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看我。她的脸是小小的,白皮肤衬着漆黑的眼睛。
她说:「这是我第一次听,你的学识很好。」
「我?大概因为我是司机?」我开玩笑的问:「听以你才出奇?」
「司机是好工作。」她淡淡的说。
我暗地喝了一声采,今天很少女孩子会这样说。在今天每个女孩子都想嫁留学生、医生、律师、建筑师。今天多少女孩子的眼睛长在额角头,怎么会说她这样的话?
车子还是流通得很慢。
我看表。
差不多九点了。
应该早就到了酒店的,但是遇到了意外。她换衣服或需要一个钟头,我得想法子把她尽快送到酒店去。
然後我就问俊彦她是谁。
「你疲倦吗?」我问。
「有点点了。」
我问「我是否讲话太多了?」
「没有没有,说说话解闷,车子太塞了。」她又看窗外。
「是的,」我说:「又不能往别的路走,我想知道前面到底放生了什么事。」我也看窗外。
「照这么,几时可以到达目的地?」她问。
「至少还有半小时。」我摇摇头。
「能不能下车打电话?」她问。
「我想不能,我们在路中心,两边是天桥,那里找电话去?」我说。
「我真傻。」她笑了。
「你可要听音乐?」我问。
「不要。」她答。
「口香糖?」我问。我自己正在嚼一块。
「不。」她还是说不。
她的头发披下来,垂在肩上,乌黑光亮,这样漂亮。我应该早点看见她。奇怪,既然她是映洁她们的朋友,我就很可能见过。假使见过,就下可能忘记这张睑。
上次给我介绍的女阿飞,差点没吓死我。一出去就问我爸有多少财产,母亲有多少珠宝,还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待听到我是独子的时候,马上咧嘴笑了起来。奇怪,我又不会娶她做老婆,她那么乐干吗?
后来映洁说:「她是女明星呢!」
女明星?
我从来没看过她的戏。大概是临记吧?
好的女明星不是没有,但是映洁介绍错了。
她为什么不把後座的女孩子介绍给我呢?
我不明白。
今天我得好好的去提醒她一番。
车子的行列略为松动了点,我连忙跟上去。
我们缓缓驶过出事的地方,我探头看出去,地上都是碎玻璃,撒在阳光下,闪闪生光。出事的车子拖在一旁,车门上有血渍。
这种风景是很残忍的。
我急急的把车驶过。
她问:「有没有人受伤?」声音小小的。
「我看见血。」
「他们应该当心。」她说。
「是的。」我说:「为什么赶呢?」
「我也不知道,每个人赶来赶去的,然后就碰上这种事。看在眼内,也没太大的惊奇,而且一大半开车的还埋怨交通受阻,对伤者也没有太多的同情,城市都这样。」
「你喜欢乡村?」
「太喜欢了。结婚之后,我就想搬到乡村去住。」她欣喜的说:「我希望有那样的机会。」
「你一定会有机会的。」
「与你说话太轻松了,」她说:「我原来是很紧张的,现在谈谈话,反而觉得好。」
「谢谢你。」我脱一脱帽子。
「你不是司机,是不是?」她笑问。
我也笑了,「你怎么知道不是?」
「你的手表,你戴了一只康斯丹顿。」
我还是笑,「你的眼光实在很尖锐。」
「那么你必须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得谢你,今天做了义务司机。」她说。
「司机也可以戴康斯丹顿。」我还是不承认。
「我有第六感,你真是不像。」她说。
我把车子转了一个弯,半岛酒店到了。
我说:「你上去吧,我停好车马上跟上来。」
我下车为她开门,她也下车。
她的个子相当高,到我身旁,风拂起她的头发,她看着我,上车时,那种稍微幽伤的表情,又出现了。
「几点钟了?」她问。
「九时四十分。」我说。
「车子开了一小时。」她说。
「你还是赶快吧,她们等你换衣服呢,告诉俊彦,我马上就来。」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