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害羞，年輕人談談戀愛是正常的，想當年我和我家老頭也是經過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呢！」鄧媽媽掩唇偷笑。

　　「鄧媽媽，我──」

　　「小心！快閃開！」店門外忽然響起驚天動地的喊聲打斷他們的對話，廖俊傑和鄧媽媽不約而同往店門外望去。

　　只見一輛急駛而來的休旅車像是失速般直直往超市右方撞去，而站在那裡的小婕正呆呆瞧著天空出神，似乎不知道危險逼近。

　　「小婕！」心臟猛然一縮，廖俊傑想也不想奪門而出，才奔出店門，耳邊已傳來轟然巨響。

　　「……」聽見聲音的剎那，廖俊傑渾身血液泛冷，心跳彷彿瞬間停止，他僵了一秒，種種紛亂的記憶閃過腦海，有他的，還有「她」──

　　「哎喲！是怎麼開車的，當人命不用錢啊？」超市內的鄧媽媽跟著跑出來，掩唇驚呼。「周小姐她沒事吧？」

　　以對方這種完全不煞車的可怕速度，要是真撞上周小姐的話……

　　終於，圍觀人群裡鑽出嬌小的熟悉身影，小婕臉色慘白地看著肇事現場，一步步踉蹌後退，眼眶已紅了半圈，幸好在剛才的一瞬間她機伶地跳開，否則……

　　「小婕！」來不及回神，冰冷的身子已被扯入堅硬溫暖的胸懷，小婕的小臉靠在他的胸口，聽見他劇烈跳動的心跳聲。「妳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廖俊傑緊緊抱住她，像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似的。

　　「我沒事，只是嚇一跳……」小婕的聲音逐漸微弱，她仰首望他，發現廖俊傑的臉色一片慘白。

　　「你──」看著他失去血色的俊顏，小婕一句話梗在喉間說不出口。

　　繼上次跌落山谷後，這是她再一次看見他擔憂的模樣，但這回比上一次更加明顯，是如此的驚慌失措。

　　「以後別嚇我，別這樣嚇我──」狠狠地抱住她，廖俊傑緊縮的胸腔擠不進空氣，似曾相識的情景重現眼前，逼得他幾乎發狂。

　　「我沒事、我沒事，」明明差點出事的人是她，如今反而是她在安撫他的情緒。小婕來回輕撫他冰涼的手臂重複道：「俊傑，我真的沒事。」

　　廖俊傑沒回應，仍是緊緊將她摟在懷裡。

　　感覺到他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她瘦弱的肩頭，小婕只好陪著他一起跪坐下來，只見他低斂著眸，俊顏痛苦，嘴裡念著她聽不懂的話──

　　「我放棄、我退讓，妳別嚇我──」

　　


　　「這裡唯一的醫生進城去了，短時間不會回來，我想讓少爺休息一下就沒事了。」輕輕掩上房門，蕭唯安音量壓得極低。

　　「真的沒關係嗎？要不要送他去醫院？」小婕不放心的問。她永遠忘不了他慘白的俊顏，和身體冰冷的溫度。

　　像冰一樣，好冷好冷。

　　「不礙事，應該只是受到驚嚇。」蕭唯安神色難測地看著小婕。「嚇著妳了？」

　　「我從沒見過他如此，在我的記憶裡他一直都是從容不迫，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小婕低語。

　　她所認識的冷面惡魔或許脾氣不佳、態度冷淡，但絕非下午所看見的廖俊傑。

　　「我猜……」無聲地歎口氣，蕭唯安欲言又止。「他把妳和藍愛伶的影子重迭在一起了。」

　　「藍愛伶？」小婕不確定的重複。

　　是她的錯覺嗎？怎聽見這個名字時竟莫名有些心慌。

　　「嗯，她可以說是少爺曾經最愛的女人，也是傷他最深的人。」除非逼不得已，他並不想提及這段往事。

　　「……」

　　「妳還記得『藍』吧？妳在美術館看見的那幅畫，那時少爺和她的感情正好，畫裡的女人就是藍愛伶，畫會叫作『藍』，也是為了獻給她。」

　　「……」

　　「少爺和藍愛伶的感情一直很穩定，大家也認為他們最後會走進禮堂，直到藍愛伶去英國出差後一切都變了。」蕭唯安表情凝重。「她在英國愛上了別的男人，違背自己對少爺的承諾。」

　　「所以俊傑從此性情大變嗎？」聽見他曾經深深愛過另一名女人，小婕心裡並不好受，總覺得胸口沉甸甸的，像壓塊大石。

　　「不，這不是少爺性情大變的原因，少爺沒那麼脆弱。」蕭唯安唇邊泛起一抹笑，很苦。「我剛剛有沒有告訴妳，藍愛伶愛上的男人也姓廖，廖子諾，是少爺的親哥哥。」

　　蕭唯安的答案太讓人震驚，小婕明眸圓睜。「不會吧！」

　　藍愛伶移情別戀的對象竟是俊傑的親哥哥，這樣的事實誰能接受？！會不會太殘酷了？

　　「事實就是這樣，遠在英國的大少爺根本不知情，更別提知道她和少爺的關係。消息傳回廖家，成為一大醜聞。

　　「心高氣傲的少爺無法接受藍愛伶的背叛。那一天，少爺去找藍愛伶，希望能挽回她，沒想到藍愛伶只是哭著向他道歉，要少爺原諒她、成全她，她無法面對少爺，最後倉皇奔開，卻被迎面而來的貨車撞上……」蕭唯安雙手悄悄在身側緊握成拳。

　　是她把少爺逼到此種境地，讓少爺關起心門，拒所有人於千里之外。

　　聽見這令人震驚的消息，小婕的小臉刷白。

　　親眼看著深愛的女人發生意外，這是多麼傷人的事情！

　　「嗯。」蕭唯安沉重的點點頭。「自那天後，少爺離開廖家，決心一輩子不回去。」無聲退讓，是少爺最後的決定。

　　心好痛，是為了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剎那間，她終於能明白他為何總是冷冰冰的態度，換作是她，她也會一樣吧！

　　不愛，就不會再受傷。

　　「今天下午少爺激動的反應，應該是把妳和藍愛伶的影子重迭在一起了。」話題繞回原處，蕭唯安歎氣。

　　「……」

　　「其實我不該多嘴，可是我希望讓妳明白這件往事。因為我覺得在妳面前，少爺才會多少恢復一些人味。少爺很喜歡妳，只是心結打不開，他對女人的信心、對愛情的信心，兩年前就消失殆盡，難道妳沒發覺他只對妳發脾氣嗎？」蕭唯安問道。

　　對她發脾氣就是喜歡？她完全無法明白。

　　「那是因為少爺本身也很掙扎，他應該沒想到自己會愛上妳。」蕭唯安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愛』我？」聽見他用這突兀的形容詞，小婕心一跳。「你、你說他愛我？」她結巴。

　　或許冷面惡魔對她是有感覺的，但說是愛……

　　「那是因為少爺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一個人了，因為藍愛伶的傷害，他已經失去愛人的能力，話說回來難道妳不喜歡少爺嗎？」他一針見血的反問。

　　「我？」沒想到話鋒一轉竟會落到自己身上，小婕漲紅臉。

　　她的喜歡有這麼明顯嗎？

　　「妳應該也很喜歡少爺吧！不管是『傑』還是俊傑。」旁觀者清啊！「我沒有其他意思，身為外人的我也沒資格多嘴。我只是希望如果妳真心喜歡少爺的話，請陪在他身邊吧！多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會恢復成以往的他。」


　　入夜，萬籟俱寂。

　　小婕無聲推開廖俊傑的房門，清亮的眸光落在沉睡中的男人身上。

　　他已經睡了一天了，睡得好沉，可以想見下午的意外插曲對他而言刺激有多大。

　　「俊傑，我好喜歡、好喜歡你，」小婕輕輕附在他耳邊低語，像是允諾。「只要你也喜歡我，我就不會離開你。」

第八章     



　　「等等我們要去超市買烤雞的材料，唯安要乖乖在家喔！」小婕將盤子收入水槽，笑咪咪地說。

　　早餐時間氣氛輕鬆如常，大家極有默契，誰也沒提及昨天廖俊傑的異常表現，就當作沒這回事。

　　「我又不是小孩子，說啥乖乖在家。」蕭唯安不服氣地喊。

　　餐桌另一頭，廖俊傑慢條斯理地端咖啡就口，還是保持沉默，不介入鬥雞的戰爭。

　　「要乖、要乖，你乖乖聽話就對了。」像是一天不鬥嘴就會渾身不對勁，小婕揮揮手。「我先去外面拿報紙進來。」

　　走出屋外，外頭陽光溫暖燦爛，小婕伸了個舒服的懶腰，意外看見一名身穿白衣、飄逸輕靈的女子朝她走來。

　　「早安。」女子的聲音極為好聽，輕輕柔柔的。

　　「早安。」沒想到在這荒山野嶺竟會出現美女，小婕怔怔打招呼。

　　「請問這裡是×××路39號嗎？」女子笑問。

　　「嗯。」

　　「謝謝。」不等她進一步回答，女子逕自推門進屋。

　　十秒後，蕭唯安面色鐵青的走出來，他用兇惡的眼神瞪著她。「周小婕，妳是豬頭嗎？」

　　「怎麼了？」被他罵得沒頭沒腦，小婕氣鼓了腮幫子。

　　「好端端的，妳幹嘛放情敵進去？」

　　「哪來的情敵？」小婕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她指指屋內。「你是說方才漂亮到不行的美女？」她笑。

　　「當然。」蕭唯安咬牙切齒地說。

　　不然還有別人嗎？

　　「你放心，雖然她很漂亮，冷面惡魔不會因此移情別戀，他很執著而且專情。」小婕笑咪咪地答道。

　　這點信心她還有。

　　「是啊！妳可真放心啊！」蕭唯安冷嗤。

　　真笨！

　　「有什麼地方不對嗎？」他尖酸刻薄的語氣有些惹怒她，小婕扠腰問，用纖指戳戳他的胸膛。

　　「妳知道方才進去的女人是誰嗎？」話不點不明，蕭唯安沒好氣地道。

　　「不就是──」

　　「她就是藍愛伶，那幅『藍』畫裡的女主角，少爺這輩子愛得最深也傷他最深的女人。」蕭唯安字字句句敲在她心版上。「這樣妳還敢確定嗎？」

　　「咦？她是藍愛伶？！怎麼可能？她不是……不是……」小婕不禁錯愕，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白色木屋。

　　藍愛伶？！

　　「我只說她被車撞到，可沒說她死了。」蕭唯安語氣裡充滿不屑。「從急診室救回來後，她最後如願以償的嫁給大少爺，成為廖家的大少奶奶。」

　　所有廖家人把她視為眼中釘，沒人肯承認她的身份。

　　「什麼？！」小婕腦中一片混亂，失去思考能力。

　　「可惜他們恩愛的日子並沒有太久，大少爺在一年前車禍意外身亡，她也成了未亡人。」蕭唯安別開目光。

　　所以老總裁才會如此希望少爺回去啊！

　　「那她……」

　　「她是特別來找少爺的，我猜不出那女人的意圖，但絕非什麼好事。」蕭唯安瞇眼嘀咕。

　　原來她就是藍愛伶，廖俊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女人。不安的情緒在心中迅速擴大，眼看就要吞噬她的心。她不再確定廖俊傑最後的決定……

　　說不定，他還是希望藍愛伶回到他身邊，畢竟曾經深深愛過的人，是絕不可能輕易忘懷的。

　　腦中紛亂的念頭一一閃過，剎那間，小婕連進屋一探究竟的勇氣都沒有了。

　　「小婕，妳不進去嗎？除了妳，沒有人有資格阻止藍愛伶再次傷害少爺。」見她猶豫，蕭唯安問道。

　　「可是──」小婕不安地望著緊閉的門。

　　「小婕，妳要記住，不管藍愛伶說什麼、做什麼，都只會傷害少爺而已。」蕭唯安語重心長地說。

　　


　　早知道她就別聽蕭唯安的話進來了，因為會受到傷害的不是別人，而是她。

　　小婕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他們緊緊相擁的一幕，一顆心在剎那間被撕裂、被扯成千片萬片，血肉模糊的。

　　他抱她，他居然用抱過她的手抱她！教她情何以堪？

　　像是感覺身後有雙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瞪住他們，藍愛伶直覺回頭，兩人動作瞬間僵住。

　　一抹不及掩飾的狼狽從廖俊傑的俊顏閃過。

　　「我打擾到你們了？」小婕的語調平靜，教人聽不出她心中真正想法，她勉強扯出笑臉。

　　她真佩服自己，面對此情此景，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要回去了。」藍愛伶泰然自若地離開廖俊傑的懷抱，彷彿他們的擁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臨走前，藍愛伶回頭多看了小婕一眼。

　　聽見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小婕冷冷迎上廖俊傑深不見底的黑眸，抿緊唇，靜待他的解釋。

　　「……」

　　「你沒有話要說嗎？」五分鐘過去，還給她的還是滿屋子沉默的空氣，小婕緩緩在沙發上坐下來，輕聲問。

　　說什麼都好，就是別悶不吭聲。他可以解釋這是久別重逢的擁抱，她會相信；他也能說是藍愛伶強抱住他，她也會相信。但就是別安靜無聲的站在那裡，彷彿宣告最後的結局。

　　他說什麼她都會相信的，真的。只要他別靜靜站在那裡。

　　「……」

　　他沉默的態度傷害到她，淚水慢慢在小婕眼眶裡凝聚。

　　「她就是藍愛伶？」他不說話，那麼由她來開口吧！

　　廖俊傑驚訝地抬眸。

　　「好漂亮的女人，難怪你念念不忘。」這句話，小婕說得有些酸澀，她不安地絞緊雙手。

　　擰緊眉，廖俊傑像是要說些什麼，最後終究又把話嚥回去。

　　「她來找你復合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小婕低聲問。

　　「她──」話到舌尖頓住，廖俊傑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口。

　　他數度不語的態度寒透她的心，她已經不確定能否相信這個因為她說喜歡他而欣喜若狂的男人，在他內心深處到底誰才是他的真愛？

　　還是，她的出現只是陪伴而已？誰都可以，只要能在他最孤寂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誰喜歡他都可以。

　　不管是不是她周小婕，只要是女人，誰都可以。

　　「廖俊傑，這個問題，我只問一次，你要老實回答我。」深吸一口氣，小婕揚睫看他。

　　「……」

　　「你還愛藍愛伶嗎？你要老實回答我。」她的聲音極輕。

　　如果愛，她可以二話不說馬上轉身閃人，不會留下來纏著他；如果不愛，她希望他能伸出手抱抱她，別讓她一個人在這裡惶惶不安。

　　她的問題很簡單，只要他回答，她絕無二話。

　　廖俊傑俊顏閃過一絲為難，像是不知道該如何向她開口。

　　他居然為難？！他居然因為這個問題感到為難？！

　　剎那間，小婕清楚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淚水沖上眼眶。

　　事實殘酷的擺在眼前，已經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的必要。他會感到為難，是因為他心中早有了答案，而那個答案不是她！

　　眼眶好熱，心痛得彷彿要化了，空氣再也擠不進她的胸口，小婕感到呼吸困難。

　　所有的愛戀付出比不上一個回頭求和的女人，呵！不是她不要他，是他不要她！

　　「我明白了。」她硬是將淚水咬在眼底，面無表情地轉身進房收拾行李，語氣是連自己都驚訝的冷靜。

　　她不會哭，也沒啥好哭，更不會哀求他回心轉意，他們周家人一向提得起放得下。

　　「小婕！」見她黯然進房，廖俊傑低啞的喚。

　　不再開口，小婕在他面前掩上房門，將他會讓她心碎的俊顏隔絕於外。然後，她拖出行李箱，開始收拾行李。

　　「小婕！小婕。」想解釋，偏偏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起，廖俊傑輕敲房門，希望她有所回應。

　　該說話的時候無聲，到現在想說些什麼已經太遲。小婕當作沒有聽見，機械化地將衣服一件件塞入行李箱。冷不防，一滴淚無聲無息地落在她手背。

　　瞪著那滴淚，小婕崩潰地掩面坐在床沿低泣。

　　討厭！她告訴自己不哭的，怎麼還是掉淚？心痛的感覺永無止盡的漫開，讓她有種會因心痛而死的感覺。

　　不是她要離開他，而是他不要她！

　　「少爺！」像是說好一般，所有的事情全在這個早晨爆發，不讓人有喘息的機會。蕭唯安從屋外衝進來，臉上出現從所未見的驚慌失措。

　　「嗯？」廖俊傑煩躁地回頭。

　　「總裁住院了。」蕭唯安慌道。「院方發出病危通知。」


　　「然後妳就回來了？落荒而逃？」聽完來龍去脈，吳綺娟咬著吸管，若有所思地看著小婕。

　　「這不是落荒而逃，而是不想浪費時間。」小婕瞪她。

　　她到底是不是她的好友啊？聽見她悲慘的遭遇，居然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我完全無法想像，妳找了四年的『傑』居然是我小舅舅。」看來綺娟完全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那我不就要叫妳小舅媽？」

　　稱呼自己的大學同學為小舅媽，這種感覺真奇怪。

　　「容我提醒妳，我已經被甩了。」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拿眼前的杯子從她的頭上敲下去，真是哪裡痛她往哪裡踩！

　　「我太瞭解小舅舅了，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結束。」綺娟半撐著下巴嘀咕。

　　「什麼意思？」

　　「小舅舅不可能接受藍愛伶，這在紀律嚴明的廖家可是會被逐出家族的大罪。」綺娟挑眉。

　　「那只是因為不能，而不是不愛，更何況廖俊傑他說不想回廖家了，他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這理由太過薄弱，完全無法安慰她。小婕輕哼。

　　心裡酸苦的滋味又隱隱肆虐。

　　「不管怎麼說，小舅都不可能和藍愛伶在一起。」這一點，她敢拿項上人頭打賭。

　　「怎麼？又要拿廖家家法解釋嗎？」小婕沒好氣地應。

　　「不是……」綺娟沉吟半晌。「妳知道我小舅是什麼星座嗎？金牛耶！」

　　「然後呢？」好端端地，怎麼變成星座大解析了？

　　「金牛座男人的特質，固執、脾氣拗，還有種莫名的執著。」如果可以的話，少惹為妙。

　　「多謝妳的解釋，用在藍愛伶身上，形容真是恰當。」越聽心越痛，小婕悶得快吐血了。

　　她不應該找綺娟訴苦的，簡直自掘墳墓。

　　「我說小舅媽──」

　　「別叫我小舅媽！」小婕目露凶光。

　　「是、是，別叫妳小舅媽。」綺娟識相的改口。「請問妳是住在山裡的番仔嗎？我說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妳呀！」綺娟一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神情。

　　「我？！」小婕愣住。

　　「小舅舅絕不會輕易這樣算了，他絕對會找到妳。」想到這裡，她就哀怨的想哭。小舅想找人會怎麼找？當然是從她這裡下手囉！

　　一想起要面對異常執著的小舅舅，她已經想撞豆腐自殺了。

　　「妳別再幫他說話，他若有心找我，不會過了一個月還不動聲色。」等得越久心越寒。她已經看破了，真的。

　　她對他，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而已，就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這是因為廖家現在正逢交接大事，小舅舅當然抽不開身，等到時機成熟妳就知道了，他會非找到妳不可。」綺娟斬釘截鐵地說。

　　廖俊傑是她的小舅舅，她還會不瞭解嗎？很恐怖的呢！

　　「……」小婕沉默不語，斂下美眸。

　　會嗎？廖俊傑會來找她嗎？他不是早決定要和藍愛伶在一起？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他為難的表情。

　　「妳等著瞧吧！」戳著杯內的冰塊，綺娟肯定地說。

　　


　　下午三點半，各高階主管魚貫走出廖氏集團三十五樓會議室，獨留下蕭唯安及廖俊傑兩個人。

　　「呼！終於結束了。」蕭唯安拉松領結，像是虛脫般倒向大桌。整整一個月緊鑼密鼓的行程，把每一個人的體力全壓搾到極限。

　　「嗯。」面無表情地頷首，廖俊傑眸光落在落地窗外。

　　「最可喜可賀的是老總裁已經脫離險境，我想可能跟少爺肯接下廖氏集團有關吧！」蕭唯安笑咪咪地說。

　　少爺肯回廖家，除了老總裁之外，他是最高興的一個了。

　　「你有幫我找到小婕嗎？」斂下俊眸，廖俊傑淡淡地問。

　　那日父親的病危通知來得太過匆忙，讓他連和小婕把話說清楚的機會都沒有，送她回台北的路上兩人不發一語，後來她乾脆從地球上消失不見。

　　她還真狠心。

　　「我有打電話給綺娟，她打死不接我電話，」蕭唯安苦下臉。「她不是藉故躲起來，就是關機了事。」

　　「她是存心的？」廖俊傑語氣平靜難測。

　　「我想應該是小婕跟她約好，說什麼也不能說出她的下落吧！」一定是這樣，不會有錯。

　　「電話給我。」廖俊傑伸出大掌，漂亮的黑眸裡闇光閃過。

　　「咦？」

　　「我直接打電話給巧慧表姊，看那小妮子還能玩出什麼把戲。」廖俊傑挑眉。

　　「是。」不愧是當小舅的人，就算年紀相差無多，還是有種說不出的威嚴啊！蕭唯安遞出手機。

　　薄唇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廖俊傑按下熟悉的號碼鍵。


　　「綺娟，過來。」接完廖俊傑的電話，余巧慧面色詭譎的招來女兒，遞出話筒。「妳小舅找妳。」

　　「耶？」綺娟表情微驚，連忙用力搖頭，用唇語告知。

　　[不接、不接。]

　　「俊傑，綺娟說不想接你電話。」很壞心的，余巧慧直接明白地告訴另一頭的廖俊傑。

　　這不是逼女兒上刀山嗎？！哪有這種媽咪的！綺娟沒辦法，只好乖乖接過話筒。

　　「小舅舅。」她巴結的乾笑。

　　可惡、可惡！他明明只比自己大五歲，偏偏礙著輩分害她只能當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乖寶寶。

　　「聽唯安說妳不接他電話，」廖俊傑語氣絲滑地問，隱隱帶著某種殺氣。「現在妳連我的電話也不想接？」

　　「我怎麼可能不接小舅的電話，方才是媽咪誤傳，況且我也不知道唯安哥哥找我呀！」事到如今她只能裝傻。「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妳躲著他？」廖俊傑的語氣更加輕柔。

　　自從藍愛伶事件後，本來就精明過頭的廖俊傑變得更加危險，有老狐狸的味道。

　　「我沒事幹嘛躲唯安哥哥呢？」聽見廖俊傑輕柔到可怕的語調，綺娟全身寒毛豎立。

　　她繼續乾笑，也只能乾笑。

　　「妳明知道為什麼，別跟我打啞謎。」小妮子想玩遊戲，他當然奉陪，只要她玩得起。

　　「呃──」突然有些笑不出來了，綺娟語塞。

　　唉！千萬別說她沒義氣，她為好友已經兩肋插刀，快插成重傷了。

　　「說吧！乖乖把小婕的下落告訴我，對妳只有好處。」廖俊傑不慌不忙地切入正題。

　　「小婕是誰？我很熟嗎？」廖俊傑一提起這個名字，綺娟便頭皮發麻。

　　「綺娟。」廖俊傑歎氣。「妳想要我告訴表姊，關於妳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嗎？」

　　「耶？」綺娟心一驚，直覺睇向站在一旁的母親大人。

　　可惡的小舅──不！可惡的廖俊傑，居然敢威脅她。

　　「若是不想，妳就告訴我小婕在哪兒。」他平靜地說。

　　「小婕她……」綺娟捂著話筒，偷偷換個方向。「她不想見你。」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誰教她有小辮子在他手上。

　　「她這麼告訴妳的？」廖俊傑皺眉。

　　「她親口說的，不然我哪敢謊報。」綺娟嘀咕。

　　「她還跟妳說了什麼？」

　　「她還說她明白恨多深、愛多深的道理。」嘖嘖！看來這件事難擺平囉！小舅舅是牛，小婕也是牛，兩條固執的牛湊在一塊兒，肯定有得磨。

　　廖俊傑沉默下來。

　　「廖允──呃，我是說小舅舅，你真的還愛藍愛伶嗎？」天生藏不住話的直腸子性子，綺娟忍不住問。

　　「妳覺得呢？」廖俊傑不答反問。

　　「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他點頭。

　　「可是為什麼你讓小婕有這種誤會？其實小婕她很好，你別欺負她！」綺娟為好友抱不平。

　　小婕為了找尋「傑」，可是整整執著了四年呢！

　　「再看見藍愛伶，我的心很亂，我只是一時沒理出頭緒，不料造成這樣的誤會。」廖俊傑頓了下。「綺娟。」他喚。

　　「嗯？」

　　「妳還會見到小婕嗎？」

　　「當然，我們可是好到不行的手帕交呢！」

　　「那麼如果妳不想讓妳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被巧慧表姊知道的話，妳無論如何都要幫我這個忙。」廖俊傑低語。

　　「什麼忙？」可惡，每次都威脅他。以後別讓她抓住小辮子，不然，哼哼哼！

　　保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下下個星期六，請她到當初看見『藍』那幅畫的美術館，我會在那裡等她，不見不散。」

　　「如果她不去呢？」這個忙會不會太難幫了？要小婕重遊舊地，不是存心找死嗎？

　　「那妳就完蛋了。」

第九章     



　　「小婕，妳真的不再給小舅舅一次機會嗎？我從來不曾見他如此執著過。」電話那頭傳來綺娟無奈的聲音，她歎氣。「算我求妳，拜託妳見見他，好不好？」

　　不管怎麼說，在輩分嚴明的廖家，就算廖俊傑大不了她幾歲，她還是必須尊稱他一聲小舅舅。對於這個小舅舅三天兩頭電話慇勤問候，動不動就來電關切，她的精神真的已經到達緊繃極限。

　　還有她不可告人的小辮子啊！

　　聽見綺娟的央求，小婕只是保持沉默。

　　「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的誤會有多深，但如果小舅舅真是妳找了四年的『傑』，說啥也不該這樣輕言放棄不是嗎？」綺娟繼續碎碎念。

　　四年耶！不是四天、四星期，而是四年哪！

　　「就是因為我找了『傑』四年，所以我們之間的鴻溝更無法跨越。」小婕悶悶出聲。

　　她尋尋覓覓的男人，她怎能接受他心裡還愛著另一個女人？愛多深，恨多深，她永遠也比不上讓他自我封閉的藍愛伶。

　　「小婕，請用我聽得懂的方式說話。」總覺得她越說越迷糊，綺娟抱怨。

　　「最簡單明瞭的解釋方式，就是我不想見他。」小婕乾脆答道。

　　很好，非常好，這種解釋非常淺顯易懂，可惜她不能接受，因為她不想完蛋。

　　「小婕，只是見一面，大家把話談清楚不是挺好的嗎？根據妳的說法，那一天妳根本是逃回來的。」

　　「誰說我逃？！」小婕不服氣地反駁。「我只是不想繼續無謂的爭辯下去。」愛與不愛，恨與不恨，有時候光憑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能傳達一切。

　　冷面惡魔給她的就是最赤裸裸的表情。

　　「說得好聽，明明就是逃。」綺娟嘀咕，「妳根本沒給人家解釋的機會。」

　　「已經沒什麼好解釋的了。」小婕淡淡地說。

　　當他和藍愛伶緊緊抱在一起時，的確已經沒啥好說，因為誰也看得出來無人能代替藍愛伶在他心中的地位。

　　或許冷面惡魔喜歡她，但「藍」在他心裡絕對獨一無二。

　　「小婕，妳真的連一面都不見？妳想就這樣放棄？」見她堅持，綺娟不確定的問。

　　「嗯，再見他也於事無補。」

　　「好吧，妳不想見他，身為好友的我當然不能勉強妳，可是希望妳能答應我一個要求。」綺娟退讓。

　　「嗯？」

　　「愛情從哪裡開始，自然從哪裡結束，俗話說得好，人要有始有終嘛！既然妳是在美術館看見『傑』，那麼這星期妳再去美術館一趟吧！」

　　「為什麼？」小婕蹙眉，總覺得有陷阱。

　　「沒有原因，只是給妳自己一個交代而已。」電話那端的綺娟半撐著下巴，很是委屈的抱怨。「為了妳這個好朋友，我可是豁出去了，一次又一次違背小舅舅，這在廖家可是要拖出午門砍頭的死罪耶！我這麼有義氣，妳答應我這點要求不算過分吧？」

　　「可是──」小婕為難。

　　可是她不想走進那個地方，只是觸景傷情罷了。

　　「妳就隨便進去走走，哪怕是五分鐘也好。只要妳真的考慮清楚了，想啥時出來就啥時出來。」不管，只要小婕踏入美術館大門一步，她允諾小舅舅的事就算做到了，他可沒規定要待多久。

　　「妳是說進去好好把事情仔細想一想嗎？」小婕猶豫了。

　　「嗯。」小婕昧著良心點頭。

　　千萬別怪她出賣好友，她也是被小舅舅逼到極限才會這麼做。更何況小舅舅的態度她全看在眼裡，她真的覺得小婕該和他把話攤開來說清楚。

　　費了四年才找到的愛情，沒理由輕言放棄。

thanks

　　她沒有想過自己會再踏進這裡。

　　市立美術館內參觀者眾，和上一次來到這裡時簡直有如天壤之別。小婕將帽簷壓得極低，幾乎遮住她泰半五官，腦中煩煩亂亂的，全是綺娟告訴她的那句話──

　　[我從沒見過小舅舅那樣執著，就是對藍愛伶也不曾，不管怎麼樣，妳去看看吧！就算給妳的「傑」一次機會。]

　　給「傑」一次機會……小婕眸心微闇。

　　她無法忘記那天在白色木屋時廖俊傑為難的表情，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傷她好深。她懂愛多深恨就有多深的道理，她真的懂，因此她也相信不管他表現得再怎麼淡然，他心中仍有藍愛伶的影子。

　　她喜歡他、她愛他，可是她無法在他心中還有別人時，當別人的替代品。她要的愛很簡單，但也要很純粹，也就是太純粹，讓她無法繼續留在他身邊。

　　往來人潮撞疼了她的肩，小婕蹙起眉心，嬌小的身子往角落移動。

　　或許她不該來的。她煩躁不安地想。她還來做什麼？難道再給自己二度傷害嗎？

　　小婕腳下一頓，頓時有種逃離這裡的念頭。忽地，正前方的畫奪走她的注意力。

　　那是他的畫！雖然畫風不若從前的溫暖明亮，但是她再確定不過了，那種大膽的亮黃色和溫暖橘只有他能揮灑自如。

　　怔怔看著那幅畫，小婕的心情激盪難平，水氣迷濛眼前的世界。

　　畫名是「圓」。

　　在一片溫暖的橘黃色中，有名大眼睛的少女仰頭笑著，肩膀上巨大的烏鴉正不安分地張開翅膀，狀似要展翅高飛。那名少女的神韻如此眼熟，分明就是她塗鴉簿裡的詭異女孩，只不過是一眼，他卻牢牢抓住其神韻，原本該是極不協調的畫面，在他筆下卻是如此自然。

　　圓。這個畫名觸痛她的傷處，讓她紅了眼眶。

　　其實她知道他對她是有感覺的，但愛情若不絕對她寧願放棄，這是她任性的小小驕傲。看見他的畫，小婕的心好酸好酸。

　　她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好喜歡、好喜歡廖俊傑，強烈的思念逼得她幾欲瘋狂，強迫自己不見他，對她而言無疑是最殘忍的折磨。

　　倘若當年她不曾來過這裡、不曾見過他的畫，不曾答應綺娟去山上，或許她就不會這麼痛苦、不會深深愛上他，愛到無可自拔。

　　「喜歡嗎？雖然和從前還是差得遠了，但這是現在的我。」身後響起她一輩子不會錯認的低沉嗓音，小婕嬌軀狠狠一震。

　　「……」他在這裡？！

　　臭綺娟果然出賣她。

　　「還是不肯面對我嗎？沒想到妳討厭我到這種地步。」見她仍是倔強的背對自己，廖俊傑不禁自嘲一笑。

　　「我不討厭你。」聽見他的回答，小婕緩緩轉過身，燦亮如火的明眸深深望住他的。「我從來不曾討厭過你。」

　　從前不曾、如今亦然。

　　垂眸望著她消瘦的小臉，廖俊傑心一揪。她曾是開朗愛笑的女孩，瞧他把她折磨成什麼模樣？

　　「我好擔心妳不來。」沉默了下，廖俊傑低啞的開口。「我一直在等妳。」

　　「廖總裁時間真多，難道不用工作嗎？」她別開臉，故意將話題往不相干的方向帶。

　　「沒有一樣事情會比妳重要，我本來就不想回廖家，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會接下總裁的位置。」廖俊傑濃眉微蹙。

　　要不是所謂的家族責任絆住他，那一天他早就追上去解釋清楚，也不會鬧到如此僵的境地。

　　沒有一樣事情會比妳重要！廖俊傑不經意的話像道暖流流過她心田，剎那間，她的眼眶更熱了。

　　她還是很容易被他感動啊！

　　「這幾天我不斷用小舅的身份威脅利誘綺娟，逼她一定要勸服妳。」廖俊傑續道，黑眸沒放過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我本來不想來。」小婕很老實地答道。

　　「妳真這麼不想看到我？」

　　「我想不出見面的必要。」咬咬唇，小婕執拗。

　　「這句話真傷人，果然像牙尖嘴利的妳。」廖俊傑握住她的手，感覺她掌心的冰涼。「上回妳問我的問題已經有答案，妳還願意聽嗎？」

　　「我不要謊言。」

　　「不是謊言。」

　　「我也不要好聽卻毫無誠意的話。」

　　「絕對充滿誠意。」她愛鑽牛角尖的性子到何時才會改呀？廖俊傑歎氣。

　　「那你說，我洗耳恭聽。」猶豫了三秒，小婕低語。

　　「我承認那時我有片刻的遲疑，但那並不代表我還愛她……那只是久別重逢的一時迷惑而已，我萬萬沒有想到她會來找我。」廖俊傑認真地說。

　　「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未完成的戀情是最美麗的。」小婕輕哼。

　　借口！

　　「我從不覺得未完成的戀情最美麗。」這是句真心話。

　　見到愛伶時，他嚇了一跳，但他的心卻意外的平靜，就算給她一個擁抱，他的心情也沒有起任何波瀾。

　　這樣的答案很明顯，誰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怎麼說，其實你還是在意她的，我不會忘記看見她時你臉上的表情，那是我……從來不曾見過的。」

　　「不管妳看見什麼，那都不是事實。」

　　「在愛情裡三個人太多了，我願意退出。」他對藍愛伶的愛，恐怕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明白，當初她就是被他的愛所感動的。

　　「妳會不會太容易放棄？我的話甚至還沒說完。」廖俊傑不悅地擰眉。

　　這是當時斬釘截鐵告訴他命定論的小女人嗎？當他好不容易再次重拾愛人的能力，結果她說放棄就放棄？

　　「你想說什麼？」無論他再說什麼也無法改變，小婕別開小臉。

　　「我很確定喜歡的人是妳，不是藍愛伶。是妳讓我重新感覺到溫暖，是妳陪我走過這段路。小婕，我知道我自己要什麼。」廖俊傑誠摯的說，這些都是他的心底話。

　　聽見這句遲來的喜歡，小婕整顆心好酸，眼眶裡熱淚凝聚。

　　「那只是錯覺，因為當時只我有在你身邊，換作另一個人，她也可以讓你有相同的感覺。」她仍執拗。

　　她是牛嗎？固執得教人生氣，他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石頭！

　　「那是因為這個人是妳。」廖俊傑咬牙道。

　　換作任何人都不行！

　　「你上次的態度不是這樣的。」見他語氣轉硬，小婕忍不住吼回去。

　　他那時明明表情僵硬、欲言又止，彷彿她的存在讓他為難了。她周小婕不是會纏著不放的女人，她犯不著讓他為難，就算再痛她也可以放手，她有周家人的一身傲骨。

　　「我說過那是久別重逢的一時迷惑，我的心裡沒有她。」可惡！他又想歎氣了，他們兩人就不能和平相處超過十分鐘嗎？

　　「我不相信你。」小婕倔強地別開臉。

　　「妳要我怎麼證明？把我的心剖開給妳看？」

　　「不用！」眼前再度浮現他和藍愛伶緊緊相擁的畫面，酸到泛苦的泡泡不斷發酵，小婕只想轉身閃人。

　　「小婕，」廖俊傑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漂亮的黑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妳知道我為什麼會將自己封閉在荒僻的山裡嗎？」他忽然問。

　　「……」緩緩揚起美睫，小婕平靜回視他，沒吭聲。

　　「因為我在那裡等妳來找我，等妳把我從人間煉獄裡救出來，妳注定會上山來，而我注定會遇上妳。」廖俊傑的聲音極輕，卻字字句句敲在她心版上。

　　眼前的世界模糊了，小婕咬緊唇，硬是不讓眼淚掉下來。

　　這個男人心機真重，居然用她的命定論來說服她。

　　可惡！

　　「小婕，妳曾說過我們失去彼此將會是個不完美的半圓，妳忍心讓這種缺憾發生在我們身上嗎？」他動之以情。

　　她當然不願意，畢竟她深深喜歡他呀！可是有太多的不確定存在他們之間，讓她無法相信，無法信任。

　　她無法確定他的心裡已不再留戀藍愛伶啊！

　　「不然，我們做個約定。」廖俊傑用她從未見過的嚴肅表情說道。「當初妳找『傑』整整找了四年，現在換我找妳，換我找尋我命中注定的妳。」

　　「若是你找不到呢？」聞言，小婕微微一怔。

　　當初他不是覺得她的命定論荒謬可笑嗎？為何現在卻又如此篤定？

　　「我會找到妳。」廖俊傑的回答斬釘截鐵。

　　「我會躲起來喔！」像是一種考驗遊戲，小婕回答。「我不會放水。」

　　「妳不用放水，我絕對會找到妳！」這一回，他的語氣同樣堅持。

　　「……那我等你找到我。」緩緩鬆開他的手，小婕紅著眼眶如此說道，她一步步退進人群裡，最後消失不見。

　　如果……如果廖俊傑真能遵守他的諾言，無論多久都要找到她為止，那麼，在那一天，她會真的相信他們是命中注定的戀人，而且她會相信他的心裡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別人。

謝謝   你呀    !!!!!!!!!!!!!!!!!!!

　　雖然她的心很痛很痛，也充滿了不安，因為誰也不能確定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更不能確定廖俊傑真的會找到她，但這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唯一的一條路。
第十章     



　　一年後

　　「今天也是西洋菊嗎？」看見眼前甜美可人的女孩又來買花，老婦人笑咪咪的問。

　　自從她搬來附近後，她天天跟她買花，同一時刻，同一種小西洋菊，漸漸已成一種習慣。

　　「是呀！婆婆。」小婕將零錢拿給眼前慈祥和藹的老婦人，騎上腳踏車，開心地往湖畔方向而去。

　　湖的顏色很美，是種深深的綠色。將小西洋菊擱在座位旁，小婕在公園的椅子坐下來，從包包裡翻出畫筆及塗鴉本，嘴裡咬了片吐司，慢條斯理地攤開簿子。

　　轉眼間，她和廖俊傑的約定已經過了一年，這一年來她就像流浪的小孩走遍各地，直到三個月前才在這附近住下來。

　　會選擇這裡是因為它很寧靜，她喜歡湖面平靜無波的樣子，連帶也會讓她心情平靜。

　　忽地，一抹黑影罩住她的天空，小婕畫筆一頓，並沒有回頭。

　　「還是在畫骷髏和烏鴉嗎？」身後的男人淡淡笑問，輕快的語氣裡聽不出真正用意。

　　「錯，我畫的是南瓜。」斂下美眸，小婕用同樣輕快的語氣回答，無奈微微顫抖的手洩露她的情緒。

　　她深深吸氣，咬緊唇。

　　「哦？還是跟從前一樣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明明坐在水氣濛濛的湖面前，畫筆下卻是毫不相干的南瓜。

　　「我沒有變。」簡單明瞭的四個字，意義包含萬千。

　　是的，她沒變，她還是跟從前一樣。那麼他呢？他變了嗎？

　　聽見她的回答，男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妳一直知道我在找妳，我跟隨在妳的腳步後面。」他笑。

　　「我不知道。」

　　「妳若真不知道，就不會選擇在這裡住下來，每天同一個時間到同一個地方，做相同的事情。」男人俯下身，大掌輕輕搭在她的肩上。「妳明明在等我，妳害怕我找不到妳。」

　　「並沒有。」聽他一語戳破，小婕有些尷尬地紅了粉頰。

　　誰會害怕他找不到，找不到就算了，哼！

　　「過了一年了，妳願意相信了嗎？」廖俊傑高大頎長的身子在她身旁坐下，深不見底的黑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相信我說的話，相信我們的緣分？」

　　小婕沒吭聲，揚起的美眸充滿水氣。

　　他的確有遵守承諾，他找了整整一年多的時間。

　　「相信我們注定該在一起？」唇瓣綻開笑痕，廖俊傑大手一撈，將她擁入懷裡。

　　用力的吸吸鼻子，貪婪地吸進他身上的味道，小婕閉上美眸，胸口漲得好滿好滿。

　　「不說話是代表否認嗎？」大手輕撫過她如雲的秀髮，廖俊傑輕聲問。「如果妳還是不確定，我可以繼續找下去，無論時間多久。」

　　「夠了。」小婕輕輕截斷他的話。「已經夠了。」

　　一年，他們已經玩夠你追我躲的遊戲，她的用意不在責罰他，只是想確定在他心中，她比任何人都來得重要。

　　這一點，他做到了。

　　「言下之意，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廖俊傑挑眉。

　　「嗯。」小婕用力點頭，淚水在眼眶裡凝聚。

　　其實她也很怕呀！怕他不遵守諾言找她，怕他不想再跟她玩遊戲，半途扔下她一個人。她真的很慶幸他做到了，真的。

　　「唉！只要妳滿意就好，我只不過想要跟妳在一起，沒想到還真困難呀！」廖俊傑故作無奈地歎氣，摟住她的大手緊緊的。

　　「既然妳答應了，我們要回山上去嗎？」

　　「回山上？」小婕微愣。

　　那種荒山野嶺，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烏龜不靠岸的鬼地方，沒有電視、沒有百貨公司，他們要回去做什麼？

　　「回去重新開始，享受一下兩人時光。」他已經開始計畫。

　　「你的工作……」

　　「那不重要。」他有個忠僕蕭唯安可以虐待。

　　「好，」小婕甜蜜地點頭應允。「回去也好。」

　　愛情從哪個地方開始，就從哪個地方得到答案。當廖俊傑打開門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命運的齒輪就已經開始轉動，所以……回去也好。

　　只要有他的地方，都好。


　　【全書完】

seesee

I WAN T TO SEE

謝謝分享=]
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