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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交易娘子(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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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看上谁,只是认为只有懦夫才打女人。”邱胜翊臭着脸说道。

“她是我花钱买下的婢仆,比牛羊还不值钱,算不得是人。”成驼干笑说道。

邱胜翊瞪他一眼,一脚踹倒面前矮几,凶怒地走到成驼面前,一把扯起他的衣领。

“你这话是冲着我来的吗?我还没发迹之前,便是个奴仆!”邱胜翊火眸直瞪着成驼,一副想把人吞剥入肚的凶恶样。

“小的失言!”成驼吓得发抖,拚命打着自己巴掌。“小的认错!小的认错!”

“认错不必,不过那个女奴我要了。”邱胜翊怒眸死瞪着成驼,一手指向吴映洁。

“您看上她了?”成驼面有喜色地说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利益。

“我不带走这个婢仆,你早晚会迁怒于她,我可不想担上一条命。事业做得大了,便晓得行善积德的重要。”邱胜翊将成驼往后一推,眼色似刀地盯瞪着他。

成驼望着邱胜翊让人分不出情绪的黑眸,不期然地打了个寒颤。

旁人都说这北商王脾性暴烈,但他以为邱胜翊漠然无情时,反倒更加吓人。好像下一刻就要动杀气,把人毁尸灭迹一样。

“这女麻子可还是个处子,我花了二十两银子买回来的。”成驼试探地说道。

邱胜翊想到这些人是如何得知她的处子之身,就恨不得将成驼大卸八块、让他血溅当场。

“你莫非是在跟我要银两?”邱胜翊再踹倒几张矮几,吓得舞伎们纷纷躲到角落。

“小人不敢,只是想让邱兄知道这女奴亦有可取之处,盼邱兄也能给小弟一些甜头。”成驼涎着脸说道。

“北夷窑这回烧出的白瓷,我多留了十只在身边。我这人做生意不占人便宜,就拿这白瓷与你交换那奴婢。”

成驼眼色一亮,谄笑地说道:“邱兄果然痛快,不如就再多给几只白瓷吧!”

“那十个白瓷便足以让你买下一屋子奴婢。我数到三,你若不同意,我便走人。你以为我当真想要这样一个人干女奴吗?”邱胜翊用不屑眼神将吴映洁上下打量了一回,冷哼了一声。“一、二……”

“您说十个便是十个吧!”成驼马上点头,连忙让人把那麻子女仆带到邱胜翊身边,生怕他改变主意。

“那么这女奴如今已为我邱胜翊所有?”他不占人便宜。

“那是自燃,只是那十只白瓷小弟何时去取?”成驼眼巴巴地问道。

“你三日后至北夷城里取物。”邱胜翊说道。

“小人谢过邱兄。”

“你该不该谢我,日后便知真晓。”邱胜翊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走向吴映洁。

她静静坐在地上,冻得发青的指尖不住轻颤,便连胸口呼吸都显得极为费劲。

“把她铁链上的锁匙交出来。”邱胜翊命令道,掌心里沁出汗珠。

他今日若让人看出他在乎吴映洁,付出的代价便不只这一点。

他不介意为她败去一座城池,财富本是身外物,只是,他没打算要太便宜这个胆敢糟蹋她的成驼。

“你跟了邱城主,算你好狗运。”成驼不客气地拿出钥匙扔给下人,让他们去解了女奴脚镣。

只是那锁链锁得久了,龟裂肌肤及血痕不免附着在脚镣上头。

此时,脚镣贴肉处被粗暴地扯下,吴映洁痛到瑟缩成一团,却仍狠咬住唇,不许自己哭出声来。

“这笔帐,咱们稍后再算。”邱胜翊瞪了成驼一眼,从齿缝里迸出话来。

啥帐?成驼不解地看向邱胜翊,却目瞪口呆地看见——

邱胜翊弯身撕下一截锦袍,裹住女奴流血脚踝。

然后……然后——

邱胜翊接着弯身抱起那个脏污且无半点姿色的麻子姑娘,旋风似地大步往帐外走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成驼不能置信地追出帐外,却见邱胜翊卸下斗篷、毡帽将那女奴全身紧覆之后,又亲自抱她上了马。

那一定不只是个女奴,才会让邱胜翊待她如此不同。而他对那女奴做了什么?成驼脸色惨白地倒坐在地上,在邱胜翊快马而去之时,他急忙大喝一声——

“拔帐、走人!”

“爷,您三日后还要去北夷城里取白瓷。”管事不解地说道。

那了那白瓷,他还有命在吗?

成驼脚步踉跄地走回帐内,飞快收拾所有家当,唤来骆驼,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便惊慌失措地逃命入沙漠里。

他想起那些胆敢与邱胜翊作对,却一个个被击败、落到只能在街头乞讨的对手,他抱着头躲在毛毡里,害怕到脸色发白。

他决定待会儿先去找族里巫师要些毒药。万一真出了事的话,一来可以毒害邱胜翊报仇,二来也可用于不让自己被折磨至死啊……

邱胜翊抱着吴映洁,鞭策着身下马匹,只希望能快点带着她回到家里。

吴映洁揪紧他胸前衣襟,不能置信地以脸颊贴紧他的灼热胸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是真的吗?会不会她一觉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仍在成驼帐里……吴映洁蓦打了个寒颤。

“还冷吗?”邱胜翊立刻拥得她更紧。

吴映洁摇头,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混和着马革与酒香的气味。

安全了,她再也不用回到与马匹同居、睡觉只能盖着稻草的苦日子了。最重要的是,她终于能跟爹娘报上一声平安了。

一颗泪水在此时滑出眼眶,吴映洁拚命咬着唇,但哭声却还是冲口而出。

邱胜翊察觉到她哭到不停颤抖的身子,心都被她捏碎了。

“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成驼那种人有成千上百……”

“但他们没有动到我的人!”邱胜翊大吼一声,低头看她,眼里尽是烈焰。“你……的脸怎么了?什么时候沾到黑炭?”

他怔怔地看着她脸上一团乌抹抹,举起袖子就要替她拭净。

吴映洁掩住脸庞,情急之下只好把脸埋入他的胸膛。“说来话长,我一会儿再告诉你。”

被掳离开詹府后,她便只能用炭笔画眉、点麻子,这么一哭一闹之下,脸上扮丑妆容哪还能完好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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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休息一下。”邱胜翊享受着她纤细身子偎在怀里的感觉,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揽住我的腰,别摔下去了。”

她耳廓一热,却只能依言而行。果然人就是躲不过命中注定,现下她真的如他所愿地投怀送抱了。

吴映洁坐在疾奔快马之上,臀部疼得她只想放声大叫。

只是,她毕竟有一段时间不曾好吃好睡过,被邱胜翊这么一搂着,一放心之下,竟昏沉沉地打起盹了。

黑驹很快地载着两人回到北夷城外。

是时已入夜,城门已关。

“城主回城。”城墙上守更的卫士,远远看到城主黑马,雄壮地呼喝了一声。

那呼喝声在深夜里分外宏亮有力,吴映洁乍然被惊醒,黑眸慌乱地左右张望着。

“别怕,我还在。”

吴映洁抬眸看他,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脸上长麻子已经够丑了,现下还脏得像鬼,你这张大花脸保证可以吓跑天下男人。”他不客气地对着她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亏得如此,我才能保全至今,没被卖到窑子里。”吴映洁瞪他一眼,自己却也跟着笑出声来。“是你脑子有问题,才会看上我。”

“你这就叫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他洋洋得意地改了句话,自觉学识渊博地昂起下颚。

“你认为女孩家听到这些话,会开心吗?”她瞥他一眼,不客气地回嘴。

“我瞧你不像不开心。”他咧着嘴,还是笑。

“被人当成马匹一样地交易,我会开心才有问题。”

“十只白瓷可以买下城里三间店面了,你该放鞭炮、敲锣打鼓才对!”邱胜翊气到吹胡子瞪眼睛,准备好好让她知道一下民间疾苦。

吴映洁闻言倒抽一口气,马上伸手捶向他的肩头。“亏你还被誉为北商王!居然让成驼估了那么多便宜,你究竟有没有生意头脑啊?”

他瞪大眼一时之间还没回应她,才想开口说些什么,笑声便先占据了喉头。

“你怎么跟你的名字‘映洁”,一点都不像呢?”他边笑边说道。

“对,我应当取名为‘来金’。”吴映洁一本正经地说道。

邱胜翊再次放声大笑,那豪爽笑意惹得前方守卫全都睁大了眼,引颈而望——

那人应该不是城主吧?城主从来没笑得那么开心过!

两人一马快奔至门边一步之距,城门边卫士十人,正拿着长矛端立于城门前,挡住入口,等着再度确认邱胜翊身分后方可放行。

邱胜翊在城门边勒住快马,守卫们瞧见他的脸后,马上推开十丈铜门。

“开一旁木门即可。”

邱胜翊不耐于等待大门开启,手里缰绳一勒,便冲入一旁木门,直奔而过几条大街后,来到位于城中的邱府前。

门口小厮拉开大门,马僮已等在一旁。

邱胜翊一跃下马后,旋即将她抱进怀里。

她抓着他的手臂,挣扎着想靠自己站好,无奈脚上伤口疼,且他又不肯放人,害她只好歪歪斜斜地靠在他怀里。

“乖乖站好,我花了十只白瓷换来的东西,怎么可以让‘它’受伤。”邱胜翊命令道,抱得倒是很乐。

“你如果敢有再进一步举动,受伤的人会是你。”吴映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邱胜翊低头望着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开怀大笑。“你的脸真丑,闻起来也实在很不美味。”

“没人叫你带我回来。”吴映洁恼羞成怒,气到脸颊发红,索性低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城主。”田管事来到门边,恭敬地拱手为礼,对于邱胜翊怀里的姑娘,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去备一桶热水,所有能吃的热食全都给我送上,房里热炕全烧上,再多点两个火盆,把药王送来的紫玉膏,还有大夫全都给我准备好。”邱胜翊交代道,揽着吴映洁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是。”田管事说道。

“还有,去找个女仆过来替她清洗身子。”

“是。”田管事退下。

“我自己可以……”吴映洁开口。

“闭嘴,现在我是你主子。”邱胜翊姿态嚣张地说道。

她瞪他一眼,可完全没半点奴婢的谦卑。

邱胜翊一脚踹开房门,将她放到暖炕后,先取过一壶酒来放到她唇边。

“喝掉。”他命令道。

她依言抿了一口黑如纯漆的酒液,尝到一股浓厚果香后,舌头便辣了,小脸也热红了起来。

“再喝一点,这三勒浆是用三种果实酿出来的酒,对身子很好。”他命令道。

“我不冷了。”她宁可冷一点,也不要再喝辣酒。

“手跟冰柱一样,哪里不冷?”邱胜翊板着脸,又拿过一件黑色狐裘往她腿上一披。

“我身上已经披了一件了,不需要再弄脏了。”她伸手要抢。

“老子有钱,你怕个鬼啊!”

他一贯财大气粗模样让吴映洁笑出声来,这才放心地揽着温暖皮裘,满足地长叹一声。

“你怎么会突然不见?怎么会被卖到成驼那里?”邱胜翊问道。

“你到詹府的那夜,我收到一张字条,要我三更时到小门边。我什么都还没瞧清楚,便被黑衣人下了药,待到我清醒时,就已经和一群女子被关在屋里。我脸上有麻子,被打落仆役类别,辗转被卖到成驼那里……”吴映洁一耸肩,对于后来的事也不想再提了。

“是谁陷害你?”邱胜翊一想到此事,胸膛愤怒地上下起伏着。

“如果我知道了,我第一个扭他进官府。”她苦笑地说道。

“我会把人揪出来的。”等他教训完成驼之后,还怕他不说出是在哪里买到吴映洁吗?只要有线索,他便一定能揪住害她受苦的凶手。

“也不知我和谁结了血海深仇,要这样待我。”她拧着眉,皱着鼻尖,在他面前完全一副自在模样。

“要害一个人时,有时也不用什么深仇大恨,有些人除了自己之外,是不将人命当命的。”邱胜翊在她面前弯下身,握起她冰冷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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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丑,别瞧。”她努力想把脚往后藏,脚下脏污布鞋也让她极为不自在。

“再丑也没你现下脸孔吓人。”他不客气地说道。

吴映洁瞪他一眼,气这个蛮子说话太直接。

“你以为自己山寨大王的样子,就很潇洒吗?”她回嘴说道。

“我银子一撒,连你都得说我潇洒。”邱胜翊语气粗暴,大掌却极轻柔地取下伤口绸布,皱眉看着那一圈伤得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肌肤。

“他用铁链链了你多久?”他粗声问道。

“五、六日吧。”

“我去宰了他。”他额爆青筋,愤而起身。

“不要走。”她立刻握住他手腕,不想他放她一个人孤单。

邱胜翊望着她难得无助的双眼,握住她冰一样手掌,却发现她手上满是冻伤伤口。他强迫自己忍耐、忍耐,至少得等到她安歇之后,他再去找成驼算帐。

因为她现下只想他陪在身边。

“城主。”田管事敲门之后,领了一票人进来。

一见城主正握着女子双手,一脸强忍情绪的模样,恁是大风大浪已见过不少的田管家也睁大眼,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城主抬头瞪人,这才找回了声音。

“城主,您方才交代的一切全都备妥,也已经派人去请大夫,请您再稍候。”田管事说道。

“先去沐浴。”邱胜翊抱起吴映洁,将她带到黑檀屏风后。

他招手挥来婢女,吩咐婢女小心服侍。

“我可以自己来。”吴映洁低声说道。

“让别人服侍你,否则我就不派人传消息给你爹娘。”邱胜翊怒吼了一声,气她都这时候了还在固执。

“他们……他们……”吴映洁紧握住他的手,哽咽了起来。

“我放了银两在夏大夫那里,让他照顾你爹娘。”

“你……”吴映洁仰望着他,虽然紧紧地咬住了唇,两行泪却还是夺框而出了。“你派人找过我?”

“何止找过?我根本快翻遍南方土地!”他不客气地说道。

她好感动,眸光似水柔柔地瞅着他,一颗心在此时已经全然不在自己身上了。

他望着她我见犹怜的眼眸,胸口不禁一疼。

“谢谢。”她绽出笑容,泪水却还是不听使唤地往下流。

“谢什么谢!老子什么都没有,就是银子多。”邱胜翊伸手要替她抹泪,不意却沾染了一掌的乌抹抹墨色。“要命,你还真是脏得惊人!你若是再哭下去,我便要以为自己见鬼了。”

“又……又……没人叫你待在这里。”吴映洁边哭边笑地指着屏风外头要他出去。

邱胜翊见她终于破涕为笑,这才放下心,转身走了出去。

“先帮姑娘净脸。”他大声地对婢女说道。

他还真的挺想念吴映洁那对粗眉与那一脸的麻子……

正文 第5章

邱胜翊离开屏风之后,婢女先服侍吴映洁在小木凳边坐下,拿过洁白手巾一连拭了几次,才把她脸上脏污给洗净。

吴映洁看着那条染着黑炭的白布,心中感慨万千。

少了夏大夫那帖散沫花染剂,她用黑炭画上的粗眉与麻子,最多只能撑上几个时辰。她只好随身携带黑炭,尽量弄脏自己并且少开口、不引人注目,才能撑到此时而没被发现她真正的模样。

“姑娘,我弄疼你了吗?”婢女替她洗完发,见她始终没开口说话,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吴映洁抬头对她一笑。

婢女望着她皎净脸庞上的盈盈秋眸,一时之间竟看傻了眼。

“您……好美哪!”婢女脱口说道。

“噗……”

在屏风后喝酒的邱胜翊被一日酒呛到,蓦然大咳了起来。

吴映洁除了那对眼眸灵气逼人之外,那副尊容哪里称得上“美”字?果然……所有人一见着她全要失常的。从晋王、婢女到他自己,无一例外。

“敢问女夫子,‘睁眼说瞎话’就是这个意思吧?”邱胜翊嘲讽地问道,好食欲地抓起一块窝窝头猛咬。

“你给我闭嘴!”吴映洁红着脸斥喝了一声,对于待会儿就要以真面目示人,心中也不免忐忑着。

他可会喜欢?还是他根本爱的就是她那张粗眉麻子脸,否则又何必翻遍整个南方土地找人、又为她安家呢?吴映洁咬着唇,难得六神无主了起来。

“小的帮您宽衣。”婢女诧然于她竟敢斥暍城主,语气中敬意更甚。

吴映洁点头,低头由婢女卸去她的衣裳,再扶她走进热水氤氲的桧木大桶里。

婢女看到她后背伤口,忍不住惊呼出声。

“姑娘……”婢女拿着布巾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忍心看着那满布鞭痕的后背。“你背上的伤还疼吗?”

“不疼了。”吴映洁沉入热水里,满足地长叹了口气。

“背上的什么伤?”

邱胜翊声未落地,整个人已经冲到屏风之后。

吴映洁惊愕地抬起头,对上他焦急的眼。

邱胜翊瞪着她那两道弯月般细细柳眉及月色般皙洁的面颊,他张大嘴,霎时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见鬼了,这个天仙一样的女人是谁?

“你出去。”吴映洁扯过婢女手里干净布巾覆住身子,霍然低头,恼红脸庞几乎要全埋入热水里了。

干么一脸惊慌表情?是他审美观极差,可不是她原本模样长得吓人!

邱胜翊打发婢女离开,目光完全没有法子离开她。

雪肌玉肤,杏眼水眸,加上我见犹怜的纤纤身躯,她……美得不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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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麻子、粗眉为什么不见了?”他哑声问道。

“我……长得这么一副花容月貌,走到哪里都是麻烦,只好伪装麻子脸以掩人耳目。”她故意仰起脸庞,努力不因为他眼里的震惊而难过。

“画得好!”

吴映洁拧眉瞪他一眼,嘴里不住喃喃抱怨着。“我就知道你这人怪异,喜欢我原来那副怪里怪气模样。”

“你说的是什么浑话?我的意思是,你若没画上这么一张大花脸,老早被人收为妾室或送到花楼去给男人糟蹋了。幸好,你懂得把自己扮丑,画得好、画得妙。”邱胜翊哑声说道,目不转睛地看苦她。

“你觉得我美?”吴映洁雪白面颊因为热水及他的注视而更添红粉,清艳一如雪间盛开的红梅。

邱胜翊上前一步,低头揽住她的后额,吻住她的唇。

她的唇依旧微冷似的,让人觉得欲罢不能。他贪恋地撬开她的唇办,渴饮着她的津甜,唇舌纠缠着她的丁香,直到她也动情相应为止……

吴映洁儿时便瞧过勾栏女子与客人咂嘴,之后也有一些登徒子试图想轻薄她,她当时只觉得对于这种过分亲近距离让人作呕。便连邱胜翊第一回吻她的唇时,她除了震惊之外,实在也没啥感觉。

可今日不同,她整个人像是要在他唇下化开来一样。吴映洁娇喘地揪住他的臂膀,仰起颈子任由他的热唇滑下……

“城主,大夫来了。”田管事在外头喊道。

邱胜翊怔愣了一下,望着她氤氲水眸,半天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唇,头也不回地说道:“先请大夫在厅里坐一会儿。”

当屏风外传来关门声后,邱胜翊直接指着她命令道:“都是你这张脸,害我差点忘了看你背上的伤势,给我趴下。”

“我的伤没事了,你不用多事叫大夫的。”她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我要看。”邱胜翊不由分说地压住她的肩,迫她身子前靠在木桶边缘,露出大半白皙后背。

他倒抽一口气,看见她背上满是红紫交错的鞭伤旧痕,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甚至不敢伸出手碰触。

她原本就纤细,经此一折腾之后,更是清瘦到骨头都清楚可见了。

他粗重呼吸声让她察觉到不对劲,悄然回头看着他。

她屏住呼吸,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一个足以吓哭孩童的魁梧大汉,竟为她红了眼眶,喉头还不停地吞咽着。

“干么一脸惊吓表情?我就不信你没吃过苦。”她轻轻挪动身子,握住他的手掌,感动地将自己的脸颊贴上。

“我被打过比这个还吓人好几倍的伤,但我不想看到你吃苦。”他绷着脸,脑中仍是她后背伤口模样。

他先前对成驼强压下的怒气在瞬间爆发,他毫不怀疑自己可以徒手把成驼拆成好几块。

“我背上的旧伤已经没事了。”她轻掐着他的手,安抚他的情绪。“不过,我现在倒是很冷。”

邱胜翊立刻将她整个身子压进热水里。

“我让人进来帮你加些热水,然后我去宰了成驼。”他转身说道。

“慢着,我不想让人因我而死。”吴映洁急忙伸出手,揪住他的手臂。

“但你可能会被他打死!”邱胜翊咆哮出声,高壮身躯及麦色脸庞全紧绷着。

“可我如今还活着。”他位高权重不怕人报复,她可还要顾全日后生计与小命一条哪!

“如果你没遇到我,可能再过两天就没命了。”邱胜翊瞪着她平静脸庞,不快地自鼻尖喷出气来,凶恶地瞪着她。“你这么大慈大爱,怎么不到庙里去被人供着当菩萨!”

“你别乱说话。”她皱起眉,严正地警告他。

“你怕什么?就算乱说话会遭天谴,也是我的报应,与你无关。”他继续以一种能让屏风震动的咆哮音量说道。

“我不想看到你遭天谴。”她水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露出的雪肌却是一片羞红。

邱胜翊这下可乐了,咧着嘴冲着她就是一阵傻笑。

“忘记我方才说的话。”那一碗迷汤灌得连她自己都快招架不住了。她猛揉着臂间鸡皮疙瘩,觉得丢脸极了。

“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怨成驼?”他好奇地问道。

“我想在他身上加链披镣,想用鞭子鞭打他,但那并不会改变我曾经受伤的事实。”她在花街里看多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情况,并不想把对成驼的怨恨积在心上。“我真正想找出的凶手,是那个找人掳走我的小人。”

“凶手我会找出来,但是成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总是得受到惩罚。”邱胜翊很坚持此事。

“与其让成驼受苦,不如想法子让朝廷制个法,让奴婢人口买卖处以重刑。重刑之下,便会减少买卖。”

“这个法子不错,待我思考更周全之后,便给皇帝老头写个信。”

“你……你和皇上很熟?”吴映洁见他神情全无一丝玩笑之意,揶揄的话全部吞回肚子里。

“皇帝和我的银子很熟,他总需些富商来充充场面。况且,这事也算是德政,他平白捞个贤君之名,何乐而不为?”邱胜翊一耸肩,恍若他说的不过是件鸡毛小事罢了。

“你做了件好事。”愈懂得这人,就愈禁不住要对他倾心。

“我不管这事好不好,总之你开心,我便好。”

“我现下很开心,那你可以出去了吗?我想起身了。”她扬眸问道,纵然天下怕地不怕,却也没打算让他占到这么多便宜。

邱胜翊望着她雪肌玉肤、花容月貌姿态,一时间还真有些回不过神。

“我还真不习惯。”他上上下下又将她打量了一回。

“难道要我再画回原来的麻脸、粗眉?”她挑眉问道。

“不许!”他又不是疯了。

“你快些出去,我便不画。”

这女人总是要吃定他吗?邱胜翊浓眉一挑,大步走到她面前。

“你是我的人,日后我说什么,你都得听。”邱胜翊吻住她的唇,吻到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后,他才松手放开她。

吴映洁捣着唇,低喘出声,看他意气风发地大跨步离开,忍不住低声抱怨道:“真够霸气的……”

以为买下她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又吻她、又把她未着寸缕模样全都瞧个一清二楚吗?实在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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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看得还满意吗?

“你脑子在想什么?”吴映洁猛敲了下脑袋,霍然把脸颊埋入水里。

可她又怎能不想呢?就凭他为她所付出的一切,她哪能不用自己来偿还?因为那是他唯一想从她身上得到的。

可那也是她仅有的一切啊……

吴映洁抬起头来,难受地喘了口气。

“姑娘,我进来帮你更衣可好?”婢女在外头问道。

吴映洁放松唇角,决定在这劫后重生的第一晚,什么都不愿再想了。毕竟她现下平安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哪!

吴映洁什么都不想的结果便是,婢女为她更衣完毕,正在替她腿上伤口搽药时,她便坐在长榻上睡着了。

便连邱胜翊抱她起身,婢女为她烘干长发,大夫为她把好脉,她都昏沉地以为自己在睡梦间,怎么也不愿醒来。

她只觉此处炕暖被软,黑甜梦乡拚命将她眼皮往下拉,好几回虽然迷迷糊糊睁开眼,但总是还来不及多想,便又不敌睡意地陷入沉睡中。

她这一觉睡得痛快,竟睡到隔日午时还不曾醒来。

“她到现在都还没醒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邱胜翊望着她沉静睡容,明知她呼吸平顺,但他一对卧蚕眉却还是担心地揽成死紧。

“姑娘不过是疲惫过度,气虚体弱,身子需要休息,城主无须太担忧。”古大夫第四次放下吴映洁手腕,第四回说了同样的话。

“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会不会就给我这么睡着醒不来了?”

“城主多虑了,姑娘身体只要好好好调养,很快便能平安无事。”古大夫已经说到辞穷。

“那她手脚冰得像鬼,又是怎么回事?”邱胜翊握了下她的手,继而不放心地又把毛毯往上拉。

古大夫强忍住回嘴冲动,默默地看他一眼。

邱胜翊见大夫好大胆没接话,狠狠瞪人一眼后,继而想起答案。

“这事我问过了,你说她什么身子虚、气血不足之类的……”邱胜翊狼狈地干咳两声,背着手转过身,继续在屋子踱着脚步。

“没错。”古大夫努力瞠大眼皮,也很想睡。

“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邱胜翊管不住嘴,硬是要继续问。

“我醒了。”

邱胜翊被雷劈到似地惊跳起来,转身正好看到她正用手肘想撑起自己。

“谁许你坐起来!”暴雷一声吼,他怒目一瞪,离开将她压回榻里。

“我睡饱了。”吴映洁说道,没浪费力气和他在榻炕上拉拉扯扯。

“古大夫,你还不快过来帮她把脉。”邱胜翊利眼一扫。

古大夫只好无奈地又把了第五回脉,说了同前几次差不多的话。

“谢谢大夫。”吴映洁偎着邱胜翊,半坐起身,淡笑以对。

“姑娘客气了。”古大夫提着药箱,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

“你没事吧?身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邱胜翊皱着眉,黑眸仍不放心地上下打量着她。

“我一切都好,只是肚子有些饿了。”吴映洁清亮眸子望着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毕竟嘴都被亲了,身子也被看了,她哪还演得来客气那一套。

“来人,快把午膳还有汤药一块送上来。”邱胜翊头也不回地交代着,弯身便打横抱起她。

“我自个儿会走。”她一手拢住衣襟,一手则忙着将披散肩头的发丝全都拨弄到左侧肩膀。

“你美得像仙女。”他望着她月般美丽杏脸,不由得又是一阵咧嘴而笑。

“是像女鬼吧。”她不以为然地说道,挣扎了下身子。“放我下来。”

“我高兴抱着你,你有本事就推开我啊!”他抱得正舒服,没放手的可能。

吴映洁仰头望着他,自知推不开他,只好气呼呼地侧头咬他臂膀一口。

此时,仆役们正好端着菜肴和药汤鱼贯而入,一看城主被咬,所有人全都呆若木鸡愣在原地,以为自己眼花或走错了房。

“快些上菜,没看到她饿到咬人了吗?”邱胜翊大步走向窗边矮榻,笑着说道。

吴映洁闷哼一声,用手蒙住辣红脸庞,肩膀因为强忍着笑意而抖动着。这个大老粗,还挺有意思的。

她觉察自己被摆在一座矮榻上,听见旁边杯盘撞击声音。

“摆好了就下去,站在这里碍什么眼。”邱胜翊粗声斥喝道。

吴映洁自指缝间看到所有人离开后,马上放下手,反问着他。“对人说话何必那么不客气?”

“我说话哪里不客气?”他奇怪地看她一眼,把筷子塞进她手里。

“你方才跟他们说话时,明明就很不客气。”她放下筷子,很高兴有个能够理论的话题,免得她开始对于两人独处一室胡思乱想。

“我跟谁说话都是那副德行。”他不以为然地说道。

“跟皇上说话也如此?”她不信地一挑眉。

“碰到那种不磕头就会被他砍头的家伙,当然还是有些不一样。其他的上自王爷下到乞丐,我说话都是这样。”邱胜翊一拍胸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样。

“你这样怎么做生意?”她这张温良恭俭面具可是精心铸造十年,才有法子练到在大户人家混饭吃的地步,他这粗枝大叶竟然就这么大刺刺地一路闯天下。

不公平!

“你罗嗦这些做什么,不是说肚子饿,还不快些吃!”邱胜翊挟了满满一筷食物放在她碗里。

吴映洁依言吃饭,不料食物才入口,便觉得饥肠辘辘了起来,自然动勤了筷子。

眼前摆了十来盘食物,大块肉、大盘菜、大锅面、大碗汤、大颗包子……每盘分量都多到足以喂满两个她。

吴映洁才费劲吃完一大块猪肉,他便又挟了好几块酱鸡到她碗里。

“你平常就吃这些?”她好奇地问道,因为这些吃食顶多只能算是粗饱之流,与他如今财富地位着实不符。

“对。不过今天帮你多加了几道菜,你再多吃些。”邱胜翊看着她,心情太好、胃口就开,吃完包子后又扫光了一盘鸡肉。

“我就算饿了一年,也吃不完这些东西。”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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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你以后是我的人,饿不着你的。”邱胜翊握住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你买了我回来,打算把我怎么办?”她脱口问道。

邱胜翊握紧她的手,黑眸灼亮地看着她。

“你能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他忍不住开心地嘿嘿笑了起来。

吴映洁辣红了脸,很想与他对峙,偏偏心跳不争气,害她只好别开头。

“说得好似什么都由我一般。”她闷哼一声。

“若不是什么都由你,你现在哪能坐在这里跟我东说西扯,早就押着你再躺回榻上休息了。”

“你会让我回南方吗?”她想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在我还没查清楚究竟是谁要对你不利之前,你不许回去。”

“你可以派人保护我。”她理所当然地说完后,脸上旋即烧出一把火。

她凭什么这么说!当真以为自己是他的谁吗?

“为什么我要派人保护你?你是我娘子吗?”他瞧出她害羞的原因,长指挑起她的下颚,逗弄地问道。

“我才不是你的娘子,我是你花了大钱买来的所属物。”娘子在她心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名号。

“事到如今,你还在嘴硬。反正,你成为我的人只是早晚问题。”他拍桌定案,举起筷子又要替她挟菜。

“你要一个不情愿的侍妾又有何益?”她拗了起来,别过头不开心地说道。

邱胜翊被她的不识抬举给惹火,重重一拍桌子,却是冷冷地说道:“亏你书念了一大叠,却不知道感恩二字。”

当他邱胜翊的女人真有这么痛苦?他堂堂一个大丈夫,难道还得任由这个小女子摆布吗?

他现在倒要瞧瞧是谁先屈服,他不会强迫她成为他的侍妾,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我知错了。”吴映洁掐着拳头,硬生生地吐出这些话。

“知错就好!总之,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没打算迎娶你为正室,你自个儿想想在我这里该如何自处。”他霍然起身,板着脸就是不看她。

吴映洁飞快垂眸,掩住眼里受伤神色。

“我亏欠你太多,本该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我如今只求一事,若你有朝一日对我不再有兴趣,能让我回到南方吗?我爹娘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你忍心让我们骨肉分散吗?若非我爹身子不好,禁不起长途跋涉,我想尽法子也会让他们到这里的。”

“我不可能对你没兴趣!我邱胜翊中意的人事物,一辈子也不会变心。”他盯紧她的眼,落下一句承诺。

一辈子也不变心?所以他打算还要迎娶其他女人为正室?这算什么?

吴映洁心口蓦地一拧,眉眼慌乱地一低,敛去心头的难受。

“我会派人将你爹娘接来这里,也会让夏大夫在一旁随行。”他拍拍她的肩膀,要她抬起头来。

“你愿意这么做?”她蓦扬眸,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你有法子说动夏大夫远行?”

“我要做的事,便一定会做到。”他或者个性太莽直,但绝对很清楚该如何得到想要的事物。“夏大夫喜欢到处采集奇珍异草,他来了之后,我派给他一队人马,他想到哪儿就到哪儿,这样他总满意了吧。”他也能顺便考虑一下药材市场的可能性。

吴映洁望着他,知道自己这一回当真是兵败如山倒了。他愿意将她的爹娘接到北夷城,是比什么都让她动容的重礼。

她只愿自己别傻傻赔上一颗心,毕竟他还会再迎娶正室,毕竟她在勾栏院里看过太多女人为情伤神模样,知道爱欲之心走到极端,便苦执得惊人哪!

“谢谢。”吴映洁以手覆于他的掌上。

“我没对女人这么费心过。”他盯着她娟秀面容,嘴角抽动着,像是审慎评估着一桩交易。

“要我跪下谢主隆恩吗?”她故意挑眉说道,想让气氛轻松些。

“我更没见过有哪个女人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的。”邱胜翊捏住她的腮帮子,想装出凶神恶煞模样,没想到却先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有这丫头敢对他畅所欲言啊!

吴映洁望着他的笑容,却突然拧起眉来。

因为他的纵容,她确实是过分腧矩了。别说是一个婢女,便连在詹府为人夫子时,她都没这么多话过。

这人知晓了真正的吴映洁——那个其实意见太多,八分认命过生活、一分嘲讽当今,一分硬骨的她。

吴映洁望着他那双大无畏黑眸,纤细身子蓦地一颤,娟雅脸蛋的所有情绪霎时凝结。

“怎么了?”他握住她的下颚,逼问道。

“只是太开心了。”她摇头,倾身挟了菜肴到他碗里。“快吃东西吧!”

邱胜翊看着她,有些话在喉头蠢蠢欲动着。

他想告诉她,他之所以不能迎娶她的原因,是因为他对在天上的娘有过承诺,而他是那种许下承诺便绝对要达成的好汉。

“怎么了?”她问。

他摇头,眉头一凛,硬是把话吞了下去,举起筷子用力地扒起饭来。

总之,她是他买回来的人,无论他娶谁为正室,她都该安分地陪在他身边。况且,男人三妻四妾,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邱胜翊咽下一大口饭,用力吞进他的内疚与难受。

因为让他在乎到想娶为正室的女人,全天下就只有一个……

正文 第6章

待吴映洁在邱府里休养了数日,精神体力及脚上伤口都好了大半之后,邱胜翊这才允许她走出房间,亲自领着她在府内转了一圈。

西北地广,府内占地亦惊人。他才领着她走了西边的几间主房,她便已头昏眼花了起来。

他见状揽着她在一座木亭里坐了下来。他既喜欢抱她的感觉,现下当然也就顺理成章地将她揽在腿上,不住地打量着。

他从来不爱盯着人瞧,但她确实好看——随便绾了个简单发髻,穿着一袭素衫黑裘,便已是姿态娉婷、翮然若仙的好看。

吴映洁见他一对黑珠子愈逼愈近,她推他不开,瞪他显然也无济于事,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她左右张望着,发现木亭里空无一物,如同府内多数房间一样。

“怎么你府内到处空空荡荡?”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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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空荡了?亭子上头不是用黄金打了块匾额挂在上头,写着‘招财进宝’吗?”邱胜翊一本正经地指着亭子上方说道。

吴映洁不可置信地抬头一看,果真看到一块金光闪闪匾额,悬在亭子最上方。

“这……太可笑了……”她笑倒在他的怀里,笑出了眼泪。

“哪里可笑了?金子不摆大块一点,别人怎么知道我有钱!”因为是被她嘲笑,所以他也就跟着笑了。

“那你怎么不干脆挂块金牌在脖子上?”她用袖子擦去眼泪,仍然笑个不停。

“男人不挂那些累赘物。不过,倘若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打一块给你。”他看着她的脖子,打量着该订块多大的金子才好看。

“不用了!”她吓到连连摆手说不,连忙转移话题。“总之,你这屋子里可以再整顿一下,否则一点家的味道都没有。”

“你想如何布置,只管去做!”邱胜翊见她撅起眉,马上说道:“不用顾虑银两。”

“我顾虑的不是银两,而是你把这等大事交给我打理,若你将来娶进正室,难免会引来一些不快。”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是我该解决的事。总之,在我的地盘,你就是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我这人一言既出,多少匹马都难追。”邱胜翊握住她的肩膀,沉声说道。

吴映洁听了这话,内心百感交集。她知道不能事事如意,但能够遇上这么一个“买家”,也算是一种福分吧。

“那你何时收我入房?”她假意以袖掩唇,轻咳两声问道。

邱胜翊突然间呆住,夕阳余晖染在她身后,更让她无瑕脸庞显得极不真实。

他满脸的诧异,让吴映洁觉得她口出此言,简直就是不守妇道,想对他霸王硬上弓之流。但明明是他要她做想做的事,她此时也不过是说出心中疑惑罢了。

“你若不让我名正言顺地成为侍妾,我无事可做,连作威作福的权利都没有。”她故意双手插腰,做出泼妇模样。

“只要你心甘情愿,我随时都能收你进房。”他目光定定望着她,粗声说道。

“你也不需要我心甘情愿,你拥有我。”她毫不闪躲地回望着他。

“我就要你的心甘情愿。”他要一个能全心全意待他的吴映洁。

“你明知我绝不可能因为要与人共事一夫而感到心甘情愿。”

邱胜翊脸庞直逼到她面前,火怒气息也随着每一个字,而喷吐到她脸上。

“我既然珍惜了你,正室便只是虚幌。”她现在是在胁迫他立她为正室吗?

“我绝不愿你如此,因为那对她也不公平。”吴映洁手掌轻贴在他脸庞,试图用她掌心的凉度去平息他的愤怒。

“我管别人公平不公平,我只要你说清楚,你如今到底是想怎么样!”邱胜翊蓦握住她的下颚,疾声逼问道。

“给我一些事做,别让我只是你的侍妾,我便能心甘情愿。”她坦白地说道。

若她能多几分美色之外的才能,将来即便年老色衰,也能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让爹娘好好安度晚年。

“就这么简单?”他撅着眉,一脸不懂她在想什么。

吴映洁坚定地点头。

他看着她聪慧眸子,突然间也懂了——她不信任他会因爱恋而保障她一生一世!

这事让他想发火,但她懂得为将来生计打算一事,却也让他不得不为她感到心疼。

“屋内大大小小事,以前都是田管事帮忙,现下便交给你处理吧!”他抚着她脸庞说道。

吴映洁睁大眼,吓得从他腿上跳下来。

“我不能腧矩干涉田管事职权。”那也不会让她做事顺遂。

“田管事一直想专心跟着我打理矿业,可这府里的事没找到合适之人托付,他便无法与我四处行走。”

“你给我的这差事会不会太大了?你不怕我是个庸才,毁了这个家?”她握紧拳头,胸口却因为期待而怦怦作响。

“我银子多,你毁了这个家,我再造一个便是,你高兴便好。”邱胜翊望着她璀亮眼眸,知道这是她想做的事,不由得露出一抹宠溺笑容。

“你……确定你不是鬼迷心窍?随口说说……哄我高兴……”吴映洁抓着他的手,连话都说得结巴了起来。

“我自忖看人目光不差,对你委以重任,便是相信你有法子做好。”他拉她站到他面前,拇指抚着她激动到泛红的脸庞。

她忽而扑入他怀里,双手围住他的颈子,把头埋到他胸前。“我们回房去。”

“你……你说什么?”他低头瞪着她乌玉发丝,一道热流从两人身躯相接之处啪地炸开来。

“我心甘情愿了。”她微风般声音拂在他肩颈之间。

“你愿意委身的,是我赋予你的一切。”现在是他不甘愿了!

吴映洁仰头望着他,看到他眼中恼怒,她眼色愈柔,低声说道:“我心甘情愿是为了你待我的这颗心,我心甘情愿是因为我的心也全都系在你这儿了。”她将手掌平贴到他心口,水眸瞅着他。

邱胜翊没法子呼吸了,只知道她的脸愈靠愈近,愈靠愈近,终于触到了他的唇。

“我不知该如何做……”她粉唇轻颤地在他嘴上说道。

他低吼一声,霸气地吻入她唇间,握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屋内烛光终夜通明,榻上人儿一整夜缠绵其间。

邱胜翊从不是个纵欲之人,先前与欢场女子燕好之时,也总是尽性却不纵情。可这一回明知她初经人事,他却仍是无法自制地给了太多,怎么样也没法子收手。

邱胜翊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将她环抱在身侧后,这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两个时辰之后,时近正午,一阵大吼声由远而近。

“城主,六号矿坑出事了。”

房门旋即被敲得轰轰作响,邱胜翊睁大眼,马上翻身下榻。

“怎么了?”吴映洁眼眸半睁,微声说道。

“没事,天塌了都有我顶着,你睡便是。”他抚住她的眼皮,强迫她闭上眼。

她身子又酸又倦,于是才偎上他的手掌,便又酣睡了。

邱胜翊拉过被子盖至她下颚,转身穿起衣衫,疾步走向门口。

“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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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管事又在门外唤了一声,邱胜翊已经像一阵风似地走了出来。

他反掌关上门,拉过衣带系好长袍。“安静些,她还在睡。六号坑怎么了?”

“六号矿坑垮了。”

邱胜翊神色一凝,立刻追问道:“死伤人数多少?派了大夫过去了吗?安排人手过去帮忙了吗?”

“目前死者五人,伤者十来人。倒塌当时正是外出用膳时间,伤者说是靠近土阶梯道的炉壁外层突然炸开来,才会伤亡这么多人……”

“先派人送银两到死伤者家里,务必让大夫尽力医治他们。我回房穿件衣袍,咱们立刻启程,你在路上再跟我报告,先去找原平过来,当初六号矿坑的炉缸是他领头造的,再把当时负责造外层的张春找来……”

邱胜翊言毕又走回屋内,取来衣袍,快手穿上后,他回头望了吴映洁一眼,脚步暂停了一会儿之后,大步地离开房间。

他会很快回来——因为这府里有了他在乎的人。

邱胜翊这一离开,便是五日光景。

田管事只告诉吴映洁城主出门办事,请她宽心好好休养生息,其余之事亦不敢多嘴。

幸而吴映洁身子还不算真正健康,前两、三日才在府里走动一回,便要昏睡上好几个时辰,她没心情追问太多。

只是,才成为他的人,便被冷落在府邸当个黄脸婆搁着,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忐忑?勾栏院里那些恩客翻脸不认人嘴脸,她当时瞧到都寒心了。

虽然知道邱胜翊与他们不同德行,但此时应当是二人正要浓情密意之时,他却不见人影,要她作何猜想?

第四日,不想自怨自艾的吴映洁,让婢女陪她到书房里瞧瞧、找点乐子,谁知邱府里所有的书册,全都是冶铁冶炼类别,她着实难以感兴趣。

第五日,吴映洁走到竈房里,向厨娘们学了几道北方菜,也亲手做了几道南方菜,想着若是邱胜翊回来,便可让他尝尝这几味菜肴。

只是,吴映洁洗手作羹汤煮得极自在,厨娘却胆颤心惊地频频询问她是否餐食不适。

吴映洁安抚了厨娘几句后,只好离开竈房,不意却在回房路上遇见了田管事。

“吴姑娘。”田管事连忙弯身为揖。

“田管事好,敢问城主何时回府?可是遭遇了什么棘手事吗?”吴映洁柔声问道。

“吴姑娘,实不相瞒,城外一处矿区出了事,城主向来身先士卒,这几日便住在矿坑附近营帐里。”田管事猜想城主应该也快回来了,于是便据实以告了。

吴映洁一听矿区出了意外,柳眉担忧地拧了起来。

“他人还平安吗?”她急忙问道。

“城主平安,请姑娘放心。是城主先前吩咐别让你担心,不许我们主动告知情况。”

“什么都不说,岂不更让我担忧吗?矿场那里情况如何?可有死伤?”她在心里祈愿着希望一切平安。

“死者五个、伤者倒有十几名。”

“可请了大夫去察看伤者?我能帮上忙吗?”她连忙问道。

“大夫每日都去察看,只是那里如今处处混乱,姑娘还是留在府里比较妥当。城主也曾经交代过府内有事可找姑娘帮忙,只是姑娘身分毕竟不同一般,小人不敢……”田管事不敢腧矩,话说得欲言又止。

“哪里不同一般呢?不都和你们一样希望城主能无后顾之忧,专心把外头事做好吗?”吴映洁轻描淡写地说道。

田管事一听这话,立刻知道吴姑娘是个聪明人,一时觉得交棒有望,眉眼全都笑开了来。

这府里细枝末节之事甚多,他不过四十来岁,正是男人大展身手之际,若能专心协助城主商业之事岂不太快人心。只是,城主可信任的人不多,能挡得住城主脾气的人也不多。

而这吴姑娘正是上选哪!

“若吴姑娘身子许可,我便立刻向您说说这府内侍女、仆佣、厨役、卫上等等该注意之事。若您能快些上手,我便能待在矿坑多帮忙城主一些。”田管事急着想去帮忙,话也说得直了。

“田管事,你就别客气了。我不懂之事比牛毛还多,就请你多多费心。到时,若我不是这块料,也请您依实告诉城主。”吴映洁笑着屈膝福了个身。

“姑娘也甭客气了,光是您能制得住城主那脾气……”田管事也笑着回了个揖。

“城主回来了。”一名小厮边跑边叫地跑进内院。

“请姑娘先下令,看看现下应做如何处置。”田管事先给了个简单问题。

“我先看看他的状况,再决定如何下令吧。先请竈房送上热水及干净布巾到房里。”吴映洁声未落地,身子便已朝着房间方向飞奔而去。

田管事看着吴姑娘迫不及待想见到城主的姿态,他突然眼眶一热。

这些年来,城主不爱待在府里,便是因为府里没有知心人哪!如今,老天爷总算派了个贴心姑娘到城主身边了。

天上的老夫人若知情,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在外头做牛做马,你们待在府内却连个人都找不到,一群酒囊饭桶!”

吴映洁尚未走回房里,便听见邱胜翊大吼大叫摔东西的声音。她拎高裙摆,快步向前。踏入屋内。

“我这不就来了吗?何必为难人呢?总不能要大家没事跟在我身后跑吧!”她轻声道。

邱胜翊蓦回头,一个箭步便抢身到她面前,揽住她的腰往身前一搂。

吴映洁仰头望着他,胸口一阵抽疼。才几日不见,他便瘦削了一圈,眼眶也凹陷了,像是几夜都没能安歇一样。

“你方才跑哪儿去了?”他不快地问道。

“去跟田管事打探你的消息。”她说。

邱胜翊听到这答案,满意地点头。

她从腰间荷包拿出一条帕巾,擦着他染着污煤的脸庞。

“你一定很担心那些人的安危。”她说。

邱胜翊皱起眉,吞咽了几口口水后,耳根有些异常发红。

“我担心的是我的银子,他们全都是在帮我挣钱的。”他怒吼一声,黑眸一横便是凶神恶煞模样。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表现出娘儿们关心的那一套!

“没了他们,你难道找不到其他工人?分明就是担心,才会在那里待上那么多天,何必嘴硬?”她轻声说道。

邱胜翊浓眉一皱,一边瞪她,一边在意着屋内其他人有没有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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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付钱请你们来这里看热闹吗?还不滚出去干活!”他轰地又是一声雷鸣。

仆佣大惊之下,立刻一哄而散。

“说话何必这么呛?”吴映洁不客气地戳戳他的肩臂,拉起他的手往前走。

邱胜翊冷哼一声,顺着她的牵引走到矮几边坐下。

“我这种没有家世背景,不就是臭钱比别人多几个的人,若不再凶怒一些,旁人根本不懂得要把我当成一回事。”他突然粗声说道。

“让旁人知道你是个好雇主,好生尊敬你,岂不更好?”她迎视着他的眼,可没怕他半分。

“你这张嘴就是太罗嗦。”他低头吻住她的嘴,不许她再多言。

吻住他朝思暮想许久的冷唇后,他不客气地将自己气息全渡到她唇里,大掌更是不规矩地直探入她的衣襟,盈握住她小巧雪胸。

“大白天的……不许……”她握住他不规矩大掌,贝齿咬住唇,忍住一声呻吟。

“你把眼睛闭上便不亮了,我们回榻上去。”他笑着轻啄她的唇。

那似痛似痒的灼热感让她轻颤了下,肌肤起了一片疙瘩,雪颈也泛起一阵红。

“这样便动情了?”他低笑着以唇拂过她动情时总要泛红的修颈。“待会儿可有得你受……”

“我今儿个癸水来。”她埋首在他颈间,低声说道。

邱胜翊闷哼一声,蓦地将脸颊沉入她发丝之间,不高兴地低咆着:“早知道我便不用拚死拚活地把事情办到一个段落,赶着回来见你。”

“你回来就为这个?”她捧起他脸庞,不客气地问道。

“不,我为的是这个。”

邱胜翊身子横躺上她的腿间,大掌拉过她的手覆在颊边,这才安心地闭上眸。

“你不在身边,我睡不好。”他说。

吴映洁低头望着他粗犷五官,鼻尖突然涌上一阵酸楚。

手指抚过他疲惫眼窝,听见他满意咕哝声,她一掌伸至他颈下揉捏着他僵硬如石的肌理。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她的十指穿入他的发丝里抚着头皮。他长叹了口气,反掌握住她的手,睁开眸直望入她的眼里。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问。

“待会儿还有事要做。有个大食商人想用他的货换回一批铁器及绣货,我得先看过清单,新一批白瓷及马具也等着我监定后才能送货……”他说着说着,眉头便又拧起来。

“不能让人为你多分摊一些吗?除了生病之外,我没见你好好睡过。”指尖画过他眉宇那一道皱痕,只希望他能好好休息一番。

“你早些把府里的事上手,田管事能跟着我,我便能喘口气了。”他说。

“除了田管事之外,便无其他可信之人吗?总不能老把担子往一、两人身上压吧?”她问。

“我头一回做生意时,我的合伙人拿光银两,走得不见人影。我几年积蓄全落空,最后甚至得在附件矿区挣钱,才有法子养活我和我娘。”他说起往事,又是一阵脸红脖子粗。“如果我再遇到那家伙,我铁定给他几拳,让他跪地求饶……”

“别恼了。”她摸摸他的头,笑着说道:“若不是那人卷款而逃,你便不会懂得挖矿之事,便不会以铁矿致富。”

“你这是妇人之仁。”他冷哼一声。

“也许我是最毒妇人心。你把府内之事都交予我,不怕我居心叵测?”她反问道,故意龇牙咧嘴一番。

“你在南方时,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在北方时,又成了我的人了。我怕你做什么?”他理所当然地说道,依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也许我是以退为进。”她不服气地昂起下颚,觉得被他认定做不了坏事,实在无趣。

“你还不够吃定我吗?”邱胜翊大笑地捏住她的小巧下巴,大掌也顺着她的颈背往下抚去,一脸不满地说道:“这几天没吃饭吗?怎么还是瘦得跟把柴一样?全身没几两肉,我随便咬个两口还会碰到骨头。”

“你满脑子下流念头。”吴映洁红了脸,推了下他的肩。“况且,再怎么瘦,气色总还是比你好。你待会儿还要出去吗?”

“我一回家,你就急着赶我走?”他粗眉一拧,没好气地说道。

“我是想你留在家里,把你当成大爷服侍。”吴映洁搂着他的臂膀,盈盈一笑,自然而然地便知道该如何顺苦虎皮摸。

“那我自然要留下。”邱胜翊心情大好,浓眉大眼里尽是笑意。

“用过晚膳了吗?”她就怕他忙到忘了吃饭。

“方才在马上吃过四个窝窝头,现下不怎么饿。”

“姑娘,热水送到。”田管事在门外大喊一声之后,领人送进一小盆热水。

“请问姑娘、城主还有何吩咐?”田管事问道。

邱胜翊一语不发地指指吴映洁,一派自在地偎在她身边。

“让他们先送上热酒及沐身热水,还有我刚才做的火腿炖肘子、莲子鸭羹、松子冰肉甜糕。一个时辰后,城主会到书房去处理事情,届时便麻烦田管事别让他忙过子时才回房。”吴映洁轻声说道,完全是一副贤内助模样。

“什么冰肉甜糕、莲子鸭羹,听得人口水直流。”

“待会儿你就能全吃到了。”吴映洁拿起洗手用具,先在他身边摆好盛水盘,再用铜杯盛了水,从上往下淋水帮他净手。

邱胜翊靠在墙边望着她,整个人晕陶陶却又感动无比。

这是头一回,他忙碌终日之后,有个人如此细心地照料着他。

“我在作梦。”他傻笑地说道。

“人生正是一场梦。”所以她才会从南方流转被卖到北方为奴,却又被他给带回了身边。

她真实的梦境都还没这么荒唐哪!

“所以你日日皆会如此温柔相对?”他不想傻笑,可唇边笑意就是忍不住。

“你少作梦。”她呛他一声,眸里温柔笑意霎时转成聪黠。

“哈哈,这才算是你会说的话。”邱胜翊将她的手拢在掌里,认真地问道:“田总管开始教导你府里之事了吗?”

“明日开始吧。我已立志要将你这府里金山银山全都收归己有。”她口气很狂妄,水眸灿亮如星。

“你开心便好。”邱胜翊大笑出声后,长指挑起她的脸庞,认真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想要我帮你做的?”

“我现下只希望我爹娘、周婶、夏大夫能快点抵达。”她望着他,不觉便脱口说出了自己身世。“其实,他们并非我的亲生爹娘。我是在三岁时在城里街上与家人走失后,被我如今的娘给带回家照顾的。他们从没隐瞒过我不是他们亲生女儿一事,待我的好却更甚亲生。只是,爹这几年体弱多病,没法子再教书,我不忍心他们挨饿受苦,才会四处挣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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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着她娓娓道来她的一切,知道这表示她已将他视为自家人了。

他感动地抚着她的发丝,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并在心中对天起誓,再也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苦。

那……他该娶什么样的正室入门,才不会让她受苦呢?

唉!都怪他太重誓言。

正文 第7章

十多日之后,吴映洁在田管事全心教导之下,已经将邱府里的行事规则都弄得一清二楚。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邱胜翊给了她多大权限。这府内的所有采办、记帐、来往银两纪录,全都归由管事负责。邱胜翊甚至打算付银两给她当成薪饷,这根本是她不敢奢望之事。

知道能经由自己的手赚进银两,她的感觉不知有多踏实。

邱胜翊待她极为慷慨,他在屋内新添了一个紫檀大柜,放的却全是她的衣服。从名贵狐裘至寸缕寸金的云罗披帛、龙凤纹锦,无一不备。各色名贵金银首饰,更像是天上掉下来似地,一件件地往她那儿堆。

他就只想着把最贵的物品送给她,哪里知道常人哪会挂着比指头遗粗的金颈链,还有戴着比拇指还大两倍的翡翠、珍珠在手上呢?

她当然晓得这些银两对他而言,无非九牛一毛。但最让她动容的是,他可以不厌其烦地伴着她裁制新衣,为她挑选首饰。却总是在花了太多时间陪伴她之后,每每要在夜里挑灯与帐本夜战。

他甚至没让她喝避孕药汁,更让府里人喊她“夫人”。若不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侍妾身分,她会恃宠而骄的。

他待她的好,无话可说。因此,她如今什么也不多想,只求专心做好分内事。

这日,她才刚试拟好春节各类用品清单,还没来得及出房忙碌,邱胜翊便已冲进书房先逮住了她。

“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头一件便是,你爹娘和周婶及夏大夫再过四日便可以抵达北夷城了。”

“他们还好吗?我爹的身子能行吗?”她兴奋地揪紧他的手臂,一连迭地问道。

“你爹娘此回北行,全是皇帝老子规格,马车卧榻、婢女、奴仆、卫士十人随行,走上几个时辰便会休息。加上有夏大夫在,保证累不着他们一分。”邱胜翊大拍胸脯,声如洪雷地说道。

“你真好。”吴映洁雀跃到坐不住,跳上他的腿间,揽着他的颈子,高兴到连腿儿都晃动了起来,一张水灵气质脸孔也变得孩子气了。

邱胜翊抚着她的发丝,从不曾为谁着想过的心,此时却巴不得连天上星星都摘下来给她。

“第二个好消息便是,我的人逮到了成驼,逼问出当初卖了你的人口贩子,现在正要人循线往上找。”等他找到人之后,看他如何整治他。

“我只是想知道我究竟与谁结了深仇大恨。你没伤了成驼或其他人吧?”她不爱与人结怨,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

“银子一撒下去,比拳头还厉害。”他冷哼一声,一副老子有钱、无所不能的蛮横相。

吴映洁对于他的有钱大爷模样,没法子苟同,只是追问道:“你对成驼怎么了?”

“他好吃懒做,靠的只是祖传家产,早晚也会死得很难看。”他只不过是准备和成驼做同样生意,好让他更快兵败如山倒罢了。“还有啊,我顺道派人去查了晋王与那个詹子晴是否有掳人嫌疑,谁晓得他们竟然订亲了。”

“是吗?那恭喜他们了。”可惜了晋王的斯文哪!

邱胜翊看着她脸上遗憾,他双颊一绷,怒声追问道:“你该不会还在记挂着当时和晋王一搭一唱的事情吧!”他除了出口成“脏”之外,其他的什么文章典故全都不懂。

吴映洁怔愣地望着他横眉怒目模样,好一会儿后才回想起他所说事件。她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会把那事放在心上,如今仍在吃醋哪!

她望着他麦色脸庞上的不是滋味,忽而学起他一脸不痛快的表情。

“我是没记挂晋王什么,倒是你可懊悔了吗?詹姑娘可也是京里的明珠一颗。”她冷嗤一声,微噘起唇。

邱胜翊一听到她酸酸的话,他心里当下大喜,顿时手舞足蹈,眉飞色舞了起来。

吴映洁见状,只得忍住笑意。

幸好邱胜翊只在她面前露出这孩子心性。否则以他如此喜形于色姿态,岂不在生意场上任人宰割吗?

“我连詹子晴长得是圆是扁都没注意,哪来懊悔?”邱胜翊大声嚷嚷道,仍然一迳咧着嘴笑。

吴映洁抿着唇挡住笑声,一本正经地点头。

邱胜翊看她似乎仍介意詹子晴一事,喜出望外之后,说话便更加没了遮拦。

“别说詹子晴是圆是扁,我不知道。詹子晴也不过就是个富豪之女,我的正室该是王族名门之后……”

他的话戛然而止,吴映洁的笑意则在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原来——他的正室之位是为名门贵族之女而虚悬着。

她发抖的手掌紧揪住裙摆,对着他强挤出一抹笑容,急欲表现出不在乎模样。

他给的已经太多,她不能再奢望什么。

邱胜翊望着她身子轻颤模样,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

“我……我……”他的话梗在喉咙,犹豫着是否要说出真正原因。

“无所谓,我早晚都是该面对这些的。”吴映洁戴上云淡风轻面具,低声说道。

他瞪着她若无其事神色,忽而伸手扣住她手腕,浓眉蹙得死紧。

“你当真不在意?”邱胜翊粗声逼问。

“我若在意了,你会改变心意吗?”她如星黑瞳望入他眼里。

邱胜翊说不出话来,只好将她紧揽进怀里,孬种地假装没看到她眼里的伤痛。

“我在我娘面前许过誓……”他嘎声说道,也顾不得怕她觉得自己蠢直了。

“你甭解释。”她不想听。

他想挑起她的脸庞,但她却挣扎着不愿抬头,因为不争气的泪水泄漏了她的心痛。

叩叩——

门外响起一声轻敲。

“何事?”邱胜翊不耐烦地问道。

“董王爷派人送来野生紫茶,使者正在门口等着您的回音。”田管事在门外说道。

“退回去,我用不着那种东西。”董王爷送礼是存何居心,他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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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田管事脚步声渐渐远去。

吴映洁趁着他分神说话时,一溜烟从他怀里离开。

“人家送来总是善意。”她站至桌后,力持镇定地说道。

“收了东西还要回礼,我哪有那个闲功夫。”他大步走近她,朝她伸出手。“过来。”

吴映洁故意绕着方桌,始终与他维持着不近不远的一桌距离,故意让他抓不着人,让他脸色难看,是她唯一能做的小刁难。

“董王爷送礼而来,倘若只是想示好而无所求,我可代你处理回礼之事。毕竟你人在商场,总不好多结恶缘。”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紧盯着她的眼,缓缓地说道:“董王爷徒有王位,却因嗜赌而败去家产。他有个女儿,镇日就指望靠着这个女儿来穿金戴银。”

“那不是正合您的心意吗?与这样一门亲家结盟,是他攀缘于你,而非你有求于他。”她完全不闪躲地直视着他。

邱胜翊被她一语道破心中那股傲然之气,心里又恼又心疼着她。

“你竟然猜得出我在想什么,怎么就不懂得我对你的用心呢?”他哑声说道。

“我宁可自己傻一些……”吴映洁忽而飞快地跑向门边,只想在泪水夺眶而出之前,远离他身边。

邱胜翊一个箭步往前,大掌勒住她的纤腰,不许她远离。

他手劲勒得紧,她喘不过气,痛苦地揪紧眉心。

他旋即松手,转而握住她的肩膀。

“我在我娘坟前许过誓,一定要娶个……”他低吼着,想把话给说清楚。

吴映洁捣住他的唇,美目闪着水光。若她接受了他的理由,她便会说服自己永远与另一名女子共享丈夫,她不甘愿啊!

至少现下还不能甘愿哪……

“不论我正室是谁?我这辈子都是你的安身立命之处,懂吗?”邱胜翊死盯着她的眼,以烙印似的强度吐出口。

“我只信我自己,所以我会努力做好管家工作。”让自己成为比他的正室更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邱胜翊望着她眼眶含泪的倔强小脸,恍若看到当年咬着牙什么苦也要吞的自己。

不过男子本该有气吞四方的气势,而纤弱如她就该由着他守护不是吗?

邱胜翊伸出手掌捣住她的唇,换他不许她开口。

“我邱胜翊发誓只要我有一口饭,就一定先让你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他定定地注视着她,沉声说道。

她黑眸里泛出泪光,百感交集的心绪却让她闭上眼不再看他。

他叹了口气,无言地揽她入怀。

他许过的誓一定会做到!但他从没想过,他许过的誓言居然会伤害到他最在意的女人。他怎么就不能更狡猾一点、更懂得变通一些呢?

“好了,我得要去忙。”她抬头在他下颚印下一吻,拉开他大掌的箝制。“你也快去处理你的事情吧!”

他还不想放手,一迳定定地盯着她。“总之,你想做……”

“我想做什么便去做,是吧?那就放手让我去做吧!”她嫣然一笑,后退一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他怀里翩然飘开,向来处事果决的他,此时却不知道该对她如何是好。

三日后傍晚,吴映洁与田管事一同处理完春节例行之事后,不想给自己太多时间胡思乱想,她坐回书房里,拿着毛笔书写名册。

她已弄清楚了府里婢仆的脾性及专长,正依次将他们编列入适合之处。而她每日也拨出半个时辰,教导那些有心认字的人习字、筹算之技。

日后机会便比别人来得多些!

“吴姐姐,华媒婆来访!”吴映洁的贴身婢女小环敲门后进入。

吴映洁抬头,柳眉轻蹙,无论怎么回想,就是找不出田管事曾经提过任何关于华媒婆之事。

“华媒婆与城主有何关系?”吴映洁放下毛笔,心里却闪过一道不好预感。

有些事她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只是没想到竟会来得这么快!

“请恕小环多嘴,上回华媒婆来府内时,我正巧在厅里侍候过。”小环说道。

“你但说无妨。”

“华媒婆先前曾到府内与城主商谈婚事,因为州郡内有许多王爷都想将女儿嫁给城主,董王爷是其中最热络之人……”

“就是之前曾送过两回珍贵野茶的董王爷?”在邱胜翊默许之下,她确实回了两次礼。

“听说董王爷收到第二次回礼后,便四处张扬着城主即将上门提亲一事呢!”

“是吗?”吴映洁低眸而下,将颤抖指尖缩成拳头,不许自己显露情绪。

原来这一切竟是她在推波助澜了?

“夫人……你别难过,城主只喜欢你一人,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事情。”小环急忙上前说道。

夫人公私分明,该认真做事时。绝不随便,总是默默做得比别人还多。此外,夫人不端架子时,总是和大伙一起说说笑笑,谁身子不舒服,家里需要些什么,夫人总是比谁都清楚,大伙都巴不得城主快快把她娶进门啊!

“你说得没错,他确实待我极好——既是如此,我便该把分内事做好。”

吴映洁将发丝拨至耳后,稍事整理仪容之后,便让小环陪着她一同走至偏厅。

一踏入偏厅,一位身着红衣的大婶便吊着嗓门,格格笑着迎了上来。

“唉啊,这位想必便是如今在城里声名大噪的吴管事了。”华媒婆挥着手绢乱笑,目光却是直盯着吴映洁——

头簪极品红焰珍珠,身穿白缎金线刺绣凤尾裙。身披蝉翼帛巾,城主果然一如传言中地极疼爱这名夫人哪!

“您请坐。”吴映洁淡淡一笑,姿态优然地走至椅边落坐,一举一动全是王族礼仪姿态。

这戏据她在詹府演过半年,总不生疏。

“外头都说您把府里打理得井然有序,今日一瞧果然名不虚传,瞧瞧这黄花梨木插屏上头的莲花雕得多细腻,就连罗汉榻上头的茗瓶茶具,也无一不雅致啊!”这邱府里几时这么品味超然过,就连寻常王府都没这般气势哪!

“上头瓷器皆是北夷窑里烧出的好东西。”经过这么一摆饰之后,邱胜翊带人回府小酌时,客人瞧着欢喜,竟也多成就几笔明年生意哪!

“请用茶。”婢女送上玉青色瓷碗,举盘退步姿态全是吴映洁教导过的好规矩。

华媒婆喝了口茶,又尝了块乳糕,嘴里喳呼地说道:“唉啊,这糖饼果真精致哪!无怪乎三日前你帮城主摆的那场南方小宴,成了州县里富豪们竞相仿效的对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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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为那场宴会,吴映洁始终陪坐在邱胜翊身边一事引来好奇,华媒婆如今才会在董王爷请托之下,特地上门一探。

邱胜翊性刚烈,脾气又恶,向来不好与人亲近,现在身边多了这么个侍妾,董王爷自然心急。

“您过誉了。我是南方人,自然用南方菜待人。”邱胜翊还允过她,若是找着好厨子,便要开间客栈饭馆让她一解乡愁。“不知华媒婆今日上门,有何贵事?”

“唉啊,我原本是有些话想托您转告,只是您身分与寻常管事不同,老朽并不知情这些话能否传达至城主耳中。”华媒婆始终笑着。暗暗评估着这吴姑娘可否有登上正室的野心。

“您但说无妨,若我公私不分,城主又岂会让我把持府内诸事呢?”吴映洁维持着一贯淡笑,也不动怒。

“董王爷说他与城主也算旧识,想邀请城主三日后至王府品茶。”

邱胜翊大步走进厅堂时,正好听到华媒婆这样说。

“我不去。”他神色一沉,走到吴映洁身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手怎么冰成这样?来人,还不快送上暖火炉。”他大吼一声,吓得婢女们急忙落荒而逃。

“我说城主啊……”华媒婆陪着笑脸,一张嘴笑咧到脸颊两边,佯装没看见他对吴姑娘的呵护,“您如不想到董王爷那儿,也有其他郡主们等着您青睐呢呢!以您的身份财势,还是得选择一位名门淑女匹配……”

“你可以走了。”邱胜翊重重一拍矮几,肩臂肌肉僵硬得像是随时都要炸裂开来一般。

“当初您也不排斥老奴上门来跟你说婚事的,今日便也请赏给老奴一个面子吧!这些王府闺女们的名册、画像,我就搁在这儿了……”

华媒婆放低声音,悄悄把册子搁到邱胜翊手边矮几。

“我不需要!”邱胜翊将册子往地上一扫,册子啪地一声重重砸落于地。

“您别发火,我也是一番好意……”华媒婆笑得尴尬,低头猛搓着手。

“册子与你无冤无仇,何必乱出脾气呢?”吴映洁望了邱胜翊一眼,脸上表情淡然映洁。

华媒婆倒抽一口气,忍不住抬头偷瞄了一眼。

只见邱胜翊那对黑目像是要将人吞剥入腹一样地狠瞪着吴姑娘,但那吴姑娘却是不为所动地弯身拾起那本册子,重新放回桌子。

“城主一定会详读此册的。”吴映洁对着华媒婆说道。

“姑娘果真识大体哪!”华媒婆重新摆回笑容。

“谁许你喊她姑娘的!叫她“夫人’!”邱胜翊脸色一整,倏地发出一声雷鸣大吼,轰然到连屋顶都震动了。

华媒婆给吓得双唇颤抖,嘴巴一张一合的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给城主倒杯茶。”吴映洁对小环说道。走到华媒婆身边。“我送您出去。”

“送什么送,她是不认得路吗?还是旁边的丫鬟全都吃饱撑着,什么活儿都不用干?”邱胜翊再度把矮几上那本碍眼册子往地上一扔。

他扔得不过瘾,愈想愈气,干脆把矮几也给抬起来往地上一摔。

一阵石破天惊的摔落声之后。所有人全都变成了木桩,吓得一动也不动,只有吴映洁仍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

邱胜翊懊恼她的平静,却对自己的情绪不稳感到更加愤怒。

“奴婢送华媒婆出去。”小环急忙上前说道。

吴映洁称许地对小环点头,走回邱胜翊身边,她再度拾起那本册子,澄朗朗眼神直视着他。

“你如果有心要纳正室,便应当赴董王府宴会。”她脸上很平静,指尖却直发麻,心里直想着要把册子撕个一干二净。

她没有那么宽宏大量,她只是忍着忍着忍着……忍到不能再忍为止。

“你就这么高兴我纳别人为正室?”他一跃而下榻边,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

“这事我们先前便讨论过了。难道我哭啼一番。你便会改变心意吗?若不是,我又何须再往自己心上插刀。”她努力地想将呼吸控制成平稳,不料太用力的结果,却让全身都不停地颤抖着。

“你……受苦了。”他捧住她脸庞,爱怜地说道。

她双唇颤抖地瞪着他,忽而举起那本册子,没头没脑地打着他的肩臂,泪水忍无可忍地决堤而出。

“对!我受苦了,都是你这个人惹的祸!我原本没有什么期望,就是你太宠人,让我的心奢求得太多,我现下才会这么难过!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邱胜翊牢牢抱住她,双唇亲吻着她的泪水,心都碎了。

要如何在不能违背对娘的承诺之下,珍惜眼前人、不让她受委屈呢?邱胜翊恨不得敲开自己钝直不懂转弯的脑袋。

邱胜翊的下颚顶住她发丝。健臂不顾她挣扎地硬将她捆在怀里。他张开口,记忆像刀片般地刮出他的咽喉,他听见自己说道——

“我是遗腹子,我娘为了扶养我,在贵族人家吃过很多苦。那些王族不过是因为她动作稍慢,便把她骂得猪狗不如。她甚至曾因手掌龟裂勾坏了缎鞋上丝线的这种小事,被甩了一巴掌而聋了一只耳朵。贵族有什么了不起,全是一堆靠着皇帝银子过日子的米虫,他们凭什么糟蹋我娘……”

他用力闭上眼,不许眼里热气聚集,却止不住全身颤抖,只好将她拥得更紧。

吴映洁紧握住他的手,替他流着他不愿落下的泪水。

“你娘过世时,你已经发达了吗?”她问。

“我手边有第一笔银子时,她生了场大病,没熬过就升天了。我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对着她许过誓,这辈子一定要娶个王族之妻,替邱家光耀门楣。我娘是听完而咽气的,那表示她信了我的承诺……”

邱胜翊低头抚着她的脸庞,不舍地吻着她的泪。

她揽着他的颈子,泪水却没法子停止奔流。听了这些话,她知道自己再没法子闪躲了,得心甘情愿地看着这个男人迎娶其他女人为正室了。

罢了,为了这个爱她至深的男人,委屈也算不得什么了。她只愿他开心如愿,因为他亦是如此待她的啊!

她扬眸望着他,他正皱着眉,满脸的烦恼。

“你好好圆满对你娘的承诺吧!”她抚住他揪结眉心,知道他性子耿直,这事是一定要做到的。

“你……说什么……”

“我图的不过就是你待我的一颗心。如今知道你想迎娶贵族之女是为了遗愿,那么我也不计较什么了。”这话是用来安慰他的,但只要他得到了安慰,她的苦全都可以忍着。

毕竟他吃了比她更多的苦哪!

“你不该待我这么好。”他哑声说道,眼眶不争气地发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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