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她每天都會跟他分享一切,縱使他陷入昏迷,她也不要他錯過她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
「果然,你只想聽到我的事情,是不是?」含著淚水,她不知該喜該悲,
「好,我說給你聽……我很好,這個月的生活很忙碌,忙著公司的事情,忙著來看你,忙著習慣肚子裡已經有孩子了,忙著習慣……你不在身邊的生活……」
淚水不自覺的撲簌簌掉落,「那麼大張床,我真的不習慣自己一個人睡……也不對,肚子裡有孩子陪我,可是我還是好想念你……」
沒有他,有再多的財富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她的心依舊空缺,依然在等待中,每分每秒都令她覺得漫長,可她卻也得咬緊牙關撐下去。
突然問,吳映潔驚詫的站了起來,整個人靠近了他,凝視著他消瘦但依舊俊朗的面孔,因為她竟然看見……
那一行從他緊閉的眼睛裡,流出的清淚……
吳映潔伸出手指,輕輕沾觸那濕意,滾燙的熱水燒灼著,那不是假的,那是真的……
輕輕捧住他的臉,「你哭了……聽到我說的話,你哭了?」
所以,他還是關心她的、在乎她的、捨不得她的,是不是?要不,那淚水從何而來?
可是,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不醒過來?
「勝翊,不要留我在這裡等待……好苦,真的好苦……」擦去淚水,「我不能再哭了,再哭連肚子裡的孩子也都會變成愛哭鬼了……」
她也輕輕擦去他的淚水,「你也不要哭了……來!我握著你的手,摸摸肚子裡的孩子,我們一家人,一定永遠都在一起……」
她從未絕望,誰說她絕望了?偶爾的哭泣,只是為了宣洩心裡的壓力,這段漫漫長路,她會一直走下去,不退縮也不回避。
等待……等待她生命中的陽光到來,等待他將她的幸福帶回來。
等待的歲月分秒都是漫長的,但一點一滴的反應都值得驚喜。他的手腳動了、他的眼皮動了、流淚了,但他依舊昏迷。
每一次驚人的徵兆,都將她從絕望中拉了起來,但最後的結果,卻依舊是失望,依舊只能繼續等待。
「大嫂,我看你以後還是不用東奔西跑的,老大這邊我跟小樂來就可以了。」
毛弟看著袁憶晴更大了的肚子,很是擔心,
「我很靈活的,別擔心了。」吳映潔相信,現在的她盡管肚子大,但一點都沒有孕婦的笨重感,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她依舊到處忙著各項工作,所以這個孩子已經懂得想來到人世間,自己得抓牢一點啊!
「還是要小心啦!」毛弟笑著,「這是老大的孩子耶!以後要叫我叔叔的。」
「好!」看著遠處的病房,「小樂呢?」
「他比我提早一個鍾頭出門,應該早就到了……你看,小樂已經來了。」他指著從邱勝翊病房跑出來的小樂。
小樂跑出病房,左看右看,看見吳映潔等人便向他們奔了過來。
「怎麼了?這麼匆匆忙忙的?」吳映潔笑問著。
小樂興奮的說著,「老大……老大好像醒了耶……」
毛弟高興大叫,「真的嗎?」
用力點頭,「剛剛老大手腳跟眼皮一直在動,我還聽見他好像有發出聲音,我就立刻叫醫生來看,結果老大竟然張開眼睛了!」
吳映潔眼眶瞬間轉紅,她捂住嘴巴卻不敢言語。等待了四個月,她的祈禱真的要實現了嗎?
快步奔進了病房,一旁還有毛弟與小樂要她小心的驚呼聲。一進入病房,吳映潔立即看到一群醫護人員正在為邱勝翊檢查,她步上前去,從人群中看進病床上的他,真的是張開了眼睛。
真的是他……這段時間來,他一直沉睡著,她已經多久沒有看過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盡管現在的他略顯虛弱,但他就是他啊!
邱勝翊虛弱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尋,湊巧也對上了吳映潔的雙眼,他很激動,盡管依舊未能言語,但眼裡的波光已透露出一切。
鬼鬼……
吳映潔睜大雙眼,淚水瞬間滑落,喜悅漲滿胸臆,仿佛一道陽光照進她陰暗許久的心中。
病床上的邱勝翊似是想要觸碰她,手指一直顫動著,但卻無力舉起。然而就在此時,吳映潔做出了一個讓人驚訝且不解的舉動。
她轉過頭,奔離了病房,不顧後頭邱勝翊心急的眼神,不顧……一切都不顧……
「鬼……鬼……」勉強扯開喉嚨,想要吶喊,但他就是留不下她。
邱勝翊蘇醒了,醫生為他檢查身體狀況後發現,他腦部積血確實已經大幅度排除,未來還需再靜養一段時間,等待積血完全消失。醫生更特別告誡邱勝翊,叫他乖乖住院休養,不然將來動不動就會犯頭疼頭暈,到時可沒人救得了他。
邱勝翊心忖,要他住院可以,但是他想要見到吳映潔。那一天,他再度張開雙眼、重見光明的那一天,竟然讓他親眼看見他的老婆落跑,他本來還以為有機會來個久別大團圓的……
「啊……老大,張開嘴巴吃粥。」毛弟舀著湯匙,笑嘻嘻說著,一旁的小樂也滿臉笑容。
太好了,老大醒了,他們三兄弟又重新眾在一起了。
邱勝翊瞪著他,「我自己來就好了,又不是小孩子。」
毛弟把碗移開,不給他碰,「老大,你昏迷這麼久,手一定已經沒有力氣了,沒關系,做兄弟的犧牲一點來喂你。」
「你要不要試試看我的手有沒有力氣?」他握緊拳頭……該死!他真的好像沒什麼力氣。
毛弟與小樂互看一眼,「嘿嘿,這才是老大嘛!老大趕快好起來,要打架我們奉陪啊!」
瞪了他們一眼,邱勝翊沒有心情跟他們玩,他只想知道一件事,「為什麼鬼鬼那天要跑走?為什麼這幾天她都下來看我?」
他已經清醒五天了,卻無法見到他最想見的人,這種感覺真嘔,他願意拿眼前這兩個多嘴的男人,來換一個吳映潔。
「老大,大嫂照顧你四個多月,還要忙公司的事情,還要幫你跟外國車商簽約,更重要的是,大嫂還懷孕耶!你也要給大嫂時間休息啊!」
小胖接話,「就是咩!大嫂真是辛苦,只要是照顧你的事,她統統自己來……老大你知道嗎?你送進醫院那一天,大嫂在醫院裡面發飆,抓著那個小煜痛罵,大哭大鬧,真是嚇了我跟毛弟一大眺……不過大嫂也真是有種就是了,堅強到讓人不敢相信。」
邱勝翊滿心不捨,他明白自己又讓她傷心難過了……他真是混帳,認識這麼多年了,他怎麼總是搞出這種事情。
這段昏迷的日子,他並非毫無所覺,只是肉體困住了他。隱約中,他仿佛可以聽到她對他的輕聲呼喊,聽到她說著一切,聽到她哭,也聽到她的期盼與禱告。
他也會陪著哭泣,可是他無計可施,手也不能動、腳也不能動,他只能泣淚以對。
聽見她指責他,他接受,聽見她說她會一直等他,這也讓他心暖、心酸,也心慌。
倘若他永遠不醒,那她該怎麼辦?
於是他告訴自己,他必須醒過來,他在昏暗的意識中掙扎,在渾沌的世界裡向前爬,一度他陷入泥沼,伯自己再也走不出來,可是,吳映潔這段時間在床邊的呼喚是他最好的指引,因為她的聲音、她的催促,讓他知道光明在哪裡,讓他知道自己該住哪裡瘧。
可是,她卻在他醒來的時候,就這麼走了,為什麼……
這時,病房大門突然打開,半坐臥在病床上的邱勝翊看向門口,原來是他的父母,還有鬼鬼的父母。
ANDY與小米走到病床邊,小米眼中含淚,摸了摸邱勝翊的頭,然後緊緊抱住他,就連ANDY這時也忍下住的將兒子擁入懷裡。
「老爸、老媽,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小米含淚,「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了……」
ANDY拍拍兒子的肩膀,「我就知道,我邱某人的兒子怎麼可能這麼沒用,我就知道……」
「老爸,謝謝你……」
ANDY搖頭,「你應該去謝謝鬼鬼,最辛苦的人還是她。她一個人撐下你的公司,幫著你東奔西跑,她甚至還找好房子、安頓好我們。勝翊,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媳婦。」
點點頭,邱勝翊心裡的感恩無可言喻,「我知道……」突然,他鼻子驀地一酸。
她是一個好女人,也是一個傻女人,可是此刻,他竟然感謝她的傻,感謝她的付出。
看向黑人、范范,「伯父……」
「你還叫我伯父?」
笑了笑,「爸,媽,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鬼鬼,反而讓她受苦了。」整整十多年啊……
范范走上前,「勝翊,原諒我曾懷疑過你,因為我怕鬼鬼沒辦法得到幸福……但是我現在不懷疑了,我們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像你這樣照顧、保護鬼鬼的人了……」
這五個月來,鬼鬼不曾回來見過他們,更別說是拜托他們了。她一個人撐了下去,不肯接受吳家的任何幫助,范范知道她想要證明,邱家可以自己再起,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黑人看著女婿,「勝翊,我把女兒交給你了,你可要給她幸福。不過……」他嘴角勾起滿意的笑容,「你也別小看我那個女兒了,她可是沖勁十足的,你們應該互相扶持合作,知道嗎?」
他眼眶裡盡是淚水,「我知道,謝謝爸、媽……」
就在此時,病房門又打開了,眾人回頭一看,來人果然是吳映潔。
她走了進來,孕味十足的她,嘴角有著亮眼的笑意,手裡甚至抱著一個大型的免寶寶玩偶。
邱勝翊很激動,「鬼鬼……」她終於來看他了。
不過,吳映潔連個眼神也沒給他,她只是笑嘻嘻的看著眾人。
「老爸、老媽,你們在這裡?爸、媽,好久不見了,改天我會回去看你們的。」她一一點名眼前的長輩。
「鬼鬼,你抱著這個玩偶,是要做什麼用啊?」
「這個啊……」她但笑不明言,「等會我自有用途……可不可以麻煩你們,都先離開一下啊?」
你看我、我看你,知道這小倆口大概想要獨處,眾人都識趣的離去。
「毛弟,小樂,你們也出去。」
……這聲音有點凶狠喔!
毛弟與小樂趕緊逃出門,臨去前還不忘告訴邱勝翊一聲,「老大,保重了……」
說完兩人便快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