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關於東旗和清羽聯姻,可說是皆大歡喜。
詹永玲很高興,因為她不太中用的腦筋一直搞不清楚狀況,自以為計畫完美、天衣無縫。
潔琪也很高興,因為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康,竟然就這麼準確無誤地落到自己身上,心裡不住歡呼。
程楷華更是高興,身為服裝設計師的他一向喜歡幫女人打扮,所以潔琪的「形象大改造」理所當然地落到他和他的同志友人身上。
他們花了將近一整天,好好幫潔琪從頭到腳來個大變身,打算把她變成令人無法自拔、一見就想撲上去的大美人。
最好能讓奇煜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碎個精光,大演「餓虎撲羊」的戲碼。
總而言之,大家都很高興,除了一人──這場婚禮的新郎官楊奇煜。
基於奇煜低調的性格,婚禮在一間小小的禮拜堂舉行,賓客不多,卻也漾著濃濃的喜氣。
婚禮結束了,他本是不怎麼在意這場婚姻的,但自從新娘換成了潔琪,雖然他無法否認心中有一絲喜悅的情緒,但他實在沒辦法不去理會內心另一股不順暢的感覺。
怎麼會是喜事?這分明就是逼婚嘛?!
奇煜垂下頭,微瞇著眼,心裡矛盾極了。方纔的婚禮快得有如跑馬燈,有些真實、又有些虛幻,但他卻清楚記得新娘的面容,細緻精巧的小臉上,妝點著令人迷眩的美麗風采。
在場的人都知道,為什麼這兩人會站在神父面前。
但他卻是如此渴望能掌握她真實的感情。
她會不會因為這樣而恨他?
怎麼不會呢?她不是自願下嫁給他的啊!
唉,事情怎麼會演變到現在這個地步?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會為了一己之私,非常順口地答應詹永玲娶潔琪。一想到能擁有潔琪那小小的身軀,他竟然就這麼失去該有的理智,只為了能將她留在身邊。
他本來都已經計畫好併吞清羽的大計了,就算失去這場聯姻,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他真的本想就這麼算了,但是……
唉,他怎麼會一時鬼迷心竅,一時衝動便答應娶潔琪?潔琪可是他打算用時間,一點一滴抓住的女人啊!
在東旗飯店頂樓的新人房前,奇煜不安地在門外踱來踱去。
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房間裡,那個已成為他妻子的女人。
唉……總不能一直站在這裡當孬種,還是要進去面對現實的。
深深吸了口氣,他將鑰匙卡插入辨識器裡,門「喀」地一聲打開了。
奇煜緩步走入房間,打開臥室的門,映入眼簾的,便是端坐在床上的她,以及她似乎充滿抗拒的背影。
她身旁的椅子上,放著換下的禮服以及首飾。
想必這些費心準備的飾品,在她眼裡,不過是堆繁重的累贅吧?
「潔琪?」他柔聲喚道。
那個背對著他的纖柔身影仍是冷冷的,沒有反應。
如撕裂帛布般的驟雨聲由遠而近,一顆顆豆大的雨滴灑在落地窗上,彷彿在訴說著潔琪此刻的悲涼心境……
「我……」奇煜頓了頓,不知該說什麼。
安慰嗎?始作俑者哪有安慰人的資格?
還是他應該離開?
於是他向後退了一步,卻不慎撞到身後的小茶几,茶盤一個不穩掉到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潔琪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跳,身子震了一下,緩緩地回過頭,先看向摔落地面的茶盤,然後將視線上移,發現了他。
「欸?你來啦?」
聽她的口氣,是自然的;瞧這態度,是從容的;看這神情,是高高興興、開開心心、快快樂樂、歡歡喜喜,還一副事不關己的輕鬆樣子。
而一頭霧水的他……只有無言兩字。
奇煜隨即恢復他的一貫斯文,有禮地點點頭,隨後目光焦點定在她雙手緊握的──
電動遊樂器?!
奇煜再度無言,他吸了口氣,努力不讓自己流露出驚訝的神情。
他是如此擔憂她,而她,竟然悠悠哉哉、怡然自得地坐在這裡打掌上型電動?
好啊……這個女人還真豁達!
什麼神情悲涼、什麼需要安慰……他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對於這個思路單純的女人,他總是為她想太多。
「因為很無聊,我身上沒帶設計圖,房裡又剛好有電動,所以我就不客氣拿來玩了。」她一雙大眼無辜地望著他。「你不介意吧?」
「不會。」只是很無言。
「你別站著嘛,坐啊!你這樣我壓力很大耶。」
「是嗎?但我想先站一會兒。」這樣有助於他混亂的腦袋清晰運作。
「喔。」潔琪又向四周望了望,想找些話題,於是端起放在一旁的水果盤。「要吃蘋果嗎?我剛削好的。」
切水果是她少數會做的家事之一。
「不了,謝謝。」奇煜望著那一個個像被狗啃過的生銹蘋果丁,搖頭拒絕她的好意。
「你說話不會都這麼惜字如金吧?」潔琪總覺得他們的對話方式,好像跟平常見面時不太一樣。
「看情況。」
聽到奇煜冷然的回答,潔琪皺起眉,不再說話了。
好無聊喔,她開始想賺錢了。如果這個男人繼續反常地無趣下去,她就得找些其他事情做了。
唉,說點什麼吧!兩人這樣一直對望很尷尬的說……
難得她有時間和他面對面好好談談,他真是不懂得把握良機。
奇煜望著她瞧來瞧去、一點也不安分的眼睛,忍不住開口了。「妳……為什麼會答應嫁給我?」
「你願意娶,我就願意嫁啊!」她滿不在乎地說道,一邊吃起賣相不太佳的蘋果丁。「反正大家各取所需,誰也不吃虧,不是嗎?」
各取所需?
奇煜對別人的用字遣詞一向很敏感,聽出潔琪語句中的深意。「那對妳而言,有什麼好處?」
愛錢如她,不是真的為了錢嫁給他吧?
東旗少夫人的頭銜固然吸引人,可他真不希望是這個原因。
他不希望她也和其他女人一地膚淺……
不,一定不是這樣的。
他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揣測。
妄自揣度她的心思好幾次,他已經知道要記取先前的教訓──他絕對猜不到她的小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