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年後——
「我回來了!」
在一陣清脆的風鈴聲後,鬼鬼走進來,她臉上帶著笑容,午後的驕陽讓白嫩的臉上泌出細細的汗珠。
關外位於鬧區的小巷中,是一個安靜、小巧,卻讓人感覺舒服的小咖啡館。
坐在吧台後的酒保阿貴像加菲貓一樣的抬起傭懶的美目,不悅的瞪了她一眼,似乎譴責她打擾了他的小睡。
可是早就瞭解他的鬼鬼完全不把他的埋怨當一回事,反而笑嘻嘻的走近他。
「我去附近的辦公大樓發傳單,效果不錯喔!很多人都說來過我們店裡,稱讚我們店的咖啡跟調酒很好暍。阿貴很棒喔!人家都稱讚你的手藝耶!」
阿貴怒目瞪她,只可惜因為他的長相太過俊美,生氣的樣子一點都不恐怖,反而看起來更加明艷動人。
「你幹嘛多事去發什麼傳單?還嫌不夠忙嗎?筱婕跟日本老公走掉了,老闆娘也一天到晚不在。我都快要累死了!」
鬼鬼挑挑眉,看著店裡只有一、兩桌的客人,實在看不出來會有多忙。
「自從筱婕離開以後,店裡營業額少了很多。我們已經把商業午餐的菜單簡化了,又拿掉外燴的部分,再不加強原來的營業項目,生意會掉很多耶!」
阿貴噘超嘴,「那有什麼關係……」
鬼鬼聞言快要暈倒了,沒看過比他更沒有企圖心的男人。
不過這就是阿貴。可能是因為他有個對他好到天怒人怨的戀人,那個戀人已經不只一次說要照顧他,叫他在家就好,不要出來工作。
可阿貴不知道哪裡生出來的反骨,堅持不當別人的附屬物、沒用的米蟲,他要自己養活自己。
就這點來說,他還不至於無可救藥,可是他三天兩頭不是遲到就是早退,要不就是貧血暈倒,嚴格算起來,扣的薪水恐怕比賺的還多。幸好老闆娘人很好,對阿貴很照顧。
說起老闆娘秋晨,她真的對每個人都很好。
一年前,她從美國來到這個陌生的小島,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會,什麼人都不認識,身上的錢就快用光了。就在這個時候,她無意間經過這家小店,看見了那個徵人的紅紙條,上面供應食宿的條件吸引了她。
她不是唯一被錄取的人。那時還有另一個跟她一樣,懷著不欲人知的秘密的女孩——張筱婕也加入了關外。
一年來,她們一起工作、一起住在老闆娘提供的,她結婚前住的公寓裡。
老闆娘是個讓人很舒服的成熟美人,她從來不會窺探她們的過去。
那正是她們所需要的,一個安靜而沒有人注意的角落,讓她們可以療傷、可以躲藏、可以重新儲存站起來的力量……
她喜歡這個小島,跟美國有很大的距離,沒有人知道她是誰;她喜歡這個咖啡館,人們都很善良,不會在乎她從哪裡來的。
她以為日子會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沒想到一個多月前,筱婕的男人找上門來,擄走她。
不誇張,真的是被擄走的。那個強勢、不可一世、令人恐懼的男人,令她想起了那個不想記起的男人。
搖搖頭,甩開腦海裡那個會刺痛她心臟的影像。
至少筱婕得到幸福了,從上次接到她的來信裡可以看出來,那小女人正沉浸在被愛的甜美當中。
她真的為筱婕感到高興。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誰都有幸能夠遇到一個你愛他,他也能夠愛你的人。
不過很難說,像老闆娘秋晨、像阿貴、像筱婕,似乎這咖啡屋的人都找到幸福了,只有她……
她在想什麼啊?!她才不需要男人,她再也不冀望愛情了。她有一個穩定的工作,對她很好的老闆、同事,她想不出任何理由令她還要去期盼那些她得不到的東西。
「好了,該工作了!今天也要全力以赴!」
鬼鬼精神奕奕的喊聲讓阿貴嚇得抖了一下,抬起不悅的俊眸掃了她一眼。「要全力以赴你自己去,可別拖我下水。」
「是、是,我知道。」
鬼鬼抱著剩下的傳單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晚上的食材。
少了個在耳邊精神喊話的傢伙,阿貴又能安安靜靜的做回他的瞌睡蟲,沉重的頭靠在吧台上,很不優雅的睡著了。
關外的午後很靜,淡淡飄著咖啡香,舒緩的爵士樂手歌聲輕吟……
xxxxxxxxxx xxxxxxxxxx xxxxxxxxxx
夜,很深了。
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阿貴跟鬼鬼都鬆了口氣。
阿貴嘟著嘴,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鬼鬼習慣了他的脾氣,沒有理他,也不指望他幫忙,一個人做起關店前的整理工作。
「還不來……那麼晚了還不來……還不來……」
阿貴嘴裡碎碎念著,鬼鬼好不容易聽清楚他嘟囔著的內容。
這下,她搞清楚了阿貴為什麼生氣的理由。「他」還沒來。
這倒是很反常,因為「他」總是一下班就往這裡跑,幾乎已經是這裡的另外一個免費的員工。
沒辦法,「他」就是不放心阿貴。不過認真說起來,阿貴也確實讓人有不牢靠的感覺……
那個「他」就是阿貴的戀人——阿文。
「竟然敢遲到……哼!等下要是來的話,看我怎麼對付他……」阿貴的埋怨已經轉成憤怒。
鬼鬼實在忍不住要為阿文說句話,「別還搞不清楚狀況,就怪阿文嘛!」
阿文對阿貴關心備至、呵護體貼,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白天在外商銀行工作的阿文,外表高挺俊帥,偏偏什麼樣的女人倒追他都不心動,只死心踏地的喜歡那個一無是處、個性彆扭古怪、脾氣不好、又愛逞強……從小一起長大的衰星——阿貴。
唉……這八成是他前輩子欠下的。
「幹嘛幫他說話?」阿貴轉頭瞪她。
對!忘了說,阿貴另一個缺點就是愛吃莫名其妙的醋。
鬼鬼擦著腰,理直氣壯的說:「你一個勁的怪他遲到,有沒有想過會不會是他發生了什麼事?都沒替他擔心一下嗎?」
阿貴的臉刷白了,身子晃了晃。
「出事……」他一下子退去了怨慰的神色,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讓鬼鬼覺得自己似乎講了不該講的話……
顫抖的拿出他很少用的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電話的那頭好像沒有回應,阿貴的臉更白了。他走到店門口,隔著玻璃大門探著,那個無助慌亂的模樣讓人看來好心疼。
「阿貴你不要那麼擔心,我只是說有可能……」
鬼鬼趕緊安撫阿貴,可是他好像聽不進去,還是一直杵在門口等……
鬼鬼感到罪惡感好重。她幹嘛沒事多嘴?
阿貴只是嘴硬,其實他很在乎阿文的……
就在鬼鬼做完所有清理工作的時候,門上的風鈐響起,然後阿文出現了。從他額頭的薄汗看得出來,他是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