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筱婕过的是千金小姐般的生活，出入上流社会，过着优渥而不知民间疾苦的日子。难道，他真的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小蛮定定地看着他。「因为她说过——她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是如何成功的，她不想用家里的钱，她觉得家中的每一分钱都沾上别人的鲜血。」

　　最后一句像是一根箭，刺穿小杰，他完全呆住了!

　　他的心像是被万蚁啮咬着，有一些话已迅速地涌到唇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不!那不是她的错，当年做错事的是张华泰；不是才念高中，安静单纯的张筱婕!

　　但，他阻止自己这么说，大声地谴责自己——廖俊杰，你不准这样!就算当年的悲剧与筱婕无关，但，毕竟是张家害廖家家破人亡，你不准忘!

　　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拔河，他觉得有千军万马在嘶吼，要他不能忘记廖家的血债!但，同时又有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在呐喊着……不是这样的!那些事与筱婕无关，她已经吃太多太多苦了!

　　老天!双重的煎熬快把他逼疯了!

　　小漫望着脸色忽青怱白的小杰，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代替芙湘发言，也无权说些什么。但，我只是想把我所知道的实情告诉你……筱婕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就算你无法再回应她，也请你不要再伤害她，可以吗?」

　　语重心长地说完后，小蛮便进入病房内。

　　确定小蛮可以好好地照顾仍昏睡的筱婕后，小杰走出病房。直接到护理站，找护理长为他安排特别看护。

　　虽然小蛮说她一定会留在医院照顾筱婕，但，他还是觉得为筱婕请轮班制的看护会比较妥当。

　　安排好了后，小杰离开医院，驾车直奔东河河边，停妥车后，他不顾外面凛冽的夜风走了出来。

　　他的心好烦、好乱!乱中还带着他不敢承认的怜惜和愧疚……老天!他真的必须好好地吹吹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继续留在医院，他真的好怕自己会冲动地抱住病床上的筱婕。

　　小蛮所讲的那些话压在他心底，他一时无法消化这些讯息。他更不知，往后的日子，他该如何对待筱婕?

　　他真的没有想到筱婕这几年都是这么艰苦地过日子，她不愿住在家里，不愿享受父亲背叛之后的荣华富贵，她一直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学业，并存钱到纽约圆梦。

　　原以为冰封的心湖，慢慢露出了缝隙。小杰知道筱婕为何省吃俭用，也要存学费到纽约。因为，到纽约求学曾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梦想!在尚未发生悲剧之前，他常紧握着筱婕的手，兴奋地计划两人的未来。

　　她一直把两人的誓约牢牢地放在心底，并排除万难，付诸行动。

　　迎着冷冽的夜风，小杰挫败地低吼——该死!那么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他要对筱婕这么残忍?不是冷嘲就是热讽!

　　但，当年的悲剧她真的有责任吗?那时的她只是专心拚联考的高中生啊!

　　可……父亲临死前的怨恨又浮现在他眼前，不!他不能爱张华泰的女儿，不能!他无法对死去的父亲交代!

　　好乱!心乱如麻的他抱头低吼。为什么?为何会这样?为什么筱婕偏偏是张家的女儿?为什么?

　　他承认自己其实一直深爱着筱婕，这几年来，他表面上对她不闻不问；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一直把她藏在心房中最隐密的角落。

　　任他伪装得再冷酷，也无法对自己说谎。

　　到纽约后，他一一拒绝主动倒追他的名媛淑女，不是因为他要专心在事业上好好发展。而是，他无法否认自己的潜意识中，一直把那些女孩跟筱婕一一比较。

　　她们没有筱婕天真灿烂的笑容、没有她羞涩却温柔的双眼、更没有她温暖的手……完全不对!不管那些女人如何精心装扮，在他的眼底就是不对，他根本无法动心!

　　但，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天知道他多后侮自己对筱婕做出那些残忍的事，可是他有选择权吗?

　　这是宿命，是注定的悲剧!他永远无法忘怀父亲是如何含冤而死，这个仇他不能不报!

　　他到底该怎么办?

　　夜风吹乱了他的黑发，也让他的心更加纷乱，而找不出答案……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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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翌日

　　小杰向医院请了假，天知道他多想冲入病房照料筱婕，但，他不准自己这么做。

　　他很怕自己看到筱婕的脸后，会完全失控、会把她紧紧搂入怀中——所以，他选择逃避。

　　带着紊乱的心，他把车开到疗养院，打算探视母亲。

　　一进到病房，专业看护便诧异地微笑。「廖先生你来了?」奇怪，今天不是假日啊!

　　小杰胡乱地点头，望着坐在窗前远眺的母亲，沙哑地问着。「我妈她……最近过得很好吗?」

　　「还好。」看护点点头，却又挨近他，以很小的声音说：「其实老太太自从住院后，我就一直负责照顾她了，所以，我很了解她的心情变化。这几年下来，她由一开始的惊惶、夜夜痛哭……到目前已经慢慢地稳定下来。可是，不管她的情绪多么平静，除了你来探视之外，我从来没有看过她展露笑容。」

　　看护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又道：「可是前几天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老太太在客人来访后，居然微笑了!」

　　「客人?什么客人?」小杰觉得很奇怪，他们在纽约根本没有任何亲友，谁会找到这里来探望母亲?

　　看护回答。「是一个小姐，她说她姓张。」

　　张?剑渊整个人一震——难道是筱婕?

　　一定是她!廖家认识的亲友中，只有筱婕姓张。

　　他紧接着问：「你是说……那位张小姐来探望我母亲?」

　　「对啊，还来过两次耶!在她离去后，老夫人的心情好象都很好，这几天她突然开口对我说她不想再吃药，我请医师过来为她检查，医生也赞成老太太的精神状况已趋于平稳，所以就答应她暂时不要吃药，先观察一阵子。」看护笑着。「结果很令人满意，老太太虽然没有服用任何药物，不过这几天的状况一直很好，整个人很平静，也很清醒。这对她的病情是一个很大的进展，你也知道老太太曾经多么依赖药物。」

　　小杰沉默地听着，内心五味杂陈。是啊，他非常清楚母亲曾经多么依赖镇定剂等药物，尤其是刚到纽约那几年，她几乎每夜都要吃下分量颇重的镇定剂，才有办法含泪入睡。

　　但，为何会这样?难道母亲认不出筱婕?不!不可能!直觉告诉他——母亲绝对不会认不出筱婕!

　　虽然母亲自从父亲走后，精神状况一直很糟，但，母子连心，小杰知道母亲并没有真的发疯，这几年她经常沉默不语，只是她想封闭自己。又或者，那是她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式，她已经严重对人性失去信心，无法再相信任何人。

　　他定时来探望母亲，母亲除了以慈爱的眼光看着他、或偶尔开口叮咛他注意健康之外，很少对他微笑，但，她居然对筱婕露出笑容?

　　这怎么可能? 筱婕完全想不通。但看护也没有必要对他说谎啊!

　　看护又道：「其实我看得出老太太很高兴看到那位张小姐，虽然跟张小姐会面的两次中，老太太一句话也没说，但，张小姐回去后，很少开口的老太太居然阻止我把那锅汤倒掉。」

　　「汤?你说什么汤?」

　　「就是张小姐两次来会面，都以保温提篮带来的汤啊。我是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内容啦，不过那香味很迷人耶，有中药的芳香。」

　　小杰心头一揪。已经可以确定筱婕带给母亲的绝对是那道双菇冬粉汤，因为那道煲汤也是母亲的最爱。

　　看护又道：「张小姐两次都提这道汤来，虽然老太太一口都没吃，但，到了晚上，我想把已经冷掉的汤汁倒掉时，她居然开口阻止，要我留到明天早上再处理，她说她很喜欢汤汁的香味。」

　　小杰脸上的表情跟着疑惑，为什么?母亲明明知道来探望的人是张筱婕，是张华泰的女儿，为什么她不但没有拒绝筱婕的探视，没有被刺激到发病，反而……

　　他不懂，真的不懂!

　　他摇摇头，勉强集中精神。「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陪我母亲说说话。」

　　「好的。」看护点头后便退出。

　　小杰走到窗前，在母亲面前蹲下身子。

　　「妈，」他握住侯秋云的手，语气中满是痛苦和疑惑。「我不懂……我真的不明白……您不恨张家吗?您为何愿意接受筱婕的探望?」

　　说这些话时，他的心头更加苦涩，有一股巨大的声音在为筱婕辩自——那些事不是筱婕的错，完全不是!

　　几乎一夜没睡，满眼血丝的他，无助地把脸埋入母亲的双掌间。「妈，您会原谅我吗?爸……他会原谅我吗?我承认我还是一直爱着筱婕，我的心底只有她，但，我怎么可以爱她?怎么可以爱上张华泰的女儿……」

　　他艰涩地吐出字句。「妈，请您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该拿筱婕怎么办……」

　　和煦的晨光照在母子两人的身上，侯秋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疗养院待了一天，入夜后，小杰又回到医院。

　　他知道自己不该来这里的，他应该直接把车开回家。但，他无法解释自己的手为何牢牢握住方向盘直奔医院。

　　他更不敢承认的是——一整天他脑里浮现的都是筱婕那张苍白虚弱的脸蛋、她辛辛苦苦打工的模样、她受到他无情讽刺时的哀伤……

　　他好气自己!他更想立刻冲入病房抱住筱婕!

　　迈着沉重的步伐，他进入电梯，又从筱婕住院的楼层步出。天人交战中，他还没决定要不要进去看筱婕的时候，走廊上一个男士的身影却在此时蓦地夺去他所有的注意力。

　　竟然是他——

　　张彦杰!

　　有种浓烈的情绪直冲上小杰的脑门，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个悲剧，他跟彦杰会是一辈子的生死之交，最好的朋友!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没想到居然会在多年后又遇到彦杰?

　　察觉背后有脚步声，张彦杰一回头，看到了小杰。

他的脸色跟小杰一样复杂，两个高大的男人沈默对望着，气氛凝重到叫人无法呼吸。

　　最后，张彦杰先开口。

　　「是筱婕的大学同学小蛮联络上我，通知我赶过来的。」他先是解释小杰的疑惑。「医大毕业并服完兵役后，你选择到纽约；而我，也没有留在台湾，我加入了国际红十字总会，成为一个无国界医师，跟着医疗队到许多落后的国家，为那里的人民义诊。接到小蛮的消息时，我人刚好在南美洲，所以很快便赶来了。」

　　张彦杰苦笑。「也许你会觉得『义诊』这两个字套用在我身上很讽刺，毕竟，我是张华泰的儿子，不是吗?」

　　小杰的思绪一片紊乱，他的确没有想到彦杰这几年居然会天涯海角地四处去义诊。红十字会本着救世济民的宗旨，所以，随队的医生都过着很简单而俭朴的生活，四海为家，随遇而安。

　　怎么会这样?他一直以为彦杰会留在台湾，靠着张华泰的力量平步青云，早该升到总医师或主任医师。

　　小杰觉得喉头一阵紧缩，好半晌才有办法开口。「你……知道了?」当年他突然决定跟张家兄妹断交时，张彦杰曾经多次找他要一个答案，但，当时他什么也不肯说，他厌恶看到张家的人!

　　虽然他的问话很突兀，但张彦杰马上会意过来，毕竟他们曾经是亲如兄弟的好友。

　　彦杰的眼底满是无奈与歉疚。「我也是无意中才得知当年那件政治丑闻的真相。自从你父亲去世后，我家的气氛就一直很紧绷，有一天晚上，已入睡的我听到楼下传来阵阵哭泣声，下楼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喝醉酒的父亲大哭大闹，每一句醉话都令我、筱婕和我母亲大为震惊，他吐露了当年所有的事——是他一手安排廖伯父掉入陷阱的，为的就是他个人的政治利益!为了荣华富贵，他不惜牺牲了无辜的廖伯父!」

　　深深地叹了口气，彦杰脸上有着浓浓的沧桑。「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青天霹雳，把我们母子三人震得完全无法动弹。隔天早上，父亲清醒后，虽然严词否认他昨晚的醉话，但，凭着蛛丝马迹的线索，我也慢慢拼凑出整件事情的原貌……

　　「原本我就不相信清廉的廖伯父会做出那样的事。但，自从廖伯父出事后，我爸的诸多行径就很怪异。虽然他的官运步步高升，在外面呼风唤雨，但，我常常看到他一个人在半夜喝着闷酒，完全没有白天意气风发的模样……」

　　燃起一根烟，彦杰哑声道：「发现真相后，筱婕很快就搬出去住了，并且放弃第一志愿，改念夜大，坚决不肯用家里的任何一毛钱。原本我也想出走，因为我无法忍受自己的父亲居然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我无法再跟他相处于同一屋檐下。但，我母亲哭着求我不要走，她说我父亲已经失去女儿了，绝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儿子……」

　　烟雾中，彦杰的眼眸更加迷惘。「我母亲也不齿我父亲的行径，但，身为张家的媳妇，她无法狠心抛下丈夫和这个家。尽管已经跟他貌合神离，但表面上，她仍必须跟我父亲维持正常的夫妻关系。」吐出烟圈，彦杰沉痛地继续道：「所以，我暂时留在台湾，但，服完兵役后，我再也无法忍受那虚假不义的一切，所以，我加入国际红十字会总部，跟着医疗队到最落后的国家去义诊。也许你会觉得我的行径很矫情，但我自己知道——只有在流浪和行医的过程中，我的良心才有办法得到些微平静。说是弥补也好、矫情也罢!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至于我母亲……她也加入宗教团体，借着四处行善，从中找到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

　　小杰失神地听着，他完全没有想到原来张家居然会变成这般光景。原来早在廖均年出事的同时，张家也跟着四分五裂了!

　　也许在政坛上的张华泰很风光，足以呼风唤雨，但，私下的他却要面对妻离子散的惨境。结缡多年的发妻鄙视他，亲生子女更是不齿他的作为!

　　「小杰，」张彦杰凝视着他，艰困地道：「我知道筱婕这些年来还是深爱着你，我……我只想请求你一件事，不论你如何恨我的父亲，都请你不要把那沉重的恨意转移到筱婕身上，好吗?请你对她……仁慈一些……」

　　仁慈?这两个字却又像根针般，狠狠地扎入小杰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这两天来，他听到太多太多令他意外的事，他无法整理混乱的心……伤痛地想着「仁慈」?「仁慈」?

　　是啊!他知道这些事统统与筱婕无关，也与彦杰无关，他不能把对张华泰的恨意硬加诸在旁人身上。但，他怎能去爱张筱婕?怎能娶张家的女儿为妻?他该如何向冤死的父亲交代?

　　天!谁来告诉他……他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父亲含恨而死的脸，以及母亲在出事后饱受惊吓的脸庞，轮流占据他整个脑门……他痛苦地由齿缝中挤出声音。

　　「仁慈?哈!你们张家的人没有资格向我要求『仁慈』这两个字!当年张华泰陷害我父亲时，为何不肯对他仁慈一些?为何要罔顾多年交情，狠心地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他咬着牙，更冷声地道：「你滚吧，把你那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带回台湾!我不想照顾她，更不可能照顾她!你们这些姓张的永远都不要再来打搅我，全给我滚得远远的!」

　　这不是他心底想说的话，但，他好怕自己如果不把话说绝，他会无法割舍对芙湘的感情……

　　张彦杰的眼眸更加阴暗。「是吗?好，我知道了。没错，我不该多事地以为你跟筱婕之间还有希望，你不用担心筱婕会一直缠着你，我会立刻通知在台湾的母亲，请她尽快赶到纽约来，我会请她把筱婕带回台湾，好好地调养身子。」

　　冰凉感蔓延了彦杰的全身，他只是希望唯一的妹妹能得到幸福，更希望筱婕的爱可以把小杰由仇恨中解救出来啊!但……看来真的是他一厢情愿了，小杰无法放下多年冤仇，他和筱婕，注定要继续受苦。

　　深深地看了小杰一眼，彦杰不再多言，转身进入筱婕的病房。

　　小杰面色冷峻地矗立在原地，萧瑟的眼底像是降下冰霜……

　　两天后

　　自从遇到彦杰，小杰便向院方继续请假，他不想在医院碰到张家的人，反正他的特休假多得是，院方不会有意见。

　　但，此刻的他却打算立刻前往医院——因为他刚刚接到护士的电话，筱婕的家人已经在办理她的出院手续了。护士知道筱婕是小杰的朋友，便想通知他一声

出院?狂踩着油门，小杰不知自己的脸色有多不安——他们真的要把筱婕带回台湾吗?

　　可怕的荒凉感向他袭来，他知道……如果筱婕真的回到台湾，自己跟她再也无相见之期!这一分隔，隔的再也不是一片海洋，而是千山万水；饱经创伤的她不会再有勇气回到纽约找他。

　　他跟筱婕之间那根最细微的线，真的会完完全全地断绝……

　　他真的要这样吗?真的希望筱婕永远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不——小杰挫败地捶着方向盘，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停好车后，他像阵旋风般的冲入电梯。

　　小杰直接冲到筱婕病房前，一推开门，坐在床边的筱婕便回过头来。

　　她的脚边有一个行李箱，看样子似乎要远行。

　　两人深深互望着，浓烈的哀伤与无奈充斥在空气中。筱婕眼底有泪影、有绝望，像是长久行走在黑暗中的孤独旅人，再也没有勇气走下去了。

　　她率先移开视线，幽幽地道：「我的家人在帮我办出院手续，很快就会回去台湾，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此刻的她好累、好疲倦，苍老的心无法燃起光芒……原本她还对这份感情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但前天晚上，小杰在走廊上对彦杰大吼的那些话清楚地传人病房内，传人她耳中，也把她最后的信心完全击溃。

　　你滚吧，把你那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带回台湾，我不想照顾她，更不可能照顾她!你们这些姓张的永远都不要再来打搅我，给我滚得远远地!

　　心已痛到麻痹，她也没有眼泪可流了。如果她的存在只会让他不悦，那么，她该离开；如果看到她，只会让他想到那段痛苦的回忆，她更应该离开!

　　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偷偷爱着小杰，完全想不到她的爱只会带给他痛苦。

　　所以，她愿意暂时接受母亲的安排：回台湾去住一阵子。当然，她还是不愿回到家里去，但母亲答应她让她住在外面，等身体好一点后，再回纽约继续未完的学业。

　　筱婕动作缓慢地由脖子上解下项链，紧紧地藏在掌心内，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地摊开手，不舍地把项链放到桌上。

　　一看到那项链，小杰更是无法动弹，链坠居然是当年他送给筱婕的戒指!他以为她早扔了那个平价的饰品。

　　为什么?为何筱婕一直留着它，而且还不离身地戴在身上?

　　筱婕缓慢而哀伤地道：「以前的我，真的很自私。我曾经以为爱你是我个人的事，就算失去自尊，就算被你鄙视，我还是想偷偷地爱着你……我以为自己可以打开你紧闭的心窗，让你不再沉溺于痛苦中，但，我错了，而且错得好离谱……」

　　她勉强自己微笑，但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天真地以为自己的爱可以克服一切，我以为我的爱可以容纳很多很多，可以包容愤怒的你、偏激的你、阴沉的你、冷酷的你……但，我的爱还是不够多、不够浓，无法抵挡你心中多年的仇恨。你心底有个巨大的黑洞，不论我丢下多少爱，都无法将它填满……」

　　她痴痴地望着小杰，任泪水滑出眼眶。「如果我的消失是你唯一的心愿，那么，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不管我将来还会不会回到纽约，继续完成学业，我……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她的心已经被烧成灰烬了，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勇敢地坚持下去，但，如果她的坚持只是造成小杰的痛苦，她又有什么资格继续爱他?

　　小杰无法言语，只听得到自己急剧而沉重的心跳声……不!他不要看到这么哀伤又了无生气的筱婕，他想看到她展露出纯净无瑕的笑靥，围着围裙在他的厨房内为他烹煮出爱的晚餐，他想看到她以最甜蜜的笑脸，来迎接晚归的他……

　　但，他还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是他逼她走的，他明白地表现出对张家人的怨恨和鄙夷，是他把她的心伤得体无完肤!

　　如果这段感情把两人都折磨得这么痛苦，那么，他该让筱婕离去，那样最好，不是吗?

　　可是为何他会感到如此恐慌?像是有人拿刀割开他的身体，正要挖走他身体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为什么?

　　他来不及开口，房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赫然是张华泰夫妇!

　　像是有一大桶冰水直浇下来，瞬间浇熄了小杰胸口的情火，也让他全身染上了冷冽的杀气!

　　

I want to see

let me see

第111111111嗎??
加油加油!!

原來不是第1= =
好好看

第九章
       
一看到小杰，张氏夫妇也很错愕——尤其是张华泰!

　　丢下一个最鄙夷的眼神，小杰转身就走，他不愿在筱婕面前对宋华泰口出恶言。但，他也无法忍受见到他。

　　想不到，张华泰却直追过来。

　　「小……小杰!」他一个箭步追上来抓住小杰，哀求着。「请你……请你等一下!」

　　「放手!」小杰渊停下脚步，腾腾杀气像是一把刀，森冷地睨视张华泰。「你没有资格碰我!」

　　「小杰……」

　　才五十几岁的张华泰已是满脸沧桑，白发早生，没有人知道这几年他过得多痛苦、多自责。

　　自从官运亨通后，他便形同无家可归。回到那个外表富丽堂皇的家，只会让他觉得更加冷清，也更加讽刺。他赢得了表面上的荣华富贵，却失去了多年好友，更一并失去妻子和子女对他的尊重。

　　「对……对不起!」他难堪地低下头。「我知道这句迟来的『对不起』对你有多讽刺，更无济于事!但，我真的只想亲口向你道歉，我……我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不该残忍地陷害你父亲，他是那么信任我，我却踩着他的鲜血走上仕途，我不是人!我是丧尽天良的混蛋……」

　　「精彩!你说够了没?」小杰冷笑，锐利的眼眸足以杀人于无形，由齿缝中进出他的怨恨。「张华泰，我看你是每天陪着那些政客演戏演上瘾了吧?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地演出这一幕想得到什么?想换取自己的心安?从今以后可以夜夜好眠，继续飞黄腾达，无灾无难到功卿?哈!姓张的，你真不愧是最卑鄙无耻的小人，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小杰……」张华泰的脸色转白，低声祈求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敢奢望你会原谅我……」

　　「你当然没有资格求我原谅!」寒冽的气势更加慑人，小杰不层地撇着嘴角。

　　「张华泰，你可以停止你虚伪的眼泪和下三滥的演技了，你们张家欠廖家的血债，永远还不起!滚开!」

　　他狠狠地推开低头站在前面的张华泰，像是甩开最肮脏的秽物。一生清白的父亲被人冠上莫须有的诸多罪名，含冤而死!这个仇他怎么能忘?母亲还一度精神崩溃，活在恍惚的世界中，这个恨他要如何咽下?

　　无论如何他绝下会原谅张华泰，绝不!

　　转身他便想走，却听到背后传来「咚」的一声。

　　小杰大力迈开的步伐倏地停顿，他没有回头，但由背后传来的哭泣声，他知道——张华泰下跪了!

　　他居然……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当场下跪？！

　　虽然这里是美国，不过张华泰毕竟也是台湾政坛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竟当众下跪?

　　站在病房门边的筱婕扶着已哭成泪人的母亲，心痛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父亲。就算她再不认同他的行径，但，他毕竟是生她、养她的至亲，养育之恩是无法抹灭的。

　　「小杰……」无视于周遭诧异的目光和议论纷纷，张华泰的眼泪不断地滴落到地板上，哽咽着。「对不起!无论如何，我真的只想跟你说这句话。欠你们廖家的，我会努力去偿还，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我会尽力还给你父亲一个公道，我会向媒体公布当年的真相。」

　　流泪的同时，张华泰也一并下定决心了——回到台湾后，他就要主动辞去目前的官职，并召开记者会，向世人澄清当年政坛弊案的内幕。

　　他会承认自己所犯下的错，承认自己是一个多么龌龊的人!他一定要还给廖均年一个迟来的公道。

　　他知道这么做，自己一辈子的名声也完了，他会遗臭万年!但，当他赶到纽约，看到病床上面无血色的女儿时，尖锐的自责感不断地鞭打他的良心，不断地问着——

　　张华泰!张华泰!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了如浮云的眼前富贵，你狠心地毁了多少人?

　　自从真相被家人知道后，他就等于没有家了。他可以忍受长年的孤独，维持表面上的风光，就算再思念妻儿，他也只能默默地忍受，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他该付出的代价!

　　但，看到多年不见的女儿竟憔悴得不成人形时，隐藏已久的悔恨立即在心底爆开。为了追求这虚华的官职，他不但牺牲了好友廖均年，，更一并毁了自己的妻子，让她生活在自责和愧疚中，只能跟着宗教团体四处行善，来安顿自己的心。

　　他也毁了儿子彦杰，让他长年漂泊在外，有家归不得。

　　他更害惨了唯一的女儿筱婕……他知道筱婕这几年过得有多辛苦，他更清楚筱婕一直深爱着小杰，如果不是自己做错了事，这对小两口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女儿不会代替他受这么多的罪!

　　老天爷!他到底做了什么啊?他毁了自己，也毁了身边所有的人!

　　所以，他会毫不恋栈地主动辞官，并公布当年的真相。也许这样做无法弥补冤死的均年，但，这是他唯一能做、而且该做的事。

　　「……」泪流满面的张夫人别过头去，不忍看着跪在地上的丈夫，虽然她跟他早已形同陌路，只维持表面上的夫妻关系，但他毕竟还是孩子们的父亲……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激烈，小杰还是不愿回头，纽约市立医院里有不少华人，有些是病人或医疗人员，许多人已经认出在台湾政坛很活跃的张华泰，好奇地议论着他为什么当场下跪?还有人兴奋地嚷嚷说：要把这个独家内幕传回台湾去!

　　下跪?有什么屁用!小杰森冷地眯起锐眼，瞳眸中满是冰霜——在父亲面对一连串不公平的报导和世人的指责时，张华泰为什么没有良心发现，及时公布真相?

　　当父亲含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张华泰却忙着接受最新的官职，家中贺客不断，谄媚的贺礼更是堆满屋子!

　　当母亲夜夜痛哭，宛如惊弓之鸟时；张华泰正意气风发地周旋在诸多政客之间，享受呼风唤雨的快乐!

　　就为了一己私利，他狠心地让一个家庭崩垮!那么，他现在下跪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不理会周遭围观的人群，小杰面无表情地举步，头也下回地进入电梯。他不会原谅他们张家的，永不!

　　筱婕哀伤地看着小杰离去的背影，虽然他一直没有回头，但她看得出他身上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仇恨和无奈。她心疼、她痛苦，却又无力再改变什么。

　　她只知道：今后，她与小杰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越遥不可及……

　　沉默地走上前，筱婕含泪抱住低头痛哭的父亲，这是她离家多年后，第一次王动拥抱他，奈何，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倚着父亲的肩头，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任滚烫的泪水放肆地流出……

　　疗养院

　　小杰烦躁地躲在安全梯外，抽着一根又一根的烟。

　　从医院离开后，他开车直奔疗养院，激荡不休的心湖一直无法平静。

　　他以为来这里陪陪母亲可以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没有用!

坐在母亲的身边，他想到的却是筱婕悲伤而痛苦的脸，还有，当张华泰下跪时，她传来的抽泣声……

　　该死的!他不愿再见到她流泪，她的泪水总是可以击溃他的心防……但为什么?她偏偏是张华泰的女儿，为什么?

　　老天!如果他跟筱婕真的无缘，为何偏偏让他遇到她?倘若有缘，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们?为什么?

　　剪不断，理还乱!纷纷扰扰的画面下断掠过脑海，他快被自己逼疯了!

　　不能在母亲面前抽烟，他只好暂时躲开，想借着烟雾来麻痹自己。

　　他知道筱婕很快就会回到台湾，也知道张华泰很可能真的会召开记者会，说出当年的真相。

　　他不懂……以前的他最渴望的就是让当年的真相公诸于世，还给冤死的父亲一个公道。

　　但，亲耳听到张华泰的忏悔后，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欢愉，他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

　　当真相被公开，张华泰可憎的嘴脸也公诸在众人面前，换他承受舆论最无情最尖酸的批判时，他不是应该在一旁冷笑，拍手叫好?他更应该把这些精彩的报导带到父亲坟前祭拜他，以慰他在天之灵。

　　但，为何此刻他却一点也不想这么做?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张华泰到底会对世人承认些什么?又公开了些什么?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他又何苦执着于真相究竟有没有被公开?其实，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把尺，正义也许晚到，但它一定会到!不是吗?

　　他……只想知道——筱婕呢?

　　他跟她……还有重逢的一天吗?

　　也许有，不过，再见面时，他们之间会下会更加陌生? 筱婕看他的眼神，会不会平静而毫无波澜?他们会比陌生人更生疏，因为张家已不再欠廖家什么了，他们毫无关系了……

　　毫无关系!这四个字卡在小杰喉头，令他非常非常不舒服，像是一颗热腾腾的心，突然被冰到冷冻库里一般，他惊得连气都来不及喘，心脏就因迅速的收缩而痉挛了!

　　可是，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对待筱婕的吗?他总是把她默默付出的真情视为敝屣，把她的真心摔到冷冻库里，以最残忍刻薄的言词来伤害她，让她有流不完的泪

　　他惊问着自己：廖俊杰，你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待最爱你的人吗?

　　尽管两家之间隔着血债，但，他无法否认，这些年来，他还是爱着筱婕!他爱她，却又恨她身为宋家人的事实，矛盾冲击下，才会让他以伤害筱婕来掩饰他心中对她的情爱……

　　他竟是这般懦弱？！

　　他骂张华泰是踩着父亲的鲜血，迈向仕途之路。但，他何尝不是踩着芙湘心头上的血，努力地支撑到现在?

　　没有人可以避免犯错，很多时候，我们会伤害自己最亲的人，不管是经意还是下经意。

　　前所未有的认知撞击着他的心。也许，在外人眼底，他是个冷酷的强者。但，原来所谓的「强者」，内心反而隐藏着更多脆弱，必须由「弱者」的身上不断地获得力量。

　　为何他要一再伤害最心爱的人？筱婕是无辜的，而且，他心底的伤只有她可以治愈。

　　就算他的心是座充满仇恨的熊熊火炉，猛烈的火舌足以吞噬一切，她还是毫不畏惧地把小手一再地往里头伸，不管被烧伤多少次，下管肌肤被毁损得多严重，她还是温柔地抚慰他的心。

　　在她纤细虚弱的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那是爱!因为爱他，所以芙湘可以忍受火炉的试炼，可以忍受他的无情讽刺，可以默默地承受不该属于她的罪名。

　　刹那间，小杰觉得自己好残忍、好愚蠢!

　　他怨恨张华泰让父亲冠上许多罪名冤死，但，他自己还不是一再挥出利刃伤害芙湘，硬把不属于她的罪状往她头上戴，硬要她承揽两家的恩恩怨怨。

　　老天!他怎么会这么残酷?

　　如果张华泰真的欠了廖家，那么，他欠宋筱婕的，又该如何偿还?

　　他……还有机会偿还吗?还有机会弥补吗?

　　他突然好想好想见到筱婕，澎湃的情焰在他体内跳动着。当真爱来临时，如果不能紧紧抓住它，就只能眼睁睁地看它溜走。

　　但，老天爷不会给同一个人第二次的好运，如果失去筱婕，他相信自己会永远活在懊悔中，永远不会快乐!

　　不!

　　心底有一股声音要他快去挽救一切，他要把筱婕追回来!他不能让伤害越扩越大，恋人之间的世界应该是甜蜜而圣洁的，他不该把自己的仇恨化为一把把刀，一再地刺戳筱婕早巳血肉模糊的心。

　　他不想永远活在阴暗中，更不愿将来后悔!

　　而且，他深信——在天之灵的父亲也不会希望看到他活得压抑而痛苦，他不会乐见自己的儿子因懦弱而失去真爱。


　　迷惘不定的眼眸终于燃起一丝光亮，像是要印证某些事物一般，剑渊突然踩熄烟蒂，推开安全门后，往母亲的病房走去。

　　推开母亲的房门，迎面就是一股扑鼻的香味。

　　小杰看到一个熟悉的提篮被摆在茶几上。

　　这味道……这味道……小杰心弦紧绷，不用打开提篮，他就知道里头装的是那道港式煲汤，这味道太熟悉了!

　　那——是谁送来的?

　　看护好象出去帮母亲拿换洗的病服了，不在房内，只有母亲一人坐在茶几边。

　　侯秋云微笑地看着儿子，开口道：「筱婕刚刚来过，但，一放下汤就匆匆走了，临走前她跟我道别，请我一定要保重身子。」

　　小杰一愣，他知道筱婕为何来去匆匆，因为她很怕在这里遇到他，她以为她的出现会让他不悦。

　　老天!他到底带给筱婕多少压力?多少恐惧?他恨张华泰让母亲宛如惊弓之鸟；但，他自己呢?

　　有家却归不得，想爱却下能去爱……筱婕所承受的，是他双倍的痛苦啊!

　　原来他一直拿放大镜看张家所犯下的错，却对自己的错误行径一再放纵，甚至视而不见。

　　侯秋云看着小杰满悔恨的眼神，忽然道：「她刚走，你赶快追出去吧，应该可以赶上她。」

　　「妈?」小杰怀疑自己听错了，母亲这几年很少开口说话，没想到今晚居然主动跟他提起张家的人。「您……您要我去找筱婕?」

　　「当然。」侯秋云微笑着，她心中的伤口早已结痂，她把对丈夫的爱仔细地收妥在心房内。现在的她，只希望唯一的儿子摆脱阴霾，能过得幸福，她相信在天堂的丈夫也会期待小杰能得到幸福。

　　她轻轻地道：「筱婕是个好女孩，一直都是。虽然这几次她来看我，总是红着眼眶，什么也不敢跟我说，但，她的眼神已说了太多太多，她深爱你。我知道你也一直爱着她，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一直活在仇恨的泥沼当中。」

　　侯秋云的眼神清明而坚定。「小杰，去追她吧! 筱婕说她要回台湾了，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你真的要这样对她吗?让她怀着悲伤度过余生?失去挚爱的痛苦我知道，我尝过……所以我不忍心让你和筱婕也去品尝那种痛……」

　　「妈……」小杰的心防完全崩溃，在慈爱的母亲面前，他脆弱得像是个幼儿。

　　「但，她是张华泰的女儿啊，我下知道我该怎么做……」

　　侯秋云摇摇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天地之间有一定的轮回与真理，当你得到了什么的同时，一定也会付出相同的代价。我相信张华泰早就付出巨大的代价。我已不恨他，恨一个人太累了，你父亲也不会希望我跟你一直活在怨恨中……」

她的眼底涌起泪雾，微微一顿后继续道：「我相信你的父亲，他早就到了一个永远没有痛苦的地方。而他跟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得到幸福。芙湘是个乖巧的好女孩，我把我的儿子郑重地交给她，也希望她为我们廖家带来久违的笑声。」

　　就像眼前的荆棘全部被斩断般，小杰只觉得心头蓦地晴朗，他感谢父亲，更感谢母亲给予他这样的智能。是啊，他下断地强调宋华泰过去的罪行，却忽略了人世间最重要，也最珍贵的——爱!

　　他险些就跟此生唯一的爱擦身而过，他怎能那么愚昧?

　　「妈……」

　　「别说了，快去追她吧!」侯秋云笑容扩大，自从丈夫出事后，她从来没有这么笑过，也没有如此轻松而期待过，她好期待——筱婕会跟小杰组成一个甜蜜的家，筱婕会带给廖家很多很多欢笑，筱婕还会为廖家生下可爱的孙子，让廖家的血脉一直延续下去。

　　她笑着加上一句。「我等着你带我的儿媳妇一起来看我，那时，请筱婕再煲这道汤来吧!还有，把这个还给她。」

　　侯秋云突然摊开掌心，里头躺的赫然是一枚戒指——就是在医院时，筱婕打算还给小杰的戒指。

　　筱婕已经把链子拿掉，只剩一枚孤零零的女戒。

　　侯秋云道：「筱婕临走前请我把这枚戒指还给你，不过，我想你还是比较希望它戴在筱婕手上，对不对?别再发呆了，快去追!」

　　「妈，谢谢您、谢谢您……」小杰深深动容，接过母亲递来的戒指，转身便往外冲。

　　气喘吁吁地冲出疗养院，小杰看到筱婕独自立在公车站牌下，似乎在等最后一班接驳公车把她送回市区。

　　街灯下，她的脸显得朦胧而悲伤，小杰心头一紧。这几年来，他只看到自己的伤口，却从来没想过，无辜的筱婕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自从发生悲剧后，她也忘了该如何微笑了吧?

　　而他——最该保护她的男人，却总是残忍地一再伤害她，一再将她推往地狱深处。

　　他知道自己该死，他只希望——还有机会挽回真爱!

　　迈开脚步，他慢慢地走向她。

　　听到脚步声，筱婕别过脸来，看到小杰后，小脸瞬间变色!

　　他……怎么出来了?唉，她不希望见到他的，她不要在离别时又惹他痛苦，她更要储存勇气离开纽约……

　　小杰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边，酷酷地道：「这样就想走了?你还欠我很多东西，也忘记带走很多东西。」

　　筱婕怯怯地看着他，一脸不解。

　　「至少你忘记带走这个!」他直直勾视芙湘的眼，抓起她的手，就把那只女戒套入她的无名指内，霸道地命令。「谁准你把它还我的?我既然送了你戒指，就从没打算要收回来，懂不懂?更不准你再拔下!」

　　「小杰?」芙湘屏气凝神，动都不敢动，只怕自己身在梦中，稍一惊醒便碎了美梦。

　　「还不过来抱着我?」冷酷惯了的他不懂得甜言蜜语，只会以自己的方式来爱这个小女人。「你这儍瓜!纽约的夜里冷得半死，你还穿得这么单薄?我送你的大衣你为什么转送给别人了，嫌丑啊?」

　　「小杰……」筱婕惊喜莫名地拾起小脸，这是真的吗?站在眼前的人真的是小杰?他真的要她抱他?

　　「笨!连抱都不会抱，还是换我抱你好了!」向来冷峻的小杰突然脸红了，一把就抱住筱婕纤细的身子。

　　把脸埋在她的长发内，他才有勇气开口。「对不起，筱婕。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我不该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你身上，该死!最该保护你的人就是我，我却屡次刺伤你……」

　　「不……」筱婕眼前蒙胧了，只不过，这一回的泪水是甘甜的。她眨眨泪眼，贪婪地汲取他的味道，她渴望他的拥抱有多久了?久得让她几乎绝望!

　　当筱婕身上熟悉的气味飘向他时，小杰才蓦地明白——原来这几年他之所以觉得孤独，不是因为身在异乡，而是他一直偷偷地在回味着这个气息，他一直期待能再度拥抱她。

　　她的味道就是家的气味，也就是幸福!

　　为了不该存在的怨恨，他和筱婕究竟孤单多久了?

　　「对不起……」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她的体香。「仇恨蒙蔽了我的心，也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选择最最偏激的方式来自残，同时也伤害了你!芙湘，你愿意原谅我吗?让我为我犯下的错做些弥补，让我们找回失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