瞬间理解了什么,娇颜飞上两朵红云。

「色狼!」她羞斥,起身要退开,腰际一紧,他收拢手劲,将她紧搂。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嗯。」她温驯地靠回他肩头,轻抚他出众绝伦、却略显沉郁的面容,没有更多的举动,只是暖暖依偎。

这男子啊,除了卓绝出众的好相貌,还有最沉敛的风华气质、一颗最温暖美好的心,他不需要做什么误导举动,就能让人为他神魂颠倒了。

「胜翊。」

「嗯?」他闭眼轻应,感受她柔情似水的抚慰。

「你刚刚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要言出必行什么?」

「我告诉他,他能割腕,我也能毁容。」

她撑起上半身瞪他。「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是。」如果毁掉被他所喜爱的因素能够了断这一切,也能顺便摆脱掉那一连串的麻烦事,他觉得很值得。

「然后你摆脱了他,连我也可以顺便一起摆脱了!」

他睁眼,错愕以视。「妳!这么在乎外貌吗?」他知道这张脸好看,但他一直以为她是不一样的,她在意的不是这张脸……

「赏心悦目啊,美好的事物人人爱看,有什么不对?」

他沉默不语。

「反正,你给我保护好这张脸,敢有任何损伤就试试看。」她要不这么说,怕他撵被逼急了,真会做出毁容的举动来,她可舍不得他挨皮肉痛。

「说好,胜翊。」

他张口、闭了半晌,才轻点一下头。「好。」

她若喜欢,他就保留她爱的一切。

第七章

今天是八月八号,不算什么特别的日子,但对我而言却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我的心情到现在依然受冲击,无法平复。

今天是父亲节,小悦悦在幼稚园的劳作课做了一张卡片,上面有她生嫩可爱的甲手加注音,写着:把拔,我爱你。父亲节快乐。

各位可以想象我的心情吗?如果不是掉眼泪太丢脸,我眼眶真的是热的。

听她妈妈说,她将养了许久的小猪扑满送屠宰场了,一早就缠着妈妈出门挑礼物,用她所有的积蓄——一百七十八块,为我买了一条围巾。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收到父亲节礼物,很感动,感动到不知该说什么,也和各位分享我的喜悦。

——胜翊

在那之后,有几回何宇纶的简讯让她给撞见,她会代替他回复,他总说:「何必呢?」浪费简讯钱,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她却回他:「他能坚持多久,我就能坚持多久。」

某天,他不经意在门外,听见里头的她压低了音量对手机另一方说:「懂得爱他的人不是只有你,你能坚持我就不能吗?现在就比谁长命,能够爱胜翊到最后。」

他恍然明白,那句「坚持多久」是什么意思。

她总说,他的存在守护着她们母女,有他在就能感到无比安心,但是她不知道,她的存在,其实也暖暖地守护着他的心。

不是依赖,不是习惯,而是爱。

她说,她爱他。

他悄悄将这句最美丽的承诺收进心底,虽然不是对着他说。

农历年将届,邱胜翊找了个时间做了大扫除,顺便将冰箱中一些易腐坏的物品做处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在家。

忙完后去对面找人,就见吴映洁懒懒地趴卧在床上,手边散落几本杂志和旅游手册,拿了枝笔埋头涂涂写写。

「妳在做什么?」他跟着脱鞋上床,凑过去看。

「今年的年假长达九天耶,在规划要怎么打发。」

正要伸手去翻旅游杂志的手停了下来,他偏头瞧她。「那妳往年都怎么打发的?」

「四处走走逛逛啊,感觉一下新年的气氛,不然就是到同事家拜个年,时间就打发过去了。」

听起来好惨。

他知道她没有任何亲人——也或许有,但不往来,总之认识至今,没见哪一号亲友冒出来过,那她过年,应该也无家可回吧?

「那妳——咳咳!」他清了清喉咙,不甚自在地说;「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云林老家过年?」

听起来好像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尤其是他别扭惮度。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天生的好相貌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很能玩、也很有本钱玩,其实他骨子里比谁都传统保守,不轻易给承诺,一旦带她回家面见父母,那便是做了关于终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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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有所悟,扬唇笑了,明知故问:「方便吗?」

「方、方便啊!看妳意思怎样?」

她偷吻了下他透出薄晕的面颊。「好。」

为了赶回家吃团圆饭,只好挤在那一波返乡高峰的人潮之中,再加上火车严重误点,一趟路下来,小的那个已经撑不住阵亡在他怀抱,大的那个也掩不住倦意。

好不容易从那堆沙丁鱼人群中脱身,在转公车的等待空档,他雄地凝视她。「还好吗?」

「还好,只是嫉妒悦悦。」她也好想趴在他肩上睡喔!

「会紧张吗?」向晚时分风大,邱胜翊单手替她顺了顺发,看出她笑容撑得不太自然。

「有一点。」她探手向他,五指牢牢缠握。「不过你在我身边的话,就好多了。」

「别担心,我爸妈人很好的。」

她浅浅一笑。「我知道啊!他们要是不好,怎么教得出那么好的你。」

为了纾解她的情绪,下了公车之后,他没立刻回家,而是贴心地带她四处走走逛逛,等她做好心理准备。

忘了估算进去的是,小小的乡下地方能有什么秘密?走到哪里都会遇上熟识的人,有些左邻右舍还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还没回到家,消息就已经先传回去,全家人都知道他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走在一起,还很亲密地手牵手、替她顺头发、共喝一杯饮料……最重要的是,手上还抱一个,毫无疑问就是一幕天伦乐!

再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一群叔伯婶婆、亲朋好友全涌上他家来道贺。本以为关家长子眼光奇高,这辈子怕是抱定独身主义,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等到人群散去,邱胜翊刚好回来。

守在小路旁等待的小弟,悄悄向他通风报信。「大哥,你惨了,老爸脸色很难看,你自己皮绷紧一点。」

关梓一言不吭声,吴映洁来回瞧了兄弟俩一会儿,摸不着头绪。「为什么惨?」

关梓勤注意力被吸引,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妳就是传说中的大嫂啊?妳好,我是关梓勤,排行第七,他最小的弟弟。」

「第七?」好可怕的数字,关妈妈真是增产报国啊!

一路聊进四合院里,她突然想起。「对了,你们刚刚说为什么惨?」

两人还来不及搭腔,声如洪钟的怒吼由大厅传来。「邱胜翊,你给我进来!」

三人对看一眼,走进大厅。

「惨了,连家法都拿出来,事情大条了。」关梓勤喃喃低哝。

关家还有家法?!

好吧,有家法不奇怪,不过——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还请出家法,真打得下去吗?

「不要怀疑,我家是没有年龄之分的,做错事,老爸照常当七岁孩童打,不会管你什么男人的面子尊严。」看出她的疑惑,关梓勤悄悄在她耳边补充说明。

但问题是,胜翊做错了什么事?她到现在还是没搞清楚。

「你给我跪下!」气势慑人,完全展现一家之主的权威。

一番折腾下,趴在他肩上的悦悦早被扰醒。「好吵喔!」小手揉了揉眼睛,初醒嫩嗓,娇甜得惹人怜爱。

「听到没有,你大嗓门把孩子吓到了。」关家的娘出面缓和气氛,不过显然这并不能丝毫消除关家大老爷的怒气。

邱胜翊将孩子交给吴映洁,顺从地走上前弯膝跪落地面。

关家老爷不由分说,举起藤条就往他背上挥落。

「啊!」吴映洁不觉惊呼出声,没见过这等场面,当场吓傻了眼。

「哇——」不只是她,怀中女儿也被这场面惊吓得哇哇大哭。

大过年的……不需摆出这种阵仗吧?

看得出来关爸爸下手不轻,每一下都劲道十足,但邱胜翊挺直了腰杆,硬是一声不吭地承受下来。

男子汉气魄不是用在这里的啊!他不吭声,她可是看得雄,在一旁不知所措。

「我从小教你什么?诚实、负责、有担当!你记到哪里去了!」

「我记在心里,没有忘。」邱胜翊沉定回应。

「所有的孩子里面我最信任你,以为你懂得洁身自爱,你却在外面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这是负责、有担当的行为吗?」

「我没有。」

吴映洁总算弄懂这阵仗是怎么来的。他这顿皮肉痛……挨得好冤。

张口要说什么,哭红了眼的悦悦竟挣脱她的臂弯,跑上前抱住他手臂。「把拔、把拔——」她最心爱的把拔,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邱胜翊吓了一大跳,藤条差点挥到她,赶紧将她护进怀里。「悦悦,妳过来做什么,去妈妈那里。」

「把拔痛痛——」小手好雄地拍抚他胸口。

他的小悦悦想保护他。邱胜翊窝心地亲了亲她哭红的脸蛋。

「把拔没事。」

血缘又如何呢?悦悦那么爱他。

「映洁,把悦悦带过去。」

关家老父一听更火大。「小孩都喊爸爸了,还死不认错!」又是把拔、又是甜心的,当他们都聋了吗?

「有胆弄出私生子,没胆子承认吗?我关家有这么见不得人,丢了你的脸?有对象也不带回来,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要别人来告诉我,邱胜翊,你好样的!」

「我——」邱胜翊为难着。欺骗父母的事他做不到,这种事也骗不得,可是真要说出来……

迟疑之际,终于搞懂状况的吴映洁站出来。「伯父,您误会胜翊了——」

「映洁!」他轻喝,阻止她。

两人眼神交会,她浅浅微笑,朝他点了一下头,无声的默契在眸光中流转。

取得共识,他将泪眼吴吴的悦悦交给她。「妳先带悦悦出去。」

接下来的事,不适合小孩子听。

「梓勤,要考研究所的人,回房读书去。」

「我才大一耶……」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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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去就去!」当庭驳回,拍案定谶。

「梓容,妳不用给男朋友回个电话吗?梓群,你开了半天的车回来,要不要去补个眠?梓修,去联络一下梓齐,看他什么时候到……」

看出他明显的清场意图,其他还没被点到名的,都很识相地自动离开。

接着,便是邱家老大与两位老人家辟室密谈。

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只知道一个小时之后,大厅的门开了,邱胜翊率先走出来。

等在不远处的吴映洁赶紧迎上前去。「谈得怎么样?」

他揉揉疲惫的眉心。「抱歉,让妳看到这种场面。」

他本以为,还有时间私底下和父母先谈的,没想到八卦流言传送的速度这么快,根本让他措手不及。

「小小吓到而已。我比较担心的是你爸妈的反应。」应该是对她印象差到极致了吧?

「没事,妳别担心那个。」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悦悦呢?」

「哭累睡着了,梓勤把她抱去你房间。」

「我去看看她。」小家伙也吓得不轻。

稍晚,她在厨房帮忙准备晚餐——虽说身分上是客人,但那种跷着二郎腿等吃饭的事她可做不来。

原本她还有些局促,但邱家二老惮度很自在,她才稍稍放松的心弦。

挑菜时,关母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大抵是聊工作、聊生活,然后不知怎地,话题就转到这里来了——

「关于孩子的事情,胜翊都告诉我们了。」

「呃?」她挺直腰杆,正襟危坐。

感觉得出邱家是很传统的家庭,他们可以接受这种事情吗?

「孩子和胜翊,感情很好?」刚刚那一幕还记忆犹新,小家伙护他护得紧。

「嗯。悦悦是他带大的,很亲。」两人真要相比,悦悦还比较黏他。

现在她知道胜翊为什么带小孩有一手了,不是外面有偷生,而是他底下有六个弟妹,最小的那个差了十岁,当然得心应手!

「那孩子看起来很贴心,你们教得很好。」瞧了眼她拘谨的模样,关母微微一笑。「妳不用紧张,这是胜翊的选择,我们都尊重他。」

孩子自己都能接受了,当父母的还有什么好反对的?

吴映洁动了动嘴,也只能低声道谢。

这对父母真是——奇特啊!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偷生会打个半死,别人做的事情却能够包容,标准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这样的胸襟,她除了感激、敬佩之外,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那孩子叫悦悦?」

「吴子悦。是胜翊取的。」但不久的未来,她希望会是关子悦。

关母似乎领悟了什么,轻笑。「这孩子!」

「怎么了吗?」

「妳知道,胜翊他爸早早就替孙子取好名字了,依族谱来排,这一代是『子』字辈,胜翊的孩子,男的叫子忻,女的叫子悦,都是欣喜愉悦的意思,因为胜翊从小就很懂事,性子沉稳,他爸爸希望孩子能带给他们的父亲多一点点的笑容。」

换言之,胜翊要不是真打心底将悦悦当成自己的女儿,怎会毫不犹豫地给了那个原是属于他女儿的名字?

挑完菜,关母起身到水龙头下洗菜。

「胜翊他爸把妳吓到了吧?」

「有一点。」她小小声承认。

「他爸爸是退伍军官,当了一辈子的军人,自己的小孩也当革命军人在教育,一板一眼的严厉,也教导他们要诚实、负责、有担当,所以当他以为胜翊让人家女孩子替他怀孕生小孩,没名没分跟着他,当然很生气。这老头也不想想,胜翊都三十岁了,还这样打骂,也不顾顾孩子的尊严,亏得胜翊能忍受。」

「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知道胜翊有多难得?」现在还有哪个男人活到三十岁了还肯任父母当娃儿似地责打?可见这男人有多孝顺。

要说软弱,偏偏他该强硬时绝不让步,有所为,有所不为,女孩子要嫁,找这种老公就对了啦!

「妳别看他爸打得这么狠,其实这些孩子他都可以拿命去保护。几年前胜翊有个交情不错的朋友,不知怎地,突然就不往来了,他爸也不晓得发什么疯,跑去把人家打到住院,我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问了父子俩都绝口不提,但我想他一定是做了很伤害胜翊的事,不然他爸爸不会反应这么大。这些孩子,他自己可以打、可以骂,但绝对不允许外面的人来欺负他的孩子。」

吴映洁若有所悟。「伯母说的,是何宇纶吗?」

「妳也知道他?」

「见过一次,胜翊和他已经没有往来了。」

「唉!我也不想知道这两个孩子是闹什么别扭,这么多年的交情就这样没了,以胜翊重情重义的个性,一定是做了让他很不能原谅的事情,他不想提,我也就不问了。」洗完菜,关母擦擦手,从木柜子下层取出一个玻璃瓶。「每次父亲打完,我都会用药酒替他推揉,现在这工作就交给妳了。」

她明白,这是一名母亲最慎重的嘱托,将她的孩子未来的人生交付到另一个女人手中,由这个女人来担待他的快乐、他的悲伤、他的一切。

吴映洁郑重地双手接过,那是最珍贵的馈赠。「谢谢伯母。」推开虚掩的门扉,他正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她悄悄入内,由身后轻轻环抱住他。认出飘进鼻翼间的熟悉馨香,他放松身子,与她宁馨依偎。

「和我妈聊过了?」他瞄到她手中的瓶子了,这表示,妈认同她了吗?

「嗯。伯母人很好。」

「那就好。」

「你从小就在这种斯巴达式的教育中长大啊?」

「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每天七点准时要起床,自己的事情要打理得一丝不苟,不得欺上瞒下、不得推卸责任、不得争功诿过、不得浮夸轻佻、不得违背良知、不得薄幸寡义,违反任何一条关氏家训,家法伺候。」

啧啧啧!完全把孩子当小兵在操嘛,难怪他生活习惯这么好,还每天早上起床必折棉被咧!和他相比,她都自觉羞愧了。

「所以刚才是犯了欺上瞒下、推卸责任、薄幸寡义?」三罪并发,难怪被修理得那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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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无奈叹息。老爸气坏了,完全没上诉空间。

「我真怀疑,你从小在铁的纪律中长大,怎么没拿这套来教育悦悦?」

「我爸虽然对儿子要求严苛,对女儿却是宽容宠爱到不行,因为他觉得男孩子要有担当,女孩子却是上天的恩赐,生来就是要让人宠的。」标准儿子是草,女儿是宝,他们家五个儿子都是在这种不平等待遇下长大,见怪不怪了。

「是吗?」好有趣的观念,难怪他宠悦悦宠到连她都吃味,果然受家庭教育的影响极深啊!

依偎了一阵,她稍稍松手,拍拍他的肩。「上衣脱掉。」

他顺从地照做,吴映洁倒了些许药酒在掌心,轻轻推揉。背上那一条条的瘀痕令她雄地皱紧眉头。「很痛吧?你呀,傻子一个,明知道你爸在发什么飙,怎么不早向他解释?」

「那种场面,不方便讲。」兄弟姊妹都在,说了她立场多尴尬。还有悦悦……她很聪明,听得懂大人的话,那会伤害到她。

年幼时纠正不过来,任她胡乱喊把拔,原以为等她大一点、比较懂事了就会明白,但是直到现在,小人儿打心底认定了他,真以为他是她的生父。

他这辈子已经不打算告诉她真相了,悦悦是他的女儿,永远都是。

「你呀,老是替人想,自己都无所谓。这种阵仗再多来几次,你撑得住,我心脏可受不了。」

「映洁,我爸没那么可怕,妳要是慢慢了解他,就会知道他对家人很重视。」

她手劲缓了缓。「你爸——知道何宇纶的事吗?」

「嗯。何宇纶不知死活,当我爸的面呛声,说他爱我,要我爸成全他,自己招供那种龌龊的行为,被我爸打到脑震荡、左手骨折、肋骨断三根去医院挂急诊,要不是我在一旁阻止,我爸可能会背上重伤害的刑事罪,但他却说:怕什么,了不起就是吃牢饭而已,他的家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伯父好有个性。」她笑笑地,温声在他耳边道:「胜翊,你有乃父之风。」他也是用这样的心情在守护她和悦悦,不让她们受到丝毫委屈和伤害,她何其有幸,遇上了他。

这年的团圆饭,她与邱家人同聚一堂,感受那种紧密相连的亲情温暖,邱家上下也没有一个把她当外人,开口闭口大嫂地喊她,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疼爱的小悦悦,更是成天开心地笑个不停。

小丫头嘴甜,又乖巧可爱,很得人心。今天是带她去鸡寮捡鸡蛋,明天是二叔叔带她到园子里摘莲雾,后天是大姑姑带她去看烟火,大后天是小叔叔带她去抓小鱼……每天好忙好忙,像个转不停的小陀螺,忙着感受众人的宠爱、忙着快乐。

最哀怨的应该是邱家老父了,截至目前为止,他是邱家唯一没抱到小悦悦的人。

小悦悦心里有阴影,因为很爱很爱把拔,所以会不高兴欺负心爱把拨的人,无法去亲近。

这丫头是邱胜翊一手带大的,哪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私底下悄悄告诉她:「爷爷是把拔的把拔,把拔教自己的孩子是应该的,就像悦悦做错事,妈妈也会打悦悦,悦悦会觉得妈妈在欺负妳,就不爱她了吗?」

「不会。」

「所以,爷爷也不是在欺负我,而且,没有爷爷就没有把拔喔!这样悦悦懂了吗?」

「懂。」没有爷爷就没有把拔,没有把拔就没有她,所以爷爷是很重要的。

再然后,隔天就看到邱家老父很满足地在和小孩子玩跳棋。

「啊,不算不算啦,人家要重来——」小丫头耍赖了。

「那怎么行,起手无回大丈夫。」

「人家没看到嘛!」

「好好好,妳要哪里重来……」被偷吃好几步,五十来岁的大人输给不满四岁的孩童,还连输五盘,丢脸丢到姥姥家。

邱胜翊和吴映洁躲在门后偷笑到说不出话来。

「天哪!我当了他三十年的儿子,还没看过爸这么无言的样子。」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果然女孩是宝,男孩是草。权威的邱家老父,居然是所有人当中,宠悦悦宠到最不象话的人。

「现在妳放心了?」邱家所有的人,都很喜欢悦悦。

「嗯。」午后,两人并肩坐在庭院前,手交握着,头枕着他的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随风送来淡淡的栀子花香,悠闲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小悦悦愉快地跑来。「把拔、把拔,爷爷给我的。」

他看向小手心里的那盒牛糖。「有没有跟爷爷说谢谢?」

「有。分把拔吃。」小人儿心思单纯,最爱的东西,想分给最爱的人。

他亲了亲嫩颊。「悦悦留着慢慢吃,吃完要刷牙喔!」

「好。」一溜烟又跑得不见人影。

「哇咧!她完全无视我耶!」当娘的抗议了,邱胜翊拍拍她的头,聊表安慰。

没一会儿,小家伙又跑回来。「把拔、把拔,小叔叔带我去抓的喔!」伸出小手,献宝似地秀给他看。

他瞧了眼小手里的东西。「那叫瓢虫。」

「喔!」点头,又跑开。

都市小孩说来可怜,放眼望去全是高楼林立,连瓢虫都没见过,更别提爬树抓鱼了,有个机会让她接触大自然也是不错。他朝悦悦离去的方向扬声喊:「关梓勤,你给我小心顾好悦悦,少根寒毛我剥了你的皮。」

又过了一会儿——「把拔、把拔!」

邱胜翊再看一眼装了半瓶溪水的宝持瓶。「那叫蝌蚪,长大后会变青蛙喔。」

再过了一会儿——「把拔、把拔!」

「那叫毛毛虫,以后会变成很漂亮的蝴蝶。」梓勤怎么弄这种东西给她玩啊!不过小悦悦胆子倒满大的,敢碰这种软软的蠕动生物。

再再过了一会儿——

「那叫蚯蚓。」怎么愈来愈噁心啊!他很好奇,接下来还会有什么?

再再再过了一会儿——

「那叫强……强……强哥……」脸色丕变,声音严重。

「是蟑螂。」吴映洁补充,家家户户都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打量他苍白的脸色。「你怕蟑螂?」

这个看起来顶天立地,像座山一样守护着她和悦悦的男人,居然还不如三、四岁孩童,惧怕她手掌心里的小生物?

「我、我、我……」很明显地闪躲悦悦靠近,小家伙很受伤地瞅着排挤她的把拔。

妈呀!他崩溃地大吼:「关梓勤,你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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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过了个农历年,忽然惊觉自己不年轻了,想找个人依靠,但是那个朝夕相处了数年的男人似乎没那个意思,我一个女孩子也是有矜持的,怎么开得了口问他?

有时候我会觉得,好像是我比较爱他——事实上,他也从没说过爱不爱这种肉麻话,朝夕相处,很理所当然地就成了这样,他会抱我、吻我,像恋人一样亲密,但是从来没谈过情人之间的话题,所以我常常忍不住在想,这一切会不会是我在自作多情呢?

别怪我这么想,有些男人时候到了就该成家,很天经地义的东西,但是有几个人会去问自己,爱不爱他娶的那个女人?

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就像那种时候到了该成家地自然,没有浪漫、没有所谓的追求过程、更没有情话绵绵,所以——唉,这呆子到底爱不爱我呢?我该去问他吗?

——孤心亲爱的孤心,我想那个呆子该打,建议妳直接去敲醒他的脑袋瓜,如何?

这男人很不应该喔,怎么可以让女孩子这么彷徨无助,连婚姻人事都不干不脆的,难道还要等女朋友来向他求婚啊?太不象话。

但是话又说回来,谁规定女人在爱情中一定得处于被动角色呢?爱他,就勇敢去追求,他要是敢在耽误了妳这么多年青春之后,还有胆子说不爱妳,妳就算把他敲到脑震荡都不会有人说话的。

先预祝妳这颗孤单的心抓住属于妳另外的那半颗心,不再孤单。

——胜翊

年假结束,要离开云林各自返回工作岗位前,关母私底下找来邱胜翊,母子俩谈了一下。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名分定下来?」让人家女孩子带着小孩没名没分跟着他也不是办法。

「再看看吧!」他不置可否。

「还『再看看』?!刚刚那句话可是你爸要我跟你说的,他爱死悦悦了,巴不得她早点成为邱家人。」

「我不知道映洁有没有那个意思。」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她准备好了没有,他还不确定,不敢贸然开口,怕会造成她的压力和困扰。

「你脑袋瓜长到哪里去了!人家没那意思和你走一辈子,会陪你回来和你的家人吃团圆饭,还让她的小孩喊你爸爸吗?」她怎么会生出这么笨的儿子!

是吗?映洁有那个意思,只是在等他开口而已?

见儿子陷入沉思,关母接着问;「两年前,你突然拒绝所有的相亲,就是为了她吧?」

「嗯。」

「你这孩子真是!这种事怎不早讲?」现在才带回来,害她着实担心了一阵子,怕这天下找不到一个女孩子能让他看得上眼。

「我当时还不确定。」不确定吴映洁的心意,不确定她是不是愿意和他走到那一步。

「爸妈不是在催你,只是你想要什么样的幸福,自己要去把握,你看上眼的女孩子,当爸妈的也会跟着爱屋及乌,你不用担心我们,知道吗?」

「我懂,谢谢妈。」

和母亲谈过,回来之后他开始思考母亲提的事情。

这时候对她开口,真的不会太突兀吗?

「会。」

对嘛,他就说——啊?!

回过神来,发现回答他的人是吴映洁。她什么时候坐到他旁边来的?他刚刚有不小心问出口吗?

「悦悦问我,这时候答应陈明翔的求婚会不会太早。」

他立刻惊跳起来。「当然会!」死小鬼,敢拐他心爱的小悦悦。

一把扑上去,抱住他的宝贝。「悦悦不可以答应,知道吗?这么快就被追走,太没行情了,起码也要刁难他个十几二十年,看看他追求的诚意,什么都没有,几瓶养乐多就想拐走我的小悦悦,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愈说愈心虚,他好像——也没什么追求过程,三言两语就拐人家回去面见高堂,甚至连最基本的那三个字,都没对她说过……

她真的——有被追求、在恋爱的感觉吗?

这样他怎么开得了口?

大概他心神不宁得太明显,吴映洁察觉了,几次问起,他总推说没事。

她还是会每晚听他的广播节目,里头有他不轻易对她诉说的心事,在节目里反而能侃侃而谈。

她和他玩了个小游戏,以忠实听众的身分,不定期往电台里寄信,在他所主持的单元里抒发心事。她想看看,他哪时才会发现,而发现后又会有什么反应?

那些信,一字一句都是她的心路历程,是她对他,从感激、依赖到浓浓爱恋的心情记录,她用这种方式,在对他说爱。

每次听他在节目中批斗自己而不自知,她就觉得好气又好笑,还有带点捉弄他的快乐,她玩得不亦乐乎。

这个呆头鹅,哪时才会察觉呢?

前几天去幼稚园接女儿,遇到陈明翔的妈妈,两人聊了几句,被问到悦悦都四岁了,有没有打算再生一个和女儿作伴?光看悦悦那么贴心可爱,要她再多生几个也愿意。

想到这里,不由得悄悄看了他一眼。

「干么?」正构思新稿的邱胜翊,对上她打量的目光。「我哪里不对吗?」

「没。」她笑笑打发过去。

再生一个吗?如果是他的话,她发现她并不抹斥这样的想法,一个长得很像他,聪明独立的小胜翊……

她想结婚了,想和他共组家庭,与他牵手一辈子。

然后,在这一年的母亲节,同一个礼拜也是悦悦的四岁生日,他买了蛋糕,同时庆祝悦悦长一岁和母亲节。

当他问起她们有什么心愿时——

「陈明翔的妈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我也想要一个弟弟陪我玩。」纯真稚语,说出独生女的寂寞,也当场听愣了邱胜翊。

当晚,哄睡悦悦后,走出房门她已收拾好餐桌,递了杯刚泡好的花果茶给他,两人对坐着静静啜饮。

「还在想悦悦的话?」她问。

他抬眼凝视她半晌。「妳会考虑吗?」

「考虑什么?再生一个?」

「嗯。」他一瞬也不瞬地观察她的表情,她会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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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谁?你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沉吟了会儿。

「怎样?」不自觉屏住呼吸。

她笑出声来,柔情款款又风情无限地移坐到他腿上,吻了吻他发热的耳根,语带娇媚。「你基因优良,可以试试。」

「映洁……」他,背脊窜上一阵酥麻,几乎招架不住她有心掉逗。

调情的吻一路由他耳根吻至唇畔。「你不想吗?」

他懊恼地低哼,理智全面弃守,狠狠吻住她的唇,紧紧贴缠的身躯没有空隙,厮磨的唇舌,吻出沉蛰火苗。

即将沦陷前,他及时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喑哑低沉的嗓音邀约。「会被悦悦听到,去我那里。」

她又羞又媚地睇他一眼。「好。」

她不晓得他可以那么狂野,从一进到家门,他们就由门口一路吻进来,散乱的衣服沿路丢了一地。等不及在客厅便她,后来进到房里,又要了她一次,做得热热烈烈、如火,做得她骨头快散了。

过后,两人相拥着分享欢爱余韵,然后倦极睡去。

清晨六点半,她在他怀里醒来,他仍在沉睡。她睁着眼看天花板,回想她昨晚到底爆发了几次。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沉敛无害的男人,爆发起来杀伤力这么大,简直让人招架不住,真不愧是她性幻想的对象。

她的腿就搁在他的双腿之间,本想不惊动他,先回去洗个澡替他和悦悦准备早餐,没想到她一有动作便惊醒了浅眠的他。

停在她背上的大掌温存挲抚,睁眼对上她。「早安。」

「早。」凑上前啄吻他一下。「你再睡一会儿,早餐我来准备。」

稍晚,他梳洗完毕,过来帮她准备早餐,留意到她动作不太自然。

他由身后搂住她,轻揉她腰际。「腰酸?」

她回眸,似嗔似怨地白他一眼。「不都是你害的,你还敢讲!」

说抱怨,软软音调更像撒娇,他融了心,忍不住又是一阵索吻。

「啊!」突然想到什么,她惊叫一声,挣脱他。

「怎么了?」

「我、我忘了你爸的家法!」昨晚是她的危险期,很容易受孕的,她只想到要个小胜翊,却忘了邱家老父祭出家法的场面有多惊人。

以为她叫什么呢!邱胜翊低笑出声。

「你还笑得出来。要是真的怀孕,这回你会被打死!」

他笑搂她,掌心轻揉她平坦的小腹。「要真有个小弟弟和悦悦作伴,我挨家法也甘心。」

虽是这么说,但是那夜之后,他慎重思考,真的该向她求婚了,她惮度都那么明确了,不是吗?那他还迟疑什么?

他相信,映洁会点头答应的。

他抽空去挑了对婚戒,打算在最适当的气氛下向她提起此事。

这天晚上,他亲自下厨煮了几道菜,都是她和悦悦偏爱的。本想等时机适当时向她开口,但是当天,她比往常还要晚回来,回来之后胃口也不太好,一碗饭都吃不完,如果不是他替她挟菜,桌上的菜她几乎没什么动。

这不太像是她的食量,以前他下厨的话,她都会很赏脸,和悦悦联手把饭菜吃光光,然后才来撑着肚子哀哀叫。

饭后,她会替他洗碗,然后调戏他说:「这么贤慧,真想把你娶回家。」

今天,她没这么说。

深思的眸子,瞥向显得格外沉静的她,这样,他怎么开得了口?

一天又一天,他发现她似乎心事重重,有时会瞧着他发呆,有时会像在困扰什么似地轻轻叹息,很愁虑的那种叹法。

就连在他怀里,被他吻着、抱着,都能感觉到她的力不从心。

有人说,女人在爱情中的直觉很敏锐,男人又何尝不是?她凝视他时,究竟投入几分专注,他感受得出来。当她有事隐瞒他,态度不再坦然,他也感受得出来。

他不知道,她究竟在困扰什么,让她连人在他身边,都不能专注地看着他,心神不知飘到哪里,那样魂不守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得不承认,他很担心。

有几次她晚归,他顺口问了一句,她推说是公司聚餐,他原是不疑有他,直到那一天清晨——

留意到她熬夜赶的企划书遗漏在餐桌上,他赶紧追下楼去。她最近心神非常恍惚。

电梯门一开,远远便瞧见她和一名男子起了争执,他定住脚步没上前,隔了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争吵的内容,但她似乎很生气,动手挥了他一巴掌,转身就走。

「恬恬!」他听见男子拔腿追上去,这么亲密熟稔的呼唤,足见两人是旧识,还是交情不算浅的那种。

正凝思着,不经意瞥见男子面容,那熟悉的眼眉……像悦悦。

他怔愣,一瞬间的领悟令他脑海空白。

这些日子,映洁就是在烦恼这个吗?那些晚归的日子,也是和这个人在一起?当她看着他,眼里却没有他时,又是在想什么?她在为难,该如何对他启齿吗?

真老梗的剧情,他还是不小心卷进三角恋的漩涡了?

没错,戏都是这样演的,那种「他死了」的说词,是所有未婚妈妈的通用答案,不代表真相,他也从没当真过。只是他没想到,当初不甚在意的真相,会在日后严重困扰他。

他苦笑。血缘啊,真是令人又爱又恨的东西,想否认摆脱都没办法呢!

他可以说他和悦悦的感情不输给全天下任何一对父女,但事实就是事实,悦悦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那是怎么也斩不断的牵连。

所以接下来呢?映洁会怎么做?

他没让她知道他的存在,静静转身上楼。

这是她的过去,她该自己做出决定,不论她是怎么想的,他尊重她最后的选择。

他在等,等她几时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他,但是又一个月过去,她始终没有开口。

这一天,陪着悦悦做功课,悦悦突然抬起头告诉他;「把拔,妈妈最近好奇怪。」

他伸手抚了抚她后脑。他让悦悦留长发,今天的公主头是他绑的,甜美又可爱。「怎么奇怪?」

「就是啊,有时候和妈妈出去,会遇到一个人,妈妈和他吵架,可是又要我们陪他吃饭。很奇怪耶!」吵架就是讨厌,讨厌干么还要一起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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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试图用最自然惮度问:「那悦悦喜欢他吗?」

悦悦皱皱鼻。「不喜欢。」妈妈像是也不想理他,他还硬要跟过来,感觉好霸道喔!

「他还想抱我,奇怪,我和他又不熟。」霸道事迹再补一项。

她可以让爷爷、叔叔姑姑抱,那是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把拔很亲的人,是把拔的亲人她也会喜欢,可是那个人她又不认识。

「悦悦……」他张口,不知从何说起。「妳不可以对他没礼貌。」

「为什么?」小丫头似乎很不满。

「因为他是长辈,而且、而且……」而且没有他就没有妳。他能这样讲吗?

「可是他乱抱妈妈!」明明妈妈也很生气的,她为什么不能讨厌?

他相信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僵硬。涩涩地笑了一下,低道:「那是大人的问题,我们会处理。」

早熟的悦悦,隐约察觉了什么,小小声问:「把拔,你和妈妈吵架了吗?」

他微愣。「没有这回事。」

「那为什么那个人要我和妈妈跟他走?」不要以为小孩子就听不懂,她其实都知道。

他愕然,无言以对。

「把拔……你和妈妈,不要分开好不好?」她想要妈妈,也要把拔。「把拔、把拔……我想和把拔在一起……」

眼眶微热,邱胜翊搂住她,心酸无语。

悦悦爱他、亲他,却对那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毫无感情、也不能接受,谁说血缘能代表一切?

有血缘又如何?他不是没有优势的,悦悦离不开他,就是他最大的优势,映洁不可能不顾女儿的感受,就算为了悦悦,她都有极大可能性留在他身边。

但是——他能拿悦悦当王牌吗?能利用一个四岁的孩童吗?

他疼悦悦、宠悦悦,是他真心爱这个孩子,并不是想利用孩子纯净真诚的情感来达到什么目的,那样的行为,会卑劣到连他都瞧不起自己。

「悦悦,下次见到那个人,要礼貌一点,知道吗?不可以说让妈妈生气的话。」他还是做不到耍手段,不想拿悦悦来为难她,宁可等她自行做选择,等她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来。

指导悦悦做完作业,洗了澡送她上床睡觉后,再仰头,墙上壁钟的短针即将走到十二的数字,而吴映洁——还没回来。

他关上门,下楼到巷子口等她,不放心她一个单身女子走无人的暗巷。

他等了十几分钟,她今天没搭公车,而是从一辆高级房车中下来。下车前,那送她回来的男子拉回她,就着月光,他看清那记炙烈的索吻……

他无法移动,无法发出声音,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就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望着。

吴映洁推开他,不经意瞥见那道伫立在不远处的身影,脸色瞬间丕变。

完蛋!她运气怎么背到这么无可救药。

甩下那男子,快步迎向他。「胜翊,你听我说——」

他不言不语,目光落在她被吻肿了的红滟双唇,定定凝视她片刻,静默地转身走上回程。

「恬恬!」男子在身后唤她。

还敢叫!她头也没回,丢去一句:「你滚啦!」快被他害死了。

「我会等妳的!」

等他去死!

吴映洁简直无言透顶,追着邱胜翊的脚步,完全不想理会身后的人吠了什么。

「胜翊……」

他不吭声。

她的呼唤,他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置之不理的。

她好哀怨。「你很生气?」

他还是不吭声。

「如果你肯听的话,我可以解释……」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径自往前走。

「是他强吻我,我有在挣扎,真的!」那并非出于自身意愿啊,还是不能原谅吗?

他铁了心不理她。

偷瞧他疏冷的侧容,她欲哭无泪。胜翊好像又回到初识时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将所有人冷漠地隔绝开来……

就这样一前一后回到家,出了电梯,他右转正欲回自己的住处——

「胜翊!」腰际被她牢牢搂抱住,她将脸贴在他背上,像个孩子般耍赖。「我不要吵架,胜翊,不要在冷战时走开好不好?我很怕你这样……」

像是……把她当陌路人一样,不再重要。

他静默着,任她拥抱,不回应,也不挣开。

「胜翊,你不要我了吗?」她好哀怨地问,为什么都不理她7

不要她?这问法,好像做选择的人是他一样,问题是,他是吗?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藏起所有的情绪,不泄漏一丝一毫。

他很受伤,却不想让她瞧见。

他能说什么?又该说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只能沉默。

「我承认我有事情瞒你,但我不是故意的,你等我,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说,给我一点时间把事情处理好,然后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的,拜托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胜翊……」

他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不用向我解释什么,只要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

拉开她的手,开门进屋前,步伐停顿了下。「我承认心里不舒服,但我没有生气。我会等妳,妳自己想清楚再说,在这之前,我们暂时不要见面。」

而后,铁门关上。

第九章

她是个超级没耐心的家伙,爱看我写的小说,却又等不及我写完二十万字的结局,常常看到一半就缠着我问凶手是谁。

我还记得那本书,任她怎么缠、怎么赖,我就是抵死不说,她把书中人物一个个都猜透了,最后布了半天的悬疑气氛,结果是自杀,她哇哇叫地直嚷自己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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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这个她,不是悦悦了,四岁的小孩还没办法看侦探推理小说。

为什么会谈她呢?因为她是第一个让我的心,感觉很温暖的女人,也是第一个让我很受伤的女人。

当我感觉到,我人就在她身边,她却看不见我的人,听不见我说话,我能每么办?

今天的心情很乱,不知道从何说起,常常看听众来信倾诉感情事,可以理智去分析,但是当自己真正面临,却觉得手足无措,于是我退开了。

我告诉她,我没生气。那是违心之论,其实我气得很,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却又气得不想让她知道。

后来想想,有些懂了。

我在吃醋。

——胜翊

在这之前,我们暂时不要见面。

他竟然敢这样跟她说,这还叫没生气?

可恶!她气得猛捶床铺。干么这么小心眼嘛,她又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杨绍华会突然吻她的话,她一定会保持十二万分的警觉心,他就不能原谅她这一次吗?

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

可是发泄完之后,她抱着棉被,翻来覆去整晚无法入睡,想起他那双幽凉冷寂的眸子,心整个都沉到谷底,多怕他再也不理她。

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感觉似乎很在意,可是又为何反应如此平静?要说他不在意,他却连「暂时不见面」的狠话都撂出来了。

他是个有洁癖的男人,在感情观上比谁都传统,若要,便要绝对的专一,没有任何的模糊地带,所以他会觉得受伤、被背叛,这些她都可以理解,但是受伤之后呢?她完全无法预期他的反应,就怕是他决定什么都放掉,一丝一毫在意都不留,那就糟了!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乎他比较多,他个性太过沉敛,连感情都是温温淡淡的,她甚至觉得,他对她,是长久以来的相伴与习惯,亲人间的温馨情感居多,再也没有哪个女子比她更亲密,极自然便走到那一步,但要说到情人间那种热烈燃烧的深刻情爱,怕是不存在的吧?

就因为他的爱情太淡,她才会害怕,当他有了受伤的感觉后,退回原处,会把那淡淡的爱情也一并舍掉了。

想来真哀怨,她抓不住这男人的爱情,却已深刻赔上了她的爱情。

「暂时别见面、暂时别见面……」唉!需要气这么大吗?

说了不见面,她还当真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几次进出家门,不经意碰面,她低垂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连招呼都不会打了吗?

他沉郁地抿紧唇,学她一径儿沉默。

他承认,他确实很在意,要说那是吃醋,他也认了,在那当下,感觉真的是非常不痛快啊,但是那句话说出口后,当晚他就后悔了。

他保留了风度,退开给了她空间,让她去冷静思考,选择她最想要的那个人,但若思考到最后,她仍是抛舍不下过去那段情呢?

若她最终的选择不是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受。

有人穷追猛打,他却静静退到一旁不争不求不为难她,这叫什么风度?他又为何要当君子?如果这个君子会让他失去她。

白天,写稿时总无法集中精神,脑子里不断想起她,不断想起她被吻着的画面……心绪浮躁,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以往,从没觉得这屋子如此地静,少了她的娇哝软语、少了她与悦悦的笑闹声,竟空得心头发慌、静得教他窒息。

以往,也是一个人,从不觉得寂寞,现在也只是回归最初的生活而已,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难以忍受?

他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她们的日子。

发现无法待在过度悄寂的空间里,他霍地站起身,拎了钥匙出门。

本想四处走走,透透气,却又再度碰见他最不想碰到的场面。

「悦悦是我们杨家的孩子,妳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又怎样?从悦悦出生到现在,你们杨家哪个人抱过她、喂她喝过一次、换过一次尿片?凭什么一句她身上流着杨家的血,就想把她要回去?」

「我不只要孩子,我也要妳。恬恬,我对妳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

「所以你就拿孩子要胁我?这种行为很卑鄙。」她可不领情。

「恬——」才刚伸出手,被她给瞪掉。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碰我喔!」一次就让胜翊下「封锁令」了,要再来一遍,她真不敢想象会怎样,怕是要从心底除名了。

她真是怕了他了。

「妳到底还在坚持什么?身边带着一个孩子,妳以为妳还找得到好对象吗?恬恬,不要任性……」杨绍华好说歹说,努力说服她。

「你以为我嫁不出去?杨绍华,你未免把人给瞧扁了!我就嫁给你看!」

邱胜翊简直想叹息了。

他实在很不想见到这种场面,偏偏每次都让他遇个正着,她就不能找个隐密一点的地方吗?

不头再听下去,他悄悄由另一侧闪身而出,不料还是被眼尖的她瞧见。

被烦到火大,她一时冲动,脱口喊道:「胜翊,告诉他,你要娶我!」

他一顿,背脊僵直。

气氛很静,静到呼吸声都听得见。

而后,他有了动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怕他又误会,也顾不得他先前下的封锁令,吴映洁快步追了过去。

这回她可没让人乱吻了,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他怎么好像更生气了?僵硬的背影明摆着:别碰我!

她没胆上前对他动手动脚……

他步伐不疾不徐,看起来像是没有摆脱她的意思,但依然不搭理她,害她跟在身后,也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有好几次下了班,身心疲惫倦累,其实很想往他那里去,让他搂着,向他撒撒娇,感受那种被眷宠疼惜的滋味,当晚就会很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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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都那样说了,她哪还有脸再上前去讨闭门羹吃?再想他也只能压抑下来。

她不晓得他气消了没,也不晓得那道封锁令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撤除。

静默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停下脚步,害她差点一头撞上他的背。

他回头,沉沉地问出一句:「妳想清楚了吗?」

「啊?」这是什么鬼问题?她清楚啊,一直都很清楚。

「你不要娶我?」不然干么这样问。

他眸光一冷。「不。」

她依然没有冷静下来,理智地处理事情!

这样算什么呢?为了和另一个男人斗气,证明还有人要她,那么冲动地说出要他娶她的话,他的婚姻,能让她这么轻率儿戏地看待吗?

那她又把他当成什么了?八点档连续剧里,男女主角产生误会,女主角拿来气男主角的活道具男配角?

他不知道她和那名男子有什么样难解的心结,才会在怀有悦悦的情况下离开,至今解不开死结,但是只要她的心结一天不解,他就不会娶她。

他宁可失去,都不要她怀着怨恨、为报复另一个男人而嫁给他。她必须要确定,在她心里真正想要的那个人是谁。

在他的观念里,婚姻是最神圣的许诺,是一对男女慎重交托终身,一辈子真心相伴的誓约,不能是这样,不该是现在这样。

这种情况下,他无法答允。

一句坚定的「不」,说冷了吴映洁的心。

她没再追上去,失神地任他由身边走开,渐行渐远。

他说,他不要娶她,那么坚定、那么决绝……

他在等,数着日子,一天天等她。

他求的不多,只是要她走过来,如那夜般紧紧抱着他,不让他离去,然后坚定地告诉他,她爱他!

他要的,只是一颗心,如此而已。

其余的,她想怎么处理那些事、她和那名男子又有什么样的纠葛,都不必告诉他,他也不会多问,只要她爱的人是他。

但是,没有。

她没再试图走向他,也没再向他解释什么,就仿佛——回到最初两条不交集的平行线。

她终于——想清楚了吗?

几次在楼下遇见他们,已经没有争执对立的场面,看起来挺平和,她终于能够冷静下来面对问题,而不是一径地逃避,逃避之后问题依然在那里没有解决。

这曾经是他希望的,但她真正去做了,他又觉得失落酸楚。

悦悦依然会往这里跑,只是他不再过去,吴映洁也不过来了。

悦悦依然对他缠腻亲密得紧,人前人后喊把拔,她不说什么,他却不想教她为难,几次想对悦悦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

以往,她说悦悦的父亲不在了,所以他可以一辈子瞒住这个秘密,当悦悦永远的父亲,但现在,悦悦真正的父亲就在她面前,他还能这么做吗?

如果,吴映洁最终的选择不是他,他也不想拿悦悦来牵绊住她。

但,他要怎么割舍?这孩子,已经是他心头的一块肉,舍不掉了,除了血缘,他昕做的,从来就不比世上任何一个父亲少。

悦悦刚出生时体弱多病,他时时提心吊胆,为她烦恼,在她生病时彻夜不眠地看顾。

悦悦学说话时,和吴映洁猜她在说什么,是每天最大的乐趣。

悦悦喊第一声把拔时,他内心的喜悦快乐,有多难以形容,会喊妈妈是在会喊把拔之后的一个月,这让吴映洁吃味记恨至今。

悦悦学走路时,他牵着她,一步步地走,跌倒了他会好雄地搂抱抚慰。

悦悦上幼稚园,他和映洁一起牵着她的手,多少老师、家长,夸他女儿可爱。

悦悦好多小秘密会悄悄告诉他,然后两个人约好不可以告诉妈妈。

悦悦每次犯错被映洁打,都会哭着来找他,要他给红红的手心秀秀。

悦悦每次有好吃、好玩的,一定第一个告诉他,与他分享,他知道这孩子有多爱他……

他小心翼翼呵护着,看她在他的羽翼下一点一滴成长,内心无比喜悦骄傲。

这一切,点点滴滴他都记在心底,这样的感情,怎么舍?

「把拔,你在不在?」小小的身子,由大门探进来。

她有钥匙,会自己开门。

「这里。」声音从小房间里传出来,这六坪大的游戏室,是为悦悦而另辟的空间,里头有她从襁褓至今,用过的所有物品。

悦悦奔过去,一如往常地赖进他怀里。「把拔,你在做什么?」

「在看可爱的悦悦啊。」他盘腿坐在地上,眼前散置着几大本的相册,里头放满了她由出生到现在的成长纪录。

依偎着翻看完一本相簿,他才想到要问:「妳怎么会来?妈妈呢?」

今天是假日,映洁没带她出去走走?

悦悦皱皱鼻。「那个杨叔叔又来我家了,妈妈说她有事要忙,叫我过来找你。」

有事要忙?忙什么事会不适合有小孩在场?这句话能够让人联想的空间实在太广……

停!邱胜翊,思想干净点,人家根本只是想谈点事情,不适合让悦悦听到而已,不要胡思乱想那种没根据的揣测!

甩甩头,他轻扯唇角,温声问:「悦悦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

他不知道还能这样照顾她、陪伴她多久,每一刻都分外珍惜。

她偏头想了一下。「松饼。」那是把拔、妈妈、还有她,三个人在一起时,最常吃的东西。

「好,等我一下。」亲了亲嫩颊,起身往厨房去。

洗了平底锅,开炉火,瞥见厨房门边伫立的身影,看穿了她的迟疑,又关掉炉火,蹲下张开手臂,等她投奔而来后,才问:「悦悦有话要说是不是?」

「把拔……」悦悦犹豫了好半天,小小声问他:「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妈妈了?」

他愕然。「悦悦怎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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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你就去找妈妈嘛!你都不来,可是那个杨叔叔每天都来找她,一直叫妈妈和他结婚,妈妈也不像以前那样和他吵架了,要是妈妈真的要和他结婚怎么办?」

怎么办?他也不晓得啊!

如果他们的感情,如此经不起考验,轻易被舍弃,他还能说什么?

「杨叔叔可以叫妈妈跟他结婚,把拔也可以啊,你叫妈妈跟你结婚嘛!」不要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幼稚园的同学,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有结婚,只有她的没有。老师说,因为结婚,才会住在一起、才会生下他们,可是为什么把拔和妈妈都生下她了,却没有结婚、没有住在一起?

结婚?他可以吗?

曾经,他有那个机会的,但他拒绝了,因为不想她一时意气用事而嫁他,日后必然会后悔。

他声音干干涩涩,挤出牵强笑意。「不管怎样,悦悦都会有很多人关心,杨叔叔会很爱妳的,悦悦不要担心。」

「我才不要。」她用力搂紧,闷声道:「我只要把拔。」

眼眶一阵温熟,寥寥数语,竟令他酸楚无言。

四年的付出,换来悦悦这句无可取代的认定,对他来说,真的值得了。

但是,映洁呢?四年多的朝夕相处、温存情意,当真比不上那一段过去吗?为什么她不能像悦悦,也那么坚定地对他说一句:我只要你……

第十章

走入播音室,不晓得是不是他多心了,总觉得今天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他没想太多,节目进行到中段,听完一首歌曲,接着是心情点播的单元,他接过工作人员准备好的信件,开始念起——

好一段时日没有来信,因为我和他吵架了,心情很乱,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说吵架也不太正确,他没对我大小声,更正确地说,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大小声。我没说过吧?这个人的修养好到不行,虽然外表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心肠比谁都软,我就是爱上他的软心肠。

相识以来,还没发生过这么严重的分歧,他连话都不跟我说了,让我难过得失眠了好几晚,这比对我大小声还要严重,所以我决定将它归类为吵架……

原来是和男朋友闹别扭了,难怪好一阵子没收到她的来信。

这名唤孤心谍众,这些年下来,断断续续也来过不少信了,通常都是讲讲自己的心情居多,算是最持之以恒的忠实听众了。

不过,会记住她最大的原因,是从她的来信中,他读出了一名孤单女子的心事,从寂寞、彷徨、无助,到为一个男人心动、喜爱、深深恋慕到不可自拔的过程,一路见证了她的爱情、她最幽微的心事。

她很少谈发生的事情,多半以谈心为主,像这回这样直言指出「吵架」事件,倒是很少有的情况。

今天的信很长,他缓慢地逐字念下去。

我曾经说过,我不是初次接触爱情的人,爱情中叼蜜、悲伤,我都曾经领受过,照理来说,同样的事情再来一回,应该不会再像个初恋小女生那样惨惨烈烈、无法自拔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陷得那么深呢?连我自己都不懂。

想了好久,我有了结论——

正因为爱过,我更懂得珍惜他的好。

正因为爱过,我更明白这男人有多难得。

正因为爱过,我才会知道,他是这世上最值得我去爱的人。

错过他,我一辈子都会遗憾。

这世上有几个男人,可以在台风天冒着风雨,送一个没什么交情的怀孕邻居去医院待产?女儿的名字是他给的,一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说,愿这孩子的出生带给父母平安欢悦的口气。多少夜里,他牺牲睡眠替我女儿泡牛、换尿片,女儿学说话,第一句便是喊他把拔;生活中太多挫折,倦了、累了,回过头永远有他的肩膀等我依靠……

这样的男人,请你告诉我,谁会不动心?

我家小悦悦告诉我,如果我要嫁别人,她也不要喊别人把拔。

我再也找不到让我的小孩那么、那么地爱,非得喊他一声爸爸的男人……

他愈念愈不对劲,冷汗由额际滑落。

这分明、分明……他头皮发麻,一时之间脑袋空白,失去思考能力。

孤心……是映洁?!这玩笑开大了!

以往,若不是时间太赶,以他谨慎敬业的工作态度,都会先大致看过一遍,以防临场出状况,但最近实在心绪太乱,没想到就真的给他凸槌了!

他表情空白,失去了平日敏捷的应变能力,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继续念下去,天晓得她接下来还写了什么让他心脏休克的事!

念、下、去!

播音室外的工作人员,用口语、外加眼神威胁他。

这些家伙!他们一定早就知道了,难怪今天一踏进电台,大家看他的眼神会这么诡异!

想冲高收听率也不能这样算计他啊!

他没有办法,都已经念一半了,就得ㄍㄧㄥ到底。

清清喉咙,再开口时,声音透出一丝窘意,略失一贯的从容沉稳。

一个对我而言这么重要的男人,我却惹毛他了,而且还不知道该怎么抚平他的怒气,因为我让他撞见另一个男人吻我,而那个男人……是女儿另一方的亲人。

他一定很受伤,才会不听我解释。其实我不是存心瞒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那阵子我很烦恼,担心失去女儿,最后甚至想,只要他娶我,就什么事都解决了!他们不会再来烦我,能够给女儿健全的成长家庭,在法律上也更占优势。

但是他没答应,眼神很冷漠、很冷漠地拒绝了我。

后来我有检讨过,我想我懂了他的意思。婚姻是两个人用最真的心来相守一辈子,除了这个,不应该还有其他原因,我想,我拿婚姻当筹码来解决事情、逃避问题,鞋确实不对。

虽然,我是爱他的。

我无意利用他,不过,我的行为好像已经伤害到他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补救,为此又失眠了好几晚,直到我想通了他的用意。

他,应该会希望,我平心静气地把过去处理好,不再意气用事、不再闪躲逃避,将过去彻底交代清楚,我才有资格再一次站在他面前,用最纯净的心告诉他……

他声音卡住,怎么也吐不出那简单的一行字——胜翊,我爱你。

播音室外,已经有人抡拳,无声地暴力威胁了。

妈的!你是娘儿们啊!给我干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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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读出这句唇语。

闭了下眼,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哑——

记得那个为张爷爷唱台语歌,从年轻一路唱到老的张吗?那时我曾经对你说,这辈子能有个人,让她唱这句:「若没爱你要爱谁。」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对不起,这阵子我太忽略你了,为了烦恼悦悦的事,忘了顾虑你的心情,你愿意让我补偿吗?如果我再向你求一次婚,你又会怎么回答?YesorNo?无论如何,我等你的答案。

我没有张的好歌喉,但是我可以点这首歌给你,然后告诉你:「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值得爱的男人……」

他很挣扎、很挣扎,天人交战到外头的人快要抄家伙冲进来砸人,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有些大舌头地念出最后一句——「胜翊,这一生,若没爱你要爱谁?」

血气全往脑门冲,他困窘到不能再困窘,薄薄的脸皮经不起这等刺激,烧红得几乎快冒烟。

这是第一次,他坐在播音室里,替人播放一首送给他的歌。

还记得阮讲过想要爱你一世人

因为阮不是初初接触爱情的人

阮的心为你茫你和别人不同款

你甘有爱阮亲像阮爱你这重

若无爱你要爱谁甘搁有别人一生一世心甘愿

若是无你世间有啥未冻放除了爱你没别人

若无爱你要爱谁到老拢同款用心用情来相送

风风雨雨只要有你一个人搁卡甘苦阮也心甘情愿

他静静聆听,心湖激荡。这就是,她想对他说的话吗?

播歌的空档,电台听众专用的简讯专线,一通通简讯传了进来,一瞬间线路塞到爆。

「快点,SayYes啊!」

「厚!人家女孩子都向你求婚了,再温吞我都想打你了!」

「你是不是男人?是的话现在就给我大声说你爱她!」

「你不想走在路上被吐口水吧!识相的就快点回应她!」

「虽然梦中情人快要名草有主了,但我还是祝福你,要幸福喔!」

「你是山顶洞人啊!这么保守,女朋友被吻一下又不会死,她都说她不是故意的了,大男人不要那么记恨。」

「听到没有!若没爱你要爱谁,你再计较下去,若没揍你要揍谁?」

「来,跟着重复一遍——I——Love——You!」

这是什么情形?!

他傻眼,极度地傻眼,脑袋当机。

他没想过孤心会是她,电台的主持工作他没对她说过,她也从没在他面前提起,没想到,她却默默分享了他的心事这么久,也让他分享她的,而他还浑然未觉。

回想一路以来,他读过的每一封信,每想起一封,就更懂她的心。她用那么深刻真挚的心意在对待他啊……

她无时无刻都在告诉他,她爱他,他居然质疑这一点。

他让她爱得这么患得患失,却从没察觉到。

她不该向他道歉的,是他对她、还有他们的未来信心不足,否则,早该在她开口要他娶她时,他就该毫不犹豫地承允!就算她是一时冲动又如何?结婚本来就需要一点冲动;就算她是有目的结婚又如何?爱他是事实,结这个婚能够把悦悦留在他们身边,他再乐意不过!

她什么都没有告诉他,自己一个人承担压力,还要面对来自于他的误解,他觉得自己好差劲。

歌曲播完,他再度启口,低沉嗓音中,带着浓浓的沙哑与感动。「馨,等我。」

等他,去填补那孤单缺空的半颗心,让孤心不再是孤心。下了节目,他走出电台,夜风吹来,感到些许凉意。

他轻吐出一口气,拉拢外套,走入暗沉夜色中。

街灯下,纤细身影婷婷而立,视线定定地停驻在他身上,直到他的目光与她交会。

他步伐顿了顿,而后,坚定地迎上她,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她不语,专注地凝视他。

半晌,他伸臂,将她紧揽入怀,低头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句;「Yes!」

「啊……嗯……」

暧昧的男性粗喘、交融的女性媚吟,断断续续传出,浓浓的欢爱气味充满客厅。

牢牢搂抱住,在她体内律动,感觉到她的极致。

他在深处停住,垂眸凝视她。

一瞬间爆发的快感令她脑袋晕眩,微喘着半启迷蒙水眸回望他。她知道他还未获得满足。

他退开,张臂抱起她回到卧房,再一次无预警地温软深处,展开第二波蚀骨欢缠。

「啊!」她轻喘,娇嗔抱怨。「讨厌……你……轻点……」每次都做得这么热烈,也不问人家受不受得住。

「办不到。」回绝得很干脆。

到底是谁说他温吞的?哼哼,他狂野得很咧!一回来就直接扑倒她,连句话也不让她说。

她断断续续喘息,酥麻快感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她,几乎快令她喘不过气来。「梓……胜翊……我……真的不行了……」

「妳,吓死我了!」一记深沉地挺进,让她再也忍不住失声尖叫。

这场欢爱,很有惩罚意味喔!

「别……胜翊……」饶了她吧!再这样下去,整栋大楼的人都知道她在做什么了啦!她还要见人哪!

娇嗔、气恼、再加上的冲击下,她报复地咬住他肩膀。

他低哼,迎向她,在深处爆发。

欢愉过后,他们紧紧拥抱,在彼此怀中调整呼吸。

等到比较能开口了,她声软如丝,微喘道:「你今天……很失控。」

有必要做得这么天摇地动吗?他要多来几次,她可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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