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随便乱擦的长发纠结在一起,细齿的梳子没当心就扯痛了头皮,疼得她哀哀叫。
胜翊无语地翻白眼,看不下去地起身,在她身后盘腿坐下,抢过她手中的梳子,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他修长的手指将她的长发细分成一小缯,然后轻轻梳理。
吴映洁难得乖得像绵羊—包括她那颗总是吵吵闹闹的脑袋瓜——安安静静跪坐在镜台前让胜翊为她梳发。
她觉得心头好像有些什么正热热烫烫地在融化,那感受是甜腻的,是柔软的,却也是飘飘然不真实的。
太傅大人对他的学生真好啊……吴映洁突然有点嫉妒麒麟。
可是她记得宫奴们口径一致地指称,麒麟很讨厌胜翊,而胜翊也根本不把麒麟放在眼里。难道他们眼瞎了?
她看着镜子里,她身后垂着眼,专心替她梳理长发的胜翊。他的动作很仔细,丝毫没扯痛她。
她不要当别人的小三啊!吴映洁突然有点哀怨。
胜翊拾眼,视线在镜子里和她对上了,吴映洁忍不住问,“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
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说得好像她就是麒麟似的。可以的话,她希望胜翊知道她并不是麒麟。
但如果他知道她不是麒麟,他会如何?吴映洁心底其实有点发毛,她可不会天真到认为“侵占”皇子的身体这种事在这些“古人”看来不算什么,搞不好要杀头……呃,会杀到公主的头。
总之她不乐观就是了。虽然她根本不是自愿侵占的。
“长命为人臣,只有尽本分,没有个人好恶,殿下怎么会如此认为?”随着公事化的口吻,他也放下发梳,似乎终于察觉这样的举动有些暧昧。
吴映洁呕死了,怪自己没事多啥嘴,乖乖享受帅哥服务不是很好吗?
“讲话夹枪带棍的,还说没有。”
“如果让殿下有此感受,长命愿意赔罪。”
麦水桔闻言,突然像猫儿偷腥一样,贼嘻嘻地笑起来,“哦……”她转身面对胜翊,又回复一贯吊儿郎当的痞样,学着电视剧里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那般道,“太傅要怎么赔?”让她这样又那样吗?嘿嘿嘿……
胜翊似乎察觉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他又不小心以过去看待麒麟的方式来与她应对。过去的麒麟听到他这么说,只会满身不自在地鸣金收兵,但如今眼前的麒麟,眼底却闪烁着想怎么占他便宜的诡笑与阴险!
他怎么能够继续无视这么明显的吊诡之处?胜翊又藏起情绪,再抬眸,幽合的黑瞳深不见底。
“殿下希望长命怎么做?”
哦,好刺激哦!她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吗?吴映洁脑海瞬间妄想连连,但是又不得不提醒自己,小心有诈!
她双手按在地上,倾身向前,胜翊不动声色地悄悄后退,避免与她气息胶着。
“我想要任何赔偿,你都会给我吗?”
“只要在合理范围内。”
“你有没有诚意啊?”吴映洁一脸嫌弃鄙夷貌。
胜翊虽然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他心里悄悄酝酿着别的计划,但又忍不住有点好气又好笑。
“只要是长命做得到,在不危及七岛利益的原则下,长命愿意答应殿下任何要求。”
吴映洁看着这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像有点感动,有点心疼,但又觉得自己太滥情而且想像力泛滥。
一时捉不住那模糊的感受,也许是因为他优先提出的但书不是关于他自己,而是关于七岛。
如果没有胜翊,麒麟会如何?东海七岛又会如何?这几日她在地之岛和火之岛的所见所闻,人们总是会告诉她,这是闻人太傅为渔民做的规画,让他们在讨生活糊口时能有最起码的安全保障。这是太傅为水手和船家订定的政策,有官方作保,白纸黑字,避免草菅人命的人蛇行为,也让船家航行海上不受海盗侵扰……
吴映洁突然觉得在淌进这淌浑水的同时,她似乎有必要把胜翊和麒麟的过去给了解透彻才行。
反正,她真的很闲。
晚膳开始得早,因为有个人肚子咕噜噜响彻霎霄!胜翊让人提早把晚膳送过来。
他点的菜比平常多,甚至还吃光了平常根本不吃的甜点,但是没有任何人起疑。
火之岛的夏夜,像祭典那般热闹,尤其后来吴映洁才知道,她穿越那日,正是起云国传统的鬼门开——妈的,她是鬼吗?
而其后鬼月的庆典会持续两个月,火之岛的鬼月庆典又是国内著名的,所以最近岛上外地来的观光客也很多。
当天空燃放绚烂花火时,吴映洁小脸都亮了起来。他们所在的院落有座火之岛最高的楼台,登上顶楼,视野极佳。夜色下的火之岛,虽然屋宇拥挤,灯火摇曳间掩饰不了岁月的斑驳与破旧,却总是会让人发现那股纯朴的生命力依然以一种柔软可爱的方式活跃着,老旧的屋檐下点起色彩鲜艳的灯笼,白日拥挤不堪的大街在灯笼下摆起了小摊贩,琴弦都已经毛燥了的月琴,瘩哑着,却弹奏出轻快的小调。
这儿的烟火可不输给她原来的世界啊!更何况是在没有任何光害和空气污染的天空中!吴映洁攀在栏杆上,第一次觉得烟火那么漂亮。
“你想摔死吗?”胜翊黑着脸,又把她拎小猫似地拎到身边。
吴映洁没好气,“这样看烟火有什么意思?”干脆回房间睡觉啦!
“是殿下自己说想看烟火。”他看到不想看了,根本没兴趣。他案上可是还有成山的公文待批阅。
她本来也没有很想看,毕竟每年国庆跟跨年都在看,被人挤人挤得兴致都没了,哪知道这里的烟火那么漂亮!
可说到人挤人,她突然有点好奇这里的“夜市”是什么模样。“是哦。那我说我要逛夜市,你陪不陪我去?”
胜翊瞪着她。
为了不让闻人家的人知道她真的偷溜出宫而且还待在他身边,他特地把她藏起来。眼下显然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担任保镖兼保母兼贴身侍从一职,换言之她走到哪,他最好盯得紧紧地跟到哪儿。
但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揽着这大麻烦?
他可以直接把她丢回地之岛,就算会被闻人家的人发现。
他更可以不理会她的所有要求,最好把她锁在某个安全的房间,明儿个一早直接当成货物运回仁王城,然后打个铁链把她链起来,从今以后不准她再乱跑给他制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