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站在吳的前院,又心急又擔心的左顧右盼,時而見她把頭上仰,嘴里嘟噥著:
「小姐,您怎么爬上去的?快下來啊,等等夫人看到了要丫頭怎么辦啊?」
丫頭是映潔的貼身丫鬟,跟映潔就如同親姊妹一般的感情,從小就跟著映潔一起讀書識字,要說她也算是吳家的女兒,也不為過。
「丫頭,你不要站在下面,這樣我會被發現的。聽哥說,等等那個邱勝翊就要來了,我一定要他后悔走進我們家大門,你回房間去啦。」映潔打發丫頭離開。
聽小姐這么說,丫頭也只好放棄勸她下來,滿心不愿的走回房去。
看到丫頭乖乖離開,映潔滿意的笑了笑,手上還不停的持續著她的計畫。
就在一切都准備妥當之后,映潔躺在屋頂上喘了口氣,悵望著天上的白云,羨慕的連聲喟嘆。
移時,她聽見院落里的家丁們鼓噪著,似乎是今天的貴客臨門了。
映潔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望了一眼家里的情況。正巧,此時邱勝翊領著大隊人馬走進了司徒家大門;不料,邱勝翊才剛要踏進大廳,就從天而降几桶帶著泡沫的污水,硬是把邱勝翊跟身旁的甜兒與仆役淋成了落湯雞。
看到自己努力了一個早上的成果如此輝煌,吳映潔開心得差點叫出聲來。
正當映潔忙著佩服自己的精心杰作時,耳邊傳來了吳鱗的叫喊聲;原來,吳夫人目睹女兒趴在屋頂上往下倒水,氣得昏了過去。
看到母親昏了過去,映潔也顧不得那個什么邱家公子,連忙從屋頂上下來,換了身衣裳飛奔到母親房外准備賠罪。
「老爺,這該如何是好?若是那邱公子也跟之前的那些公子們一樣,氣得掉頭就走,那可怎么辦才好呀?連個女兒都管教不好,我又有什么臉面去見你們吳家的列祖列宗啊。」
映潔才定到母親房外,就聽到母親哽咽的哭訴著。
「夫人,這都是命。若是小潔真的嫁不出去,那么我也准備好辭官歸鄉了。」吳宸安撫著妻子,要妻子靜下心來。
「老爺,就算你辭了官,只要皇上真的有意召小潔進宮給太子作妃,我們也沒有辦法抗旨啊。」吳夫人擔心著。
「現在還不能確定皇上是否還記得當年的那句玩笑話,你就看開一點,一切都會沒事的。」吳宸也只能樂觀的這么想了。
「我真的好擔心。若是皇上還記得當年的那句話,真要我們小潔進宮去怎么辦?就算只是玩笑話,但皇上的話就是聖旨不是嗎?我舍不得小潔去受那種苦啊,」
一想到有那種可能,吳夫人的淚水就怎么也停不下來。
「皇上是說,若是小潔十七歲還未婚嫁才會召她進宮的,我們還有時間不是嗎?」
或許時間所剩不多,但是,總比坐以待斃來得。
聽到父母親的對話,吳映潔跌坐在地上。她這才知道為什么向來疼她愛她的雙親會逼著她早一日嫁人了。
映潔收起了訝然的情緒,悄悄離開母親房外的長廊,走回自己的閨房。她暗暗下了決定,只要她嫁了出去,那么一切都會沒事。讓父母為她如此傷神,她真的覺得自己好不孝。既然她已經知道了原因,那么她又怎么能繼續任性下去?只要那個邱公子能通過她最低限度的測試,那么,她便會毫無怨言的下嫁到江南去。倘若那個邱公子只是個繡花枕頭,那么她便打算同爹娘坦白,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而且,她愿意賭上自己的下半輩子,去等待皇帝那不確定的玩笑話。
她拿起紙筆,寫了個字謎,交給了丫頭,
「小憐,你等會兒把這字謎交給我哥,跟他說,若是這簡單的字謎岳公子能解開,那么,我便愿意嫁去邱家。」
「小姐,你怎么突然……」丫頭接過那張字謎,疑訝的看著吳映潔。
「什么都別問,只管照著做就好。」
吳映潔知道丫頭想問什么,但是,她的決心是不會變的,更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被淋了一身濕的邱勝翊氣得七竅生煙。要不是他下了賭注,不能半途開溜,他早就頭也不回的離開吳家了。為了讓吳家主動拒絕他,他也只得忍氣吞聲,硬陪笑臉。
「邱公子,真的很抱歉,家妹真的太胡來了。」吳麟連聲道歉。
吳麟心想,好險他那個寶貝妹妹只是倒了几桶洗衣水下來,要是換成別的東西,那這個殘局可就不好收拾了。
「我們公子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的,您就不用放在心上了。」邱勝翊身旁的一個仆役開口說道。
看邱勝翊打從進門就沒說半句話,吳麟覺得不妙,只有在一旁尷尬的陪罪。
半晌,吳宸攙著夫人走進了正廳。邱勝翊連忙起身作揖,將自己的來意以及身家介紹了一遍。
「老夫知道邱公子此來的目的,也很抱歉讓你們一進門就遇上小女的調皮搗蛋,邱公子還肯賞臉留下,老夫真的感激不盡。」吳宸真的是滿心感激。
只見那邱勝翊笨拙的笑了笑,看了身旁的仆役一眼。
到目前為止,這埃犬的表現倒還差強人意,不過腦筋怎么就不靈光啊!這樣看著他,是想要他接話嗎?
邱勝翊惡狠狠的瞪了替身一眼,示意要他自己看著辦,便低下頭退到甜兒身后去了。
原來,打從一進門,那穿著一身華服、一語不發的邱家少爺,其實只是邱勝翊那天請店小二找回來的那個小菜販——敖犬。
几天下來,邱勝翊是把他到了吳家該說什么話、以及可能被問到什么問題,都給假設了一遍,要敖犬背得滾瓜爛熟,以免露出馬腳;自己則是扮成仆役,跟在替身后頭,提醒他不要亂說話。
「吳老爺,晚輩此番來長安,還望能帶回好消息。不知老爺是否愿意委屈將女兒許配給晚輩呢?」敖犬生硬的說著台詞。
「好說好說,邱公子先別客氣了,我這就請小女出來,」聽到邱勝翊還有意提親,吳宸滿心歡喜。
吳宸指示兒子去把映潔叫出來,親自給邱勝翊賠罪。
吳麟還沒動身,就見丫頭走了過來,把字謎交給了吳麟,告訴他映潔的想法,
「邱公子,家妹出了個字謎,若邱公子能解開,那么公子就能帶回好消息,家妹也會親自出來跟你賠罪。但若是破不了字謎,我們也只能感謝邱公子不嫌棄家妹,肯老遠上門求親,只是,只怕無法答應。」
看著那木訥畏縮的邱勝翊,吳麟是怎么都看不順眼。這么一個平凡的人,怎么會是他打聽到的那個才貌雙全的岳公子呢?
聽到吳麟的一番話,躲在一旁的邱勝翊臉上不禁爬滿了笑意。沒想到他選一個草包當替身,還真是選對了!這下子,他可是十拿九穩准備回去看母親戰敗的臉色了。
「但出無妨。」敖犬的嘴角抽搐著,笑臉怎么看都像在哭。
沒想到替身還真難當,要不是敖犬早就全身濕透,那么他冒出的冷汗一定會讓在場的人—眼就看出他的緊張。
「好鳥無心戀故林,吃罷昆虫乘風鳴,八千里路隨口到,鷓鴣飛去十里亭。」
吳麟念著妹妹寫的字謎:心中百思不解,為什么妹妹會出如此簡單的字謎給邱公子猜。
字謎一出,只見敖犬的臉色是青一陣白一陣,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甜兒,又望了一眼甜兒身后的邱勝翊,眼神不斷的發出求援的目光。
敖犬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是要幫邱勝翊上門提親!這下子若是他破不了字謎,那么他豈不成了罪人?好好—門親事都給他毀了,那怎么得了!眼看廳里所有的人都盯著自己猛瞧,而甜兒與邱勝翊是怎么樣都不對他伸出援手,敖犬又急又慌,死命拭著額上的汗珠。
沒想到這么一個簡單的字謎,會出自一個尚書千金之手,邱勝翊心想,這吳映潔果真只是一個虛有其名的花瓶罷了。
「鸞鳳和鳴!」敖犬雙眼一閉,脫口而出這四個字。
這可是他前些日子,正巧上一個在辦喜事的大戶人家去送菜時,聽到媒婆念著的吉祥話里,他唯一記得的一句。眼看自己被逼上了粱山,敖犬腦中也只有這—句話上得了台面,也不管會不會牛頭不對馬嘴,便脫口而出。
聽到替身脫口而出的答案,邱勝翊差點沒給嚇得忘了怎么呼吸!他真的不知道,是該怪自己命不好,還是該怪吳映潔出了這么簡單的字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