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瀞怡穿着邱胜翊以前特地请人为她缝制的绸缎衣衫，头上插着邱胜翊所赠与她的各式发钗。

此情此景看在吴映洁眼底，只感到阵阵心疼。那些东西，每一样都充满着她与邱胜翊的点滴回忆。

如今却全被她给占据了，彷佛她才是那些东西的正主儿。

而瀞怡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前来对她又打又骂，更吩咐她去做无数的粗活。

某日，命令她挑水伺候沐浴，只要浴桶内的水凉了，马上就叫她再去烧水替换。

就算浴桶内的水是温热的，瀞怡连看也不看一眼，就叫她再换过，完全不顾她脚上的伤，就这么命令她来来回回挑着水替换，直到入夜也不肯让她休息。

吴映洁只得咬着牙，忍着脚上的疼痛，不停做着瀞怡永远都不会满意的工作。

从早做到傍晚，她已经不晓得提水、把水烧热再提回去……来来回回走了多少趟，这情景看在众人眼里，都为她心疼。

可是也没人敢说什么，因为瀞怡是未来的邱家夫人，谁敢惹恼她，搞不好就马上被撵出府。

又一日，瀞怡叫从没拿过斧头的吴映洁劈柴。

吴映洁好几口没吃没喝，再加上足部所传来的阵阵剧痛，哪有体力做这些粗活？

但也只得咬着牙照她的吩咐去做，硬是举起那沉重的斧头往木头上劈去。可是怎么也劈不下，反而还差点伤了自个儿。

双手不停颤抖着，纤纤小手早已被粗糙的斧头把手给磨破了皮，渗出血来，再也不复以前那细致柔软的模样。

好不容易将事情都做完后，早已入夜，独自一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柴房内。而这里正是瀞怡特地安排让她休憩的地方。

才回到柴房，就瞧见瀞怡派张娥端来一些膳食给她吃。只是那木碗内装的，竟是馊掉的剩菜饭渣。

她怎么也吃不下，只得继续饿着肚子，若真是饿得受不了，只得喝井里的水填刨肚子。

又一日，张娥端来的是米糠。

而那是谷子的膜、米上的皮，哪能吃得下？

但她实在是饿得晕头转向，只得将那些米糠放入口中嚼着。

无论她嚼了多久，怎么也难以下咽，好几次还噎在喉头，梗了住，难过得快要呕了出来。

极为勉强地将口中苦涩的米糠咽下，眼泪悄悄滑落颊边。

她被瀞怡丢在这柴房内已经好几十日，最近几日瀞怡较少前来虐待她，宅第里不少仆役们，不分男女老幼，就乘着这机会，只要一有空，就会前来探望她。

有人拿水，有人拿着自己特地留着不吃的饭菜，还有人从外头买来药膏给她擦脚伤……她心里的感激难以言喻。

今晚，完成了瀞怡叫她做的挑水粗活后，她坐于干草堆上，伸手缓缓解开先前厨娘为她缠绕在脚上裹伤的布条，但她的脚面早已在那日被瀞怡和张娥折成两段后，再也无法回复到以前正常的模样。

脚上先前的伤，就算有涂抹药膏，但经过这几日的不停来回走动后，血肉都已变成脓水，原本白皙纤细的脚变得丑陋不堪。

身心所受到的折磨，是外人怎么也无法体会的。眼眶泛起泪，就这么决了堤而落下一行清泪。

所受到的这些虐待，她一直极力忍耐，就是为了要等候他的归来，只为了再见他一面，对他的思念更是与日俱增。

最后，她忍不住掩面痛哭失声，险些哭哑了嗓子，「少爷……你在哪儿……快回来啊……」

而他，可听得见她的呼唤？

瀞怡坐在柔软的床铺上，轻抚着身上所穿的白狐裘衣。

放眼望去所见的一切，已经不再是吴映洁所拥有，全是她的。

「哼，那贱人也想跟我争？门儿都没有。」

「是，夫人说得极是。」一旁的张娥讨好地迎着笑，「不晓得明儿个夫人要吩咐她做什么事？」

瀞怡唇边浮现一抹残酷笑意，「我已经厌烦叫她在宅第里做那些有的没的工作，该到做个了结的时候。」

张娥压低嗓音，「妳打算怎么做？」

「附耳过来。」瀞怡朝她勾了勾手。

张娥立即来到她身旁，弯下腰，听着她在耳畔所下的指令，不停点着头，嘴边噙着笑。

「明白了，我这就去找人来办妥此事。」

瀞怡看着张娥转身离开，前去办妥她所吩咐的事，这才满意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

「吴映洁啊吴映洁，谁教妳要出现在我面前，阻碍我成为邱家夫人，明儿个就是妳的忌日。」

江南杭州

日夜马不停蹄赶着路，邱胜翊总算来到这里，李铨立即驾着马车入城，然而他们却怎么也寻不到易家宅第。

李铨只得向路上行人询问，「这位大哥，请问你可知道易家？」

「易家？」那人抬起头看着李铨，「你是打哪儿来的，为什么要问易家的事？」眼底净是不屑。

「实不相瞒，咱们有要紧事得前去找易家主人。」李铨自然也看出那人所表现出来的不屑态度。

「看你们是外地来的人，我好心劝你们，千万别跟易家的人扯上什么关系，那家人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人彷佛十分痛恨易家人。

「怎么说？」坐在马车内的邱胜翊掀开门帘，神情严肃地看着那名男子。

「哼，若真要说起易家人所做过的坏事，我们全城的人就算每个人接连着说，说上个十大十夜搞不好还不见得说得完。那易老鬼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骯脏商人，有不少人不知情，前去跟他做买卖，结果全都赔了本。他竟把大伙儿的辛苦钱给暗中私吞，甚至还伙同外地来的恶人，欺负咱们城内的老弱妇孺。扬言城内的人若要命，就得乖乖给他钱，也买通了一些恶官差，强掳民女、强占他人土地、以暴力手段胁迫民众乖乖就范，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比土匪、强盗还霸道，更比畜生还不如。」

「喔？」邱胜翊与李铨对看一眼，「如今那易老鬼人在哪儿？」

「他啊，早在几个月前就死了，这一定是老天爷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所以让他得了肺痨。」那人说得可是一脸痛快。

「听说易老鬼有名独生女，名叫瀞怡？」李铨又问。

此时，一旁的一名妇人听见他们的谈话，顾不得自己是妇道人家，不得和陌生男人交谈，也跟着凑向前大骂。

「那女人根本就不是人，是鬼！我以前有名侄女到易府内工作，竟被她虐待得骨瘦如柴，连口饭也不给她吃。」

听到她所说的话，邱胜翊拧紧眉，开始担心起向来善良温和的吴映洁是否会遭到虐待。

「对啊！她跟那……忘了叫什么来着的一位老嬷嬷，全都是恶鬼投胎转世，老仗着自己家财万贯，就到处使坏欺负人。」

「那人叫张娥，还不就是仗着自己是瀞怡从小到大的保母，又颇受易老鬼的重用，所以仗势欺人。」

「哼，仗势欺人又怎样？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

「什么下场？」李铨代替一旁的邱胜翊问。

「还不就是易老鬼死去后，有不少人前来讨债，瀞怡只得将宅第变卖，收拾包袱跟着张娥逃离这里，而当她们离开时，城里每个人都拍手叫好。」

「是啊，就连易家的一些远房亲戚也都厌恶她，谁也不肯收留，最后她也只得离开这里。」

没一会儿，邱胜翊的马车旁就聚满了对易家不满的人们，纷纷说着易家人所做过的坏事。

「那么，我想请问，十多年前这里可有间李记酒楼？当年的那位掌柜，人现在又在何处？」李铨紧跟着再追问下去。

马车内的邱胜翊神情也十分紧张，深怕当年的掌柜若是死去，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工夫就全白费了。

「知道，你随便到路上捉个人一问，都知道李记酒楼，而那掌柜的现在还在酒楼内执事呢！」

「什么？！李记酒楼和掌柜的都在？」邱胜翊与李铨讶异不已。

还以为经过十多年的变迁，李记酒楼早已成了过去的历史，万万没想到它依旧存在，就连掌柜的也依旧健在。

「当然还在，你们只要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行，没多久之后就能瞧见。」所有人异口同声地指向前方说着。

邱胜翊心中大喜，「多谢诸位！李铨，咱们快过去。」这下子，他总算能将那愚蠢的婚约解除。

「是，少爷。」李铨立即驾着马车往前驶去。

没多久，果然瞧见李记酒楼。

邱胜翊立即下马，向里头的店小二说明来意后，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来到酒楼后方厢房内见当年的掌柜。

邱胜翊看着眼前白发苍苍、年岁已高的老掌柜，话尚未说出口，老掌柜竟笑捻着白胡须说道：「邱少爷，我等你很久了！」

闻言，邱胜翊敛紧眉，「此话怎讲？」他们未曾见过面，怎么能说他等他到来已经许久？

莫非……

老掌柜瞧见邱胜翊的神情，知道他大概猜到一切，于是站起身，从木柜内拿出一只陈封多年、未曾开过的方正铁盒。

抚去上头的灰尘，将铁盒当着邱胜翊的面开放，并将四平八稳放在里头的一封信递向前。

邱胜翊伸手接过一看，封起的信封上头那些字迹他是再熟悉不过，正是爹亲笔所写下的。

拆开一看，这才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当年会写下那张婚约书信。好一个易老鬼，竟然连这种恶事也做得出！

一旁的李铨也瞧见书信内容，一张方正的脸铁青了，双手更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愤恨不已。

「少爷──」他望着神情严肃的邱胜翊。

「有这封信就足够取消那愚蠢的婚事，咱们马上驾车回去！」邱胜翊先向那名老掌柜道了谢之后，立即转身离开。

还好爹精明，事先写下这封信交给那名掌柜，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并请当时在场的人们也在信封内的另一张纸上写下名字，做为见证，就怕易家人日后当真拿着那封信前去胁迫他和瀞怡成亲。

待邱胜翊坐上马车，李铨立即鞭策着马匹快速往前驶去，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京城。

望着窗外风景，邱胜翊无心欣赏。

方才听了那些人所说的话之后，心里的不安与担忧不断扩大，深怕瀞怡与张娥两人会对吴映洁不利。

该死……他早该看出她眼底的痛苦，竟忘了她就算被人暗中欺侮，也绝不会向他诉苦的柔顺个性。

这一切的一切，他早该察觉到，而他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假婚事，而对她眼底的哀伤与痛苦疏忽了！

万万不该留下她一人待在宅第内，与那些恶鬼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若她发生了什么事，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取出一直随身挂在胸前、由她亲手缝制的香包，紧紧握在掌心，眼底净是担忧，恨不得自己的双腿能日行千里，赶回京城。

「映洁……等我……我马上就回到妳身边……」

今儿个一早，瀞怡突然说想吃些野菜，便叫吴映洁去山里寻找。

现今这个时节，早已不见任何青翠，山林更被一片枯黄所取代，要她在这时候到山林内去采野菜，分明就是在刁难她。

但吴映洁也只得跟着张娥，一同坐上马车前往城郊的一座山林。

她头戴盖天，看着马车外的山林景色，果然如她所想，不见任何翠绿，净是一片枯黄。

虽说叫她来采野菜，但张娥又没带任何竹篓，又看了一眼驾马车的车夫，并不是宅第内的人。

总觉得事有蹊跷，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等马车夫驾着马车到山林内之后，张娥立即催促，「到了，妳快下车啊！」

吴映洁只得踩着疼痛不堪的双足，缓缓步下马车。

「还不快往前走去？！」张娥坐在马车内，高扬着声音。

吴映洁见她怎么也不肯下马车，总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只能继续往前走，打算一找到野菜后，就马上回来。

这是她头一次离开京城到外头的山林，方才马车夫又载着她行走许久的路，一路上弯弯曲曲，就算是想记也记不起，若是在此迷了路，怕是再也回不去。

缓缓往密林内走去，但放眼望去，甭提什么野菜了，就连半株杂草也没瞧见，只得再往更深的林内走去。

深怕自己会迷路，特地拾起一些石子，在地上排成一条直线，每到一个定点就排一次，就算是遇到转弯处，也会特地以石子标出方向。

她所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能平安回到宅第，再一次见到心爱的男人。

当她往林内走去没多久后，竟瞧见一名男子。心里感到纳闷，在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人？

原本打算不予理会，直接绕过那名男子离开时，却万万没想到那名男子竟直盯着她瞧，扬声询问：「妳就是吴映洁？」

吴映洁心一惊，「不是，你认错人了！」

此时，身后竟传来张娥的声音，「别听她胡说，她就是吴映洁，快杀了她！」

吴映洁一听，惨白俏脸，转过头瞪向张娥，「妳们竟敢这么做？！」万万没想到，她们的心竟如此狠毒，派人前来杀害她！

又见张娥的脚踩乱了她方才所留下的石子记号，让她东南西北分不清，摆明了不让她有机会回去。

张娥奸笑一声，「怎么不敢？反正这里只有妳一人在，府内其他下人也不知道咱们到这儿来，妳就算死在这里多日，也不会有人发现。」

吴映洁气愤不已，「妳们定会有报应的！」

想不到瀞怡竟设下陷阱，让她前来赴死。如此狠毒的蛇蝎心肠，她绝不能让少爷娶她为妻。

但她此刻已顾不得那么多，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行。立即拔起腿，往山林的另一头奔去，避开那名由瀞怡所派来的杀手。

那名男子见状，立即跟向前去。

张娥则在后方大喊：「快追上去杀了她，只要一杀了她，这袋银两就全是你的了！」她高举起放在衣袖内的一袋银两晃动着。

那名男子取出放在怀中的一把匕首，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追上吴映洁。

吴映洁不敢回头看自己和那名男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近，只知道她得不停往前奔去，以免没了命。

可是她的双脚被瀞怡和张娥缠了足，那被折断的脚板都还没完全复元，多日来又被瀞怡不停使唤，脚伤更为严重，根本跑不了多远的路，就被身后的壮汉追上。

那名男子一把扯住吴映洁头上所戴的盖天，原本以为能制住她的行动，逼她乖乖就范，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将被扯住的盖天舍弃，继续往前奔去。

「该死……」他气得丢下手中的盖天，一个箭步向前，用力扯住她那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啊！」吴映洁被这么一捉，彷佛整个头皮都要被扯下，疼得嘶喊出声。

「哼，臭娘们，看妳还往哪逃？！」那人毫不客气地拉着她的长发，将她整个人一把扯过来。

吴映洁抬起头，哀声向他求饶，「求求你，放过我……」她还不想死，还有许多的事尚未做。

此刻在她脑海里，全是邱胜翊的身影。

那人阴险一笑，「拿人钱财，自然就得完成所托付的工作，妳可别怨我；要怪，就去怪那些花钱要买妳命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娘们可还真美，他行走大江南北多年，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自己又许久没碰过女人了，顿时下半身蠢蠢欲动，起了色心。

吴映洁白然也看得出来他眼底的色欲，只得先虚与委蛇、假意迎合，「这位大哥，你先别急着杀我啊！不如咱们先到一旁去……嗯？」媚眼一抛。

那名男子笑了开来；没想到这女人如此上道，就要当着她的面解开裤头。

「别在这儿，到另一头去。」吴映洁轻笑出声。

那银铃般的悦耳笑声可让男子险些失了魂，连忙点头道好，紧扯着她头发的手就这么松了开。

吴映洁见他中计，也松开了手，先带领他到另一头的密林内，希望前方有路可让她逃跑。

那名男子见她愈走愈远，心里有些迫不及侍，索性向前就要一把搂住她的纤腰，解开裤头，一解欲火。

吴映洁见他心急了，若再不逃不行，于是就在他伸手搂住她腰身的瞬间，伸出手指用力往他脸上抓去。

「啊！」那人没料到她竟会突然反击，心里没个防备，就这么被抓伤了脸，留下五指抓痕。

吴映洁见机不可失，连忙拔腿就跑。

那人现下早已没了要她的欲念，只有满腔的怒意，挥刀冲向前，就要夺去她的命。

吴映洁脚程本来就不快，再加上脚伤，没一会儿就被追上。

那人手中所握的刀就这么往她背上划去。

背上传来灼热痛楚，鲜血自伤口汩汩流出，但吴映洁不敢停下脚步，忍着疼，继续往前奔去。

但她万万没想到，前面的草丛后方竟是一片悬崖，就这么直接摔落山谷。

那人在悬崖边停下脚步，张望着底下，却怎么也没瞧见她的身影。

「该死，这臭娘们还真会给我找麻烦。」他也懒得再下去搜寻，反正这山谷这么深，她摔落下去必死无疑，直接掉头下山。

张娥一瞧见那名男子前来，立即步向前，「事情办得如何了？」

他直接抢过张娥手上的那袋银两，「放心，人早就死了。」脸上堆满笑，这笔买卖还算不错。

张娥这才笑了开来，「好，好样的！」立即转身坐上马车，准备回去通知瀞怡这件好消息。

一名女子在悬崖底下幽幽醒来，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站起身行走，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卡在树枝上。

还好有树枝支撑住她的身躯，没让她直接摔落地面，要不然她可能早就跌断颈子，当场惨死。

忍着全身的不适，缓缓爬下树，在背上的刀伤极深，鲜血也不停自她体内涌出，让她整个人因为失血而感到头晕目眩。

不允许自己就这么倒下，以坚定的意志力逼迫着自己往前步去，寻找出路，离开这里。

也不晓得自己究竟走了多久，最后总算瞧见一条山道，但怎么也没瞧见半个人影，天晓得何时才会有人通过这条山林通道。

眼前一暗，她再也支持不住，就这么晕厥在一旁的草丛内。

没一会儿之后，有一对男女有说有笑地踏上这条山道，身后还跟着不少随行仆役与马车。

女子眼尖地瞧见在前方的草丛内有一道人影。

「少爷，有人倒卧在那里，好像是名女子……」

「嗯？」廖俊杰挑眉看着身旁的苏玉霓，「妳方才叫我什么来着？」

「相公。」苏玉霓神情羞怯。

「妳这坏习惯不纠正过来不行。」廖俊杰紧皱眉。

「没办法，以前叫你少爷习惯了嘛！」苏玉霓腼觍地笑着。

「不准，明白吗？」廖俊杰霸道命令。

「是，相公。」她先朝他甜甜一笑，随即往那名女子的方向望去，「我想过去瞧瞧她的情况。」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廖俊杰根本就不想蹚这浑水。

「别这么说，让我看她一下，一下下就好。」苏玉霓双手合十，向他请求。

廖俊杰最后只得点头答允。

苏玉霓随即奔到那名女子身旁，小声询问：「请问……妳还活着吗？若是活着，快跟我说说话。」

那名女子动了动手指，「我……还活着……」

苏玉霓总觉得她的嗓音──背影好生熟悉，顾不得一切，将她翻过身来，当她一瞧见她的容貌，立即傻了眼。

「妳……妳不就是吴映洁？」

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布满惨不忍睹的伤痕……她怎么会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廖俊杰闻言，随即步向前来。

虽然眼前这名女子全身是伤，但他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一直待在邱胜翊身旁服侍的吴映洁。

「相公，我们带她回去医治可好？」苏玉霓抬起眼请求。不能就这么将她放在这里，定要马上治疗。

廖俊杰点头答允，并命令身后随行的仆役，将奄奄一息的吴映洁抱上马车，快马加鞭赶回宅第。

第九章

回到宅第内，廖俊杰马上请来大夫为吴映洁治疗，只见她除了背上那道刀伤外，双脚上的伤更为骇人。

苏玉霓一见她的双足，吓得惨白俏脸，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有人对她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来！

一双脚板都被折成两半了，如何能行走？她又怎么禁得住？

外表纤细柔弱的吴映洁，体内究竟蕴藏着何等惊人的意志力，在支撑着自己承受这一切？

廖俊杰皱紧眉，虽然她是死对头邱胜翊的女人，不过他还是向大夫下令，「不管要花费多少银两，一定要尽力医治她。」

「就算不用欧阳公子吩咐，我也会尽一切所能来治疗这位姑娘，只是她的双脚，恐怕再也没法子回到以前的模样，一生都得缠足。」

苏玉霓一听，难过得掉下泪来。

真没想到缠足竟是如此残忍的事，那已经不能再称为脚了，整个脚饭完全变型，不成样啊！

她庆幸爹爹自幼就极为疼爱她，又怕她疼，所以不让她缠足，更为眼前的吴映洁感到心疼，她竟遭受到如此痛苦的折磨。

而照这情况看来，她并非自愿缠足。究竟是谁在她身上做了如此残忍的事？

此时，吴映洁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身旁陌生的人们，「你们……是谁？我的脚……我的背……好痛……」彷佛有把火在她的身上燃烧，灼热疼痛不堪。

苏玉霓连忙向前安慰，「别担心，妳身上的伤大夫已经治疗过了，伤势很快就会复元。我们不是什么坏人，妳我曾经在街上碰过面，只是那时候的我是男仆打扮。我叫苏玉霓，他是我的相公廖俊杰，妳应该对我们有些印象才是。」

当时就是吴映洁当着他们的面，制止邱胜翊继续胡乱开口破坏廖俊杰的名声，此事她应该还记得才是。

却怎么也没料到吴映洁竟摇着头。

「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一旁的廖俊杰闻言，立即拧紧眉，「妳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我和妳的少爷邱胜翊，一直都是商场上的死对头。」

「邱胜翊……那又是谁？」此话一说出口，可让在场所有人讶异不已。

苏玉霓瞪大双眸，「妳不记得妳所服侍的主子邱胜翊了？」

吴映洁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妳在说谁。」主子？什么主子来着？

一旁的廖俊杰低头沉思，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开口，「那妳对『吴映洁』这名字可有印象？」

吴映洁依旧摇头，「没有。」

她所说出的话让苏玉霓震惊不已。她……竟然忘了自己的主子，也忘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她彻底失去记忆了！

廖俊杰询问一旁的大夫，「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老大夫双手一摊，「这下子就连我也没辙了，依我所见，她极有可能是摔伤了脑袋，所以才会失去记忆。」

「那她要多久才会想起？」苏玉霓着急询问。

「有可能是过一阵子后，她就会慢慢想起一切，但也有可能会一辈子都想不起那些她所失去的记忆。」

「怎么会……」苏玉霓虽然与吴映洁并不熟悉，但她打从那日在街上遇见她时，就很喜欢她了，所以更为她所发生的事感到无比难过。

廖俊杰沉思了一会儿，随即下令，「现在先不管她失去记忆之事，先治好她身上的伤，至于她在府内的事，千万不可被外人得知。」

「为什么？」苏玉霓不解。

「她背上的伤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所砍伤，但究竟是被谁所伤，又遭遇到什么事，情况不明，要是那贼人知道她在府内的消息，恐怕还会再前来暗杀。为了确保她以及府内的安全，暂时不要让外人知道她在府内一事。」廖俊杰冷静分析。

苏玉霓也只得照他所说的话去做。「那么我们也该通知邱胜翊此事才对，再怎么说，她都是他府内的人。」

「我听人说，他最近前去江南做笔买卖，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待他回来后，我再告知他此事。」

廖俊杰皱眉看着躺卧在床上、全身是伤的吴映洁。

京城内，随便捉个人来问，任谁都知道邱胜翊有多疼爱吴映洁，绝不可能让她受这么重的伤，那如同刮去他心头上的一块肉。

那么，又是谁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定要查个清楚。随即唤来总管顾福，在他耳畔低声交代几句。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顾福立即退离，前去办妥他所交代的事。

苏玉霓站在床铺旁，轻握着吴映洁的手，但她却疼得缩回去。

翻过她掌心一看，这才发现她的手掌心上头竟也全是伤，让苏玉霓心里十分难过。

「别担心，再也不会有人伤害妳了。」

吴映洁听着她的温柔嗓音，缓缓闭上双眼，原本的不安、紧绷情绪逐渐安定下来。

虽然他们的对话内容，她一句都听不懂，然而她就是知道，自己可以放心地待在这里。

脑海虽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有一道模糊的人影，一直缭绕在心头，怎么也挥不去。

瀞怡自从那碍眼的吴映洁死去后，态度更为高傲，俨然自个儿就是这座宅第内的夫人，更是尽情地使唤邱府内的下人们做事，若是有人胆敢不从，立即将那人撵出宅第。

今儿个晌午时分，前厅闹烘烘的，嘈杂不已。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瀞怡皱紧眉。

「我这就去查看。」张娥立即步出厢房，前往前厅一探究竟。

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了？若是那些下人没事乱嚷嚷，定给他们罪受。

当她一走到厅堂前，远远地就瞧见里头所坐的人影，惊得连忙往后退去，就要前去告知瀞怡此事。

邱胜翊回来啦！

然而当她正打算往后奔去时，一道高壮人影阻挡住她的去路，猛抬头一看，正是总管李铨。

她更惊得吓白了老脸，全身抖个不停，深怕他们知道了她们所做的事。

李铨面无表情地一把拎起张娥的衣领，带她进入厅堂内。

邱胜翊坐于厅堂正中央，挑眉看着张娥，「妳想上哪儿去啊？」

李铨将她一把丢向前，让她就这么跪在邱胜翊面前。

张娥全身颤抖不已，「没……没打算上哪儿去。」她得保持镇定，他们才刚回来，绝不会知道她们对吴映洁所做的事。

「喔？」邱胜翊冷眼睨向她，「这回我前去杭州，在那儿打听到了不少事，就连当年我爹之所以会立下那愚蠢婚约的真相，也全查明了。」

张娥一听，瞪大双眼，心想怎么可能？这事明明百密无一疏的啊！

瀞怡待在房内，迟迟不见张娥回来，于是亲自前来厅堂，只见邱胜翊坐于太师椅上，而张娥正跪于他面前。

心头一悸，立即明白事情不好了，但她仍然保持镇定，笑着走向前。「你可总算回来了，这次做了哪些买卖啊？」

邱胜翊瞇起眼瞪向她，「我已经将真相查明，妳也不必再跟我装熟络了。」

瀞怡仍笑瞇了眼，保持冷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哼，妳可真会装蒜啊！」邱胜翊取出怀中的一封信，丢到她足前，要她自个儿看个清楚。

瀞怡立即弯身拾起那封信，取出里头的纸张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怎么可能……你爹竟然这么做？」

「哼！妳倒是恶人先告状，怎么不说妳爹所犯下的恶行？」邱胜翊瞇起眼瞪向她，「我爹当年前去杭州，原本是打算和另一名易姓商人做买卖；没想到妳爹竟然假冒那名易姓商人欺骗我爹。正当我爹察觉到不对劲时，妳爹竟派人刺伤李铨他爹，逼我爹就范，除了将我爹当时带去的商品全部夺走外，还买通官差强逼我爹写下这纸婚约信，以便日后前来向我逼婚，打算连我邱家的财产一并并吞。」他站起身，缓缓逼近她，「我不得不说，妳爹还真行啊！」

当时的易老鬼买通了官差与官爷，让爹就算是想去报官，也求助无门，最后只得自认倒楣，却又怕那易老鬼真的拿那封信前来逼婚，所以才会特地写下此信，以便日后厘清真相。

而他和李铨之所以翻遍了所有的记事簿与帐本，全没瞧见这件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向来不服输的爹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被人诈骗与威胁一事，所以才不将此事记载，以免每回一看到就会发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瀞怡仍故作镇定，「这一切搞不好只是你爹事后反悔的片面之辞，你我各有一封由你爹亲笔写下的信，至于哪封信是真、哪封又是假，这可不是光由你说了就算。」

「喔，妳还想要瞧见更多的证据是吧？」邱胜翊立即自袖口取出另一封信，当着她的面摊开。

上头密密麻麻全是人们的签名，以及用朱砂按压的指印，许多人更亲笔写下当时所发生的情况。

「如果妳还要人证，我马上派人去李记酒楼，将当年担任掌柜的人请来，当着妳的面将当时所发生的事，源源本本、清清楚楚再一次说个明白。」

这下子，瀞怡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哑口无言。

「所以妳最好识相点，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对妳们不客气。」邱胜翊对她们已经十分客气。

「哼，张娥，我们走！」瀞怡只得扭头离开。哼，她就算不能成为邱家夫人，至少她也已经夺走他最重要的人。

此时，突然有道人影奔入厅堂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玉。

「少爷，前些日子映洁姊不晓得被她们带去哪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她伸手指向狠毒的瀞怡与张娥。

她豁出去了！定要将她们的所作所为，一一禀报给少爷知晓。

邱胜翊大为震惊，「妳说什么？！真有此事？！」鹰眼立即往张娥和瀞怡扫去，眼底的盛怒，任谁都看得出。

头一次瞧见邱胜翊发怒的骇人模样，原本站起身的张娥又「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叩头求饶。

「邱公子……请你原谅……老奴全是照着小姐的吩咐去做……这一切……全不关我的事啊……」

瀞怡见了，气愤不已，张娥竟然敢窝里反，反倒指责起她的不是了！「张娥，妳──」话尚未说完，又有无数名下人冲入厅堂内。

「少爷，你不在府内的时候，她们两人可把映洁虐待得惨了，除了折断她的脚，假意要帮她缠足外，还只给她吃米糠、馊食。」厨娘忿忿不平。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她们暗中欺负吴映洁的事，她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好不容易总算等到少爷回来，定要将那些发生的事，全都说给少爷听。

宅第内的仆役们也全奔入厅堂内，说着瀞怡对吴映洁所做的种种狠毒之事，一个也没漏掉。

邱胜翊听完后，满腔怒火，铁青着一张脸，向前一把用力掐住瀞怡的颈子，将她高举至半空中，恶狠狠地瞪向她。

「我问妳，她人现在在哪里？」他眼底的愤怒与强烈杀意，前所未见。

瀞怡痛苦地涨红脸，快要无法呼吸，双脚在半空中不停地踢着；一旁的张娥见了，全身更是抖个不停。

李铨一个箭步向前，「少爷，你这样掐着，她无法开口回答，不如先把她放下来，再听她怎么说。」

他是不在乎瀞怡的死活，可是少爷若失手杀了她，可是万万不得，除了犯下杀人之罪外，搞不好还会永远都不知道吴映洁的下落。

邱胜翊这才松手，让瀞怡重重跌落地而，沉声命令，「快说！」

好不容易能再度呼吸的瀞怡一面喘着气，一面咳着，缓缓开口，「她……死了……被我……花钱请来的杀手给杀了……」

闻言，众人莫不倒抽口气，怎么也无法相信她所说的话。

邱胜翊双眼空洞无神，一颗心就此停住，「她……死了？」

下一瞬，他一个箭步向前，大手再度紧掐着她的颈子，「妳胡说！她不可能死的，不可能……她跟我约好，要等我回来的……妳胡说……她没死……」

瀞怡被掐得整张脸都泛了黑，双眼一翻，没了气息。

李铨见邱胜翊已经失去理智，立即伙同一旁的男仆们向前架住他，制止他继续掐着瀞怡的颈子，以免真会要了她的命。

「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还没问她……究竟把映洁藏到哪里去了……」邱胜翊发了狂般不停吼着，「映洁……快把她还给我……」

她没死，她才没死，定是被人给藏起来了！

李铨只得以手背用力往邱胜翊后颈劈下，让他晕厥过去。

所有人惊得不知所措；没想到少爷竟会发了狂，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听到吴映洁惨死的噩耗。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而瀞怡和张娥两人的心可比蛇蝎狠毒，竟派人去杀了吴映洁。

「你们快把少爷扛进房内。」李铨立即下令。

张大、小李与何三马上将晕厥过去的邱胜翊扛回厢房。

张娥看见瀞怡被掐晕过去，全身打从方才就一直不停颤着，怎么也止不了。

李铨往张娥的方向步去，居高临下地睨着不断颤抖的她，「妳最好将当时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否则……」

张娥只得抖着声音，将她带吴映洁到城郊密林，并叫外地来的一名男子杀了她的事，源源本本地全告诉他。

李铨一听，眉峰紧紧皱起，「妳有没有看见她的尸体？」

「没。」张娥猛摇头。

「那名男子现今何处？」李铨又问。

张娥依旧摇头，「我也不晓得，搞不好早就离开京城了。」

李铨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立即下令，「把这两人扭送官府查办，所有男仆快随我前去寻找吴映洁。」

就算人死了，也得将她的尸体找回给邱胜翊。

邱宅上上下下全笼罩着一股哀伤，每个人虽然都不愿相信吴映洁死去的消息，可是那日李铨派人前去那处悬崖寻找，确实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尸骸。

有人不禁在想，她的尸骸是否被山林内的野兽给拖走？要不然怎么会不见踪影？

但也有人不肯死心，认为吴映洁搞不好根本就没死，只是……不晓得人在哪儿就是了。

而邱胜翊的情况，更令人见了鼻酸。

他整天都待在吴映洁的厢房内，伸手触摸着她所穿过、戴过的衣裳、发钗，整个人彷佛失了魂似地，不吃也不喝。

所有仆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都明白向来疼爱吴映洁的邱胜翊，怎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可是，若她真的死了，他自然也得接受这事实啊！

李铨站在厢房外，看着邱胜翊低头抚着吴映洁所穿过的衣裳，任谁叫唤都不肯理会，多日来皆未进食。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会……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总管，外头来了一位稀客，说要马上见少爷。」

「谁？」稀客？李铨皱紧眉。

「是少爷的死对头，廖俊杰啊！」在前院扫地的小李也觉得不可思议。

李铨眉头更为紧蹙，只得代替邱胜翊前去大厅接见廖俊杰。

护主心切的他早已暗中下定决心，若廖俊杰打算趁这时候前来取笑少爷，那他马上就将他撵出门。

一到厅堂内，只见廖俊杰坐于椅上，嘴边噙着一抹笑，「咦，怎么前来的不是我所想见的人呢？」

「实不相瞒，我家少爷此刻不便见客，若欧阳公子有什么事，请同我交代一声，我再禀报我家少爷。」

廖俊杰脸上的笑容更为扩大，「你干脆就直说，他因为失去吴映洁，所以难过得快要病倒。」

整座京城的人都知道，吴映洁被瀞怡所谋害，至今生死不明。虽说瀞怡与张娥在官爷的查办下，早已被处死，算是还给吴映洁一个公道，但邱胜翊却再也无心于事业上，任由底下的商家自生自减，生意一落千丈。

「你……」李铨怒目瞪向他。就知道他此次前来准没好事，挽起衣袖，打算动用武力请他离开。

廖俊杰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对于李铨的步步逼近，毫无畏惧，正当李铨往他的脸上挥出拳头时──

「不想知道吴映洁的下落了吗？」

李铨的拳头就在廖俊杰的眼前一寸之处停下。

「你……你说什么？」他知道吴映洁的下落？！

「还不快把这碍眼的拳头移开！」廖俊杰斥喝。

李铨立即收回拳头，恭敬地施礼，「请欧阳公子在这儿稍候片刻，我立即请我家少爷前来。」随即转身离开，禀报邱胜翊此事。

廖俊杰坐于椅上，没一会儿后，便瞧见邱胜翊满脸胡碴、披头散发、一脸难以置信地步向前。

「你知道映洁的下落？她没死，没死对吧？」邱胜翊眼底的着急，任谁都看得出他有多在乎她。

廖俊杰睨了他一眼，「瞧你这是什么模样？亏我以前还把你视为唯一敌手，竟会为了一名女人失魂落魄成这副德行。」

邱胜翊没工夫听他的训斥，一个箭步奔向前，握住他的手臂，「你快告诉我，映洁人在哪里？！」

廖俊杰挥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十分无礼……我好像还没听到有人说出个『请』字？」

闻言，邱胜翊心里虽气，不过他还是低声下气，开口请求，「欧阳公子，请你告诉我，她现在人在何处？」这么一来，他总没话可说了吧？

他迫切想知道她的下落。她现今何处、情况如何？

廖俊杰这才满意一笑，「想不到向来心高气傲的邱胜翊竟会为了一名婢女，向我低声下气。」

「够了！她不是什么婢女，她是我的女人！」邱胜翊发怒，为什么人人都要把她说成下人？她不是！

廖俊杰见他如此气愤的模样，就知道他有多在乎吴映洁，唇瓣的笑容更为扩大，「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不过有一件事我得事先告知于你。」

「快说！」邱胜翊没空跟他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她失去记忆，把过去的一切，以及有关于你的事全忘了。」

廖俊杰说出的话让邱胜翊怎么也无法置信，「不，不可能，胡说……这事怎么可能发生？」

她忘了他？忘了跟他之间的点点滴滴？怎么可能……他才不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不信！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但我的确没胡说，若要见她一面，明儿个再前来我的宅第。」廖俊杰就要起身离开。

「为什么不能现在？」邱胜翊阻挡住他的去路。

廖俊杰冷冷看他一眼，「瞧你现在是什么德行，能出去见人吗？再加上……我奉劝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因为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吴映洁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邱胜翊心头有抹不安。

廖俊杰拒绝问答，直接绕过他离开。

一旁的李铨直瞅向邱胜翊，「少爷，你觉得他所说的话，可信度有几分？」

「他虽然是我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可是我们对彼此太过了解了，若是没有把握的事，他是绝不可能去做的。所有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有多在乎吴映洁，他也知道，所以他这次特地前来，所言绝对不假。只是……」

「只是什么？」李铨又问。

「他要我做心理准备，又是为什么？」反而让他的心更慌、更乱了！

而她……当真失去记忆，忘了他吗？

隔日一早，邱胜翊独自一人依约前往廖俊杰的宅第。

总管顾福客气地带领他进入宅院内，并请他在厅堂内稍候片刻。

邱胜翊无心等待，一心只想马上见到吴映洁。亲眼看见她、亲手碰触她……感觉到她那温热的身躯，才能确信她仍活在这世上。

廖俊杰踏进厅堂内，看着一脸焦躁不安的他，扬声，「随我来。」

他们之间多年的恩怨，如今该是到了清算的时候。

邱胜翊立即尾随在他身后，来到后花园内，却没有瞧见半个人影，还以为他在欺骗他，就要发怒。

「急什么？人等会儿就过来。」廖俊杰冷睨了他一眼。

邱胜翊只得沉着气，等待吴映洁的到来。

一名女子走进花园内，但她并非吴映洁，而是……当时他在街上所见，那名跟在廖俊杰身旁的男仆，原来……她是女人。

「那是我内人苏玉霓。」廖俊杰看着她的神情净是深情。

邱胜翊皱眉，「你明知道我想看的人不是你的妻！」是在耍他吗？

苏玉霓站于廖俊杰身旁，「你有将那件事告诉他了吗？」

「还没，此事等会儿再说。」他眼底净是笑意。

邱胜翊虽然不明白廖俊杰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不在乎，他要的……只有吴映洁！

他们两人带领邱胜翊往花园另一头的一间厢房走去，让他站在外头，透过窗棂往内看去，一名眼若流萤、发若飞瀑、面若白玉、端庄秀丽的绝美女子就坐在窗边，在帕上绣着花。

邱胜翊激动得难以自己，就要奔入房内，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一解多日来的相思之苦。

是了，就是她！她的身影、一颦一笑，在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揪疼了他的心。而他为此感激上天，让她再度回到他身边。

然而廖俊杰却伸手制止，「你最好不要向前随意碰触她。」

邱胜翊怒不可遏地瞪向他，「她是我的，你凭什么叫我不得碰触？」

廖俊杰不把他的怒意放在眼底，「因为她不再是你的映洁，而是我的妹子。」话一说出口，可让邱胜翊讶异不已。

「你说什么？」他的妹子？

「没错，我在前些日子认她为妹，而她也欣然接受。」只要别人对他好上十分，他自然也会回报十分。

当时吴映洁出面制止邱胜翊对他的毁谤，让他得以保全名声，当时的恩惠，他就此还过。

「我记得有人说过，若要迎娶吴映洁为妻，就得在三日内将黄金白银万两、绫罗绸缎千疋备妥。」廖俊杰眼底满是得意。

相对的，若是有人与他处处作对，就此结下了梁子，他也定会有仇报仇，绝不轻饶对方。

邱胜翊一愣，随即沉下脸，「好个狠计。」

此时，苏玉霓站出来，「要不是我们那天刚好经过那条山路，将奄奄一息的她救回，她可能早就没命了；我家相公之所以收她为妹，这用意你还不明白吗？不就是要让她与你门当户对，这么一来，你就算是娶她为妻，也没人敢说什么。」

邱胜翊沉着声音，「我本来就打算将瀞怡的事情解决后，马上迎娶她为妻，压根就不在乎人们口中所谓的什么门当户对。」这一生，他的妻只有她一人！

苏玉霓再也说不出话来。原来他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啊！

一旁的廖俊杰沉下脸，「你不在乎，可是人们的嘴总爱造谣，乱说一通，这样一来，终究还是会伤了她的心。」

苏玉霓再度开口，「哪个女人不想风风光光地嫁人？我们这么做，也全是为了你们好啊！」

邱胜翊沉默不语，凝视着在房内刺绣的吴映洁身影，好半晌后，这才缓缓开口，「以前我总是认为，只要她待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事根本就不在乎；万万没想到这回竟让她受到如此的委屈，我……亏欠她太多了。」

「那你的意思是──」苏玉霓话尚未说完。

「绝不会再让她离开我身边！给我三日的时间准备，定会风风光光地迎娶她回府。」他绝不会让她再离开他身边，他要生生世世守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语毕，邱胜翊深深地看了吴映洁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苏玉霓感动得落下泪来。以前她一点都不喜欢邱胜翊，如今却被他的深情所感动，激动不已。

廖俊杰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哭什么？」抬起手拭去她颊边的泪。

「人家……就是感动嘛！」

「好了，别哭了，妳还得帮她好好打扮一番，三日后好风光嫁人。」

京城酒楼、茶馆、客栈……大街小巷内，人们所谈论的都是同样的话题──

「邱胜翊要娶妻了！」

「什么？！他要娶妻了？吴映洁不是还下落不明吗？他怎么会在这时候娶妻？」

「是啊，这样对得起吴映洁吗？」

「先不管吴映洁的事，大伙儿可知道他要娶哪户人家的姑娘为妻？」

「你就甭吊咱们胃口了，快说吧！」

「是廖俊杰的妹子啊！」

「什么？！他们两人向来不是水火不容？他怎么可能会娶死对头的妹子为妻？」

「这我就不明白了，不过听说要嫁给邱胜翊的是廖俊杰前不久才认的妹子。」

「啊？你究竟在说什么？让人怎么也摸不着头绪。」

「反正邱胜翊要娶的人，就是廖俊杰的妹子啦！唉……我也不太明白，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邱胜翊还准备了黄金白银万两、绫罗绸缎千疋当聘礼。」

「哇，这么大手笔！」

「咦，那不是之前邱胜翊对那些要前来向吴映洁提亲的人们，所提出的要求？」

「对对对，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真有此事啊！」

「不管怎样，明儿个邱胜翊就要娶妻了，咱们一同前去祝贺，凑个热闹。」

「好，就这么办！」

每个人都期待着明日的到来，打算前去一探究竟。

是怎样的女子竟与吴映洁有同等身价，能让邱胜翊不惜出价黄金白银万两迎娶入门？

第十章

繁弦丝竹、欢声鼎沸、画堂帘幕、烛影摇红，这景象确实是京城两大富商和亲该有的排场。

筵席上，人们总对邱胜翊娶的女子感到好奇不已，但没人可以瞧得见头戴凤冠、身着霞帔、身材纤细的新娘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只因一块大红的喜帕将她整个脸都给遮蔽住了。

「新人交杯。」邱胜翊和那名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被送入了洞房。

吴映洁虽然是照着廖俊杰的意思嫁给他为妻，还说他们本该成双成对，结为夫妻，她只是忘了他而已。可是……整颗心慌乱至极，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未曾见过他，不知他究竟生得如何模样，就要嫁给他为妻了吗？

然而，在她纤腰上的那双大手，彷佛怕会伤了她似地，轻柔无比地搂着，让她那原本纷乱的心，顿时涌上无限暖意，逐渐平静下来。

邱胜翊搂着她，一同进到贴满了大红囍字并挂上红帐的新房内，而这里正是他以前为她所准备的厢房。

轻拥着她坐到柔软的床铺上，为她取下戴在头上的艳红喜帕。

她头上梳了螺髻，戴上凤钗，面似桃花、腰如弱柳、眼波流转、眉尖轻锁，一点愁情更添无限风韵。

看着她所穿的软底大红鞋，原本纤细的脚，如今却成了一双小巧金莲，心里涌上无限怜惜。

他……让她受尽了委屈啊！

伸出修长手指，轻柔地抬起她那小巧的下巴，直勾勾望着她那双水灿、散发着灵气的美丽双瞳。

吴映洁不得不直视着眼前的他，两人就这么四目相接，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直瞅着眼前俊逸非凡、温文儒雅的男子，瞬间，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断自眼眶内涌出，顺着细致的脸颊滑落。

「为什么……我明明就不认得你……可是……一瞧见你的脸……就好想哭……」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落泪？

而这名男子，她明明不曾见过，却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整颗心更彷佛被人紧紧揪住，疼得难受。

邱胜翊一愣。她忘了他……真的忘了他了……

蒙眬了眼，泪水盈眶，怎么也无法控制地落下泪来，伸出长臂，将她整个人紧拥入怀，彷佛要将她揉入心坎里一般。

「没有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再度创造出属于我们的回忆……让我们重新来过……」就算她忘了他，再也想不起他，他都不在乎！

他只要她，只要她一直待在身边就好……以后无论他到哪里，一定会带她一道同行，绝不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府内的下人们不知道邱胜翊所娶的女子正是吴映洁，还对邱胜翊十分不谅解。他怎么能忘了吴映洁另娶他人为妻？而且还是死对头的干妹！

后来前去服侍夫人的婢女李玉一瞧见坐在新房内的人时，立即红了眼。

「映洁姊……妳回来了……妳还活着……原来……少爷娶的人是妳啊……」她激动地转过身，扬声告诉正巧经过的其他人。

其他人一听，一个告诉一个，没多久，整个新房就全被宅第内的下人们给挤满。

吴映洁有些不安地看着这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人，「对不起……我不认得你们……」

众人一听，全愣住，傻了眼。

所有人都待在这宅第里相处好些年了，早已熟稔至极。她又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他们呢？

可是看她的神情，也不似在骗他们，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好了，你们全都下去，总管会将来龙去脉告诉你们。」

所有人这才纷纷步出新房，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吴映洁一瞧见她的丈夫邱胜翊，不禁绯红俏脸，低垂着脸，不敢望着他。

邱胜翊望着她那羞怯的模样，心里是怜惜疼爱不已。步向前，单膝跪于她面前，以手指轻挑起她的小巧下巴，逼得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

「还不习惯我吗？」瞧她对他还是一脸陌生的模样，心好疼。

昨儿个虽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却没与她燕好，怕她受惊，只是紧搂着她的娇躯，垂泪直到天明。

他会一直等，等到她对他逐渐熟悉，肯放开心怀后，再同她燕好。

吴映洁轻点了点头，泪珠子却不听使唤地再度落下。

见状，邱胜翊抬起手为她拭泪，「别哭！」一瞧见她的泪，更让他心疼，伸出长臂，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我的映洁……别哭……我不会再让妳受到任何委屈……」

吴映洁枕靠在他的怀中，他的哀伤与心疼，她不是没有感受到，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事。

她又气又恼，可是脑海依旧一片空白，什么印象也没有。只知道一瞧见他，自己的心就会疼了起来。

拥着她好一会儿，邱胜翊突然瞧见她掌心上密密麻麻的旧伤痕，心疼不已，遂放开她的娇躯，站起身，准备步出房。

一瞧见他要离开，吴映洁急得站起身，就要以她那双金莲追上去，但她还是不太习惯自己的脚变小似地，就这么往前跌去。

邱胜翊见状，立即一个箭步向前，将她那险些跌落地面的身子抱住。

「别走……不要离开我……拜托……不要留下我一人……」吴映洁紧捉着他的衣衫，怎么也不肯放手。

她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一见他要离开，心就好疼。

闻言，邱胜翊更为心疼，「傻映洁，我只不过是去药房拿些药……」想不到那次的远行，竟伤得她如此深，让她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别……别抛下我一人……」她缩在他怀里，泪又不听使唤地落下。

邱胜翊心疼地将她整个人抱起，就这么抱着地前往药房。

现在他无论去哪，都会带她一道，就算只是在宅第内走动，也一定会带她同行。

吴映洁头枕在他颈窝间，小手轻搂着他那壮硕厚实的臂膀，看着他那俊逸的侧脸，不禁心跳加快，原本不安的心情也逐渐平缓下来。

邱胜翊就这么抱着她进到药房内，先将她轻柔地放在一旁的倚上，再转身取来一瓶药膏。

「把手给我。」他屈膝跪于地面前。

吴映洁将双手递向前，任由他轻柔握住。

邱胜翊看着那双纤纤小手，没了以前的柔嫩细滑，上头布满各种伤痕与细茧，又瞧见她那双金莲，整颗心被揪得疼了。

手指沾上一些药膏，轻柔地在她掌上涂抹，「抱歉，让妳受到这些折磨。」对她的愧疚之深，怕是一辈子也无法除去。

吴映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为她涂抹药膏，突然想到什么，掀了掀红唇，「我……」

「嗯，妳想说什么？」他抬起头瞅向她，眼底净是深情。

「我……该怎么唤你才好？」她神情有些紧张。

他们虽然拜了堂，可是……他昨儿个夜里并没有同她圆房，只是静静地拥着地，直到天明。这样，他们也算是夫妻了吧？

邱胜翊轻笑出声，「妳想怎么唤都行，就是不许唤我少爷。」她已经不是他身旁的一名婢女，而是他的正妻，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唤他。

「少爷？」她眨了眨眼，困惑不解。

邱胜翊瞅了她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没……没什么……」

「是因为我以前是你身旁的婢女吗？」

「妳想起来了？」邱胜翊激动不已。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苏玉霓告诉我的。她说我以前一直待在你身旁服侍，总是成双成对在一块，只是……我什么也记不得。」

「原来如此，是她告诉妳的……」邱胜翊神情落寞。她，还是没想起他们之间的事。

一瞧见他这副模样，吴映洁小声地朝他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千万别这样说，该道歉的人是我。」他轻抚着她的掌心，「妳能回到我身边，就是老天爷给我的天大恩惠了，又怎么会对妳失望？」

「那……我唤你相公可好？」她羞红着俏脸，小声低语。

邱胜翊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开来，「妳想叫我相公，或是叫我的名，都好。」

「胜翊……相公……」吴映洁绯红俏脸，羞怯地望着他，心头有股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不晓得怎么地，她就是好喜欢瞧见他的笑容。

邱胜翊唇瓣的笑容更为扩大，「呵，说得好，我喜欢听妳这般叫我。」随即将她一把抱起。

「呀！」她轻呼出声，小手紧揪着他的衣襟。

「别怕，我们回去用膳了，可好？」他爱怜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吴映洁害羞地点点头，「好。」她爱煞了这份甜蜜感觉，而他呢？

今儿个一早，天气冷得让人直发抖，灰蒙蒙的天降下霜雪，大地成了一片银白。

吴映洁待于房内，轻咳了一声，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见状，邱胜翊立即从木柜内取出一件白狐裘衣，为她披在身上，整个人紧紧裹住，不让她受寒，再转身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快喝下，好暖暖身子。」

她伸出小手接过，置于掌中，却没有喝下，只是直瞅向眼前的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邱胜翊自然看得出来她有话要说。

吴映洁眼波流转，不晓得该怎么启口，最后才提起勇气，轻启红唇，「胜翊相公，你不冷吗？」

把这件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依他的尺寸特地制成的白狐裘衣给她穿，那么他呢？

邱胜翊闻言，轻笑出声，「还以为妳要说什么，原来是此事，我身强体壮，自然不怕寒。」

「可我……怕你冷。」她轻咬下唇。

邱胜翊伸出手，笑着轻抚开她那紧咬的下唇，「妳这坏习惯怎么老改不了？不许咬伤自个儿，我会心疼。」

吴映洁抬起眼，直勾勾地望着他，「我以前也这样吗？」

邱胜翊眼底又浮上一抹哀伤，淡淡说着：「是啊！」

她知道，自个儿又说错话，惹他难过了，可她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悄悄伸出纤纤小手，紧搂着他的腰身。

「若……你冷……我来温暖你……可好？」她羞红着脸说。

闻言，邱胜翊又惊又喜，将她整个人轻柔抱起，一同往床铺的方向走去，让她平躺在柔软又温暖的炕床上。

然而，吴映洁一见他就要俯下身时，怕得紧闭双眸，全身颤抖不已。

见她还是有些惧怕，邱胜翊不由得于心中轻叹口气，没有对她做什么，只与她一同躺在床铺上，轻搂着她的纤腰，下巴抿靠在她的颈窝间，爱怜地在她耳畔低语：「没关系，我这样抱着妳，也感到暖和。」

他绝不会强迫她，会等到她完全准备好之后，再与她燕好。

吴映洁小手轻覆上腰间厚实温热的手掌，知道他不会强迫她，遂轻闭上双眼，「以后我若是觉得冷，你也会这般搂着我，给我温暖吗？」

「那是自然。就算我老了，白发苍苍，也会这般搂着妳，在天冷的时候，暖和妳的身子。」

他的深情、他的誓言，只给她一人。

时序变化，转眼间寒冬已经离去，暖春到来，缤纷花卉处处绽放。

这日，邱胜翊要到城内与人谈笔买卖，为吴映洁戴上紫罗盖大，遮敝住其绝美容貌，不被外人窥见，再将她一把抱起，步出厢房，往宅第大门迈去。

「我……自个儿能走……」她小声低语。

他现在无论上哪儿去，都会带她一道同行，只是他都一直抱着她，怎么也不让她自个儿行走。

这模样，若被他人瞧见，定会取笑。

「不成。」

「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我就爱抱着妳。」邱胜翊轻笑出声。其实他是怎么也舍不得她用那双金莲行走。怕她走不惯，怕她疼……

吴映洁羞红俏脸，拿他没辙。

邱胜翊笑着抱她坐进马车内，这才取下她头上所戴盖天，抱稳她的身子，下令车夫策马前进。

他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摊开她的手掌心观看，上头的伤在他多月以来的悉心涂抹药膏后，已经恢复到以前的细致柔嫩。

来到一间隶属于他底下商家的客栈，他先叫人为他们准备一间上房，让她坐于屏风后方的床铺上，再与人在屏风前谈生意。

等到那人离去后，邱胜翊绕过屏风，来到依旧戴着盖天的吴映洁面前。

她随即掀开头上的紫罗面纱，瞅向邱胜翊，他眼底的深情，从以前到现在，一直不变。

而他现在无论去哪儿，就算再怎么麻烦，都一定会带她一道同行……

「相公，今儿个我们早点回去可好？」她眼底有着娇羞。

「嗯。」邱胜翊不假思索，抱着她下楼离开，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她坐上马车。

所有人都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如此疼惜这名女子，搞不好比对以前服侍在身旁的吴映洁还要疼爱。

待他们回到宅第内，邱胜翊依旧抱她回到厢房，让她坐于床铺上，取来一盆温热的水，为她洗脚。

看着她那对小脚，眼底又浮现对地的无限愧疚。

吴映洁看着他动作轻柔地为她洗脚，小声轻问：「我的脚……丑吗？」这模样的脚，连她自个儿瞧了，都觉得可怕、丑陋。

邱胜翊抬起头瞅向她的眼，「不，一点也不丑，妳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每回只要一看见我的脚，总是会拧紧眉，所以……」

闻言，邱胜翊将她轻柔拥入怀中，「映洁……我的映洁……我从来不觉得妳的脚丑……只是对妳感到愧疚与心疼。」

每回只要一瞧见她的脚，就会想起她以前受到了何等残酷的对待，更对当时没能发现到她已受虐的自己，自责不已。

吴映洁紧搂着他的结实腰身，「相公……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的脚也早就不疼了，而你不是在洞房花烛夜那晚对我说，让我们重新来过？」

邱胜翊放开她，「没错，妳说得极是。」

「那就让我们一起忘了过去，重新来过，好吗？」她伸出纤纤小手，为他揉开紧皱着的眉。

邱胜翊双眼蒙眬，早已泪水盈眶，将她再度紧拥入怀。「好……让我们都忘了过去……重新来过……」

想不到他对她的愧疚，竟也在不知不觉间伤了她的心，他真不该啊！

「那么……相公……」吴映洁绯红双颊，眼波流转，欲语还休，娇羞模样煞为动人。

「怎么了？」邱胜翊看着她双颊酡红的模样，心动不已。

「我们……一起生个宝宝好吗？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她羞得垂下俏脸。

闻言，邱胜翊大笑出声，「都好，只要妳喜欢，不管男娃或女娃都好！」

「那……相公……我们可以洞房了吗？」她绯红着俏脸伸出纤纤小手，主动为他褪下身上的外袍。

「当然可以。」他笑着解开床旁的罗幔，让它自然垂落，遮掩住一室春光。

吴映洁娇羞地朝他微微一笑，两人十指紧紧相扣，披散的长发与他的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虽然忘了过去，也忘了有关于他的一切……但她就是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他。生生世世，她只爱他一人。

多年后，吴映洁产下一子，邱胜翊对他们母子两人疼爱有加，纵使要到外地进行买卖，也一定会带他们一道同行。

然而却在今日，吴映洁抱着稚子准备搭乘马车外出──

「妳要上哪儿去？」邱胜翊向前，将她轻搂入怀，眼底净是对她的无限爱意。

「相公，我要带孩子去见大哥。」她朝他绽出一抹绝美微笑。

邱胜翊随即拧紧眉，就算与她成婚多年，还是不习惯她叫廖俊杰为大哥。「找他做什么？」

「那还用说？总得让大哥瞧瞧咱们的孩子啊！」她理所当然地说着。

邱胜翊没多想，立即拒绝，「不许，他凭什么看咱们的宝贝儿子！」

之前他在三日内给予廖俊杰黄金白银万两、绫罗绸缎千疋做为聘礼，这才将她娶回。没想到日后，廖俊杰那阴险小人竟还是处处与他作对，无数笔买卖全被他给占去了。

一想到此事，他心头就闷得很。

等等……廖俊杰认吴映洁为妹……他们就有亲戚关系在……他成了廖俊杰的妹婿……论辈分还小他一截……这么说来，他们的孩子就得叫廖俊杰为……

「别这么说，再怎么样，大哥也是孩子的舅父啊！」

闻言，邱胜翊气得快晕倒。

该死！那家伙该不会打从救了吴映洁之后，就盘算好此事了？他这一生再也摆脱不了廖俊杰，得和他成为一辈子的亲家！

心里是更呕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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