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看到沒甚麼留言, 所以遲了更
九年的光陰是段相當漫長的時光,但實際體驗起來卻沒什麼感覺。
時間在每分、每秒裡流逝,在每一次的呼吸心跳中消失,時時刻刻,未曾停歇;但人要過日子,接踵而來的生活瑣事讓人無心也無力去惋惜光陰的不再。
成長的喜悅、茁壯的自信、衰老的憂傷、死亡的悲愴,繞著時間打轉的事情何其多,每一件都是人類生命中的重要歷程,但韶光不再,人們卻從不緬懷時光,難以忘懷的反而是附帶在那段時光中的回憶。
是年紀愈大,人們的生命中多了一項新的工作,也就是懷念……
九年還不至於人事全非,不至於滄海桑田,但就是有了一些改變,她還是她,他還是他,就是有了一些不同……
那一年,邱勝翊與吳映潔在離家的九年后,二十七歲的兩人都已經不是慘綠的青少年,轉變成為成人,有了自己的一番事業,先不論成功了沒,至少安身立命、衣食無缺。
邱勝翊在一間電腦公司擔任軟體工程師,憑藉著自身對資訊科技的專才,並掌握目前市場對于電腦安全性的需求,開發出幾款網路安全軟體,為公司、也為自己賺進了一大筆錢。
初試啼聲的他已是聲名大噪,許多國外公司希望延攬他為己效力,現下服務的公司也加碼留人,邱勝翊,邱大工程師已是不可同日而語。
吳映潔則在住家附近一家音樂教室擔任鋼琴老師,音樂系畢業的她放棄幾次演出的邀約,也放棄了揚名的機會。
她不想出名,只想穩健的過著生活,要說她沒有抱負也好,每個人的生活總該依照自己的意愿,排定優先順序,而她最重視的,就是她與允威的生活。
兩人從當年那間小公寓搬到了一間一百坪大,一層一戶的豪宅,可以這么說,邱勝翊成功了。
但他認為還不夠,總有一天他要跨出這個島嶼,向國際大公司邁進,到那一天,他才相信自己成功了。
于是他愈來愈忙碌,相較于吳映潔將重心放在彼此,邱勝翊的心中已經悄悄移動了天平的平衡。
那天晚上九點多,吳映潔坐在餐桌前,桌上她親手做的飯菜已冷,她已經用過餐,正等著邱勝翊回來吃飯。
偷點空間的時間,吳映潔批改著學生的樂理作業。
又過了好一會,房內仍是安靜一片,終于在接近十點,邱勝翊這才進門。
一身西裝畢挺的他提著公事包,輕聲來到吳映潔的身后,一整個晚上公司都在開會討論新軟體的設計問題,連著七、八個小時的會議,已讓他又累又餓。
吳映潔抬頭,「回來了?」
點點頭,動了動僵硬的脖子。
吳映潔見狀,趕緊起身接過他的公事包,幫他脫下西裝外套。「我幫你把菜熱一下……」
「不用了,這樣吃就好了。」語畢,邱勝翊已經坐定開始用餐。
抿著嘴,連溫雪像是想說什麼,卻不知如何說起,末了,只得將手上的東西拿回房間。
有些事情她不敢說,怕自己也沒有資格說……
回到餐廳,坐回自己剛剛坐著的位置上,吳映潔繼續看著桌上的作業本。
「飯菜都是你做的?」
抬頭看著他,笑著點點頭,「是啊﹗」
邱勝翊也笑了笑,一種許久沒有感受到的輕鬆縈繞在兩人之中,「不錯﹗進步很多。」
看著她桌上那一大疊作業本,邱勝翊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怎么會帶這么多的工作回家?」
吳映潔在作業本上批改,「幾個學生要考音樂班,我出了一些樂理題目給她們練習。」
語氣裡不甚贊同,「干嘛為了一點點薪水,把自己搞得這么辛苦?」
邱勝翊完全沒有感受到,自己的語氣已經充滿了一種勢利的感覺,儘管他只是要表達對連溫雪的關心。
還是那抹溫柔的微笑,「不會辛苦啦﹗總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邱勝翊的轉變,吳映潔早就發覺,甚至已經習慣了……不習慣也不行,因為她還是愛他,自然一並愛了他的一切。
扒完碗裡的飯,舀了一碗湯,邱勝翊順道交代,「上一季我的理財狀況報告已經出來,你去看一下,看看還要做什麼投資,去跟顧問商量一下。」
他倆雖未結婚,但邱勝翊顯然已經認定,不僅將自己所有的財產都交給她,存折與印章也放在她那裡,她可以自由提用。
「就交給顧問吧﹗他畢竟是專業人員,很多東西我也不懂……」
「那怎么行?」搖頭,嘴角也揚起只有在進了家門、見到她時,才會有的微笑,「不懂也要弄懂。我希望有一個我最信任的人幫助我理財,小潔,那個人就是你。」
最信任的人?
吳映潔突然心裡一陣刺痛,說不出話來,低頭繼續批改桌上的作業,卻有點壓抑不住自己的顫抖。
信任……老天﹗她不配得到他的信任。
邱勝翊繼續說著,「其實投資股票也不錯,獲利畢竟比較快,可是風險也高,買債券也不錯……」
她的心又開始滴血,多年來都未曾痊愈。
苦痛與遺憾,一言難盡……
一個多小時后,吳映潔已經躺上床準備休息,臥房浴室內水聲已罄,邱勝翊沐浴完畢。
果然他走出浴室,拿著大毛巾擦拭頭髮。
從事辦公室工作的他,倒是有一副不錯的身材,寬肩闊胸,身材高碩,活脫脫是個成熟男人的模樣,再也不是當年的毛頭小伙子了。
邱勝翊從另一側上了床,還沒躺定,立刻側身抱住連溫雪。
她身上的香味誘惑了他,令他發狂。
「還不睡,你明天不是還要開會?」接受他的擁抱,享受那份溫暖。
邱勝翊逼近,凝視著她,眼裡情緒交雜,百態橫陳,有誘惑、有欣賞,卻也有著一種莫名的情緒,細細判讀,似乎可以發現,那是遺憾失望的情緒。「小潔,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那裡不一樣?」
伸手細細撫摸她的容顏,還是同樣的美貌,「你變了,長大了,會煮菜,會照顧自己……」
吞咽那苦澀的唾液,卻抑制不了喉嚨干澀,吳映潔勉強答話,「人總是要長大的,不是嗎?」
「是啊﹗」趴伏在她身上,彷佛這裡才是他放鬆身心的休憩地,「人總要長大的……」
「失敗過、傷心過、遺憾過……也曾經做錯過,所以人長大了。」雙手抱住他的背部,收緊不放。
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邱勝翊只是感嘆說著,「你長大了,我應該很高興……可是現下,很可笑,我竟然有一種失落感……」
「為什麼?」
啄吻她潔白的頸項,「好像你已經不需要我的照顧了……」
突然,吳映潔非常激動,她還是緊緊的抱住他,卻主動獻上自己的唇,激切的尋求那種肉體上的慰藉。「不﹗勝翊,我需要……需要你愛我……」
邱勝翊沒有說話,只是照做。
愛火在一瞬間點燃,所有的人都在其中焚燒,逃不了,也不想逃。
火熱慾望中,吳映潔的眼角竟然滑落了一滴淚水,一滴接著一滴,不停哭泣,那一幕幕苦澀傷痛、令她難堪的往事,竟在此時竄入腦海。
她知道,那兩件令她此生無法逃離罪惡與自責深淵的往事從未放過她,就像把刀子一樣插在她的心中。
她愛他,但現下,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解救她了。
她獨自吞下這段往事,卻無法完全咽下,梗在胸口,進不得、退不得。
高潮來了,絢爛奪目,卻掩飾不了疼痛異常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