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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掬心(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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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种感觉!一种狂悸震撼着心扉,他一辈子都不可能错认的感觉!

还有这股独一无二的浅醉幽香……

“不──”细碎的抗拒自痴缠的唇齿间逸出,她小手抵在他胸前,微弱的力量推拒着他。

如果她可以更理智,应该是毫不犹豫地往他妄为的舌咬下去,但,她狠不下心……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要是随便一个人正好经过,他们都完了!

把心一横,她使劲一堆,同时扬掌挥去!

他一阵错愕。

“邱胜翊!别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好歹也是皇上亲自册封的贵妃,你这般欺人太甚,不怕我一状告到皇上那儿去?纵是太子,你也不见得好过!”这么说,他该能清醒清醒,正视这当中的严重性了吧?身分的负累,不容他们任性呀!

犹如失了魂般,他点了下头。“原来,这才是你要的?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宠荣,让你连太子妃的尊贵名衔都不稀罕,是这样吗?”

不、不!他完全曲解她的意思了,她没这样想啊!

他面容哀伤,她戚然相对。

“胜……”

“不要叫我,你已经没有资格叫我了!”他往后移动,直到碰着身后的梁柱,他转过身,发泄地一拳捶了上去。

她黯然无言。

是呵!她还能说什么?又该说什么?她与他,又还有什么可以说?

一切早就过去了,他说的没错,她是没资格……

“枉费我为了你,不惜多次触怒父皇,不畏艰难地坚决迎你入宫……可我的努力换来的又是什么?数月来,我一直在担心,以为你遭遇什么不测,为你食不下咽、为你寝难安枕,谁知,你之所以不愿等我,真相竟是……这么的现实而伤人!”

傻呀!他觉得自己好傻!等了一年,盼了一年,等来、盼来的,却是这般难堪而可悲的结果,他为的是什么?

不值,真的不值!

听着他一字字含悲带恨的倾诉,她掩住唇,不让自己啜泣出声。

她伤了他,而且伤的好深、好深……

心口沉沉地揪疼,她有苦难言,只能化诸无声的泪往心底流。

“说完该说的,还尽该还的,我问心无愧。只想让你知道,我没负你,为了你,我做得够多了,今天是你负了我!”

他抚上热辣发烫的面颊,似要将那痛往心里藏,深刻记住。“你这一掌打醒了我,既然这是你所选择的,好!我成全。吴映洁,你我就此恩断情绝!”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不再眷恋,挺直了背脊,一步步绝然而去,永不回头!

就在他背身之后,所有的力气一瞬间自她身上抽离,她瘫软无力地跌坐地面,一颗颗收不住的泪掉了下来。

胜翊、胜翊、胜翊……

一声又一声,她在心中叹上千万遍。

不是我无情,而是命运捉弄,苍天不仁啊!

她不想害了他,不想他毁在她手中,更不想他尝到和她一样的苦……他到底懂不懂?

是啊,他是有资格怨她,她也情愿他怨她,唯有斩断一切,他才能解脱,虽然代价是他刺骨的恨……

正文 第五章

春日暖阳,照拂不了他心中阴晦冰冷的角落。

邱胜翊搞不懂自己现在怎么会坐在这个地方。

一个月来,他的沉郁更甚往日,也许是这样的他,引起了父皇的忧心吧!他藉着例年固定在上林苑举办的春宴狩猎,要邱翊橙务必劝他出来散散心。

“去嘛、去嘛!你连这种场合都不露面,未免太混了吧?人家君臣同欢,就独缺你这不上道的太子,你自己说,交代的过去吗?”

整整烦了两个时辰,口都说干了,他就像是没听到,无心理会。

“胜翊太子!”这般不给面子,邱翊橙也火了。“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义务,你没道理推却,要想清闲,你这太子也干脆别当了!”

岂料,他仅是淡淡地一挑眉。“有兴趣的话,你来当。”

他根本是心如死灰,已经没感觉了。

邱翊橙跳开一步,被他的话吓到了。“你说假的吧?”

“等会儿我就请父皇下诏,明日的设宴上林苑,由你去。”他无波无澜地说道,口气淡的像是吃饭睡觉般。

邱翊橙这下是真的呆了。

为了不赴宴,他情愿拱手让出太子之位,有这么严重吗?

更正确的说,他这情状,应该称之为:心灰意冷,万念成灰。

“我本来就会去,满朝文武也全都欣然赴之,就连兰妃都比你有责任感多了!”他没好气地回道。

“兰妃?”邱胜翊目光闪了闪,终于有了感觉。

“是啊!今年皇上钦点伴随圣驾的人就是兰妃,看来皇上是真的很迷恋她,到哪儿都要她随侍在侧。”

分不清心头是什么感受,千百种滋味一一辗过心头。

“闭上你的嘴,我去就是了。”未加深思,话便出了口。

她对他,还是这么具有影响力,是吗?

他对着自己苦笑。

是为她而来的吧?他承认。

虽然,连他都不明白,见着了她又能如何?看着她与父皇形影相偎,他还是无法平心静气地接受,那又为何不对自己仁慈些,何必定要逼得自己无力喘息?

或者,他争的只是一口气吧!

他不要让她以为他在逃避她,若她认为他无法面对,他就偏要面对给她看,输了一切,至少他要赢回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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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今日才会负气的坐在这儿,就为了向她证明,他对她早已无所谓。

然,他究竟是在欺骗谁呢?

若真已无所谓,又为何还是免不了心如刀割?

抓起面前的酒杯,他一口气仰首饮尽。

“殿下?”坐在他身旁的邱翊橙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唤了声,开始觉得硬逼他前来赴宴似乎错了。

“皇儿似乎不太开心?”皇上投来关爱的眼神。

君臣同欢,设宴默林,亭中在座的唯有数名皇族至亲以及随侍的兰妃,其余百官则在亭下席宴,人人尽欢,唯胜翊就是难展欢颜。

他似有若无的瞥了兰妃一眼。“父皇有美人相伴,儿臣形单影只、触景伤情呀!”半带嘲谑的语气,听不出是戏言,抑或有几分真实。

“皇儿又想起你那下落不明的情人了?”

“殿下真可谓当今第一痴情奇男子呢!都一年了,还念念不忘。”邱翊橙打趣道,想让场面轻松些。

“不。”他唇色勾起清冷的笑。“我当她死了。”

兰妃执杯的手微颤了下,这并没逃过他的眼。

“死了?”邱翊橙微愕。

“是啊!人家都能绝情地弃我而去了,我再悬悬念念,不是徒惹人笑话吗?我邱胜翊不会这么没骨气,这个女人配不上我!”

“皇儿,你终于想通了!”皇上甚感欣慰,开怀而笑。

“的确,我是清醒了,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很可喜可贺,是不?”顿了顿,他又道:“为此,是否值得干上一杯?”

“当然、当然!爱妃,你就为胜翊斟一杯。”皇上迭声附议。

兰妃默默不语,执起酒壶──

“不敢当。”邱胜翊抬手阻止,淡淡嘲弄道。“兰妃娘娘得天独厚,娇贵不凡,唯有父皇堪配,本宫岂敢劳驾。”

说完,他自行斟了满杯,仰首饮尽。

皇上皱了下眉。“我说皇儿,你这话究竟是褒、是贬?”

“父皇认为呢?”他沉声一笑,笑中全无欢愉气息。“现在整个皇宫之内,谁不晓得兰妃娘娘备受宠爱,我就是再不识相也得礼让三分,免得娘娘随口说上两句,纵是皇子,本宫也要大呼吃不消,娘娘,您说是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全变了脸色。

这话摆明了是明褒暗讽,轻如风、淡如水的音律中,全是尖锐的讥剌!

“太子言重了,兰妃绝无此意!”她心慌地离座,屈膝赔礼。

“爱妃,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皇上可心疼了,连忙伸手扶她。一边微愠地斥道:“胜翊,你胡说什么!”

邱胜翊抿紧唇,硬是闷声不语。

眼看气氛僵成这般,邱翊橙赶忙出面打圆场。“咬呀,皇叔,您还看不出来吗?太子见您对兰妃宠爱有加,都快将他这亲身子的地位取而代之,他在吃味儿啦!”

“是这样吗?”皇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枕边人确实更胜亲身子,不是吗?”他别有暗喻的看了脸色瞬间苍白的兰妃一眼。就因为这样,她选择了当父王的枕边人,而不是他这个父王的亲身子。

这是十足的双关语,当中的羞辱,唯有她听得分明。

然而,所有人全单纯的依着字面上的意思解析,还以为他所计较的,真是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傻皇儿!你在想什么,你是朕钟爱的儿子,兰妃是朕心爱的女人,两者之间是没有抵触的啊!”不明就里的皇上还一迳儿的安抚他呢!

如果这个女人是吴映洁,那就有抵触了。

他撇撇唇,没多言什么。

“许久未曾狩猎,儿臣也去绕两圈。”说完,他起身离座,跃上马匹往林内奔去。

邱翊橙见他神色不太对劲,也随后策马追赶而去。

像要发泄体内郁闷,邱胜翊以惊人的速度快马狂奔,耳边呼啸而过的疾风,却无法让他有疯狂的快感,更正确的说,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股不要命的骑马速度,看得追在他身后的邱翊橙冷汗直流。“停下来,胜翊,你听到没有!”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

他暗暗心焦,拚了命的追上去,凭着一身绝妙轻功,冒险地纵身一跃,加入邱胜翊的座骑。

他探手想控制疆绳,心绪狂乱的邱胜翊却朝他吼了句。“滚开,我没断袖之癖,不要抱我抱得这么紧!”

“谁稀罕抱你,我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缓了速度,他硬是死拖活拉,偏偏某人不合作,本来想帅气地跃下马,却变成了狼狈地跌下马,两个大男人摔成一团。

“唔──”邱胜翊闷哼了声。

“你也知道痛?”邱翊橙不爽到了极点。“打十岁起,任何顽劣难驯的马匹都不曾再将我摔下来,托殿下洪福,让我再一次尝到什么叫‘眼盲金星’!”

“少对我龇牙咧嘴,我没要你管我。”他抱膝坐在草地上,无力地将额头抵在屈起的膝上。

“这么说来是我多事,摔死活该?”

“别惹我。”他现在的情绪糟到可以杀人。

邱翊橙收起玩笑之心,正色道:“胜翊,你怎么回事?”

他神色阴郁,不语。

“兰妃是哪儿得罪你了?你要处处针对她,存心不让人家好过?”

他轻震了下,旋即别开眼。“不就是你说的……”

“我说了个鬼!那是拿来替你圆场的,你以为我有这么蠢?”

邱胜翊叹了口气。“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刻薄?虽然字面上用得很漂亮,但骨子里却是轻蔑到了极点,谁听了不难受?”

邱胜翊沉默了下。“有这么明显吗?”

“兰妃一张脸都白了,你说明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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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他伤着了她?

心还是会痛!真是不可理喻。

他在做什么呢?这名女子,曾是他立誓要用全部生命去呵疼的,纵然如今已恩断情绝,他也毋需没风度至此,残忍地伤害了她,又能怎么样呢?痛的依然是他。

他闷闷地低语。“我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想这样啊,偏偏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太多矛盾的情感纠缠心头,恨她、怨她、恼她,却也……爱她。

“这就是你反常的地方。先是恣意伤人,然后自己也不好过,你一向很成熟理智,从来不会做这种伤人伤己的傻事,为什么对兰妃格外有偏见?”

“我……我只是看不惯她贪慕荣华。”

“贪慕荣华?!”邱翊橙哧笑出声,这算什么鬼理由?!“我说太子爷,这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个不求荣华富贵?否则你以为有谁愿意和三千个女人共享丈夫?”

“难道为了荣华富贵,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吗?”这话刺进了他努力埋葬的隐痛,他激动地捶向地面。

若名利地位对她而言真有这么重要,好!他也能给,为什么她非得决绝地背叛?

邱翊橙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就算是又与你何干,你在恼什么呀?”

“我……我……”他痛苦地闭上眼。“我只是无法接受,这么一个清灵出尘的女子,居然也这般庸俗,枉费我──”

“我倒不觉得。”

“什么?”他愕然张开眼。

“我说兰妃。我觉得她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她要是满心只在乎荣华富贵,哪会管别人说了什么,又岂会被你的话所刺伤?”

一句话敲醒了邱胜翊。会吗?他有可能错怪了她吗?她其实是有苦衷的?

千百种滋味一一掠过心头,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邱翊橙也没再多说什么。“走吧,该回去了。”

他默默无语,两人一同步上回程。

当一身狼狈的两人回到亭中,立即引起皇上的高度关切。

“皇儿,你怎么回事?怎会弄成这样?”

瞧他,清逸的白衣沾着尘土草屑,划破的衣袖正渗着血丝,真是糟透了。

邱胜翊不甚在意的低头看了一眼。“不小心被树枝刮伤的。”

兰妃的目光无法自他沁血的手臂移开,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将手中的帕子递出──虽然明知下场会是面对被他羞辱的难堪。

邱胜翊看了她一眼,出乎她意料的接过,随意往手肘上的伤处一绑,什么也没多说。

“翊橙,你说为什么会这样?”皇上将注意力转向站在一旁闲着没事的邱翊橙。

“也没什么啦,不过就是遇上一头凶猛的野兽,微臣与太子奋力相搏,于是便弄来这一身伤了。”

“啊?”兰妃不由得低呼一声,悄悄的上下打量着邱胜翊,唯恐他有闪失──直到两人目光不期然相遇,而她仓皇地别过头去。

这些,邱胜翊都看在眼里,深沉的苦涩浓得化不开。

如今的她,还会在乎他的死活吗?

“邱翊橙,你少在那里信口开河。我们几时遇到什么野兽了?”

“难不成要我说,咱们的太子爷太丢人现眼,骑个马都会摔下来?我这是在替你留面子耶!”邱翊橙还振振有辞。

“谢了!要不是你捣乱,我哪会摔下来?”他才不领情。

“说话凭良心呀,太子爷!我要不‘捣乱’,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你──”邱胜翊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气闷地灌酒充数。

“都受了伤,就别喝酒了。”兰妃低声劝慰,眼中闪着不可错认的忧心。

他侧过头看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将酒杯放下。

既已负情绝意,又为什么还关心他呢?

他不懂,真的不懂!

又如果,她心中还有他,那又为何……

她连他的心都伤了,还伤得千疮百孔、不留余地,伤得……连愈合的能力都没有!这些,她都可以不在意,那么这些微不足道的身外伤,她又何必表现得这般牵念?

她好矛盾,也好让他迷惑。

是否,有那么一点可能……她亦无奈?

摇曳的烛影,辉映着陷入凝思的娇容。

寝室之中幽幽静静,宽了衣之后,兰妃便挥退宫娥,独坐灯烛前出神静思。

他可有记得上药?可有好生照料自己?就怕他满不在乎,总亏待自己……

太多、太多的思绪,全都绕着那张丰采出尘的俊逸容颜打转,抛也抛不开……这个时候,他想必已就寝了吧?

她对着烛火苦笑。

有什么资格想他呢?她现在是连爱都爱不起他了。

思及白天的点点滴滴,心头免不了又是一阵椎心痛。

弄到这个地步,他对她怕是鄙视至极了吧?那字字尖锐的言词,全都刻在她的心版上,划下一道道的伤痕,教她几乎无法承受。

原来呵,她终究是不够坚强的,本以为只要他好,她什么都能面对,却发现只消他一道冰冷的眼神,便教她脆弱得不堪一击。

胜翊呀胜翊,我们怎会陷入这种局面?

一向只知他身世非凡,她万万也没想到,他会是当今太子,远远超乎她所想象的尊贵,难怪第一眼见到他,会觉得他清雅出尘的风华不容漠视、不容亵渎……

轻细的开门声拉回她深陷的思绪,她秀眉轻颦道:“不是说全都退下,别来打扰我吗?”

“是吗?本宫可不晓得。”

出乎意料的男音吓了她一跳,回过身,见着那道伫立眼前的颀长身形,她赶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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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偷溜进来的,这一套就免了。”他迳自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偷溜?

她张口结舌,看了看门外,然后局促不安地道:“夜深了,殿下您……”

他怎会选在这个时候过来呢?夜闯嫔妃寝房可是严重违反了宫廷规仪,要是让人瞧见,他们是十条长江都洗不清了。

想起自己的衣衫不整,她更加浑身不对劲。

“睡不着,就过来找你聊聊了。”他像是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一派从容。“倒杯水给我好吗?”

“是。”她只得硬着头皮行事。

“告诉你一个故事。”挑眉看了她一眼,他指指身旁的位置。“坐下吧,我需要有个人听我说说积压已久的心事。”

她根本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不安地依着他的话去做。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将目光调开,思绪跌入不知名的时空。“你晓不晓得,一个男人,一旦动了真情,能够痴狂到什么程度?”

她微愕,终于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不等地回答,他迳自道:“你一定不晓得的,因为你不是我,不会明白烈爱灼心的狂爱狂恨。这个故事,要从一年前,我一时兴起,微服出宫开始说起。一切就像是早已注定,我遇袭、受伤,然后与她邂逅,互许一世的鸳盟。

“我满心以为,这是上天对我的眷宠,所以将她赐给了我。为此,回宫之后的我,不惜违抗圣命,坚决与她相守,就算父皇为此而震怒,认为她会辱没了我的身分,我也甘心让父皇摘下太子名衔,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停了下,他回过头,看向她震撼的神色,轻嘲地一笑。“很吃惊吗?无法想象我会为了一个女人舍下人人求之而不可得的极权富贵?”

她掩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根本没想到,他会痴狂若此……

“后来,父皇拿我没辙,终于首肯──那已是近两个月之后的事。但我却没想到,在我为她做了这么多之后,她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完全不留只字片语!”

“起初,我好茫然,怎么也想不透她为何会如此待我,每夜、每夜无法成眠,遥念着不知身在何方的她。然而她呢?可知我为她思之欲狂?可知我为她食不知味?可知我为她欢颜不再、日日消沉?

“整整一年的时间!在我来说,却像是过了千载岁月般的漫长难捱,我无时无刻不锥心的想着她、念着她,一颗心早被磨得憔悴沧桑……我真的好想问她,她怎么忍心!她怎么狠得下心这么折磨我……”他逼近她,愈说愈激动,灼亮的眼眸逼视她,教地无路可逃,无所遁形。

“别说了……求求你……”声声悲恨的控诉,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摇着头,想抗拒这无形的心灵煎熬。

“不,故事还没结束,你得听完它,因为真正残忍的还在后头!当我发现,我思之、念之的情人成了自己父亲的女人,那种无语问苍天的悲哀,你可以想象吗?每当想起,曾经与我耳鬓磨的女孩,如今却是与父皇共度春宵,那种撕心裂肺的哀绝,你又明白吗?我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承认,晚了两个月去接她,是我的错,她或许受了苦,但我也不好过呀!她怎么可以拿这个报复我,报复得如此残酷、如此决裂……”

“不、不──”她再也受不住,掩住耳朵,泣不成声。“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扯下她的手,一步也不放过她。“那不然是怎样,你告诉我啊!”

“我……”泪眼相对之际,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他扯着难看的笑容。“这下可好,你最好扬声大喊,说我夜闯你的寝宫,意图不轨!如此一来,用不着你一状告到父王那儿去,就能与我一别苗头,轻易地毁了我,同时也证明你不输给我这个东宫太子!”

她早乱了方寸,根本无心理会他的嘲弄。

“很难决定是吗?我帮你如何?”早就无所谓了,他不在乎自己会如何。

凄然扯了下唇角,他张口便要喊出声──

她大惊失色,无暇细想,倾身印上他的唇,压下本欲出口的声浪。

邱胜翊先是怔了下,尔后深拥住她,热烈地掠取她口中的甜美,两相痴缠的唇舌交欢共舞着,正如两道早已合而为一的灵魂──

移近的脚步声又渐行渐远。

邱胜翊退开寸许,盯视着她眸中清亮的泪光。

“你……好坏……为什么要这样吓我,明知道我……”她哀怨地泣诉,两颗清泪顺颊滑落。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冷漠,能让我知道什么?知道你仍会心疼我,还是知道你未改初衷,恋我如昔?要是真能冷酷,那就绝情到底,别用一双受了伤的眼眸追随我!”

“殿……殿下,你小声些……”要是再把人引来,那就真的没那么好收拾了,他不紧张,她都为他急出一身冷汗。

“还‘殿下’!你是打定主意抵死不承认了,是不是?”

“我……”正为难着,模糊的对话声传来──

“皇上,娘娘已经就寝了。”

“无妨,朕只想看看她。”

房内,邱胜翊瞪着她,一脸沉郁。

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碰上,那剜心噬骨的痛依旧是毫不留情。

她一听是皇上的声音,整张脸都白了,哪还有心思理会他酸到骨子里去的愠恼妒意。心下一急,她慌乱地对他指了指床铺。

他文风不动,冷眼睇她。

她可管不了这么多,手忙脚乱,连拖带拉的将他推上床,放下纱帐,自己也迅速躺了上去,拉上被子覆上两人。

同一时刻,寝房的门正好被推开。

她暗暗祈祷着皇上别过来,见着她已就寝就快快离开吧!

偏偏天不从人愿,皇上放轻步伐走了过来。

完了!她在心底呻吟。皇上一走近,细心一点的话,多少会察觉出不对劲,邱胜翊一个大男人躺在她身边,怎么可能不露痕迹。

也许是急中生智,她脑海灵光一闪,故作不经意的翻了个身,被子底下的手伸向他,依着两人本能的默契,邱胜翊极自然的配合着她的动作移向她,侧身与她密密相拥。

她感觉得到他正搂着她的腰,头贴靠在她胸前,她甚至感觉得到他所呼出的气息──

然而,她无心去意乱情迷,因为她也清楚地知道,皇上就隔着隐约的纱帐凝视她,她紧张得浑身僵硬,冷汗直流。

邱胜翊一手移向她背后,轻轻拍着,似在安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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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反而异常的平静,不论接下来会如何,那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只想紧紧抱着她,再也不放手,其余的,就交由上天来决定,他会与她一同面对──

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世纪,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拉出了距离,房门开了又关,她这才吁下长长的一口气,整个人虚脱一般。

邱胜翊拉开被子,若有所思地望住她。“还想再否认吗?”

她别开眼,像在挣扎什么。

“你如果不是我的洁儿,为什么要为我冒险?你很清楚,要是刚才父皇被子一掀,我们都完了!我今天这么对你,你该怨我、报复我,不是吗?而你却不顾一切地护我周全,为什么?说穿了,我的死活根本与你无关,你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的!只要是为他,牺牲生命都值得!只因她再怎么做,都偿不尽对他的亏欠……

“你到底有什么苦衷?说好要等我的,为什么食言!”

她脸色倏地一阵惨白,浑身止不住轻颤。“不……别问……什么都别问……”深刻的惊惧与哀绝包裹住她,泪水汨汨而落。

他看得悸痛不已,连忙搂抱住她。“好,不问,我什么都不问。洁儿别哭──”

他不断的柔声安抚她,轻吻她苍白的脸庞,直到她稍稍平静下来,他拭着她的泪,叹息道:“有句话,我一直没对你说过,因为我太自信,我以为,我们有的是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说,并不急于一时,没想到……”他苦笑了下。“老天真是太捉弄人了。”

“你想说什么?”

他捧着她的脸,认真而专注地道:“我爱你,洁儿。尽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心一直都没变过,始终只爱你。”

短短几句话,教她的泪又再一次夺眶而出!

“别这样,我不值得……我再也配不上你了……”

“我不在乎!你和父皇之间如何,不必告诉我,你有过几个男人,也不必让我知道,你忠实的心比身体更重要!”他承认,心会痛、会不好受,然而再痛再怨,都无法不为她痴狂。

“你……”她瞪大眼,凝着泪,惊愕而颤抖地拉语。“你为什么不早说……”

她要是早知道,也就不会……

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给过我机会说吗?”

“对不起,我……”

他轻掩住她的唇。“别说对不起。”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是吴映洁?”毕竟这世上相似之人不在少数,何况她的身分特殊,一旦错认,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却从一开始便不曾有过半丝疑虑。

邱胜翊不语,倾身贴上她的唇,印下一记深吻。

“就凭这个。”他依着她的唇低语。“我不会错认你给我的感觉,真相早已昭然若揭,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

说完,他翻身下了床榻,整整衣容准备离去。

“胜翊……”她低低换了声。“你到底……”

他不是对她鄙恨至极吗?那他今晚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这一整晚,她一直都没有搞懂他的用意过。

“我想弄清心头的疑惑,现在我已经得到我要的答案了。”丢下这句语焉不详的话之后,他消失在门扉的另一端。

正文 第六章

那晚之后,他们没再见面。偌大的皇宫,他们各据一方,要想有机会共处并不容易,直到某天──

“太子生病了?”皇上不经意提及的话题教她一愣,剥着柑橘的手顿了下。

“嗯。听太医说是受了风寒,朕最近太忙,一直没机会去看看他。”

吴映洁努力压下心头的焦灼,故作沉静地将剥好的果肉递到皇上嘴边。

“对了,爱妃,你和皇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他对你好像颇有成见。”

她心跳漏了一拍。“是……是有过一点小冲突,不碍事的,皇上宽心。”

“是吗?那就好了。不如你代朕去看看他,也好乘机化干戈为玉帛。”免得他所重视的两人互有龃龉,他夹在中间也为难。

强抑住心中的热切,她硬是表现得从容矜淡。“臣妾遵命。”

握住她递来瓜果的手,皇上出其不意的将她往怀中一拉,欲一亲芳泽的唇压了下来。她心下一惊,本能的偏过头,那一吻只落在颊上。

然而,他并不气馁。“今晚,朕可以留下吗?”

“整个皇宫之中,没有皇上不能留的地方。”她沉住气,巧妙地以四两拨去千斤。

“少装迷糊,你明白朕的意思。”从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这般渴望,他想得到她,非常想!

“臣妾自然明白,但是皇上也该明白臣妾的心思。”

他沉下脸,已有不悦。“你还是忘不掉从前的情人?”

说不气恼是骗人的,他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比不上藏在她心中的影子?

“皇上乃九五之尊,万人之上,自是可以随心所欲,不必理会臣妾的感受,但是要了一个心有不甘的女子。皇上是否甘心,就全由皇上自个儿评断了。”

对,就是这番话!她当初就是这么说,堵得他无言以对。还说什么她早有个生死相许的情人,她忘不了这名男子,问他难道能忍受在他占有她的时候,她心中净想着别的男人的羞辱?

她很聪明,懂得抓他的心思,他确实是不甘得到了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也的确受不了这样的羞辱,想想他后宫无数佳丽,哪一个不是对他千依百顺?而她那番话,分明在说他以强权压迫她,心高气傲的他怎能容许?

于是他忍耐至今仍未碰她,为的便是想一并收服她的心。

他毕生未曾如此深刻的迷恋一名女子,对她的娇宠是前所未有的,可偏偏就是这些都无法感动她一丝一毫,甚至连真实姓名都吝于告诉他,她的心简直是铁打的。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好吧,你休息。朕到仪贵妃那儿过夜!”

他几乎是负气地说出口,不想激激她,看她是否会回心转意地留下他,没想到──

“臣妾恭送皇上。”她倒是干脆,仿佛正中了她的下怀。

他气在心头,却说不出口,只得恼怒地拂袖而去。

送走了皇上,她无力地跌回椅中。

其实,皇上的心思,她又岂会看不出来,只不过装聋作哑罢了。

这些都只是权宜之计,总有一天,皇上会耐性尽失,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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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头纷纷乱乱,眼看着皇上对她的渴望愈来愈不加掩饰,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皇上的“吩咐”给了她方便,让她得以光明正大地前去探视邱胜翊。

“娘娘!”小太监行了个礼,然后才道:“太子殿下人不舒服,交代下来,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他。”

她不以为意地抿抿唇。“我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探视殿下的病情,你不让我进去,我怎么回复皇上?”

“可是……”小太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放心,殿下要是怪罪下来,头一个遭殃的也是我,轮不到你们的。”说完,她绕过长长的回廊,直入寝殿之中。

周遭悄寂无人,她不想出声,但想了想还是作罢,轻巧地推开门,移步走向床边,掀开床幔。

他看起来气色不太好,真的只是受了风寒而已吗?

她忧心地轻颦起眉,在床畔坐了下来,不由自主地伸手抚触他俊秀的容颜。

好久不曾这么放肆地看着他了,浓浓的眷爱痴恋用不着掩饰,轻轻幽幽的流泄于眼底眉尖──

“胜翊……”情不自禁的呢喃,就这么似有若无地飘出唇畔。

倏地,她纤细的手腕遭不知由何处探来的手扣住,她往下一跌,都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身子一阵翻转,她被反压在身下,灼热的唇覆了上来。

她低低叹息,伸手揽住他,柔顺的启唇相应,迎接他狂热如焰的激情,急切纠缠。

她气喘吁吁,嫣颊似火红,他却还舍不得放开她,扣在她腰际的手往上挪,覆上他所渴望的柔软浑圆,轻轻搓揉。

她惊叫了声,娇吟道:“别……胜翊……”

他轻吮她柔嫩的下唇,舌尖顺势轻舔了下。“你用这种声音拒绝?”她分明是想让他更把持不住。

“我不……”她犹想辩解。

他再一次封住她说话的能力,灼灼烈吻完全席卷了她。

“殿下──”

突然加入的声音令纠缠在床铺当中的两人同时一震!

“本宫说过任何人都不许打扰,谁准你进来的!”他怨声一斥,暗中庆幸这道床幔完全不透光,隔开了床内的旖旎情缠。

“可是……药熬好了……”

“随便放着就成了。立刻滚出去,晚一步本宫摘了你的脑袋!”

“是……”小太监迭声应道,连滚带爬地离开。

邱胜翊松了口气,回头对上她的视线,才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看什么?”怎么这会儿换他紧张,她却不当一回事了?

“不曾见过这一面的你。”记忆中的他,一直是温文仁厚的,未曾看他冷怒的威仪模样。“他要再啰嗦一句,你真会摘了他的脑袋吗?”

“不会。”他没这么草菅人命,只是情急之下说来威吓人的而已,他不信谁还敢再多停留片刻。

他亲了亲她,温润的唇轻轻淡淡抚弄磨,低问:“怎么突然想到要来?”

“昨天夜里听皇上说你病了,他要我过来看看你。”

他面容一凝,沉郁地翻身而起。“若父皇没要你来,你就不打算来了?”

吴映洁跟着坐起身,无奈道:“若不是皇上提起,我就是想来也不能来呀。”

“父皇昨日在你那儿过夜是不是?”他口吻阴鸷,表情依然不见舒坦。

她叹息了声,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贴上他僵直的背。“没有。他说要去仪贵妃那儿,我很开心地送走了他。”

他这才微微缓了神色,回身搂她入怀。“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但我真的受不了……”

“我明白。”她摇摇头,阻止他往下说。“我会为你坚持到最后一刻的。”

“那‘最后一刻’之后呢?”他口气闷闷的。

她凄切地一笑,没回答。

如果真有“最后一刻”,那之后便是悠悠黄泉路……

这样的日子,很难说是悲是欢,他与她,是剪不断理还乱,明知是段禁忌的感情,却是谁都控制不了狂炙的情火。

难得的相聚,长久的相思,即使见着了面,目光也不敢有所接触,尝尽了咫尺天涯的悲哀。

是谁说的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呵,会这么说,是因为这些人不曾尝过磨人蚀心的思念之苦,天可怜见,他们多么渴望朝朝暮暮,然而茫茫人生,却见不着他们的未来……

这是一段见不得光的爱情,如果他们够理智,早就该把持自己,让一切就此中止,偏偏他与她都办不到,任情感一再泛滥,凌驾了理智,在如履薄冰中,悲涩又甜蜜地苦恋着对方。

这一日,皇上兴致一起,在御花园备了桌酒席,唤邱胜翊前来饮酒赏月,并且不例外的要兰妃随侍。

他当然不以为父皇会没事传他喝酒闲聊,定是有事相议。

只是,他却怎么也没料到,皇上想和他讨论的,竟会是他的终身大事!

“成亲?”他惊喊,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杯子。

何须如此大惊小怪,皇上睇了他一眼,面色不改。“有什么好意外的?这事早在你弱冠那一年就该办了,要不是你对那名民间女子迷恋得无法自拔,事情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要知道,你身为太子,将来也会是一国之君,本就该早早选个才德兼备的太子妃,辅佐你定国安邦。”

又是这一套说词,这个太子的名衔真是负累!

悄悄抬眼瞥向立于父王身后的吴映洁,她微微泛白的娇容教他扯疼了心。

别难过呀,裳儿,我不会让你伤心的……写满痛怜的眼神,无声地向她传递了这个讯息。

然后他道:“定国安邦不一定要娶妻,儿臣还没这个打算。”

“这是什么话。就连一般百姓都晓得先成家,方能立业,皇儿年轻气盛,是该娶妻以定心性。”

“儿臣自认沉稳自律,行之有度,未曾失了威仪,那一套‘年轻气盛’之说未免牵强。”他见招拆招。

皇上沉默了下。好一会儿,他天外冒出一句。“皇儿,你几岁了?”

他怔了下。“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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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么,这些日子你身边可有侍妾陪寝?”

他不大自在的别开眼。“没有。”

这事是瞒不过父皇法眼的,不照实说也不成。

“这就对了。你是二十一岁,不是十二岁,长久没有女人,谁会相信你是正常的?连朕都怀疑……”

“父皇!”他大惊失色,低吼。“儿臣当然正常!”

“问题是,谁能证明?”

你身后的女人就可以证明!

好几次,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他正不正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见他无言,皇上遂又道:“你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却不恋女色,反而成日和英伟倜傥的翊橙亲近,旁人会怎么想?宫里人多嘴杂,早已流言四起,你说朕还能不当一回事吗?”

邱胜翊这一听,差点栽下椅去。

“这太离谱了,翊橙是我堂兄啊!我将他当手足、当兄弟,感情当然好,但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是生于皇家便得如汉哀帝,至少我就不是!”这要让翊橙听到,不当场吐血才怪!

“你又不是没其它兄弟手足,怎么就不去和他们亲近?”

那是因为……他和翊橙特别投契嘛!这样也错啦?

简直荒谬,他不由得大叹欲哭无泪!

“我绝对没有断袖之癖,父皇若是不信,孩儿往后和翊橙保持距离便是。”

“朕不是不信你,而是唯有皇儿成亲,方能杜悠悠之众口,维护皇室声誉。”

“又来了!皇室声誉比儿臣的意愿还要重要吗?为什么我这一辈子,从来都不能为自己而活?为了这个沉重的名衔,我还要再牺牲多少?人人当我是天之骄子,然而父皇,您问过没有,我到底快不快乐?我心里的苦,您从不明白!”

皇上面色一沉。“你的意思是,当这个太子委屈你了?尊荣富贵让你觉得沉重?”

“如果连娶妻都是为别人而娶,尊荣富贵又有何用?这个太子我不当也罢!”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皇上一时气急攻心,愤怒地往桌面一拍。

“皇上息怒!”兰妃赶忙出面缓和气氛,一面焦急地以眼神示意邱胜翊适可而止。

“什么叫连娶妻都是为别人而娶?朕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也不是要强逼你娶什么人,自主权一直都在你手上,你原本可以为自己而娶的,是那个女人太不知好歹!所以今天不管你当不当这个太子,只要你还是朕的儿子,就必须给朕乖乖成亲,一个月后筹办选妃宴,婚期就走在你的生辰当日,没得商量!”

“不,我不娶、不娶、不娶!除了洁儿,我谁都不要!”他连声吼完。激动冲出亭子,不经意撞着了兰妃,他匆匆扶住她,不着痕迹地将一张小纸笺往她掌心塞。

“殿下──”兰妃将视线由邱胜翊远去的方向拉回,忧心忡忡地开口。“皇上,太子之言应是负气,请皇上……”

“他自己都不在乎了,你替他说什么好话!”看来皇上这回气得可不轻。

她听得胆战心惊。“臣妾不是替谁说好话,而是觉得……太子有情有义,他日若为一国之君,将会是苍生黎民之福。想想,对一名无足轻重的民间女子尚且如此,太子不愧为有担当、重然诺的耿耿君子。臣妾以为,太子无过,皇上岂能怪罪于他的重情重义?”

“这……”他既气闷,又不知如何反驳。“你这是在说,错的人是朕?”

“臣妾不敢。”

皇上瞪了她一眼。“你有什么不敢的?净跟朕唱反调,就不能偶尔一次顺着朕?”

“臣妾只说肺腑之言,不懂逢迎之术,祈望皇上见谅。”

他连哼两声。“说是这么说,朕决定的事仍然不变。也不晓得这孩子是着了什么魔,离宫一个月,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朕顺着他太久了,绝不能再任他妄为下去,他心中那道缠绕已久的魔魅,早就该连根拔除,免得他日日消沉,最终势必会毁了他。”

说者无意,谁知听者有心,这些话听入她耳中,宛如根根无形利针扎入心窝,针针淌血。

皇上没有说错什么,她的确是他的魔魅,也带给了他太多难以平复的痛苦,一直到现在,她都还不停地往他心中割划道道伤痕,旧伤未愈,新伤又层层交叠……

她待他太残忍,就因为她的情不自禁,便拖着他同受煎熬,真的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爱他还是折磨他。

她觉得自己好自私,还说什么只要为了他好,她能够忍受所有的苦楚,可是地做的又是什么?让他痛苦绝望地爱着她,存心漠视他每一道笑容背后的酸楚,只因眷恋着他的柔情,不舍得放手……

难道真要等到他毁在她手中之后,她才来悔恨莫及吗?

她欠他的够多了,多到用尽今生来生都还不清……

今夜子时默林

短笺中,写着简洁的六个字。

吴映洁揉掉纸柬,凑近燃烧中的烛火,任红光将它吞噬,寸寸成灰。

近子时,她换上不惹人注目的便装,放下床帐,熄了灯,再牢牢关妥房门,匆匆前去赴约。

默林位于太子寝宫后头,素来杳无人迹,只因这是邱胜翊所设的禁地,他惯于在此沉思独处,这片天地只属于他,无人敢擅闯。

走入林内,她在旧时相会的地点张望着,寻找他的踪迹。

身后猛然被人一把抱住,她惊喘了声,耳边响起低低的嗓音。“别动,让我抱一下。”

一听是邱胜翊的声音,她立时松懈下来,静立着任他深拥,脸庞埋入她香馥的发颈之间。

好一会儿,他们就这么任时间流泄,没多说一句话。

“洁儿,我该怎么办?”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忽地轻道。

吴映洁缓缓回过身,仰首凝望他愁蹙深郁的容颜,纤手心怜不舍地抚过他眼眉间的悲苦,眷眷恋恋──

他闭上眼,领受她柔情的抚慰,凄风苦雨的心至少还有道暖流滑过。

“就依了皇上吧,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什么?”他震愕地睁开眼,以为他听错了。

“我说,不管娶谁都好,毋需为我坚持。”

邱胜翊简直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阴郁的眼眸浮起狂怒。“你要我娶别人?在我不惜与父王闹翻、誓死抗争的时候?”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那他的义无反顾又算什么?这教他情何以堪?

“我就是不要你再为我抗争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差点把我吓死,你以为你坚持不成亲又能改变什么?你会有娶我的一天吗?我们能在一起吗?既然什么也改变不了,你这么做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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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安抚他的情绪,他却退了开来。“我何苦?是啊,我何苦!因为我无法忘记对你的承诺,我无法让自己属于别的女人!”

“你在怨我吗?”她忧伤地抬起眼。

“对!我是怨你,我怨你不肯多在乎我一点,轻易将我拱手让人。”

“公平点,胜翊!我如果不在乎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我大可投入皇上的怀抱,与他──”

“不许!不许你说,连想都不要!”他激动地狂吼。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呢?就这样偷偷摸摸的和你熬一辈子吗?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试问,届时你我将如何自处?这毕竟是段无法见容于世人的不伦之恋,没有人会管我们有多相爱,也没有人会谅解我们,你的人生本来可以很美好的,我不想毁掉你呀!”

邱胜翊沉静下来,脸庞一片空白,声音一片空洞。“这就是你的结论?”

她咬紧牙关,硬是逼回了眼眶中的泪水。“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刻意的让自己盲目,什么都不去想,贪恋一时的欢情,但是在心灵深处,你比我更清楚,我们没有未来,是早是晚,我们都要走上分开一途。想想皇上,他是这么地关爱你、疼宠你,将你当成了心头的一块肉,我不相信我们这么对他,你心中会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疚。”

“你在顾全他?”

“我在顾全你!胜翊,你还不明白吗?忘了我,对每个人都好。”

“不要再说了!”他痛苦地抱着头,跌坐地面,有如负伤的困兽,悲鸣出鲜血淋漓的哀怆。“你说得理智、说得潇洒,可是我呢?你顾虑到我的感受没有?我办不到、办不到啊!”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她好心痛,上前紧紧抱住他。

他激狂地死命回楼住她,悲切道:“我放不下你,真的放不下──”

颈畔有淡淡的湿意,她知道他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呀!胜翊,别为我哭……”她痛怜地道。

“我算什么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他满腔懊恨,悲狂欲绝。

“胜翊,你别这个样子……你存心不让我好受是不是?算我求你,忘了我吧!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将我自你心中割除,永远都不要再想起!”

“这就是你所希望的?从此情绝意灭,不介意我将属于别人?即使我告诉你,我甘心为你尝尽苦楚?”他抬眼望她,眸光幽邈。

她心头一恸。“好,就算你什么都不在乎,那我呢?你有为我想过吗?”

他轻震了下,语调几不可闻。“什么意思?”

“我不想陪你死!”

邱胜翊备受打击地白了脸色。

好一句“我不想陪你死”!

是啊,他凭什么要她陪着他万劫不复?他可以痴狂地为她牺牲一切,但却没理由要她陪葬,他至少该为地想。

他失魂落魄地点了下头。“我懂了。就冲着你这句话,再怎么痛彻心房,我都会强迫自己割舍,只因──我什么都可以不当一回事,就是不能不将你当一回事。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如果你认为这样对你最好,我无话可说。”

“胜翊……”她听得酸楚,不由得恨起自己的残忍。

他拉开她,避开所有的肢体接触,将目光调向水光粼粼的清池。“既然决心要断,就别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

“什么都别再说了,你走吧!回到父皇的身边去,一切到此为止。”

吴映洁呐呐无言。

别怨我,胜翊,为了你好,我不得不这么说呀……

她恋恋难舍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凄然伤怀地离去。

直到她身形渐远,他幽戚的眼眸轻轻眨动,两道清泪顺颊而落。

结束,真的就是一种解脱吗?

那么,谁又该来为他此刻的断肠哀绝负责?

是否,这神魂欲碎的怆然,正是解脱的代价?

正文 第七章

一切,像是宿命已定,他们终究屈服于命运,不再妄想抗天。

他是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将她抛诸脑后,为了逼自己彻底死心,他依了她的话,不再反抗皇上的每一个决定,就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其安排。

都无所谓了……

他告诉自己幸运的话,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幸一点的话,大不了就是万劫不复,他早已不再冀求快乐的权利。

快乐……呵,这两个字离他太遥远了,遥远到……几乎是上辈子的事。

选妃宴设在清荷园,满池淡雅的荷香随着微风轻送。

这是他的选妃宴吗?冷眼看着一干佳丽争奇斗艳,满园欢盈笑语,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欢愉气息,整个人空洞麻木得可怕……

吴映洁也在场,是她主动央求皇上让她随行,她的理由是:好奇未来的太子妃是怎生模样。

这关系到他的终身,她想参与,就怕他太无所谓,总是亏待自己。

所以,尽管心里头酸苦,她还是想知道,那个将会是他妻子的女人够不够好,能不能给他幸福,可不可以──取代她。

对他的牵念,怎么也斩不断哪……

“这些名媛千金全是万中挑一的上上之选,不论姿色才貌皆有其过人之处,皇儿可有中意的?”

“父皇作主便是。”胸口闷得紧,他一口饮尽杯中辛辣的酒液。

“朕倒是认为,定国大将军秦威的独生女儿秦云铮是个不错的人选。久闻此姝幼承庭训,知书达礼,娴淑贞静,生得更是婉约清丽,纤柔动人,其父秦威也是我朝三代元老,曾在沙场上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立她为太子妃,再适合不过了。”

“那就秦云铮吧!”他眉也没挑,接过皇上递来的名册,轻易在成列芳名之首找到了秦云铮之名,邱笔一挥,钦点下他的太子妃。

他心里明白,一个月后的今天,也将是他的大婚之日。

“不先见见她的样貌?”皇上微愕,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本以为还再花一番心思说服他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态度也未免太轻率些了吧?

邱胜翊未置一词,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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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唤秦云铮。”皇上向左右随从交代,随后又看向他。“不趁这个机会再选几名侍妾吗?”将来,胜翊会是一国之君,秦云铮为后,其余的好歹也是贵妃,并不委屈她们。

“不用了。”邱胜翊淡淡回绝。

仰首饮尽杯中剩余的水酒,他站起身,迎着风向深深吸了口气,倚身靠向亭子的梁柱,见着一名清雅娉婷的女子,正由父王的随从领着往这儿走来。

他心中多少有个底,这名女子应该就是秦云铮了。

“云铮拜见皇上、太子殿下。”

没错,是她。

不可否认,她确是生得清灵秀致,并且有着柔婉动人的好嗓音。

为什么没感觉?他自问着。

这名女子真的是世间难寻的美,真要与吴映洁相提并论也不失色,为何心潮就是起不了一丝涟漪?

他是真的很努力地想对她动心,就算只是当年第一眼为吴映洁震撼的万分之一都好,但是为什么他就像麻痹了一样,什么感觉都没有?

“皇儿,看傻啦?”皇上见他失神的盯着人家瞧,自是想偏了他的心思,忍不住便取笑道。“你要她跪多久?还不快让人家起来,要看往后多的是机会。”

邱胜翊这才稍稍拉回神思,对着娇容晕赧的秦云铮说:“往后就是夫妻了,用不着多礼。”

“殿下的意思是?”秦云铮又惊又羞,却又不敢妄自揣测。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除非你不愿意。”

“不,云铮没有……”在家从父,这道理她是清楚的,她的一切全凭父母作主,爹希望她嫁太子,而太子也愿娶她,她又怎会有意见。

何况……太子是这般的清逸俊雅……

她几近于敬慕的,将他的形影悄悄记入心海。

吴映洁始终静默无言地看着这一切,酸疼的心泛起苦味。

有什么资格计较呢?她嘲弄地问着自己。

秦云铮将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要用仰慕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夫婿,她有什么立场难受?

的确,秦云铮是有股清雅飘逸的美感,很能让男人失魂,她感觉得出这名女子温婉似水的好性情,胜翊正需要这样的温柔来抚平旧伤。她相信,假以时日,这名纤细娇柔的女子定能打动他的心……

这曾是她衷心所望,她该觉得欣慰,该为他高兴,但是为什么……心口揪得好紧,喘不过气来……她好想痛哭一场!

她嫉妒秦云铮,非常非常嫉妒!

嫉妒她能用着毫无顾忌的依恋眼光看着他,而自己却不能。

嫉妒她能拥有他每个日日夜夜,而自己却不能。

嫉妒她用不着压抑对他的恋慕,而自己却……

她什么都不能!

“你和父王聊聊,我下去走走。”与秦云铮简短的交谈过后,他留下这一句。

吴映洁的目光悄悄追随着他,她如今唯一剩下的也只有这个了。

他刻意避开人群,退到不惹人注目的角落,她心思细密地察觉到他不大对劲,眉心忧虑地经蹙。

是酒喝多了吧?他觉得头好痛,昏昏沉沈的,胸口闷得难受。一手撑着墙垣,捂住翻绞的心口,痛苦地皱起眉。

重咳了两声,不适的感觉有如浪潮,一波波接踵而来,他闭上眼,无力地蹲下身。

身心的摧折早教他心力交瘁。

还介意什么呢?生与死的界定太模糊,好或不好又能怎样?他还需要再为谁保重吗?

不了,什么都没必要了……在放掉以生命全心狂恋的女子之后,他没什么好执着了……

殊不知,远方一道幽凄的目光,是这般痛怜地凝望着他……

一个月的时间逝如流水,一转眼佳期已届。

太子大婚,宫廷之内喜气盈然,极尽奢华的筹办下来,想不盛大隆重都不容易。

繁复的仪式一路进行下来,直到入了夜都还热闹滚滚,喜气洋洋的红光将整个皇宫映照得有如白昼。

然而,在喜气之外,另一道早已被世人所遗忘的身形,却是这么孤寂凄凉──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她细细低吟,对着自己苦笑了声。如今,她终于能明白这句话的涵义了。

那是难以言喻的苍凉与悲哀!

这个时候胜翊应该是在新房之内,拥抱他的妻子,共度温存旖旎的洞房夜吧?

多可悲啊!他芙蓉帐暖,一室春宵,而她呢?却只能流连旧地,在这默林之中,对着一池清泉落寞神伤。

今天,是他俩的生辰──

一样的日子、一样的时刻,却有着全然迥异的意义。

对胜翊而言,这代表的是另一次的重生与希望,但是对她而言,却是沉入晦涩深渊,永劫不复的开始。

原来,她还是没有自己所想象的坚强,本以为可以承受,然而真正面临时,才发现那泣血锥心的狂痛,远远超过她所能承载,她太高估自己了!

你活该,吴映洁!这是你自找的,是你一手将他推到别人怀中,明明就不能没有他,却还故作潇洒,欺骗了他,也欺骗了自己,你活该自作自受,怨不得谁!

这一刻,她只觉生不如死!

“胜翊、胜翊、胜翊……”一颗又一颗的清泪逼落,她一遍遍哀唤,泣不成声──

她好想、好想投入他怀中,哭出所有的悲屈,然而,却再也不能了……

漫漫人生,她该如何熬下去?!

“胜翊──”抑不住泣血哀怆,她撕裂心扉地狂喊出声!

双烛在案,燃烧中的火光相映一室迷离清幽。

进了新房已近半个时辰,邱胜翊始终静坐一隅,心头怅惘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新婚妻子。

秦云铮也一直沉静地坐着,顶上沉重的凤冠使得她的坐姿已显些微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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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无声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忍,走上前掀了她的头盖。

她醉颜嫣然,脸颊发烫,低眉敛眼地唤了声。“夫君──”

身子不自在的一僵,他别开眼,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称呼。“还是唤我的名字吧。”

“但是……”尽管是夫妻,她还是不太敢直呼太子名讳,想了想,她唤道:“殿下──”

邱胜翊不语,若有所思地望住她。

这张容颜足以令人魂痴若醉,何以他就是不醉不痴?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反而不受控制地浮起另一道凄迷荏弱的容颜,萦萦绕绕,挥之不去……

罢了,他投降了。

退开一步,他将目光调向燃烧中的烛火。“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嗯?”瞧他面容凝肃,是什么事这么重要,非得在新婚之夜坦诚?

“我想,你该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但是你知道吗?有个人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今日也是她的生辰。”

秦云铮注视着他,以她的灵慧冰心,多少有些了悟。“这个人,是名女子吧?”

邱胜翊手一紧,不自觉抓握着桌面的锦布。“是的,是名女子,一名与我有过生死相许之约的女子。”

“那么,殿下后来又为何没娶她呢?”

“命运捉弄。我与她,已宛如天水一方,再难交会了。”

“既是如此,殿下便该──”

“忘却她吗?呵,说得容易,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做不到啊!就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会觉得痛苦!”

他深深吸了气。“你嫁了个无心人。我必须让你明白,除了还有呼吸,我所有的知觉早已掏空,涓滴不剩了,如果你还期待什么,我恐怕会让你失望。”

“没关系。”新婚之夜,夫婿坦承早已心有所属,她的反应不是他所预期中的悲愤,反而移步向他,温润的小手覆上他,柔柔雅雅地微笑着。“我会等。我们是夫妻,有的是一辈子的时间。既然嫁给了你,我就不会怨什么,不管你怎么待我,那都是我的命。”

“你──”如此温婉可人的妻子,令邱胜翊的心头一瞬间闪过歉疚。

他尝试着伸手抚触她晕红娇怯的玉容,尝试着将对吴映洁的爱怜转移到她身上,尝试着──

微倾向她的身子倏地僵住,在碰上她的唇之前,他懊恼地退开,哑声嘶吼道:“对不起,我不能!我真的办不到──”

他一拳重重捶向桌面,闭上满是挣扎的眼眸。“我只要一想到在我与你亲近的时候,她却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凄凉地淌着泪,无人探问,我的心就好痛!我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她,我怎么样也没办法碰触除她之外的女人──”

她该觉得羞愧、该觉得难堪,然而,她却只是看着他,眸光依然淡柔。“无妨。”

“你……你不怪我?”为什么不怨他、恨他?这样他的愧疚感至少能减轻些。

“殿下至情至性,云铮不认为有责怪的理由。”

这话一听,便知是未曾受过情伤之苦的女人,她要是尝过那种滋味,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的好,出乎他的预料,这么一名纯善温柔、令人心折的女子,如果他能早些遇到她,也许……但,那也只是也许。

他扯出一抹苦到骨子里的笑,吴映洁让他连一丁点“也许”的可能性都不留。

“我真的很抱歉,云铮。原先我也以为我可以赌上一睹的,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得离谱!”连灵魂都已遗落,他还拿什么去赌?

“你怨我吧,我甘心为她苦一辈子!”往后退了数步,没再多看她一眼,他转身冲出新房。

下意识里,他奔向默林。

难忘旧时约的是他,断不了一切的也是他,就算此刻的她是在父皇怀中,他也无所谓了,就让他用自己的方法执迷不悔到底吧!

走入林子深处,经细的低泣声隐约传来,邱胜翊蹙了下眉,尔后,不自觉屏住气息,心弦紧绷。

“胜翊──”

一声哀切的叫唤传入他耳中,池边的人儿早已哭得肝肠寸断。

到头来,他们还是逃不开彼此。

他逸出绕肠般的叹息。“说要断的人是你,又何苦声声呼唤?”

吴映洁身子一僵,又惊又愕地回过身,旋即连想也没有,跌跌撞撞地飞快奔向他,好似深怕那是幻影,片刻便会消失。

“胜翊……”她死命抱住他,丝毫不敢松手,每唤一声,泪便往下掉,落得汹涌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大片衣衫。

“你这个小傻瓜!既然这么舍不得我,为什么要放开我呢?”他又疼又怜,亲吻着她的发丝,激动地回搂住她。

“我不放,我死也不放……胜翊、胜翊……我知道这样会害死你,但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傻瓜!洁儿,你真傻!”他听得神魂欲碎,俯下头狂切地吻她。

吴映洁热烈地启唇回应,搂住他的颈子,宛如久旱逢甘霖,挑动狂野如焰的缠绵,热烈共舞的唇舌,似欲合而为一──

如果他曾疑虑她能为他痴狂到什么程度,此刻也早有了答案。

“够……够了,洁儿……”再亲下去真的会没完没了。

他粗喘着,勉强和她分开,气息不稳地道:“别再言不由衷了,我要知道,你内心的挣扎,除了我、除了父皇之外,应该还有些什么,对不对?”

此言一出,他感觉到她颤动了下,脸上倏地一片惨白。

“这么难以启齿吗?”

“不!别问!我求你,不要问──”她羞愤地喊,挣脱他的怀抱,直往后退,狼狈地跌坐地面,凄绝悲怆地痛哭失声。

这般激烈的反应是他始料未及的。

“怎么回事?洁儿,告诉我!在我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爹呢?为什么你们没在一起?你又为什么会入宫来,成了我父皇的妃子?”他强硬地扳过她的身子,不容她逃避。“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完完全全,我都要知道!”

“不、不要!别逼我死在你的面前──”

他骇然大惊!

“你胡说什么!”事情有这么严重吗?她所受的伤害,竟让她宁死也不让他知晓?

“我是说真的,你再逼我,我宁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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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股绝望的哀恸挑起他最深沉的痛,他也豁出去了。“你想死是吗?好!你试试看!随你要跳湖还是自缢,看我会不会立刻随你而去!”

吴映洁惊惧地瞪着他,泪痕满布的脸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然后她崩溃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威胁我……”

“公平点,洁儿。现在到底是谁在威胁谁?”

“你……一定要知道是吗?好,我说!”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她面如死灰,神情惨淡地点了下头,透过凄迷的泪光,思绪飘到那段最不堪回首的悲辱岁月──

那时,与邱胜翊分离之后,她一天天数着日子,期待再一次的聚首,一个月的时光就这样悄然流逝。

她不曾动摇过信念,他要她相信她,所以她无异议的顺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坚信他不会一走了之。

他说,不舍得她劳心伤神,所以她听了他的话,不再夜以继日的替人做针线活,就单单只将心思用在他身上。

思及他霸气的柔情,她柔柔地笑了。

虽然他只是随口说说,她却当了真,一针一线地为他缝制衣裳,密密织上她的相思与柔情,打算下一次见面时亲手交给他。

想地想得入神,细针扎上指头,她颤动了下,抽回手,有些茫然地看着即将完成的衣宴染上一点艳红。

胜翊嗜穿白衣,也唯有他,才能将一身的白穿出清雅出尘的风采。她怔怔地看着手中沾血的白衣,心头莫名地惶然,这会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吗?

正恍懈着,房门被轻巧地推开,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迅速回过身。

“你──”是纠缠她已久的雷尚鹏。

“别怕,小美人,我不会伤害你的!”雷尚鹏走近她,轻佻淫佚的眼光上下打量她。

“你来做什么?”她戒慎地退了一步,朝外头望着。“爹,你快来──”

“别喊了,我是看那老头出去才进来的。”雷尚鹏一脸得意。

“出去!我不欢迎你。”她心慌意乱,和他保持距离。

“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可是来向你提亲的。美人儿,嫁给我吧!”

“谁要嫁你,我已经许了人家,请别再来骚扰我。”

“许什么人家?有谁的条件会比我好,比我更配得上你?”雷尚鹏不以为然地哼道。想他可是县官之子,腰缠万贯,有财有势,放眼整个县城谁比得上?

“他气度冲夷、风采出尘,待人更温又有礼、谦冲自牧,你呢?却只会仗势欺人、鱼肉乡民,鄙俗至极。在我眼中,他比你好上千万倍!”

雷尚鹏变了脸色,被她毫不留惰的话惹恼。“你还是不肯嫁给我?”

“我死了都不嫁你!”

“好!我就让生米煮成熟饭,看到时你嫁不嫁!”说完,他恼羞成怒地欺身上前,吴映洁一时闪避不及,被抓了个正着。

“你想做什么?!快放开我──”她大惊失色,拚命挣扎。然而,她一介女流,怎敌男人天生蛮力,所有的抗拒,宛如以卵击石……

与她周旋了这么长一段日子,雷尚鹏耐心早就用尽,粗野地往她前襟一撕,便将她住床上压。

吴映洁羞愤欲绝,道道热泪逆流,她死命护着衣不蔽体的身子,抵抗他野蛮的淫欲行为,凄厉地尖喊。“住手,你这禽兽──”

“随你怎么说!我先上了你,看谁还会要你这一身污秽的女人!”她的挣扎抵抗,对他而言全都显得无关痛痒,他轻而易举地撕除她身上的衣物,强行顶开她的腿。

“不,我宁愿死!”她悲恨地大吼,决绝地欲咬舌自尽──

“想死?我偏不如你愿。”看出她的意图,他倾下身子,疯狂地吮吻她雪白的颈项、身子,像要凌迟般的亲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肤。她闭上眼,拚命摇着头,颗颗哀绝的泪珠肆流飞溅……

尖锐的痛楚残忍而无情地肆虐身躯,那一刻,她的梦碎了,她的世界瞬间支离破碎,灵魂抽离了躯体,神情一片空洞。

眼前一黑,她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如地狱一般的黑暗。

再次醒来,房中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人,以及静静躺在地上的破败衣衫。

她麻木地坐起身,稍早前那残酷丑陋的一幕有如浪潮般一波波涌回脑海,撕扯着她、啃噬着她──

“不──”她跌下床,抗拒着想甩开这道刺骨锥心的梦魇。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待她!她好恨、好恨──

她疯狂地捶打床铺,哭得声嘶力竭。

“我先上了你,看谁还会要你这一身污秽的女人……”雷尚鹏的话像道魔咒,烙印在她心灵深处,今后她拿什么脸去面对胜翊?又如何拿这具肮脏污秽的身躯,去亵渎清雅完美的他?

不,她配不上了,残败不堪的她,就连想,都觉污辱了他。

哀哀凄凄的目光移向搁置桌面的雪白衣袍,她执起利剪,一刀又一刀绞了下去,每一道裂痕,宛如绞上她心口,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她的人生,早就毁了,就像这件衣袍、就像她与他共同织就的情梦,全都毁了,毁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再也没什么好留恋了,碎了一世的鸳梦,她还为谁而活?

泪,突然间不再流了,她低首看了下手中冰冷的利剪,轻缓却坚决地往手腕深深划下!

不痛。

好奇怪,她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痛。

她失魂地看着鲜血泉涌般自手腕滑落,意识虚虚浮浮。

别了,胜翊;别了,我最真挚的爱……

如果有来生,就让她再爱他一回吧!她一定、一定不会再离开他……

连阎王都不肯收留她吗?

再一次醒来,她茫然问着自己。

床畔,老父哭得伤心,一瞬间像苍老了数十岁。

她还有爹、还有责任未了,就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咬紧牙关,含悲忍辱,她活了下来,只因不忍年迈老父陪葬。

不愿看见邱胜翊得知真相后的嫌弃,不愿面对那样的难堪,她选择了逃避。也许,她的不告而别会让他伤心难过,但那都好过痛心失望的打击,总有一天,他终会释怀。

算她儒弱吧,她就是无法承受这些,至少让他在心中留个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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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上天就是不肯放弃折磨她。不管她走到哪里,雷尚鹏就是能神通广大地找到她,日日纠缠,人家是县官之子,她一介弱女子落得投诉无门,只得苦往腹里吞。

忍受着他言语上的轻侮,她已够悲愤难抑,他却还得寸进尺,想再一次侵犯她。父亲拚了命保护她,不意竟遭他失手错杀。

被逼到了绝境,她已是生不如死。

相爱至深的情人因现实残酷而被迫生离,就连相依为命的老父都与她死别,人生至此,生复何欢?

她早已失了活下去的勇气,然而,老天就连死都不让她如愿,就在她正欲自缢了此残生时,适时阻止了她的,正是微服出巡的皇上!

他的气势、他的威严,使她惊觉出他的来历不凡,而他,也毫不掩饰想得到她的意图,最后,她提出了交易──代她讨回公道,她的人就是他的了。

她早就豁出去了,在连死都不怕的时候,她还有什么好介怀的呢?就算是死,她也要拖罪魁祸首下地狱,让他为她冤死的父亲、为那段毁在他手中的爱情,更为她满腔的怨恨付出代价!

为此,沦陷地狱她都甘心。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这个来历不凡的人会是当今皇上,人人瞻仰的九五之尊,更死都料想不到,胜翊会是他的儿子、当今的太子!

一切,就像是上天精心安排的戏码,将他们每个人耍弄得苦不堪言、欲哭无泪──

正文 第八章

许久、许久,他们都未再多说一句话,陈述完所有的前因后果,她失神地盯视湖面,面容一片空茫。

他幽幽睇视她,轻执起她的左手腕,在她割腕所留下的伤疤印上心怜万般的一吻。“答应我,再也别做这种傻事了。”

她浑身一震,惊惶地缩向身后的大树。“不要,别同情我……”

“就为了你这句话,我可以打你的屁股!”他不怎么舒坦地想靠近她,她却备受惊吓的白了脸,整个人蜷曲成一团。

“不要过来,不要碰我,我太过污秽──”深浓的羞绝绞入骨血,她这一身的脏污,是怎么也洗不去、拭不净了。

“你这是什么话!”他俊秀的眉拧了起来,倾向前扣住她的肩,强迫她正视他。“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这样而嫌弃你、轻视你?你是这样想的吗?”

吴映洁悲凄地摇着头,泪花粉坠。每当思及此,她总是逃避,不敢想,也没有勇气想。

“看着我,洁儿。”他勾起她的下颚,直视她水光盈盈的泪眸。“我一直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的心好痛,你知道吗?”

“不,别说了──”这般深挚的凝眸,教她心头有如刀剜。她不值得他这么待她,她连贞操都没能为他保住……

“如果你真的有怨有恨,那就怨我恨我吧。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太晚去接你,这些事都不会发生,该死的是我,不是你!”

“不,你何苦这么说?我所愧负你的,已经深到不知该如何承载了,你这么说,不是存心要我羞愧欲死吗?我这个残花败吴,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值不值得该由我来论定。在我心中,你就是你,没有什么玉洁冰清或残花败吴之分。从前,那个清新灵慧的你,让我怜爱;如今,这个历尽沧桑的你,让我疼惜,从头到尾,我所执着的,单单是一个你而已。如果我要的只是一具清白的身子,房中就有一个等着我,我肯定秦云铮绝对是完璧。但我放下了可以光明正大去爱的新婚妻子,与你陷入悲涩的苦恋,为的是什么?如果对我抱持着如此肤浅的认知,你怎对得起我?怎对得起我痴绝的情?”

吴映洁被说得哑口无言。她凝着泪,苍白的容颜满是深怕受到伤害的脆弱。“你真的……不会瞧不起我……不会介意?”

到现在她还问这种话!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介不介意!”语毕,他一把拉过她,一记深猛如醉的吻烙了下来,几乎要吻尽她唇齿之内的每一寸芳香,他探攫得热切且完全。

吴映洁樱咛了声,未经思考,本能的作出反应,迎向他激狂的探索,任他完完全全占据她甜美的唇腔。

禁锢了许久的热情全然溃决,他们谁也无心去收拾泛滥的情潮,任自己沉沦,真真切切抓住这一刻的美好。

他灼热的指尖悄悄游移,抚过她光滑的玉颈,覆上她浑圆柔软的酥胸,隔着衣衫急切而饥渴地搓抚。

“洁儿、洁儿……我渴望这么拥抱你好久了……”激情的呢喃,随着缠绵难分的唇瓣,送入她口中。

一把狂炽烈焰来得突然,烧得他浑身疼痛难忍,也烧掉了理智,他一手往下移,撩高裙摆,扯掉了所有的障碍,直探最深处的甜蜜,她悸动的回应,更是教他难以自持。

“洁儿……我可以吗?”他咬着牙挤出话来。

“我……我不知道……”她迷乱地摇着头。道德与情感、理智与欲望同时纠扯着身心,她既矛盾又痛苦。

“我管不了了……”不堪一击的理智,抗拒不了赤裸噬心的欲焰,道德良知的束缚,更敌不过长久的炙热情感,他向她投降,也向自己投降了。

扯开身下的阻碍,他将她压向身后的树干,她本能地搂紧他,任他抬起她的腿环上他的腰际,狂切地进入她私密的女性中心。

“唔──”湿窄紧实的包围,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快慰,他闷哼了声,迅速的在她体内移动,感受着与她的柔软相互慰藉的无尽欢愉。

随着他或深或浅的频律,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感席卷而来,她不由自主的娇喘出声,配合着他的进退旋律,缠绵旋舞──

“胜……翊……啊……”声声婉转哼吟,听进他耳中,更是热血沸腾,狂野难禁。

“我在这里,永远属于你。答应我,再也不分开了……”他粗喘着回应她,深深冲刺,热烈难分。

“我……是的,再也……不分开……”迷眩销魂的狂欢中,她低吟承诺,抛开一切顾忌,全心全意地奉献自己。

就让他们沉沦吧!饱受煎熬的心已好倦、好累,他们都已心力交瘁,不想再挣扎什么了。明知他们的相恋,注定是一场血与泪交融的劫厄,也无法再逃开。

他们也知道这样是错的,但是狂烧情焰一旦点燃,谁也无力收拾,他们回不了头呀!

这一刻,他们忘了天、忘了地、忘了皇上,也忘了独守空闺的新嫁娘,眼中只容得下彼此,只想抓住这一瞬间的永恒,任由自己在罪恶的欢愉中浮沉──

轻喘犹未平息,邱胜翊搂住瘫软在他怀中的娇躯,凝望着她,目光融入些许沉思。

好一会儿他不发一语,抱着她走向前头的清池,动手替她宽衣。

吴映洁没拒绝,将头枕在他肩上,微倦地轻合明眸。她知道他是想洗去他留在她身上的欢爱气息,免得害惨她。

很奇怪,用不着多说什么,他们就是很自然的有了某种程度的心灵相通,能够明了对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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