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飯店」附設的酒吧里,重低音喇叭流泄出薩克斯風帶著爵士風格的樂音,旋律中帶著一股哀傷的余韻,將空氣暈染上一層郁藍。
藍色代表憂傷,而憂傷正好呼應著廖俊傑苦悶的情緒。
他坐在包廂內,獨自喝掉半瓶威士忌,但烈酒卻解不了濃愁。
隨著丁亞妮主演的電影上映,整個城市里充斥著她嫵媚的身影,令他結痂的傷口又泛起痛楚,偏偏在最苦悶難受的時候,他和筱婕的感情又陷入瓶頸。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是他太過熱情的舉止嚇壞她了,還是她發覺他心里還殘留著有關丁亞妮的記憶?
雖然她臉上還是漾著微笑,但瑩亮的眼睛里卻泄漏了心里的不安與苦澀。
他能感覺到那小妮子在閃躲他的親近,不管是肢體上或者心靈上,好像刻意與他拉開一段距離,兩人雖然還是維持戀愛關系,但對話言不由衷,彼此心里都藏著祕密。
廖俊傑嘆口氣,仰頭喝光杯中灼嗆的烈酒,疲憊地癱靠在沙發椅背上,閉上眼睛休息。
敖犬在辦公室接獲酒吧服務人員的電話,得知好友廖俊傑情況不對,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前來關切他的狀況。
「怎么了?」敖犬走進VIP包廂,看到一臉醉意的廖俊傑,關心地問。
「陪我喝一杯。」廖俊傑傾身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
「你那個『可愛的小家伙』也沒有辦法療愈你心里的傷?」敖犬淺喝一口。
有好一陣子沒看到他出現在酒吧,還以為他和新女朋友的戀情發展順利,沒想到還是觸礁了。
廖俊傑跟他不一樣,對愛情太過固執、死心眼,一旦認定一段感情就會盡全力保護對方,否則也不會讓丁亞妮弄得傷痕累累。
「我好像傷害了曉緹……」他嘆口氣。
「怎么說?你還是想著丁亞妮?還跟她有聯絡?你還想跟她復合?」敖犬逐步推敲著問題的症結點。
老實說,敖犬還沒有見過比丁亞妮企圖心更強的女人,她也因此辜負了她的未婚夫,把愛情當作通往事業成功的踏腳石,一路往上爬,踩碎了廖俊傑的心,難怪他會情傷難愈,藉著酒精麻醉痛苦。
「我很努力要遺忘她,但打開電視跟報紙……全都是她的消息……」想忘忘不掉、想疼惜的人反而被自己所傷,他難過地揪緊眉心。
驀地,桌上的手機響起,廖俊傑接起手機。「喂……」話還沒有說完,他直接癱倒在沙發上,意識模糊,連眼睛都閉上了。
「傑——」敖犬試著叫他兩聲,見他几乎沒有反應,該不會今晚又要扛著他回家。
中斷的手機又響起,敖犬看到來電顯示「張筱婕」三個宇,猶豫了几秒鐘,主動替他接起電話。
「俊傑,你怎么了?剛剛為什么不說話?」手機的另一端,筱婕納悶地問。
敖犬接起手機,替他解釋。「你好,我是廖俊傑的朋友敖犬,他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
「你好,請問俊傑在忙嗎?」筱婕試探性地問。
「你是筱婕的女朋友張筱婕吧?」敖犬聽著她帶點娃娃音的腔調,難怪會被他形容為可愛的小家伙,光聲音聽起來就很甜美。
「嗯。」筱婕羞澀地回應。
「俊傑在我飯店內的酒吧喝醉了,你要來接他嗎?還是我隨便把他塞進一間客房里?」敖犬問。
「他喝醉了……要不要緊?我去接他回家好了,可以告訴我地址嗎?」筱婕拿起紙筆抄下來。
一會兒敖犬結束通話后,將手機塞回廖俊傑外套的口袋里,看著醉癱在沙發上的好友……唉,愛情真是害人不淺。
「小心一點,不要撞到他的頭了……」張筱婕跟在敖犬的身后,緊張兮兮地叮嚀。
敖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廖俊傑扛回家,氣喘吁吁地將他高大的身軀扛放在大床上。
「敖犬,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送他回來。」筱婕連忙道謝。
「我跟俊傑是好朋友,送他回來是應該的,倒是今晚要麻煩你照顧他了。」
敖犬打量著筱婕細致的臉龐,她跟艷光四射、嫵媚動人的丁亞妮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她外表嬌小,有一種鄰家女孩清秀親切的氣質,笑起來甜甜的,難怪成廖俊傑會稱她是「可愛的小家伙」。
「我會的。」筱婕點點頭。
「那我先下樓了,免得車子被拖吊。」敖犬邊說邊整理被弄縐的襯衫。「有空再請俊傑帶你來飯店找我,我請你們吃飯。」
「謝謝。」
送走敖犬后,筱婕關上門,回到房間看著躺臥在大床上的廖俊傑,體貼地為他脫去鞋襪。
她走到浴室用臉盆裝了一盆溫水,扭了一條濕毛巾替他擦拭身體,并且松開襯衫的鈕扣讓他能舒服一點。
輕撫著他好看的臉龐,筱婕黯然地猜測著,他心情不好嗎?否則為什么喝那么多酒呢?是因為丁亞妮的事令他痛苦,還是她疏離的態度教他難受?
他們還是跟剛開始交往一樣,在電話里維持熱絡的互動,每天睡前聽聽對方的聲音、互道晚安,只是對話愈來愈言不由衷。
她巧妙地避開他犀利的探究,不敢說出心里的芥蒂,怕把話講開了,會連待在他身邊的機會都失去。
「水……」廖俊傑干澀的喉嚨逸出模糊不清的字句。
筱婕趕忙去廚房倒了一杯溫開水,使盡全力扶起他高大的身軀,將水杯湊到他的唇邊,柔聲說道:「俊傑,水來了……」
他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水不小心流淌下來,濡濕了胸前的衣襟。
她將水杯放在矮桌上,拿起毛巾擦拭他的胸口,驀地,他的長臂橫掃過來,將她反身壓覆在身下。
「俊傑……」她無助地被困在他的胸膛下,動彈不得。
他醉得一塌糊涂,逸出几個破碎的字句。「不、不要離開我……」他熾熱的唇摸索到她柔軟的小嘴,霸道地吮吻著她的唇,吞噬她香甜的氣息。
熱辣辣的酒氣扑鼻而來,几乎要醺醉她的意識。
他灼熱的吻沿著她的唇、順著她白皙的頸項一路啄吻而下,雙手蠻橫地滑入她的裙內,令她在他身下無助地顫抖著。
「你喝醉了……你好重,壓痛我了……」她試著扳開腰際間那只不規矩的大手,皺著臉嬌聲抗議。
「我很想你……」他俯首親吻她的頸項,扯開她胸前的鈕扣。
想我?為什么?我們天天都見面……筱婕納悶地想著。
難道……他以為她是丁亞妮?
她僵愣在他的身下,連推拒他的力氣都沒有,彷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探入她的胸口揪著她的心,痛得她喘不過氣。
丁亞妮三個字就像一根刺,殘忍地釘住她心里最柔軟、最脆弱的部分。
他果然還是忘不了丁亞妮,還是在關注她的消息、還是在想念著她,甚至為她喝酒。
廖俊傑突然停下動作,趴在她的胸前睡著了,她使勁地推開他的身軀,狼狽地坐在床沿,整理被他弄亂的衣服。
心碎帶著屈辱的淚水泛上她的眼眶,無聲地滑落臉頰,滴落在淺藍色的裙擺上,形成一圈深深淺淺的藍。
她的愛還是治愈不了他的傷口,他的心被回憶填塞得太過擁擠,根本沒有她容身的地方。
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看著癱睡在床上的廖俊傑,還是不忍心對他壞,體貼地替他脫下襯衫、抽掉皮帶,蓋上被毯。
她趴臥在床沿小睡了一下,等到天快亮的時候,起身到廚房煮了一鍋熱粥,又泡了一杯蜂蜜茶放在保溫杯里,等他宿醉醒來后能解酒。
她在桌面上留下一張小紙條,細心地檢查完瓦斯開關后,鎖上門,離開他的房子。
天蒙蒙亮,氣溫有些涼,人車俱寂,整個街道空蕩蕩,養工處的人員忙著修補坑坑窪窪的路面。
她苦澀地想著,難道她的戀愛注定要比台北的馬路還崎嶇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