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这金丝甲既是出现在那马车,就确定是邱胜翊的没错了。
「可是,它怎么会被人扔在马车里?」
「我也是奇怪这点。」吴大伯拿那马甲看了又看,「都说金丝甲价值连城,是难得一见的宝贝,怎么会有人将这么珍贵的东西裹在包袱里,扔在马车上。映洁,你说这件金丝甲会不会是假的?」
「是真的,我见过邱胜翊穿过它。」她很肯定,而自己正为这肯定而揪著
可吴大伯一听却很高兴,「是真的?那就太好了。穿上金丝甲可刀枪不入,这件宝贝对於你这粗心大意的孩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今後有它在你身上,让你一个人出去我也就放心了。」
「适合我?你说这适合我?」
「当然了,」吴大伯奇怪地看著她,「你这孩子总是行动比思考快一步,总做些让人担心的事,如今偶然得到这件宝贝,不是你的还是谁的。」
「不,不是偶然……」她喃喃自语,吴大伯没有听到,而她也再不去管那件价值不菲的宝甲。
她一直不敢正视的事情,化作了那件真金般沉重的宝甲,摆在了她的眼前,从来就没有偶然,如果大伯是这么想的,那么是不是说,邱胜翊也是抱有相同想法的呢?所以他提前将这件金丝甲放在了马车上,所以才能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她从邱府离开时会那么顺利,那马车不是为他备的,而从一开始就是为她备的。
那时他先一步出现在车前,是早等在那里,为见她最後一面,是他终於肯放了她,以一种最能保留她自尊的方式,而她策马,从他身上踏过。
「大伯,我要回去!」
吴大伯被她情绪的转变吓了一跳,「回去?你还能回哪去?」这里就是她的家。
「邱府,有些事我必须和邱胜翊说清楚。」
「你疯了?那邱胜翊可是平枫堡的人,而且看你先前所说,你也在他那吃了不少苦头,要去报仇也要等身子养好再说。」
「不是报仇。」若早知这件他从不离身的金丝甲那时没在他的身上,她不会就那样在他身上踏过,若早知他等在那里不是为了拦她,她不会就那样下转身地离开。
她该知道的,她不是早就知道邱胜翊就是个习惯独自计划好一切,再等她落入他的棋局,看她按部就班地定他设定好的路线的人吗?他总是大局在握的呀,这一次又怎么会例外。
没了金丝甲,枉他有再高的武功也只是凡人肉身。
她该回头的,那时她真该回头的,就如现在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他一样,她不要日後再为今日的犹豫而懊悔,她要去见他。
「映洁!你才刚回来,刚恢复了些精神!」吴大伯拦在她身前,这个冲动的丫头竟然什么都不准备,这就要闯出家门,「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又有谁来为大伯报仇?」
「没有什么仇的,大伯,当年袭击村子的人并不是平枫堡的人,这个仇平枫堡早已为我们报了。」
「什么,这话是谁对你说的?」
「邱胜翊。」
「又是他?可有证据?」
「没有。」
吴大伯唉了口气,「映洁,你怎么这么傻,那姓邱的是平枫堡的人,你怎么能相信他的话?」
「他骗过我,一次又一次的骗我。」就连她的「逃跑」也是他设计的一场骗局,他以为自己很好心吗?以为她会感激他吗,那他就错了。
但是对於这件事,她告诉过自己不要去相信,最後却只是赌著一口气,为了不信而不信而已,实际在她告诉自己不要去信之前,早已先一步地接受了他说的说辞。
「他骗过我,可我还是相信他,大伯我把错都推在他的身上,只是为了否认我气的其实是这个不争气的自己,我真的很傻吧?」
「唉,真是个傻丫头……」
邱府内一片死寂,花不香了、鸟不叫了,管事下人一个个全都哭丧著脸,这全是因为他们的主子整个变了一个人,变得他们都不认识了。
以前只要是有邱胜翊的地方都是一片欢声笑语,现在只要提到他的名字,人人都是一副为难的表情。
邱胜翊受了伤,在吴映洁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带伤回府,吓了所有人一跳,他神色如常,见到每个人仍是笑盈盈的,让他们以为他真的没事。
可是他们的主子已经变了,纵使他多么自然地摆出平时的样子,他们也看得出来在他身上发生比皮外伤更加严重的变化。
他不去看大夫,谎称自己身上那点伤没什么大碍,他们信了,他却在他们放松之余去做更危险的事。那之後第二天、第三天,每天他回来时身上的伤都多一点,每天他们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去了哪里,但他仍然淡笑著,无视自己一天比一天憔悴的脸。
终於在昨天,邱胜翊当著管家的面呕出了一口血,所有人都慌了,这才不顾他的反对,不顾他假装自然的笑容去请了大夫。
今天大夫又来了,在邱胜翊的房里待了很久,外面的下人全是提著心,生怕他们的主子真出了什么事。
邱胜翊的卧房分为外屋和里屋,大夫正在外屋的桌上开著药单,管家周福则在里屋看著床上的邱胜翊,防治他乱动。
「少爷啊少爷,您这是何苦呢?」周福哭丧著脸,不能骂自己的主子,可心里又是真气了。
床上的邱胜翊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还很好心地送了他一个微笑表示安慰,「我有什么办法?要怪就怪平枫堡结仇太多,我又许久没有锻链身体,只是有点劳累而已。」
听他在胡扯!周福嘴上不说,心里可是什么都明白,他是府中少数知道少爷和平枫堡关系的人,亦知道有的时候少爷必须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去做一些「暗侍」要做的事。可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时候也没见他把自己弄成这样过。
邱胜翊一向是怕麻烦,能请人代劳的绝不自己出手,哪会像这次一样,没人吩咐,他就发了疯似的主动给自己找事情做,虽说能成为平枫堡对手的人亦不是简单的人物,可这次遇上了他全都遭了殃,邱胜翊可说火力全开,完全放弃自己先礼後兵的那套,不止给让对方身上见血见伤,连自己也没放过,每次出手都是要和对方同归於尽一样,不是吓得对方弃械投降,就是激得对方与他以死相拼。
他这样,身上旧伤加新旧,又不叫大夫来医治,早晚要出大问题的。
「少爷,算我求求您了,您就听大夫的话,老老实实休息一阵子!」
「周福,如果连你也当我是个身娇肉贵的公子,那可就不好办了。」他笑著威胁。
周福心里喊冤,他哪敢那么想,可就算不是身娇肉贵的公子,即便是个普通的人,到了嘴唇发紫、脸色发白的地步,是不是也该先顾自己的身体才行?真不知道他这么折磨自己是为了什么?
邱胜翊只是将自己隐藏的情感以另一种管道渲泄而已,他心中所系的女子恨透了他,她最讨厌被骗,他却一次次地骗了她,她被他伤透,此一去便不会再回来。
如果他有心找,她永远逃不出他的视线,可他知道自己不会那样做的,如果离开他是她所希望的,他不会再对她死缠烂打,於是他抱著最後一线希望,让她走,然後试图最後一次的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