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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意图婚变(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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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在胡思乱想着,他又唤了她一声,她才惊醒。

「啊!到了?」她的意识还在飞扬中。

邱胜翊注意到她的恍惚,一脸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妳的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映洁强打精神,微微一哂,「我只是饿昏了。」

邱胜翊松了口气,也跟着一笑,「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了!」

一句玩笑话,让有点沉闷的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两人叫了十余种小点,大大小小的包子、酥饼堆了一桌,配着鲜美的咸豆浆边吃边聊。

言谈中才发现,映洁在美国念书时所居住的小城镇,居然就是邱胜翊度假时最常去的地方。

「天!你真的在桑提有间别墅?!」映洁一手握着烧饼,张大了口,不可置信地问着。

「我几乎每年冬天都会去桑提一趟,那里的枫红、那里的雪景、那里的风土人情,都让我难以忘怀,只不过这几年都在亚洲,就再也没回去过了。」邱胜翊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桌面大致画了别墅的位置,眼神里还透露出对桑提这个小镇的深深怀念。

听见邱胜翊说的地点,映洁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恢复,「你那儿离我住的地方还不到一英哩呢!真没想到,当了好久的邻居竟然互相不认识。」

「是呀!幸好台湾很小,还是让我认识了妳。」邱胜翊若有所指地说,眼神里藏着迷蒙的惊叹。

映洁心神一凛,连忙顾左右而言他,「我最常去凯文街角的松饼店买松饼,那里的松饼和咖啡真可说是桑提的一绝。」

「妳是说老汤姆吗?我也是那儿的常客。」邱胜翊的语气也带着异于平时的兴奋,颇有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既然有了共同的话题,在两人之间的隔阂登时被突破了,话匣子一开,愈聊愈是投机,一顿简单的早餐直吃到了十一点多才结束。

几乎是连午餐都一起解决了,两个人心满意足的步出「早」餐店。

「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映洁微微地弯腰致谢。

与邱胜翊之间的距离虽然因为刚才的闲聊又近了许多,吴映洁依然没有忘记该有的礼仪。

听到她仍是如此有礼近乎生疏,邱胜翊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他连忙回礼说道:「妳太客气,这算什么破费?不过是一顿早餐罢了。」

映洁浅浅一笑,「不管怎么说,今天也算是叨扰你一餐,哪一天你方便,该换我来请你了。」

这原本是一句应酬成分高于内容含义的言语,可邱胜翊却是最会把握机会的人,马上接着她的话尾,一脸热切地望着她,「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映洁一愣,没想到邱胜翊竟然这么认真的看待她的客套话,但说出的话却无法再收回,再加上她本来就是挺大方的一个人,随即点头答道:「好呀!你喜欢吃些什么?」

「当然是客随主便了。」邱胜翊心头狂喜,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不过,我知道有家餐厅的法国菜蛮道地的,尤其是甜点,真是让人意犹未尽……」

法国菜!

映洁心里着实吃了一惊,这男人居然连饮食习惯都和自己这么像!

她轻轻一笑,「我常去一间叫『Romantique』的法国餐厅,地方并不大,但东西真的很好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咦——」邱胜翊眉头一扬,也是立即就反应过来,「妳也喜欢『Romantique』的菜?」

映洁不答,只是望着邱胜翊微笑。

两人对望了片刻,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

这一声长笑对吴映洁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邱胜翊而言,却是意义重大,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笑得如此舒畅了,在他所生存的上流社会中,戴上面具是每天出门前必要的工作,而且还要准备许多不同的面貌以应付不同的场合,今天难得能甩掉长久挂在脸上的伪装,怎能不教他欣喜。

更何况,他所面对的是一颦一笑都触动着他心弦的吴映洁,而不是骄蛮纵恣的黄瀞怡。

她抿着唇歉然一笑,「跑得满身大汗,我想先回家冲个澡……」

头一回这么早起来晨跑,她是有点累了,况且她也不可能就穿著这么一身运动服去法国餐厅甩餐。

「就依妳的时间吧!」邱胜翊维持着一贯的绅士风度,「看妳何时方便,我去接妳。」

映洁感到有些怀疑,以邱胜翊的身分来说,纵然称不上「日理万机」,但也不至于如此的清闲,更何况今天又不是假日,他已经耗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在吃早餐,难道连下午也毋须到公司去处理公事?

她心中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对方这么有把握,自己何必为他多操这份心,于是微微地点头,「也好,那就六点半吧!,」

「好,我准六点半上妳家去接妳。不过……」他稍稍顿了一下,「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妳的电话和地址,莫非妳要我在报纸上登个寻人启事来找妳?」

一句话说得映洁也笑了,自己真是糊涂,还没告诉他家里的地址,他如何来找?

正想开口说出住址,蓦地心中亮起一个警戒讯号,对于邱胜翊,她还是有些顾忌的,顾忌的原因当然还是黄瀞怡。

她念了一串数字,那是她的行动电话号码,「我就住在纪念馆附近而已,那边巷子又小又窄,你的车太大,不是很好转弯,干脆你到纪念馆门口时再拨电话给我,我走出来就行了。」

这算什么?

寻宝游戏?

他不知道为何映洁会有这样的安排,非要约在纪念馆门口,但他没有深究,只是默诵着映洁的电话号码,「好,那就这样吧!我到的时候再给妳电话。」

第六章

目送着吴映洁的背影在街边的转角消失,虽然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再见面,但这短暂的离别,仍令他不禁感到一丝怅然。

他不明白,他究竟是在盼望些什?

三十三岁的年纪,也不能推说是年轻冲动了,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打滚了这么久,早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不是吗?

只不过,为何还是可以清楚的听见胸口怦然的心跳声?

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啊!为什么还是牵动了心?

虽然,这个未婚妻不是他所喜爱的类型,更非因两人情投意合才订下婚约,但是,她依然是他的未婚妻,这是不争的事实。

邱家的权威教育令他学会了服从与接受,也习惯于服从与接受,他没有反对的余地,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为了达成家族对他的期许、满足家族对事业野心,这几年来,他没有安稳的睡过一觉,没有安稳的吃过一餐,甚至刚接手航运的那段暗淡无光的日子,他忙到简直是住在专机上,更甭提爱情了。

只是,他不懂,他们当真以为幸福也能这么条件式的吗?幸福不该是建筑在爱情之上的吗?抑或,他们根本不认为他也需要爱人与被爱?

他长叹了一口气,在旁人眼中,也许他是拥有全世界的天子骄子,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多么地贫乏、孤独。

摒除了虚幻的表象,他也只是个需要爱的——普通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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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回到自己家中,心情同样是纷乱不堪。

她躺在床上,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妳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妳居然接受了一个有妇之夫的邀约!

不不不!

他和黄瀞怡还没有结婚,怎称得上是「有妇之夫」呢?

就算他们还没有正式结婚,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已有了婚约,妳何苦要介入别人的感情生活?

他和黄瀞怡虽然来自相同的世界,但他们的个性截然不同,他们的婚姻是不会有幸福的。

就算他们过得不幸福,那也和妳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妳答应与邱胜翊约会,就已经算是破坏别人幸福的第三者了。

这怎么算是「约会」呢?这只不过是普通朋友间一个很普通的饭局而已,和什么约不约会完全扯不上关系。

妳好好醒醒吧!

这真的只是朋友间的饭局而已吗?

难道妳不敢承认妳对邱胜翊已经存在了不同于朋友的情愫吗?

我……我……

两个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地攻防,吵得她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她抓起一旁的枕头掩在头上,却仍是清楚地听见自己与自己的争执。

妳太放纵自己了!妳太轻易地打开自己的心门了!妳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真实的声音!妳根本是一个感情世界的失败者!

我不是!我不是!妳说的不是真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争吵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个霹雳在她脑中轰然响起,炸得她体无完肤,杂乱的思绪犹如中了病毒的电脑萤幕,闪烁着毫无意义的文字。

她跳起身来,冲进浴室里,像是要将满怀的烦躁发泄在衣服上,狠狠地将全身的束缚一件件扒下,然后拧开水龙头,任由沁凉的水洒在脸上、身上,冷冷的浇熄了心头的火花。

一串串滑过脸庞的水珠流过她的嘴边,她隐约地尝到属于眼泪的咸涩。

不知不觉间,她听到自己微微的啜泣声。

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后觉得精神好多了,烦人的问题在这场酣眠后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任问题能困扰她三分钟的女人。

梳洗罢,坐在化妆台前,望着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她开始迟疑起来。

倒不是犹豫着该不该去赴这个约,那个问题早就不再让她萦怀于心,她只是想着,该用哪一种容貌去面对邱胜翊呢?

他看过在办公室里的自己,经历了塞车、马拉松、和黄瀞怡呕气等种种劫难,那时候她才刚哭过,想必脸色一定不太好看。

他也看过盛装出席宴会的自己,那是出自于化妆师的手笔,她觉得浓艳了点,但Lucy说好,她也没有坚持。

他还看过晨跑后的自己,脂粉未施,素净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掩饰与做作,所幸平时对于皮肤的保养还算勤勉,她对自己颇有自信。

但今晚是个特别的日子,是属于她与他第一次刻意的相约,她不能不为自己的外表负责。

瞄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四点半,反正还早,她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好好地选择。

先挑衣服吧!

光是这项就让她伤透了脑筋,打开衣柜,这件宝蓝的过时了,这件澡紫的太俗了,这件大红的又有点夸张,活像正月时上门的财神爷,东挑西捡,就是少买了那一件适合今天晚上穿的。

其实平时的她并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一个人,向来无论是什么场合,她总是能很快的决定该做什么样的装扮,配什么样的皮包,穿什么样的鞋子,搭什么样的饰品……

但今天也不知怎地,她突然失去了平常的审美观念,像个未上小学的孩童,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穿些什么。

奸不容易翻遍了整个衣柜,才挑出一件还算中意的绿色套装,欣喜地将它穿上后,从镜中望了一眼,却又开始后悔起来。

这衣服后背太低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嫌自己太暴露;前胸也稍紧,虽然突显了傲人的身材,又怕他认为自己有什么暗示。

换下它,挑了一件全黑的,也不好,像个孀居的寡妇。

换下它,挑了一件白的,也不好,医院里的护士不都是这么穿的吗?

换下它,挑了一件粉的,也不好,这次看起来和百货公司的电梯小姐又没什么两样了。

折腾了老半天,床上的衣服堆积如山,简直像是百货公司里促销花车上的廉价商品,还是选不到一件十分合意的衣服。

今天是怎么了?

为了选件衣服就花了一个小时,她哑然失笑,这些衣服当时都是她细心挑选后才买的,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刻,却又令她弃之如敝屣?

是这些衣服的关系吗?还是……因为她的心情在作怪?

只不过是和邱胜翊共进一顿晚餐,就值得她如此失魂落魄吗?

她摇摇头,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悲哀,还是穿回第一次所挑的湖水绿晚宴服。

管他怎么想,无论外表是丑是美,无论穿著是雅是俗,她还是她,是个为了自己而活的女子。

有了这个原则,接下来的速度就快了,不到六点,她已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一头长发顺着双肩流泄而下,脸上恰到好处的薄施脂粉,双眸灿如朗星,望上去神采奕奕。

这就是了,这就是真正的她。

她不需要像任何人,更不需要模仿任何人,因为他邀约的只是她。

映洁望着镜中的身影,满意地点点头,拎起一旁的手提包,脚步轻盈地走出家门。

邱胜翊一下车,便见着映洁笑盈盈地站在纪念馆门口,两人几乎是分秒不差地同时来到相约的地点。

「不好意思,让妳久等了,不是说好妳在家等我电话吗?」他生怕是自己迟到了,赶紧又看了一下表。

「放心,你没迟到,我才刚刚走到这里,你的车便到了。」映洁也觉得这实在是巧得太过分了,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冥冥中控制着,「我在家看时间还早,所以就顺步走了出来。」

从不相信缘分的她,这时也不禁揣想着上帝的神奇,不仅安排了连续两次的巧遇,连第一次的相约都让他们如此的心有灵犀。

邱胜翊绅士的为她开了车门,小心地扶着她上了车,又从车后座拿起一束花,「不好意思,头一回送花,也不知挑对了没有。」

映洁笑着接了过来,定神一看,不是玫瑰百合之类的俗套,竟是一束含苞的郁金香。

由于从事的工作与婚礼相关,各种花语她早就谨记于心,这郁金香的花语分明就是「爱之寓言」,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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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暗示些什么?

他想暗示些什么?

她望了邱胜翊一眼,见他神色从容地开着车,像是不知道她心里的疑惑,但他这无心的礼物,却让映洁不免多心了。

她将花捧在怀里,试探地问道:「这真是你第一次送花给人?你过去不曾送花给黄小姐吗?」

话一出口,便望见邱胜翊脸色猝然一变,她立时又后悔了,当下真想拿针将嘴缝起来,或是把话塞回肚子里。

好不容易一个愉快的约会,却被这掩不住的好奇心给破坏掉,她暗骂自己的愚蠢,老是改不了这种凡事追根究底的坏毛病。

幸亏邱胜翊只是轻声一笑,不在乎地回答:「没有。」

他不需要送,也不想送,更没那个闲工夫送。

她偷偷地透了口气,看样子这个错误还不算太严重,只不过心里又开始纳闷着,每次提到黄瀞怡,他的表情就立刻变为阴郁的雨天,莫非这个婚姻真令他如此地不快吗?

但这次她学乖了,没再出言发问,还是把这些无聊的问题留给八卦杂志来挖掘比较好。

「邱先生,谢谢你的花,我真的很喜欢。」

「妳可以叫我Wesley。」邱胜翊侧着头望了她一眼,见她正襟危坐地将花抱在胸前,放心的笑了,「我还怕妳不喜欢这种花呢!」

「Wesley,」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的声音有着生硬的颤抖,咳了两声,才接下去说:「你知道送人郁金香代表什么意思吗?」

她还是捺不住猜测的煎熬,反正只要不谈到黄瀞怡以及他们的婚约,就应该没什么关系。

邱胜翊摇摇头,「很抱歉,我实在不太清楚,我只觉得它看起来很脱俗,所以就买来送妳了,难道它还有什么其他含义吗?」

她从他身侧注视着他,看不出他眼神是否有说谎的闪烁,既然不了解他是明知故犯还是无心之过,自己便也跟他装傻。

「我也不知道,对于花,我一向没有研究。」她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心虚的不敢看他。

「如果妳想知道,我现在帮妳打电话去花店,妳直接问老板好了。」邱胜翊对着她笑,眼中闪过一丝狡猞。

他是知道的!

原来他是知道的,方才还将她骗得团团转,满怀心思地去揣测,原来他送这束花是真有其目的,而且现在还设计自己去找寻这个答案,跌入这个陷阱,她才不上这个当呢!

她慌忙地摇头,急道:「不用了不用了!你看,我们不是快到餐厅了吗?」

邱胜翊见她如此慌张,便知她识破了自己的布局,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只是抿着唇将车转进一条小巷子中。

「Romantique」位于信义区一条小巷弄里,闹中取静,装潢雅致温暖,颇具异国风味,教人恍若有丝错觉,以为来到了法国的小餐厅之中。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四周围绕了用来装饰的一些特殊香草,俨然成为专属于他和她的一个小天地。

由于都是常客,菜单没费什么精神就决定了,邱胜翊另外多要了一瓶葡萄酒,还指定要一九八五年出产的Romance  Conti。

映洁瞄了一眼价格,差点没让她把舌头吞下去,一瓶标价二十八万,这根本就是在喝钱!

她心疼了一下,立刻又恢复宁定,是自己提议来这家餐厅的,当然就要任人宰割了。

这样的小问题并不能困扰她太久,因为邱胜翊的笑语晏晏,让她犹如沉浸在和煦温暖的春风中。

「我可以叫妳Tiffany吗?」邱胜翊端起杯来,眼神里略带了些期许,「我听见妳同事这么称呼妳。」

映洁也举杯,「当然可以,老是叫『吴小姐』也的确是太客气了点。」她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邱胜翊的嘴角酝酿了深深的笑意,与映洁轻轻地碰了一下杯子,「上一次与妳喝酒,是敬这个无奈的人生,这次我们该敬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映洁侧着头,很认真地想着。

邱胜翊突然开口:「敬这个美丽的人生吧!」语毕,他将手中的酒杯举起,微微摇晃后喝了一小口,性感的沉沉一笑,

映洁微感意外,前天还在说这人生是无奈的,今天的态度却是全然不司,她狐疑地望着邱胜翊,只见他眼中有着淘气孩子似的调皮笑意,与平日那份成熟稳重大不相同。

她没追问他改变了人生观念的理由,只是同样的轻啜了一口,「嗯,敬这个美丽的人生吧!」

虽然她没说,邱胜翊一样能看出她眼里的疑惑,他直视着映洁,口中轻轻念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话声虽轻,但映洁还是听见了,霎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迟了片刻才想到这句词的含义。

这是什么意思?

真情的表白?还是无心的呢喃?

更令她感到吃惊的是,吃外国食物长大的邱胜翊,居然随口就吟出了秦观「鹊桥仙」中的名句,而不是济慈或拜伦的诗。

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邱胜翊有意无意的撩拨,两朵红云登时扑上她的两颊,心头也暖烘烘地。

她垂下眼眸,闪避着他那双带着侵略性的眼睛,假装不了解他的语意,岔开了话题,避免自己的尴尬,「没想到你也读中国的诗词。」

「别忘了我身上有一半的中国血统。」邱胜翊无声一笑,在邱家的教育下,他可不是那些外黄内白连自己的中文名字都不会写的「香蕉」。

映洁笑了,她在美国读了十年书,最看不过的就是那些第二代的移民,忘了自己的母语,也忘了自己的根。

邱胜翊的不同让她有些感动,虽然她并没有严重的民族意识,但在她心中一直认为,中国的男人还是比外国男人的心思更细腻、更温柔。

「对呀!我在美国的时候,每次遇到中华民国的国庆日,还在我住的公寓门口插上一面小国旗呢!」映洁得意地说着,表示她是很爱国的一个人。

见她忽然孩子气地比较起爱国心来,邱胜翊莫可奈何地摇摇头,「没想到妳这么爱国,那么想必元旦的升旗和国庆的阅兵,也都少不了妳啰?」

「那当然!」映洁挺起胸膛,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特别是国庆日的晚上施放烟火,除了在美国的那几年我没去,回国后我都是中午就抱一袋面包去占位子等着看了。」

「妳喜欢看烟火?」邱胜翊极富魅力的低低一笑,「为什么?」

「小时候我住南部,每次只能借着电视才能看见国庆烟火,像是在一块黑绒布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宝石,那景象真美。」映洁仰着头,彷佛沉入回忆中,「记得到台北来的第一年,我终于真正的看见国庆烟火,那次我还感动得掉了眼泪,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

邱胜翊也陪着她笑,「长久的盼望如愿以偿了,每个人都会感动的。」

映洁望着邱胜翊,眼中投过一抹谢意,「后来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将这些宝石都收集起来。」

「所以妳就去美国念了宝石方面的课程?」

「嗯!」她点点头,笑得像个孩子,「很傻吧!是不是?」

「怎么能说是傻?妳总算是完成妳的梦想了。」邱胜翊只觉得羡慕她能圆梦,不似他连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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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舒了一口气,苦笑着说:「是呀!我是完成了我的梦想,但是这条路真的不太好走。」

邱胜翊心知她是想起了黄瀞怡那款钻石的事,当下也不多言,或者该说是,他知道他很难说些什么,明明知道错在黄瀞怡,却又碍着两人的婚约,不方便批评或安慰。

更何况,不管他怎么说,都会破坏了此刻的气氛,影响她的好心情。

两人忘情地聊着,时间仍不停地朝前飞逝,餐厅内的客人愈来愈少,到最后终于只剩他们这桌。

餐厅的侍者来到两人桌前,客气地说:「很抱歉,我们要休息了,能不能请两位改天再光临?」

映洁看了一眼手表,才发现居然已过了十一点,急忙道歉:「真对不起,我忘记注意时间了,麻烦你帮我买单。」说着,她从提包里拿出信用卡,打算闭上眼睛大笔一挥算数。

「不用了,邱先生早就吩咐过,今天的费用由他负责。」侍者退回她的信用卡,恭谨地回答。

「你……」映洁望向邱胜翊。

邱胜翊带着歉意地一笑,「抱歉,刚刚聊得太高兴了,忘了告诉妳,这家餐厅的主人是我的朋友,订位时我已经告诉他,下次他要出国时可以免费搭乘邱氏的飞机,但是这一餐不能算钱。」

听到邱胜翊开了这样一个玩笑,映洁无奈地耸耸肩,「好吧!又欠你一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得完?」

第七章

「干脆来我家煮饭还我吧!」邱胜翊若有意似无心的玩笑说着。

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望见他的眼神里有着一丝认真的意味,连忙别过头去,但他的话却像颗小石子,在她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第二次!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了,他这些听起来像是求爱的言语,偏偏又不是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倒像是在试探她,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似的。

他要什么答案?

他已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还能要求什么样的承诺?

映洁不解,想知道他的用意,但是一句话哽在喉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就算让她问出了那一句话,又能如何?

也许他不仅仅是想要结束单身生涯的最后一个火花,但是,工作了几年,她已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女生,哪还会相信美丽的童话故事?

两个庞大家族联姻在即,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不是简单能够厘清的,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喊停,而使企业蒙受损失。

纵然心思百转千折,她还是笑笑的说:「今天还是谢谢你的招待了,改天你若有空,再让我真正的作一次东吧!」

「那是当然的,如果妳非得请我一顿才甘心,随时打电话给我,我都有空。」邱胜翊点点头,和映洁并肩走出餐厅。

两人坐在车上,彼此都不发一言。

豪华轿车无声地滑行在仍然车水马龙的街头,路旁闪耀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映在映洁脸上,更显得她脸庞的娇红。

「Tiffany,妳累了吗?」邱胜翊还是先开了口。

「还好,有什么事?」

「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妳能不能答应我?」

他忽然故作神秘的说出这样的话,让吴映洁心里怦然而跳,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什么要求?」

「我想去看夜景,妳能陪我去吗?」邱胜翊双眼望着前方的车辆,「来台北这么多趟,我从来没有好好的欣赏过这个城市……」

原来是看夜景,她感到些微的失望,又有点放心,笑自己怎会如此大惊小怪,误解了他的意思。

「好啊!反正我平时也不会这么早睡。」

得到她的同意,邱胜翊将车子转了个弯,朝着山的方向驶去,不到二十分钟,便来到山顶。

邱胜翊先行下车,再走到另一头为映洁开了车门,轻轻握着她的手让她方便跨出车子。

映洁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一颗心顿时暖暖的,不过他只是护着她到下了车,便松开了手。

「妳看,那一片的绚烂璀璨,不也像是一颗颗的宝石吗?」邱胜翊手指着眼前的万家灯火,发出衷心的赞叹。

她顺着他的手看出去,山下闪亮的灯光与天上的星光交互辉映,整个视野里布满了光采耀眼的宝石,而且颗颗都是巧夺天工、浑然天或的,忍不住的内心一阵感动,眼眶霎时也红了。

原来他将自己所说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原来他说要看夜景,就是为了要带自己来这里,去回忆那曾经让她流下泪的美景;原来被一个人重视,是这么美好的感觉,而重视自己的那个人,也是自己最重视的人。

她哆嗦着唇,早已忘了要说些什么。

察觉到她的唇微微的颤抖,他急忙道:「山上风大,妳觉得冷吗?」不待她回答,他便将自己的西装脱了下来,为她披上。

「谢谢。」她拨了拨顺风飞扬的长发,存留他的温度与气息的外套将自己紧紧地搂住,就像是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一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夜景了,真美,真的和宝石一样。」

邱胜翊见她因这么点小事而如此感动,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朝她微微一笑,快步走到车后,打开后车厢,拿出放在冰桶里的红酒,那是他在餐厅借着上洗手间时吩咐人去准备的。

「啊!没想到你连酒都拿来了。」映洁接过他手中的红酒,忍不住的笑,他真懂得她的心思。

「等等,还少了一项最重要的。」

「嗯?」她不懂他在搞什么玄虚,他每个动作都似有其深意。

他神秘的一笑,拿起手机,快速的按了两个键,然后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可以开始了。」

骤然间,远方幽暗的夜空从平地划起一道银线,将天幕一剖为二,那银线直冲至天际,接着便是轰然一声,幻化为点点闪烁的彩色星钻,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一道道的银线此起彼落的飞起,竞相在天空中层耀它们生命中最美的一刻。

「是……是烟火!」她被眼前绝美的景致震慑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大声地喊了出来,雀跃得像个孩子又跳又叫,「天啊!真的是烟火!」

「嗯,是专属于妳个人的烟火。」邱胜翊微笑地看着她。

「专属于我个人的烟火……」她望着眼前的邱胜翊,满怀的感谢舆激动已然化为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别忘了,这人生还是非常美丽的,再敬一次美丽的人生吧!」他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

映洁也随着他将酒一口喝完,款款地注视着他。

两人的眼神在一片火树银花里交会了,这一刻,除了静默,再也没有更好的语言。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两人还是默然不语。

但此时的氛围,却与上山时的平淡有着天坏之别。

映洁的眼中仍然萦绕着方才万紫千红的满天花火,那是只属于她一人的光芒,但是,身旁的这个人也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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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沉思着,他与黄瀞怡的婚约已是众人皆知的事,为什么他还要付出这么多的心力来为自己做这些事?

为自己买下钜额的珠宝,为自己煞费心思地安排施放烟火,然后送了一束别有含义的郁金香,再加上那些不经意的言语……他的心里到底将她放在何处?

不明白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一连串的「不」字,在她心里纠缠成一个难解的结。

这复杂的心结,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打开呢?又有什么人能为她解开这个结?

其实她十分清楚,除了身旁的邱胜翊,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到。

她不敢奢望,或许她只是邱胜翊生命中短暂的彩虹,只是他的宇宙里众多星辰中最不起眼的一颗罢了,毕竟,他和黄瀞怡是门当户对的豪门联姻,而她,不过是主钻身旁用来点缓的小碎钻。

或许,他只是想在黄瀞怡之外的女人身上享受点偷情的滋味,而她,便是他所选定的牺牲者。

一颗心猛地揪痛,痛得几乎要大喊出来。

不会的!他不会是这种人。那真挚的眼眸、那诚恳的笑容,他怎么可能是披了羊皮的狼呢?

她在心里投了反对票,声嘶力竭地为他辩护着,从没听说过他在感情生活上有什么不良的纪录,虽然受到那么多女人的包围,但他一向都是个洁身自爱的人,这样的推想真是太侮辱他了。

但是,除了这个可能,她真想不到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让他为自己付出这么多,除非……除非他是真的爱上自己了。

可能吗?他已有了黄瀞怡,怎可能还会爱上自己呢?

想到这点,又陷入一开始的自我诘辩中,让她彷佛深深地陷入了无法逃脱的漩涡。

车子来到纪念馆大门,缓缓地停了下来,直到他替她开了车门,她才蓦然惊醒过来。

下了车,正想与他道别,邱胜翊却突然伸出手来拉住她,又觉得冒犯了,倏然收回。

仅仅是这么简单又短暂的肢体接触,他们的心都不禁-阵撼动,隐藏在两人之间的火花,却是不能够再忽略了。

他望着她,带着深深的期待与关心,「太晚了,妳-个人在路上走很危险,我送妳回家。」

然而,他真正想说的却是:他不舍得与她分开。即使只是这么短短的一段路,能多片刻的聚首也是好的。

映洁环视四周,除了三三两两过往的车辆,真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于是,她扬了扬唇,轻轻点头,「嗯。」

她并非完全是基于安全理由才接受了他的善意,事实上,她很清楚自己仍眷恋着有他在身旁的感觉。

两人并肩走着,他们谁也没开口破坏此时的暧昧,自然摆动的手数度不经意摩擦。

她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既期待又羞赧。

他的心荡漾着,想握住她的手,陪着她走完回家这条路,却又不敢造次,因而内心挣扎不已。

他知道,他是爱她的。

无论在何时、何地,他心里想的全是她,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但随着他对她的情感渐渐深植,在心中盘根错节不能拔除,他才发现不能够这样自私。就因为太爱她,所以他更不敢行动,怕当他必须离去时,会伤害了她。

只因,他是有未婚妻的。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刻,更何况,这段路一点都不长。

「我到家了。」她停下了脚步,用唇努努右侧的一道红门。

他们停在门前,没有人先道别。

邱胜翊凝视着她因酒精而微微蒙眬的双眼,心头怦然一动,情不自禁的俯身吻了下她的脸颊。

映洁一颗心微微悸动,小脸热烘烘的,他的气息依稀还留在她的腮边,她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他水蓝的眼眸,与他四目交会,时间彷佛停顿在这一秒,地球也忘记了转动。

他想将她拥入怀中,深深吻上她诱人的唇,但在未得到她同意之前,他不敢造次。

心霎时沉静了下来,映洁不由得有些懊恼与烦躁。

她竟差点忘了,对外国人而言,亲吻脸颊不过是种礼貌罢了,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不具任何意义。

她顿觉五味杂陈,最美丽的暧昧时期,却也是最难分辨的灰色地带,若有似无、麻痒难耐,一颗心找不着定所、忐忑不安。

她不喜欢这样,一点都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这完全违反了她对自己的要求。

心动的感觉早已不能忽略,那个令她心动的男人就在她的眼前,与她是那么样的靠近……

他就在她的眼前啊!

二十七年来唯一一个令她心动的男人。寻寻觅觅,她终于遇见了他。

他就在她的眼前,只要她多了一点点的勇气,或是他多了一些些的冲动,他宽阔的胸膛便是属于她的……

至少,这一刻是的。

但,仅是咫尺之距,她却不能投进他的怀抱。只因,他是别人的未婚夫。

她敛下了眼睑,避开他那双诱人的蓝眸,目光低垂,眼神游移不定。

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即使在工作时她明确、大方,即使在生活上她俐落、简单……

她似是对于一切总有种操控在手的满满自信,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很明白该怎么样得到她所想要的。

但在爱情上,她仍旧只是个小学生,怯懦、害怕,与一般人并无两样。

她没有把握,所以,没有勇气。

她只能偷偷的聆听他的心跳,偷偷的将他呼出的热气握在掌心,偷偷的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雪茄香,也偷偷的——将她的心寄予。

半晌,她转过身,掏出锁匙开了门,走入一步后回身,刻意避开了他的双眼,扶着门轻轻的说:「晚安。」

「晚安。」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浓浓的不舍。

她深吸了一口气,假装没听见他心头那声叹息,咬着下唇,命令自己残忍的将门关上。

当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种想去推开它的冲动,因为他不知道在今天之后,是不是能提起勇气来,对她说出深藏在内心的话语。

但他还是没有行动,只是望着分隔两人的红门,无奈地摇头。

明明只有一道随时可以突破的障碍,但这道障碍却将他与她分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就像是她最后的一道心防,她将它紧紧的关上了,也将自己摒除在另一个孤独的空间里。

踯躅在无人的街道,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他点了根烟,猛力吸了一口。

今晚,将会是个失眠的黑夜。

回到自己所居住的豪宅,望着空荡荡的客厅,他感受不到家的温暖,只因为少了一个她。

邱胜翊换下满身的疲惫,躲进浴室,扭开了水龙头,将自己埋在满室热气的氤氲里。

那通常是他纾解身心的方法,但这次却没有任何作用,他陷在深深地悔意中,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居然不敢大胆地去追求自己所衷心期盼的那一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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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年来,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是有他无法做到的事。

洗完澡回到房间,他斟了杯酒,习惯性地坐在靠着落地窗的沙发上,静静地望着依然高悬在天际的明月。

她也和他一样,在看着同一轮月亮吗?

他不敢如此奢望,只觉得能与她沐浴在同样的月光下,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便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喝完一杯酒,他想起身再去倒一杯,瞥见昨天早上换下的运动服,蓦然,一个念头闪过脑中,他猛力一拍大腿,想起一件事来——

与映洁的第二次巧遇是在晨跑时,自己何不到相遇的地方去等她呢!

想到还能再与她见面,一颗心顿时热了起来,酒也不喝了,只是坐在沙发上,心里预演着相见时该说的言语。

他从来没有梦想,因为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会实现,而今天,他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愿望。

像个隔天要去邱士尼乐园的小学生,他的心填满了激动的亢奋,嘴角也渐渐地有了微扬的弧度。

他等不及天亮,便已经作好准备,开车往纪念馆的方向去。

老天似乎是有点偏心了,他已有了最好的家世与外貌,连命运之神也特别眷顾他,才刚到门口,远远地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赶紧将车停好,跳下车来从后追上去。

邱胜翊跑到吴映洁的身侧,大声地说了声:「早!」

经过了漫长的一夜,竟像等了一世纪这么久,他迫不及待地要将心里的喜悦喊出来,甚至想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是最幸福的!

只是他何尝知道,她也是在相思的煎熬中苦等了这一夜。

「早啊!」映洁一见到他,眼里蕴藏着笑。

两人并行地跑着,彷佛在前世便已说好了今日要一起晨跑的约定,一面跑,一面交换着心底的默契。

他们谈着各自的理想、谈着彼此的兴趣,偶尔也说出一些潜藏在心中已久的秘密,换来对方会心的微笑……

可是无论他们谈些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只要两人在一起,那种幸福的感觉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第八章

坐在由日本飞回台湾的飞机上,邱胜翊心里有着浓浓的眷恋。

他是代表公司到日本和日方的航空公司签约,原是安排两天的行程,但在他执意的要求下,将第二天不重要的参访都取消了,硬是浓缩为一天,只因为他不希望在两人清晨的约会中缺席。

飞机降落时已是凌晨三点,他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回家里,洗了个澡,换上运动服,虽然一夜没阖眼,但是他一点都不累,反而觉得自己能为这个约会如此奔波,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天还未亮,他便已来到他心中的伊甸园,静静期待着太阳的升起。

微风是那么的轻柔、鸟鸣是那么的清亮,连来往的人,看起来都是非常的和蔼可亲,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即将成为他与她见面时在一旁礼赞的配角。

望着映洁来时的方向,心里的期望愈来愈热切!

虽然没有清楚的约定,但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就像太阳每天都会从东边升起一样,每天早晨,两个人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不停上演着不期而遇的相同戏码。

可是,他失望了,今天没有太阳。

几乎将整个纪念馆都绕遍了,仍是不见映洁的身影,他感到有些烦躁,不时地看着表。

五点半、五点四十、五点五十、八点……七点……八点……

她终究还是没来。

原本轻快的脚步逐渐地沉重,他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车上,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群……

她不在其中。

三番两次地拿起电话,想问问她为何破坏了没有约定的约定,最后还是颓然地放下。他并没有充分的理由,毕竟,他并不是她的什么人。

突然间,行动电话响了起来,他心中一震。

是她!是她要解释没来的原因,是她要他再等一会,她马上会到。

他等不及先检查来电显示的号码,倏地便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却传来黄瀞怡惯有的撒娇声,「亲爱的,你说过今天要陪我去挑首饰的,你忘了吗?」

不是映洁。

他深深地感到失望,一颗心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掉落在一处他永远寻不到的深谷。若早知道是黄瀞怡,他根本不想接这通电话,占据了映洁可能会拨进来的线路。

他的思绪还没有回来,无声地沉默着。

「亲爱的,你有听见我说话吗?」没得到他的回答,黄瀞怡又问了一次。

「知道了,妳先去,我待会儿就到。」邱胜翊淡淡地说,语气里丝毫不带一点情感。

对他而言,陪黄瀞怡选珠宝不过是他必须要办的「公事」,那是有利于邱氏集团在台湾快速成长的一项工作,却是他最不希望有的一个沉重负担。

更何况,此刻他的心全被吴映洁给占据了,听不到她的声音,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神处理「公事」。

「亲爱的,人家要你来接我嘛!」

「妳自己去,我随后到。」邱胜翊有些不耐地回答,心思不知飘荡到哪个星球了。

黄瀞怡似乎听不出他口气中已带了怒意,还想继续发嗲,「亲爱的……」

「都跟妳说了妳先去,妳听不懂国语是吗?」他对着电话吼了起来,「再啰嗦我就不去了!」

「好好好,你别生气,小心别把自己气坏了。」她连忙在电话一头陪着笑,见过上次他发脾气的模样,她还心有余悸,「那我先过去,你要马上到哦。」

不待她再多话,他马上收了线。

将车开到纪念馆门口,又多等了半个小时,看一看表,快十一点了,不会有人这个时间才来「晨」跑的。

他不甘心地又绕到她家门口,红色的大门依旧紧闭,想下车去按门铃,又不知该用什么借口。

还是算了吧!

他有什么理由去质问她的生活?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协议,更何况,她是单身,而他,却挣不开婚约的桎梏。

他又点了支烟,慢慢地踩下油门,将车子开进他无法逃脱的宿命中。

回家换好衣服,再赶到珠宝公司时,已是黄瀞怡打来电话后的一个小时了。

黄瀞怡一见他来,立刻小鸟依人地扑进他怀里。

「亲爱的,你怎么现在才来嘛!我在这里都无聊死了。」

他心里还在思索着吴映洁为何没来这件事,根本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她轻轻地推开,「选的怎么样?看中哪几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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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来叫人家怎么挑?人家可是要戴给你看的。」黄瀞怡挽着他的手,将他拉到橱窗前,头也不回地叫着珠宝公司经理,「高经理,你过来。」

高经理听见黄大小姐的召唤,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虽然心中不喜欢她这种像是招呼佣人的感觉,但黄瀞怡是公司的大客户,黄父跟他们老板是球友,黄母又是老板娘的牌友,他可是一点都不敢得罪。

「黄小姐,妳喜欢哪一类型的首饰?我帮妳作个介绍。」高经理讨好地说。

「谁要你帮我挑了,我自己不会看吗?」黄瀞怡瞪着眼睛睨了高经理一眼,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朝着邱胜翊,「亲爱的,你喜欢哪一类型的?」

邱胜翊向高经理投一个致歉的眼神,转头对黄瀞怡说:「我不懂珠宝,妳喜欢什么就统统留下来吧!」

黄瀞怡这才扬起个笑,喜孜孜的走向高经理,留给邱胜翊片刻的宁静。

挑选着首饰的同时,她的嘴巴也没闲着,「哎唷!你都不知道那个吴映洁有多差劲!」

这句话叫高经理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陪着笑脸,当作没听到黄瀞怡的抱怨。

不过,听者心中自然另有一番见解。

吴映洁这个人,他也认识,虽然不算很熟,可到底都在同一个圈子,总会有些外界得不到的消息。

同行对她的评价都挺好的,她的才华亦是有目共睹,待人处事方面更是得体,尤其是那些跟着她一起打江山的属下更是对她誓死效忠……

更何况,就连悔约新闻闹得满城风雨时,吴映洁人前人后没说过一句废话,就让外界自行凭着黄家透露的蛛丝马迹揣测内情。

这样的吴映洁,怎么可能会是个很差劲的人?

而且,在与黄瀞怡接触后,他也懂了,吴映洁不是理亏,而是她懒得与黄瀞怡这种人计较。

黄瀞怡啐了声,又继续说着:「呿!她也不秤秤自己的斤两,我们黄氏集团上上下下一人吐一口口水都能淹死她,还在我面前装清高!」

邱胜翊皱皱眉头,口唇一动,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我才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甩钱买不到的!」黄瀞怡扬起了下巴,一副傲视万物不可一世的模样。

邱胜翊冷眼旁观,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吴映洁宁愿赔款,也不愿做这笔天文数字的大生意。

黄瀞怡完全无视于旁人的存在,或者该说是,在她的认知中,根本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对于那些阶级不如她高的人,她只当他们是奴隶、仆役,并不能算是一个「人」。

一份最基本的尊重,偏偏是黄瀞怡最做不到的。

「喂!这几组都拿出来给我看一看。」她随手点了六七组首饰,颐指气使地唤着高经理。

「好的,黄小姐,请妳等一下。」高经理回答着,陡然羡慕起吴映洁。

她倒好,公司是自己一手创立的,看不惯黄瀞怡气焰嚣张的嘴脸,大可以扭头就走,了不起不做这笔生意;他却不行,他是拿人薪水做事,万一惹火了黄瀞怡,他便得回家吃自己了。

黄瀞怡一转身走向邱胜翊,表情在一秒钟之内从嗤鄙转为温柔甜美,比起神奇的川剧变脸有过之而无不及。

「亲爱的,我挑了几组,不知道选哪一套跟白纱比较搭,你帮我挑好不好?」黄瀞怡娇娇嗲嗲的偎在他肩上,像是服了金庸笔下的十香软筋散,整个人软绵绵的,腰杆怎么挺都直不起来。

邱胜翊蓦地失去了从前面对黄瀞怡时的好脾气,甚至开始觉得厌恶。他完全看不见黄瀞怡引以为傲的美丽,只看见她美丽外衣下做作的丑陋灵魂。

即使如此,他仍保有着绅士风度,努力捺着性子再一次重申:「我不懂这些,妳喜欢哪几件就统统留下。」

「亲爱的……」黄瀞怡的嘴嘟得半天高,跺跺脚,「我就是要你帮人家挑嘛!好啦好啦!」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水蓝的眼眸闪过一抹光芒。

他抿抿唇,嗓音已不若之前的温和,「妳去挑就行了。」

可黄瀞怡从小到大何曾需要看人脸色了?

平常没外人在场时,她倒是可以退让一些,但今天他当着其他人的面拒绝她的要求,这口气要教她如何容忍。

「不管、不管、不管啦!」她非但不就此打住,反倒是发起嗲来,「你今天一定要帮人家挑才行!」

邱胜翊渐渐失去了耐性,映洁的未出现已让他的思绪紊乱不堪,他没有任何心思再去帮黄瀞怡挑什么无聊的首饰。

他海洋般蔚蓝的瞳眸暗沉了下来,变成深邃的靛蓝。

「我说了,妳自己挑。」他一字一字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邱胜翊!我不管!你今天非得给我挑不可!」天不怕地不怕的黄瀞怡当场翻脸,杏眼圆瞪,泼妇骂街般的拉起高八度音,茶壶般一手扠腰、一手指着他,直戳着他的胸膛。

邱胜翊冷冷的看着黄瀞怡,声音已变凉,沉着气,「妳再说一次!」

不过,黄瀞怡却仍未看出他已动了怒气,事实上,就算她看出来,她也绝对不会低头。因为在她的人生里,她根本不需要学会低头。

「说就说,怕你不成!」黄瀞怡整个人跳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挑衅的加强了语气,清清楚楚的说:「现在就去给、我、挑!」

邱胜翊的脸狠狠地一沉,倏地有股冲动想甩她一个耳光。

只可惜,他自小受到的英式绅士教育并不容许他对任何人动粗,尤其是女性,即使那个人真的……很欠扁。

生平他最痛恨人家说「你给我怎样怎样」了!

过去的三十三年他已听够了命令!

黄瀞怡是什么人?凭什么想命令他?

她根本可说是一无是处,论长相不算绝美,论气质也不够高贵,论才华还是平平,论谈吐更是空洞……

除去显赫的家世背景,她不过是个庸脂俗粉罢了,有哪一点值得他喜爱?又有哪一点够条件进邱家?而今,她竟还想命令他?!

虽然邱胜翊向来都是这样的沉稳无表情,但是,再白痴的人也能瞧出他此刻截然不同于平日的眼神,正闪烁着熊熊怒火。

她是真的把他惹毛了!一次又一次,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黄瀞怡的心一紧,他……他该不会是想打她吧!

她倒抽了一口气,为了保护自己,她就像是河豚般张开了细刺,高高扬起了脸,食指随着话戳向他的胸膛,尖声道:「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有外人在场,还这样给我难堪,你存心丢我们黄家的脸是不是?」

说到这里,她斜睨了珠宝公司的经理一眼,又继续说:「哼!我可是我爸的宝贝,若不是看在你们『邱氏』的份上,我爸怎么可能答应把我嫁给你!要是今天的事传到我爸的耳里,我倒想听听你怎么去跟我爸解释,我爸心疼我受这种委屈,说不定连联姻都不要了,找几个伯伯联合起来立几条法则,你们『邱氏』也别想在台湾混下去,到时候大家一拍两散……」

她动辄把这些话挂在嘴边,活像与他结婚是件什么委屈的事,她家一点甜头也没有,利益全被「邱氏」占尽……

她却忘了,若这婚事对黄氏集团没有好处,黄家也不会这么爽快,二话不说答应把女儿嫁给邱胜翊,还急着快些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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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咬着牙,双手紧握成拳,整个拳头泛白无血色,全身关节因太过紧绷而发出爆豆般哔哔啵啵的声音。

现在她只不过是未婚妻而已就这么嚣张蛮横,将来真结了婚,不闹得家无宁日、鸡犬不宁才怪!

他不要!他不要未来的人生都这样度过!

以前,他容忍是因为家族权威的教育令他学会了妥协,再则,他也不觉得婚姻会影响他什么,不过就是两个家族的利益结合罢了。

但是现在,不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不愿意未来的日子都与这种泼妇一起度过!

「邱氏」与「黄氏」联姻不成,大不了回去被骂一顿,他可是家族中唯一的男丁,长辈们还能把他赶出家门吗?

他们骂归骂,反正他也习惯了,再多加把劲,相信以「邱氏」在国际航运的地位,要再找到另一个集团合作,并不是什么难事,据他所知就有好几个大集团很感兴趣。

虽然这个过程也许并不好过,但他宁愿辛苦,也不要痛苦。

最重要的是,他已找到那个令他心动的女人了。

她的家世也许不如黄瀞怡富裕,可是她拥有一颗进取善良的心;她的容貌也许不如黄瀞怡精致,可是她别有一种妩媚风情;她的皮肤也许不如黄瀞怡细嫩白净,可是她的麦芽色肌肤却是最自然健康不过;她的体态也许不如黄瀞怡丰满,可是她另有一番骨感美……

他完全明白家族万中选一为他挑选的新娘是多么的优秀,可是,婚姻不是靠那张脸,或是靠强大的背景后盾就能维持。

他需要的是一个伴侣,可以跟着他享福、陪着他笑,也可以跟着他吃苦、陪着他哭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绝对不会是黄瀞怡。

坦白说,这段日子,他忙着开拓台湾市场,与黄瀞怡的接触并不多,可是,几次短暂的相处,亦足以让他了解到黄瀞怡的个性。

她太骄纵了,总是盛气凌人,好似全天下都得顺她的意才行,稍有违背,便叫作忤逆犯上,活该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但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该归咎于从小教育没做好。

不过,他并没有帮别人教女儿的特殊嗜好。

他胸口的怒火转瞬间消失无踪,心平气和地道:「既然妳觉得这么委屈,好,我们解除婚约。」

话一说出口,他才发现这个念头早巳在他心中盘旋,并不单单是因为今天所发生的事,而是他真正想娶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

拍婚纱照时,应摄影师要求与她做出较为亲密的动作,他心里想的是映洁;谈婚礼细节时,两家人热络讨论着,他心里想的还是映洁……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又怎么能娶她呢?

黄瀞怡顿了顿,柳眉微蹙,转转眼珠,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刚才说什么?」

他淡淡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在说着「今天天气很好」,任谁也不能将他的表情与语意联想在一起。

「我说——」邱胜翊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微笑,再重复一回,清楚的说着:「我们解除婚约。」

在心中作下这个有生以来最重大的决定,第一次未经长辈同意的决定,邱胜翊突然觉得全身上下放松了下来。

他终于可以不用像个无灵魂的傀儡,事事都遵照长辈的意见,任由他人操控他的生命。

黄瀞怡整个人僵了五秒,才意识到他话中的意义,粉腮陡然刷白,「为什么?!」

解除婚约?!

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看得上眼的对象,岂能这样让他走?

更何况,他们的婚事早在报章杂志上公开,如果让他说退婚就退婚,将来她拿什么脸出去见人?!

他扬着眉、抿着唇,一脸无辜,「妳不是觉得嫁给我很委屈吗?」

「我!」黄瀞怡被他用话一堵,竟完全无法辩解。

她刚才是这样说的吗?

一时之间,她也无法肯定,只知道自己确实是有说到「委屈」二字,但组合方式是否如他所说,那就值得商榷了。

「既然这样,我不耽误妳去寻找幸福。」确定了心意后,邱胜翊面对黄瀞怡时不再有着重重的负荷,反而能将她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这下子,黄瀞怡真的傻眼了。

她只是想抱怨一下,申述她的重要性,以换得她想要的一切,并不是真的不想嫁给他啊!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不是应该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在她耳边一次又一次的说着对不起,或是扮着鬼脸哄她,直到把她给逗笑了……

不该是那样的吗?

她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家里有钱、背景也够硬,又受过高等教育,还是黄氏集团的经理……有谁能不爱她?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他的未婚妻,他们再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呀!

就算她是乱发脾气,他不是也应该要一笑置之,多哄哄她的吗?

更何况,本来就是他不对嘛!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他之前说要去跟吴映洁那种小公司订珠宝,她也顺着他了呀!后来没买成,又不是她的错,她还受了好些气呢!

他不安慰她也就算了,现在她找了另一家珠宝公司,他本来该跟她一同挑选的,她自己先筛选过再叫他,他居然还不快来,害她喊得喉咙都疼了,还让外人看笑话……

不想还好,她愈想就愈是生气。

她都已经这么委曲求全了,他还在那边拿乔,故意给她脸色看,这是什么意思嘛?!

她气愤难平的仰起头,「我偏不要!你说解除就解除,你把我们黄家当成什么了?你管我幸不幸福,我就是要跟你结婚,你能怎样?有种你就去跟我爸谈啊!你就等着看我爸……」

邱胜翊笑着摇摇头,丝毫不以为意。

之前所以动怒,是因为他虽不爱她,至少还尊重她是他的未婚妻,也把她当成是自己的未婚妻。

可是此时此刻,他已作了决定,他已不将她当成是未婚妻。

她的一言一行,再也不会影响他。

「我会的,我会与令尊约个时间碰面,正式告诉他。」

邱胜翊已有了心理准备——

解除婚约并不是件小事,尤其两家来头这么大,轰动一时的世纪婚礼突然取消,任谁都会好奇。

一旦群众起了好奇心,媒体为了要满足观众,想必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两家身上,追逐战更是免不了。

有点无奈,但他不愿为此而牺牲自己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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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他与黄瀞怡的婚事便是荒谬荒唐至极,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为了不要继续这个错误,他必须要承担的是花上几倍的时间、金钱、精力去弥补。这是他应尽的责任。

但黄瀞怡却似乎察觉不到他心情上的转变,望着他半晌,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用猜想的。

他应该只是说说气话罢了。大概是她刚才不小心踩到他的痛脚了吧!

她耸耸肩,嘴边挂着轻蔑的冷笑,「不用约了。」

给他冷静几天,他便会想起她的美,他会发现他再也找不到一个条件比她更好的女人,届时,他自然会来向她低头,求她原谅他今日所说、所做的一切。

「随妳的意思。」邱胜翊也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珠宝公司大门,扔下满脸错愕的黄瀞怡,以及在一旁无辜的高经理。

第九章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市区闲逛着,他打开车上的顶篷,让炙热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他想笑,看到黄瀞怡那副愕然失魂的表情他想笑,看到高经理那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他也想笑,一想到自己居然有勇气去甩开囚禁他已久的牢笼,他更想笑,他想站在全世界的屋顶上大声地笑。

他自由了,不再是被丝线牵系的傀儡,不再是被养在鱼缸里的热带鱼,他可以在一片广阔的海洋里无拘无束的悠游了。

车子愈开愈快,耳边呼啸的风也像是在为他喝采,他闯过几个红灯,将车开到熟悉的红色大门前,跳下车来,按了他之前不敢按的电铃。

打开门,一看清来者,映洁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来了?」

「妳……」他挺起胸膛,「妳早上为什么没来?」

映洁伸伸舌头,一脸俏皮,像是完全不知道他等不到她时心中的着急。

「对不起,我感冒了,早上睡过头。」

邱胜翊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交,以火热的眼神望着她,强烈的爱意令他无法思考,向前跨了一大步,冲动的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贴靠在他的胸膛,一手搂抱着她的纤腰,另一手狂野而大胆的捧起她的小脸,他低下头,吻上了她因惊愕而微启的唇瓣。

接触到他的薄唇,她整个人犹如遭受到电殛般重重地一震,强烈的震撼着她早巳失控的心,也震荡着她向来自傲的理智,这一刻,她拋开了世俗的眼光,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心——

他是吸引她的。

这些日子以来,多少次怔忡出神的想着他,多少次不经意的凝视着他,多少次在电话中听见他的声音便不由自主地微笑,多少次提起他时心头便涌上甜蜜……

他们几乎就像是一对恋人,开心时急着与对方分享,不开心时也只想告诉对方;快乐时拥抱,不快乐时互相安慰,他们的行为「根本」就像是一对恋人,只差——一个吻。

她愕然仰起脸,那么,他的这一个吻,是不是代表着……

他依依不舍的挪开了唇,与她额对额的碰着,浓浊的喘息呵着她,胸瞠急促起伏着,努力压抑体内熊熊燃起的烈火。

他也不明白,一切怎么会发生的这么快,在他毫无预期之下,爱情来了。彻彻底底的进驻,攻占了他的心房,炽热的温度几乎将他融化,而他竟然还曾经以为他能够控制得住,以为这只不过是纯粹的好奇,最多也只是欣赏,了不起再多一丁点的喜欢……

但,不,不仅仅是那么一丁点的喜欢,也不只是欣赏,更不完全是好奇。

他是真的……真的爱上了她。

「Tiffany,我……」话就在嘴边,他的内心有些挣扎。

该不该说出口?

会不会破坏了这份得之不易的友谊?

而她,又是不是有着与他相同的挣扎?

映洁水灿的黑瞳凝视着他,她看见在他那湛蓝眼眸之下,浓浓的爱意。

她笑了,含笑的眼角隐隐有着泪光。

有很多事是不需要言传的,因为她感觉得到,正如他能感觉得到她的一样,一个眼神的交换,便已足够。

他们都再也不能欺骗自己,更不能再压抑,彼此心底那道灿烂的烟火,黑夜里绚烂绽放的火花。

邱胜翊也笑了。

她举起了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揽下了他的脸,微微踮起脚尖,主动的将红唇凑上前,轻啄了他的唇。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这一刻,她知道,他是真的爱她,那便已足够了。

他低下了头,噙住她挑逗他的唇瓣,深深的与她相吻,体内澎湃的情潮一勇而出,再也抑制不了。

他们以舌相逗弄,由浅而深的品味着两心互许的甜美,此时,恍若世界静止不动,地球也忘了旋转,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她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偎在他的怀中,荡漾情海,随着汹涌海浪而起伏不定,晕眩却甘之如饴。

良久、良久,他们的的唇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气喘吁吁的拥抱着,心跳的节拍彷佛也相同。

她将他拉进屋内,关上了大门,上锁。

他凝望着她的背影,一头美丽的长发松松地拢起以簪固定,发根下是纤细优美的脖子,屋内的灯光顿时显得有些炫目,光亮穿透了她的白色衬衣,布料彷佛变成透明,他模糊却又清晰的看见她的曲线。

他欣赏着她的曲线,消瘦突起的肩胛骨显得很是性感。

他的目光再向下微微挪动,隐约可见着她宽大的白衬衣内细细的柳腰,底下便是一件丁字裤,铁灰色的细带彷佛只是纯粹用来装饰,完全不能包裹她出乎意料之外的挺翘臀部……

呃!她竟没有穿内衣!

在外国长大的他,对于外国波霸不喜欢受拘束的情况早已是司空见惯,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爱穿低胸到几乎蹦出服装外的大奶族,反倒是一点也不能吸引他的注意。

或许是他体内血液中一半的中国基因作祟,他一直都不甚喜爱暴露的女人,总觉得性暗示过于明显,失却了期待的美感。

他还是偏爱那种典雅含蓄的女人,若隐若现反倒教人充满遐思、心荡神驰。

只是这么短短几秒的时间,他的体内已升起了熊熊欲火,下腹肿胀起来。

亲吻的甜蜜已不能满足他,他渴望着更进一步的接触,想用实质的行动证明他狂热的爱意。

她还未及转过身来,他已自背后将她紧紧的环抱住,埋首在她的颈边,轻啃着她性感的线条,并不时在她耳畔呵着热气。

她的双手抚摸着他环在她腹部的大手,侧过脸与他厮磨,紧阽的身体,清楚的感受到他已奋起的男性象征,失去了节奏的呼吸与心跳,浓浊的低嘎叹息带来他的独特气味。

「Tiffany,和我做爱。」他在她的耳边呢喃着。

他几乎像是个轻狂的少年,那样迫切的想要拥有她,这是十余年来都不曾发生过的迫切。

她脸上漾满红晕,娇艳又羞怯。

她并没有什么处女情结,事实上,受美国开放的教育长达十年,接着又到浪漫的义大利实习两年,中国人的礼教早已一点也不能影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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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天也不过二十四个小时,一个人的时间用在什么地方全都看得到,公司由草创到现在已慢慢步上轨道,她将所有的精神花在珠宝设计,自然没有多余精力谈恋爱,几年下来感情都交了白卷。

当然,她并不是没有追求者,只不过,她不想当别人的火花,更不想为了恋爱而恋爱。

可是,撇除掉忙碌的生活,她终究只是个女人,内心同样渴望受呵护,同样渴望拥有爱情。

在她毫无预期之下,他,出现了。

他就这么出现了,轻轻的拂动了她的心湖,她开始懂了「爱情」二字,经过了不确定的心乱惶惑,终于体会了个中甜蜜,品尝甘美的果实。

她愿意,愿意将全部的自己、完整的自己,毫无保留的交付给他。

她轻轻的转过身子,投入他的怀中,小手抚上了他的胸膛,隔着衣衫,亲吻着他胸前硬挺的突起。

他再也忍受不了,低吼一声,狂乱的吻上了她的唇,舌头大举入侵,热烈的与她缠绕,抱起了她,跌跌撞撞的一间间寻找卧房。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两人的唇始终都是贴合在一起的,他们紧密的缠绕着,唯恐稍一喘息,便再也触摸不到对方。

终于,邱胜翊找到了卧房,两人滚倒在柔软的床铺上,似野兽饥渴的扯开对方的衣衫,他一整排的钮扣迸落,她轻薄的连身衬衣撕裂。

他的唇离开了她甜美的朱唇,一边喘息着,一边向下挪移,攫住了她小巧坚挺的胸脯,含于口中,轻戏蕾苞;一只手侵入她的双腿之间,隔着底裤抚弄着她,逗弄小小的花心。

她像是禁不起诱惑的扭曲着身子,轻启的红唇吐出一串串叹息,低低的,有些哀求、有些畅快的吟哦着。

他反复揉弄、轻吻着,用着温柔的触摸骚动她全身的神经、唤醒她体内沉睡的欲火,逐渐融入涌起的渴望之中。

几番哀求无效后,她也不甘示弱,返身跨坐于他的腰下,居高临下得意的一笑,眼神得意中夹杂着更多的妩媚,在他的注视下松开了他的皮带,再慢条斯理的解开勾环及拉炼,却不帮他脱下西裤,小手覆盖上了他黑色的贴身底裤,轻轻的抚摸着已硬挺的男性根源。

「呃……」他的喉咙深处逸出一声叹息。

她若有似无的触摸,激起了他平静多年的情潮,教他顿时有些心痒狂乱,体内的欲念不断地骚动。

女人永远都不该考验男人的耐性。

他半瞇着眼,心神荡漾不已,假想着他穿入了她的身体,以意识亲吻她赤裸的每一吋肌肤,舔舐她每一个敏感地带。

她像是察觉到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娇嗔了声,又是羞又是娇的睨了他一眼,眼角有着欲迎还拒的诱惑。

他是最好的猎人,她是他最美丽的猎物。

他沉稳俊逸的脸有了一丝邪魅的笑意,他略略调整了位置,让他壮硕炙热处能碰撞她腿间凹陷的角落。

她眼中有着惊慌,虽已知道将会发生的一切,但这样真实的碰撞,还是让向来自信的她乱了手脚。

他的嘴角带着坏坏的浅笑,一把撕毁了她身上仅存的底裤,将这最后的遮蔽物也抽离。

「你!」

她又羞又恼的试图遮掩,但几番力争后仍徒劳无功,她干脆俯下身子,紧紧拥抱住他。

他唇边上扬的弧度渐渐显著,眉眼之间也弥漫着浓浓的笑意,就只差没笑出声来。

含笑的唇轻啄着她嘟起的红唇,他一个翻身,倏地将她压在身上。

她不依的搥打着他结实的臂膀,但脸上那娇嗔含怨的表情更是惹人怜爱,反而勾起了他的情欲。

他褪下了长裤,她也手脚并用的帮忙扯下他的底裤,公平的让两人均一丝不挂,赤裸裸的面对面。

然后,两人的目光交会,视线在对方优美的曲线上游走,许久……

两人齐齐笑出声来,因为他们知道,在拥有对方身体之前,他们已先得到了对方的心。

笑了一会儿,他挪了挪姿势,用膝盖挤入她的双腿,腰下硕大的坚挺在她略略渗出蜜汁的私密处轻蹭着。

他已蓄势待发,迫不及待的想与她翻云覆雨。

两人最私密之处的接触教映洁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复杂的心情使得她的一颗心飘来荡去。

她知道自己是愿意的,除了他之外,她不愿意给谁,只不过,总免不了有一丝惶恐将发生的疼痛。

只是这么一个转念,她柔软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感觉到了。

他放慢了动作,俯身亲吻她的唇,令她习惯他的气息,再借着温柔的抚摸,轻敲她的心房。

她的眼中溢满了爱与感动,绵绵回应着他的亲吻,两人的身体也随之交缠。

他灼热的唇瓣恋恋不舍的亲啄着,额、眼,鼻、腮、频、颈……来到了她的耳下,爱恋的将她的耳垂攫住,于口中轻轻的拨弄,鼻翼间的喘息悄悄地传人她敏感的耳内。

「嗯……」她细细吐出一长串的呻吟。

她投降了。晕眩在他的怀里,拥抱着他,让他的爱占有全部的她。

她的身子柔软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啃咬他强壮宽大的肩膀,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渐渐迷蒙了视线,涣散失去焦点。

他与她耳鬓厮磨,极爱恋的凝视着她,此刻的她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意,眼角也含着一丝挑逗,比起她平时的端装,多了份独特的妖艳风情,与万种娇媚。

但他还不准备进入她。

他的唇再次下滑,细细的囓吻着她的脖颈、锁骨……最后,停留在她的酥胸前,爱恋的揉搓着。

平心而论,映洁的胸部并不大,可是她的线条很漂亮,非常挺实却又柔软,与她纤细的骨架与体型搭配得恰到好处。

他喜欢这样的她,自然的她。

他在她的注视下,将顶端粉红色的蓓蕾纳人口中,或咬或舔,以舌尖逗弄着,不肯放开。

她由平静渐渐骚乱了起来,不由得扭动着身子,嘴角也流泄轻而长、似悠扬旋律的呻吟声。

他的手在她迷乱而身陷初识情欲的迷宫内时,不着痕迹的探入了她的双腿之间,若即若离且无限柔情的抚摸着她。

这样温柔的爱抚,让她的感觉变得敏锐起来,酥麻的滋味一瞬间进驻了她的身体,她不禁难耐的扭动。

他让她在欲到还走的境界中徘徊,聆听她一声又一声的哀求,他仍让她孤伶伶的飘荡在空中,得不到那份快乐,有的只是快乐前不安的折磨,但他满足于当个王者。

他索性一口吸住了她嫣红已觉醒的顶端,一次又一次的吮舔,不容拒绝的亲吻着她。

「啊……」她的声声吟哦交杂着痛苦与快乐。

长指并不理会她的挣扎,继续煽动着她的情欲,由徐而疾的撩拨着她渐渐发热的花蕾。

她从未曾想象过会来到这样忍耐的极限,体内好似有着什么东西即将沸腾爆发,她的身体像火球般燃烧,细嫩皮肤均沁出了滴滴香汗,双腿也由渐渐放松,明明难以承受更多的折磨却又舍不得离开,只能任凭他逗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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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其实,她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什么,身体好象已不再是她的了,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看着她先达到了高潮,发出幽而长的呻吟,有着把心爱女人情欲燃烧殆尽送入欢愉殿堂,并让她充分感到满足,引导她攀向快乐的优愈感,更甚于自己也沉迷在快乐里。

她沉浸在满足过后的余波荡漾中,松懈的躺着,滚热的娇躯微微沁出汗水,全身处于酥麻的状态之下,教人又是怜又是爱。

他也因此知道,她已充分准备好要接受他了。

他终于停下长指的动作,撑起身子,自然而轻缓地慢慢突破了那层薄薄的障碍,彻底的进入她的身体之中。

虽然已泌出了滋润的汁液,并没有太强烈的剧痛,可终究还是她的第一次,不可能完全不觉得疼。

未经过探访的密处被硕大的硬物侵入,将她撑得紧绷,她几乎以为自己会因此而碎裂。

他强忍着被她紧紧包夹后想要得到更多的冲动,将她拥入怀中,柔柔的吻着又变得僵硬的她。

长指再次钻入两人交合的地带,轻轻的揉搓着,带给她难以言喻的喜乐,也消除了她仅剩的紧张,放心的将自己交付给他。

她贪索着他的唇,两人几乎是狂乱的亲吻着对方,彷佛稍一放手,便会失去的紧紧相拥着。

漫漫的长夜,他们一次又一次疯狂热爱着对方,两人的身体与心灵,偕在这样实际的接触中合而为一了……

第十章

两人足不出户,几乎都是窝在床上的度过了三天,饿了便打电话叫外卖,片刻也舍不得分离。

邱胜翊吞下最后一口Pizza,擦擦手,唇边噙着一抹笑,手指把玩她如云秀发,「妳的头发长了。」

「不会吧!又长长了!」吴映洁懊恼的拉起一绺发丝,「真讨厌!我也才忙了几个月没空上美容院,又长过腰了!」

他莞尔一笑,「长发不好吗?」

她睨了他一眼,「哪里好?」

「我觉得长发很美。」仅管邱胜翊可说是半个美国人,但是钟爱长发美女的心态,却是中外相同的。

「美?!」映洁一阵怪叫,「麻烦得要命!连剪个头发都得看黄历!」

一头集女人羡慕与男人爱恋目光的如瀑长发,对她而言只有负担,既不好整理,还莫名生长得特别快,彷佛所有的养分全被头发吸榨干,害她想胖都胖不了。

他不由得被她生动灵活的表情给逗笑了。

她就是这么可爱,外在看似火辣艳女,内心却是率真的小女孩,可以妩媚也可以撒娇,教他不想爱她都难。

他几乎要忘了有多久不曾这样开怀的大笑了。

外人在羡慕他含着金汤匙出世的同时,却没有人想到,那把金汤匙上的枷锁,是多么地沉重。

多年来承受的沉重压力,教他快乐不起来,渐渐地,他变成个没有笑容的人。

直到,他遇上了她。

一切是那么样的奇妙,彷佛前世早已注定,又好似出现得那突然,在不知不觉间——

他爱上了她!

爱她的毫不做作、爱她的灿烂笑颜、爱她的体贴细心、爱她的不拘小节、爱她的爽朗快直、爱她的大方不扭捏……

全部的她都是那么吸引他,她就像是上天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用完美的她弥补他所失去的童年。

「在想什么?」映洁躺在他的怀中,未着脂粉的小麦色肌肤有种大溪地女人的妩媚。

他轻啄了啄她的脸颊,将她拥得更紧了。

她让他看见了希望之光,她让他相信他也可以快乐。

感冒又接连几天未获得适当的歇息,她素净的脸庞却丝毫不显憔悴,反而是洋溢着不同的璀璨光泽。

她挑着一边的眉,眼底噙着一抹笑,「你该不会是在等我跟你说句『我会负责』之类的话吧!」

邱胜翊爱怜地抚弄着她的脸庞,脸上并没有笑意,反而是异于平日的沉重,「Tiffany,我要去见黄瀞怡。」

她愣了一下,轻轻地挣开邱胜翊的双手,「为什么?」

话才刚冲出口,便知道自己太傻了,他本来就不是她的,他本来就是黄瀞怡的未婚夫,他本来就是她生命中一个美丽的错误,他说要回去黄瀞怡的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何好惊讶?

这几天她已被突来的幸福给冲昏头了,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件事,只是一直沉溺在自己编织的梦幻里。

但邱胜翊毫不留情将她的美梦戳破了,她的心一下子被扔进深邃的海沟里。

「有些事,我必须去处理。」邱胜翊顿了一下,偷瞄了映洁一眼。

她的表情有着凄然的落寞,他忍住了想去安慰她的冲动,就怕一拥住她,他便不舍得松开。

他残忍的接着说:「我后天还要回美国,和我父母亲讨论有关我婚礼的事。」

邱胜翊的声音似乎从一个偌大的空间里传来,在她的耳中不断的回响。

「婚礼」——多么迷人的一个名词,她也曾经幻想着自己会有一场美丽的婚礼,她穿著白纱,戴上自己设计的钻石,走在高贵雅致的红地毯上,接受众人的祝福,身旁的人,当然是邱胜翊。

美梦,却必然会有醒来的时候。

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当初还是盲目地陷了进去,爱情对她而言,终究是镜花水月。

「嗯。」她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声。

邱胜翊满心不忍地瞧着她,「我知道我对不起妳,甚至可说是欺骗了妳,我不敢奢求妳的原谅,只希望自己还能再为妳多做些什么,好让我能补偿妳。」

已经到了要走的时候,还提什么「补偿」,他如何能补偿她心灵上的创伤?

「还说这些做什么?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本来就是要自己负责,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她强颜欢笑,不希望自己的神情给邱胜翊造成任何负担。

邱胜翊站起身来,仰着脸向天叹了一口气,「我……我走了,希望有一天还能再见到妳。」他又弯下腰去,在她脸上留下最后最深的一吻。

会有那么一天吗?

就算真的会有,也已经是人事已非了。

映洁抿着唇,忍泪敛眉地看着他打开了门,又见他走出大门,然后将门关上,这短短的时间,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好几年,有几次几乎要忍不住开口唤他,将他挽留,可是她知道这么做也是枉然,他的婚姻,是建筑在利益关系之上,而他却绝对无法摆脱身为邱家长子的命运。

她动也不动的坐在床上,像尊石像,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她仍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天黑了,她的心,也随着光线的消逝而愈来愈暗、愈来愈暗……

天亮了,老天却忘了将太阳的温暖赐给她……

轻啜着喷香的咖啡,视线懒懒地挪向搁在桌上最新出刊的八卦杂志,看着封面斗大的标题,黄瀞怡当场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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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要解除婚约?!」她嗫嚅着,双眼已失去了平时的光彩灵活,久久不能言语。

她以为邱胜翊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他竟是认真的,那不是气话,不是想用这种话挫她的锐气……

是认真的!

她心一紧,深吸了一口气,凝神看完足足占了半本的详细报导后,猛力地一拍桌子,「吴映洁那个贱人!」

原来,解除婚约的消息是从珠宝公司那边传出去的。就算珠宝公司不说,邱胜翊离去时,贵宾室外头那些正在挑选首饰的人也会说。

再加上之前又有好事的民众为了想赚些线人费,言之凿凿地描述着邱胜翊和吴映洁有多次状甚亲昵地出现在纪念馆,更引起了记者的注意。

有了风吹草动后,敏感的记者蠢蠢欲动,便从邱胜翊花了一亿元买下吴映洁所设计的珠宝开始推演,某个最爱揭人隐私的八卦杂志还派出了两组人,一组守在映洁家的门口,另一组则紧盯着邱胜翊的动静,赫然让他们发现邱胜翊连续几天都住在映洁家。

于是,几个脑袋比较灵光又擅长编写剧本的,凭着空想为他们两人谱写出一连串的爱情故事,其中香艳刺激自是不在话下。

黄瀞怡气得手都发抖了,狰狞着一张脸,将杂志狠狠地撕成粉碎,口中歇斯底里地喊着:「贱人!贱人!吴映洁妳这个大贱人!」

从小,就只有她抢别人的玩具,而这次居然有人从她手中将她最心爱的玩具夺去,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怒气冲冲地冲到黄父的书房,一把推开门,大声吼着,「爸!我不管啦!你要帮我把邱胜翊要回来啦!」

黄父被她这副气极败坏的模样给吓了一跳,「瀞怡,妳怎么了?和邱胜翊吵架了是不是?」

黄瀞怡一见到父亲,整个人顿时崩溃了,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她父亲怀里。

「爸,是吴映洁那个贱人,她抢走我的邱胜翊,现在邱胜翊还说要退婚。」她一边哭着一边说,「爸,你一定要帮我,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啦!」

听到「退婚」二字,原本镇静的黄父也愣了一下,着急的问:「妳说什么?『退婚』?还有什么吴映洁?谁是吴映洁?妳好好说,别哭,爸一定帮妳。」

有了父亲做靠山,黄瀞怡收起哭声,但仍是啜泣地说:「吴映洁就是之前要帮我设计珠宝的那个烂女人,现在邱胜翊迷上了她,不要我了啦!」

「瀞怡,妳说什么?邱胜翊迷上了别的女人,不要妳了,这是怎么回事?」在一旁的黄母讶异地问。

黄瀞怡转身冲到母亲身前,一把抱住母亲,「妈,邱胜翊说他要退婚,他不要我了,呜……」

「乖,瀞怡别哭。」黄母先柔声地安慰她,「妳是不是搞错了?不是说好再过二个月就要结婚吗?怎么忽然又要退婚呢?」

「因为……因为……因为他爱上别的女人了!」听见母亲轻柔的话语,她又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不会吧,我看邱胜翊不像是那种人啊!」黄母还是不太相信。

「谁说不会!退婚两个字还是他亲口跟我说的,杂志上也都写出来了,邱胜翊天天在那贱女人家过夜,妳还说不会!」她将怒气发到母亲身上,「我要去那贱女人家找她!我要找人狠狠地打她!」

她愈想愈是不甘,吴映洁算是什么东西,竟敢和她抢老公,现在连杂志都报导了,叫她这张脸往哪里搁?

一直沉默的黄父终于开口了,「瀞怡,妳这样上门去闹,消息传了出去,人家非但不会可怜妳,反而只会站在吴映洁那边。」

他太了解女儿了,她必定是只挑对她有利的话来说。

黄瀞怡听到连父亲都不帮她,心中怒气顿时大炽,「我不管!我就是要邱胜翊!」

黄父好声好气的哄女儿,「瀞怡,乖,别这样了,我先把邱胜翊找来问清楚,说不定只是那些记者胡乱写的,事实上根本没这回事。」

「才不是记者乱写的,杂志上还登了邱胜翊走进那个贱人家的照片;而且我都告诉你了,『退婚』两个字是邱胜翊亲口说的,珠宝公司的经理也都听见了,你要不信,可以找那个经理来问啊!」她转头顶了父亲几句。

黄父拨了几通电话,确定了邱胜翊退婚的态度坚持,以及目前的情况,心都凉了半截。

黄母见丈夫神色不宁,上前与他低声交谈了好一会儿,眉间微微的蹙起,再次抬起头来,脸上有着巴结的虚伪笑意,「瀞怡,没关系,我们再帮妳找另一门亲事,看妳要威廉银行的二公子,还是顶泰电子的老板,他们都说过很喜欢妳,想跟妳……」

「妳有没有搞错啊!」黄瀞怡大吼一声,打断了母亲的话,「我才不要嫁给他们,我只要邱胜翊!」

黄父的脸色猝然一沉,眼中明显有着不悦,但仍是沉着气哄女儿,「瀞怡,威廉的三个儿子可都是博士毕业,人又有大将之风,这两年结结实实替公司赚了不少钱。更何况他们虽然不如邱胜翊英俊潇洒,可也都风度翩翩、斯斯文文的,大家对他们的评价都很高……」

「你是耳聋了是不是?我都说不要了,你还在那边吱吱喳喳个什么啊!」黄瀞怡翻翻白眼。

这下子,黄父整张脸都拉了下来,脸色也相当的难看。

可黄瀞怡却是一点也没有看人脸色的天分,喋喋不休的说着:「本来就是嘛!威廉伯伯的那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丑,而且又那么矮,五短身材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就算给他们拿到一百个博士学位又有个屁用,半夜睡醒见着那张脸都以为是碰到鬼了,怎么跟他上床?」

黄母见状,连忙拉拉女儿的衣服,要她别再批评了。

黄瀞怡倏地转过脸瞪去,毫不客气的发起飙来,「干什么扯我的衣服?扯破妳赔我啊?」

她喘口气,愈说就愈是起劲、尖酸,「顶泰的汪叔叔更糟,都五十几岁了,前妻的儿子都比我还大,他那头老牛还想吃嫩草,他有那个体力吗?万一他要是『不行』难道要我守一辈子活寡?还有啊,那只老狐狸如意算盘早打好了,怕以后要付遗产税,几年前就把股分全一点一点的分了出去,现在他也不管事,要是哪天他两腿一伸,我不就成了寡妇了!公司虽然是台湾数一数二的电子龙头,可他那几个儿子霸着公司,家里又有几个精明的媳妇,我既没钱也没权,以后日子怎么过?」

「瀞怡……」黄母朝女儿使了个眼色。

「干什么?我又没说错!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们居然不帮我,反倒去帮吴映洁那个贱人,这是什么道理?」黄瀞怡把过错全推到别人身上,无论千错万错,全世界就只有她是永远不会犯错。

「好了,别说了!妳自己也不反省一下为什么邱胜翊坚持要退婚!」黄母也不太高兴了。

黄母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黄瀞怡更呕了,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妳居然好意思怪我?!」

「不怪妳怪谁?」黄母也火了,要骂人,大家一起骂,「妳也不想想看妳爸爸千方百计帮妳安排了这么好的婚事,妳都不会好好把握,还把人家邱胜翊气得连退婚都说出口了,他一退婚,两家公司的合作案也一定完了,妳知不知道妳爸爸亏多少钱?」

「爸有什么损失?哼!是邱胜翊悔约,应该是他要赔我们钱才对!」黄瀞怡气极,要算帐,大家一起算,她也绝对不输给母亲,「合约书上不是写明悔约要赔订金的五倍吗?把我的名声给败光了,你们拿了邱胜翊的钱,就只买了那几套洋装跟手饰,一来一回赚了多少,大家心里有数。我都还没跟你们算这笔帐,现在妳还好意思说亏钱?!」

「哼!妳以为事情像妳想得这么简单啊!」黄母愈说愈气愤,「妳知不知道妳爸爸拿了党部的钱去炒『邱氏』?之前本来想说两家一合作,股价最少也翻两倍,才大胆挪去炒,以为一个转手就能赚个几亿,到时候再给党部一点利息,也能让妳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大家乐得开心。

现在可好了,妳明知道邱胜翊要退婚,也不先回来跟妳爸爸说,消息如果被新闻先披露,股市一开盘,『邱氏』跟黄氏一定都跌停板,最近又要选举了,党部要用钱,股票也不是说卖就能一次卖完的,妳叫妳爸怎么还?再拖下去,加上那些利息什么的,连本钱都亏光了!」

「喝!是你们自己爱炒股票,又不是我叫你们买的!」黄瀞怡一点也不觉得事态严重,她耸耸肩,也没忘了先加上个但书,「反正你们爱怎么炒就怎么炒,别牵连到我就是了!」

「哼!我们不好过,妳也别想当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黄母多次经过美容手术的脸变得有些狰狞恐怖。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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