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萱心中浮现无数个问号，但与邱瀞怡初次见面，她懂得不要太过好奇，以免出错。  
　　
「我大哥是来买镶钻玫瑰的，我想，你也是吧？」  
　　
她显得有些吃惊地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吴奇煜很敬爱自己的姊姊，而我大哥也很爱他的妻子，两个男人都不会忘记自己所爱的那个女人的生日。」  
　　
王淑萱闻言，强迫自己不要皱起眉头，但这对她而言并不容易，因为她并不明白邱瀞怡在说些什么。  
　　
「虽然嫂嫂死了，但是还是很多人很想她，」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人似乎要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我跟嫂嫂也很要好，我至今还不敢相信她选择走上这一条路。」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王淑萱再也忍不住的轻声询问。  
　　
「对不起！」邱瀞怡这才想到，或许这个才嫁进吴家一年的女人并不知道三年前的风风雨雨，只好一笑，「我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事实上，我大哥是吴奇煜的姊夫。」  
　　
「奇煜的姊夫？」  
　　
「你知道吴奇煜有个姊姊吗？」邱瀞怡问。  
　　
王淑萱闻言一愣，最后点了下头，「听奇煜提过。」  
　　
「竟然吴奇煜提过，那他没跟你提到我哥哥吗？」  
　　
王淑萱摇摇头，这一对邱家兄妹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没想到吴奇煜恨我大哥到这种地步……」邱瀞怡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着邱瀞怡一脸黯然，王淑萱心中慢慢地将事情给组织了起来，「你大哥是来买送给姊姊的生日礼物？」  
　　
邱瀞怡点了点头，「嫂嫂生前最喜欢玫瑰花，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吧？毕竟嫂嫂都已经死了三年了，而你才嫁进吴家不到一年。」  
　　
王淑萱愣了一会儿，才点了下头，「对！我是吴家不到一年，不过我知道姊姊很喜欢玫瑰。」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在吴家有一个温室，里头便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玫瑰。  
　　
「可以不跟我大哥争这个礼物吗？」邱瀞怡轻声要求，「我大哥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今天会来这里，就是希望有一天吴奇煜愿意告诉他，大嫂葬在哪里时，拿大嫂最喜欢的东西送她。」  
　　
王淑萱在心中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地笑了笑，「我能说不吗？就我所知，以你大哥的能力，他可以出高我一倍的价钱。」  
　　
邱瀞怡闻言也忍不住一笑，「他是可以买到一切他所想要的东西，但是找不回……」她沉默地咬着下唇，「不要提了！总之谢谢你。」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哥哥爱奇煜的姊姊吗？」久久，王淑萱轻声的开口询问。  
　　
「若不爱她，今天就不会在这里费心她的生日礼物了。」她理所当然地回答，「虽然不应该，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帮帮我大哥。」  
　　
「帮你大哥？」王淑萱不解地望着她，「我怎么帮？」  
　　
「只要告诉我，大嫂葬在哪里？」  
　　
这个情况真是荒谬的好笑，王淑萱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不起！因为目前我搞不清任何状况，所以我爱莫能助。」  
　　
邱瀞怡闻言，脸上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  
　　
「我大哥很爱大嫂，」她喃喃道，「可是他却害死了她，人有时候是盲目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三年了，我大哥心中罪恶感一天比一天深，我好担心，总有一天他会被自己的罪恶感压死，走上大嫂走上的路。」  
　　
「对不起！我还是得说……我爱莫能助。对不起！失陪了。」竟然不打算跟邱胜翊竞标，王淑萱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所以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起身离去。  
　　
大约午夜吴奇煜才会从南部回来，王淑萱已经打算问清楚，软的不成，只好来硬的。  
　　
「我没有买到那枝玫瑰！」王淑萱坐在黑暗之中，看着轻声进门的吴奇煜说道。  
　　
吴奇煜听到声音微吃了一惊，「你怎么那么晚了还没睡？我还以为你睡了。」  
　　
「本来是该睡了，」她站起身，打开电灯，「但是睡不着。」  
　　
「为了没买到姊姊的生日礼物吗？」吴奇煜嘴角带笑的问，「不用介意，我可以再想别的礼物。」  
　　
「我不是为了没买到姊姊的礼物而睡不着，」她感到有些烦躁的摇摇头，「我是为了邱胜翊。」  
　　
他闻言，身体明显的一僵。  
　　
「黄金玫瑰被他买走了。」这不是问句，而是直述句。他早该想到的，吴奇煜忍不住诅咒出声。  
　　
「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吧？」站在吴奇煜的面前，她将他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底，她可以看出自己的丈夫对邱胜翊这个人恨之入骨。  
　　
「没有！」吴奇煜将自己的外套随意丢在椅背上，不经意地松了松自己的领带，口气平淡的表示。  
　　
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你不告诉我，那我只好去问邱瀞怡了。」  
　　
他似乎并不应该吃惊王淑萱已经见过邱瀞怡。看来今天，她认识了许多他不希望她认识的人，「你是在威胁我？」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她耸了耸肩，不愿承认他压在她头上的大帽子，「我只是想知道，邱胜翊跟姊姊之间的一切。」  
　　
「你不要问，我不想讲。」吴奇煜从卧室退到了浴室，不过他没想到王淑萱不放过他，硬是跟着他进浴室，让他连想洗个浴都不得安宁。  
　　
「为什么？」王淑萱的手不依地搂着吴奇煜的颈项，「难道那么重要的让你不肯告诉我吗？」  
　　
他闻言叹了口气，「邱胜翊并不重要。」  
　　
「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王淑萱有点气愤的一个跺脚，松开自己的手，「我以为我们没有秘密的。」  
　　
「你……」受不住王淑萱的追问，吴奇煜终于说道，「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算是姊夫吧！」  
　　
「没想到是真的。」王淑萱忍不住提高了八度音，「姊姊真的结过婚。邱瀞怡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搞错了。我甚至还想，你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姊姊！」  
　　
「她没有搞错，我也只有吴映洁一个姊姊。」  
　　
「姊姊竟然结过婚，现在为什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王淑萱轻声地问。  
　　
吴奇煜气愤地双手握拳。  
　　
「你说话啊！」王淑萱催促道。  
　　

「全是因为邱胜翊。」  
　　
「邱胜翊？」她更对吴奇煜的话感到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我姊姊自杀，邱胜翊是间接的刽子手！这几年来，邱胜翊一直想赎罪，不过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呼了口气，想把心中沉重的感觉抹去，但似乎总不能尽如他意，「三年前，吴家要宣布破产，但姊姊用她的生命阻止了这一件事。」  
　　
吴奇煜像是想起什么，站起身跑下楼，进了书房。  
　　
王淑萱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也缓缓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书房。  
　　
吴奇煜坐在他的书桌后，微低下身打开最底层的抽屉，拿出显然被保存得很好的信件。  
　　
「姊姊自杀的时候，简单地留下了两张纸条，一张给我，一张给邱胜翊，这是由邱瀞怡交给我的。我想，在我姊姊写给邱胜翊的那张字条上，应该写了些什么，不然，原本坚持要吴家宣布破产的他，不可能在最后放了我们一马。」王淑萱的目光迟疑地看着放在桌上的纸张。  
　　
「不看吗？」吴奇煜好奇的望着她。  
　　
王淑萱摇了摇头，她不认为以她现在的心情可以心平气和的去看待这张字条上的字句，「她写了些什么？」  
　　
「一切仇恨到她结束，」吴奇煜的手缓缓地将纸张拿起，「纵使有一天，我东山再起，能力足以跟邱胜翊抗衡，我不能找他报仇，她不想要冤冤相报，是我们吴家先对不起邱胜翊，她要我忘了一切，从头开始。其实，这应该也是她一直希望邱胜翊做到的，可是邱胜翊做不到，她就来劝我。最后，她说她死后，要我把她葬在我大妈的墓园里。」  
　　
「照你这么说来，邱胜翊一定很后悔他的所作所为！」  
　　
「应该吧！」吴奇煜无异议地点头，「毕竟，一条人命可以说是毁在他的手里，良心谴责是再所难免的。」  
　　
「我不认为是这个样子，」王淑萱说出自己的看法，「我相信，邱胜翊一定很爱姊姊，除了良心谴责之外，我相信他更懊悔，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知道姊姊明明死了，他还一直想去看看姊姊的原因。」  
　　
「你的想法太浪漫了。」吴奇煜丢给自己的妻子带笑的一瞥，「事实没你想得那么温暖。」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他打断她的话，「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邱家兄妹有任何的交集，我并不高兴看到你跟邱家人像朋友一般，这种情况只会让我为难。毕竟，我并不想去限制你的社交圈，但邱家人……平心而论，至今，我依然无法把他们当朋友。」  
　　
「可是……」  
　　
吴奇煜摇摇头，要她不要再多说。  
　　
看到他的坚持，王淑萱也只有在心中叹息。  
　　
天才刚亮，吴奇煜便悄悄地起身。或许是因为跟王淑萱重提起多年前的往事，一整夜下来，过去的一切就如同电影一般，不停的在脑海之中翻转，所以他根本就是一夜无眠。他小心地不吵醒身旁熟睡的娇妻，披了件外套，便轻声地离开房子。他的脚步像是有自我意识地走向位在邱家大宅不远的一间小花房。他知道在这个众人都还在睡梦中之际，有一个人一定是醒着。  
　　
他试探似地打开花房的门，顺利地将它推开。他因为这个简单的动作而感到满足，因为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个门多数时间是被锁住的，因为这里头住着一个众人眼中视为「疯子」的人。  
　　
在微熹的晨光中，他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姊！」吴奇煜轻柔的声音，像是怕吓坏人似的。  
　　
吴映洁动也不动地坐在摇椅上，在这个花房里，她一个人独自生活三年之久。她的手腕上至今还有明显的伤痕。  
　　
曾经她是纽约州立大学的高材生，而今，她是个精神病患。  
　　
她不言不语已经两年多，在医院救醒她的时候，她像个疯子一般的乱吼乱叫，依赖镇定剂生活了好一阵子。最后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成人自闭症，用尽一切办法还是治不好她。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姊弟，但他是真心的喜欢这个纤细的姊姊，更对害她至此的人感到痛恨不已。  
　　
「看来今天的天气会不错，」如同以往，吴奇煜蹲在吴映洁的面前跟她扯些无意义的话，「想出去走走吗？」  
　　
他从不期望吴映洁会开口回答他，他只是不断地跟她说话，「妈妈去了法国，所以你只有这一阵子可以出去活动，你开不开心？」  
　　
吴映洁的目光还是没有投在他的身上，只是看着前方，这双眼睛没有任何的焦距，也没人知道她沉默地在想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我到底跟你说过多少次对不起，我想是我无能，所以才让你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吴奇煜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忙得没办法时时刻刻地待在家里。在家里，一切都由范玮琪掌管，只要吴奇煜一背过身，范玮琪便自顾自地将吴映洁给锁在花房里，纵使他曾为此发过好几顿脾气，但范玮琪依然故我。毕竟，在范玮琪的眼中，她不能忍受一个残缺的人在吴家出现，更何况这个人跟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邱胜翊又来了，」吴奇煜继续说道，「他很不死心，不过你放心，他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昨天，本来我要淑萱去拍卖会场，买个镶钻玫瑰送你当生日礼物，不过被邱胜翊买走了，三年了他还是在跟我作对。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到死都还护着他？这么一个男人，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全心全意的爱他，他害你变成这个样子，他是凶手。」  
　　
吴映洁突然站起身，吴奇煜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吓了一跳，「姊？！」  
　　
吴映洁没有反应的走到一旁，像个孩子一样的坐在地上，手拔起一枝玫瑰，无神地晃了晃。  
　　
吴奇煜感到失望地叹了口气，他还以为……或许他已经大的不能相信奇迹，他在吴映洁的身旁蹲下来，陪着她采花。默默地陪着她，是他现在惟一能为她做的事。  
　　
王淑萱懒懒地蜷伏在沙发上，刚哄孩子睡着，她便一个人坐在房里，她的思绪飘得老远。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吴奇煜轻轻将门打开，生怕吵醒她，没想到她根本就还没睡。  
　　
王淑萱将自己蜷曲的脚从沙发上放下，「没有！只是在想些事。」  
　　
「该不会是在想邱胜翊吧？」吴奇煜皱眉问，他早该知道告诉她太多，对她而言不会是好事，而是压力。  
　　
「不是！」出乎意料，她否认，「我是在想姊姊。」  
　　
吴奇煜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我希望你的意思不会是在想着要帮邱胜翊？」  
　　
王淑萱不知自己是该否认还是该承认，最后只好逃避似的耸耸肩，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个澡，该睡觉了。」  
　　
「我一向希望我们夫妻两个能够诚实的对待彼此。」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知道！」王淑萱推着吴奇煜的背，将心不甘情不愿的他给推进浴室里。  
　　
其实要两个人完全没有秘密这是不可能的事，当浴室的门终于如愿的关上，王淑萱不由松了口气。  
　　
在一年多之前，她与吴奇煜之间就注定要有秘密，一个她承诺过绝对不说的秘密，但现在看来，她不知道这个秘密她到底还能瞒多久。  
　　
王淑萱的脑海中不停地有个念头浮现。这几天，睡都睡不好，一年多之前的事，她似乎得找个机会说出来。  
　　
「邱胜翊、吴映洁……」她喃喃地念着两人的名字，当年的吴映洁可以说是救过她和吴羽婷一命。  
　　
一年多前，她母凭子贵进了吴家，第一次见吴映洁，一个不说话，只沈溺在自己的社会里的女子。吴奇煜并不以有这么一个姊姊为耻，反而更尽心尽力照顾她。  
　　

不过也或许是吴映洁与她一般，都不被范玮琪接受，所以她受到委屈，就会到花房去找吴映洁诉苦，而吴映洁也是个好听众，毕竟吴映洁可能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不过，对她而言，吴映洁是在吴家，除了吴奇煜以外她的另一个支柱。  
　　
她还记得在结婚不过两个月的时候，在吴奇煜出差到大陆，一去近四个月，因为范玮琪的缘故，她没有办法联络吴奇煜。  
　　
那一段日子，她过得很痛苦，甚至有一次，范玮琪将她赶出吴家，要回吴家可以，但有一个交换条件就是——将孩子打掉，在当时，范玮琪打心底怀疑她肚子的孩子不是奇煜的。  
　　
她可以理解范玮琪的怀疑，毕竟，她在酒店上班，这么一个背景不单纯的女人，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她不干不净，但是她自己可以肯定孩子是吴奇煜的，所以她当然不可能将自己所爱男人的孩子打掉，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她的丈夫。  
　　
她的县徨、无助，在当时又求助无门之际，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在这个时候出现吴映洁。  
　　
当她徘徊在吴家大门，不知该何去何从时，吴映洁竟然默默地隔着镂花大门望着她。正当她疑惑吴映洁的出现时，吴映洁竟塞给她一个牛皮纸袋。  
　　
「里头只有十万元，不多，但却是我所有的财产。」  
　　
吴映洁开口，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在众眼中是个「疯子」的人，竟有条不紊地在跟她开口说话。  
　　
「这些钱，应该可以让你撑到奇煜回台湾，这个世上，没有过不去的难关，不要把孩子打掉，不然你会后悔。我也曾经有孩子，不过，现在没有了，这种悔恨我一辈子忘不掉。」  
　　
因为吴映洁，她有钱，可以等到吴奇煜回台湾，将她接回吴家，因为这件事，吴奇煜跟范玮琪大吵了一架，但在她的安抚下，一切也就不了了之。过了三个多月，吴羽婷顺利平安地出生。  
　　
不过在吴羽婷出生的之时，她与吴映洁已经结为莫逆。吴映洁——她从来没疯过。  
　　
吴映洁只简短地告诉她，因为出了一些小事，她一时想不开而自杀，在医院醒来之后，情绪一直不稳定，吴奇煜以为她疯了，范玮琪更把她给锁起来。渐渐地，她与这个社会脱了节，她变得沉默，而她发现，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人指望她说些什么，所以她就变这个样了。  
　
三年多来，吴映洁只想得到平静，而她自认她已经得到她所想要的平静，要不是因为邱胜翊的出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原来当初吴映洁口中所指的「一些小事」竟然是伤她那么深的事情。  
　　
她答应过吴映洁一辈子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包括吴奇煜在内，她也一句话都没说，但现在……她叹了一口气，她陷入了两难，她不想要一段看来似乎挺有希望的感情就此结束，何况吴映洁帮过她，但是她又该从何帮起，她茫然而不知所措。  
　　
「少奶奶，外面有人找你！我不晓得该不该让他进来，所以我想，你最好自己出去看一下。」  
　　
洛嫂的声音让她从自己的思绪中离开，她眨了眨眼睛，站起身，疑惑这个时候有谁来找她，她缓缓地走向大门。  
　　
「你……奇煜不在！」  
　　
「我不是要找他的。」隔着镂花大门，邱胜翊的态度一如往常般高傲。  
　　
王淑萱迟疑着，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顾及礼节打开门让他进来。洛嫂来通知她，外头有人找她，她可不知道来人是一手牵起雷、董两家恩怨的人。  
　　
「进来吧！」心一横，她将门拉开，她也不管若让吴奇煜知道她的举动，他会有何反应。  
　　
「少奶奶！」站在王淑萱身后的洛嫂惊讶的双眼大睁。在吴家服务多年，她纵使不甚清楚吴家与邱家的恩恩怨怨，但至少也略有耳闻，她怀疑王淑萱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没关系！」王淑萱的手随意挥了挥，「你去倒杯——冰红茶可以吗？」她看着走进门的邱胜翊问。  
　　
邱胜翊微点了下头。  
　　
「那就倒杯冰红茶给邱先生。」她率先领着邱胜翊通过花园走向吴家大宅。  
　　
走到一半，邱胜翊突然停下脚步。  
　　
王淑萱眼角瞄到邱胜翊的动作，也迟疑地停下脚步，微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  
　　
「那是什么？」他指着不远处的白色建筑物。  
　　
王淑萱闻言，心不由一紧，略微紧张地吞咽了口口水，「那只是间花房罢了！」  
　　
「花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邱胜翊点了点头，「在美国，我家也有一间花房，里头只种玫瑰。」  
　　
望着邱胜翊出神的侧神，王淑萱暗暗叹了口气。  
　　
「进屋吧！这几天的天气有点热，」她的声音提醒着她，「站在大太阳底下还真的是活受罪。」  
　　
邱胜翊闻言，收起自己神游太虚的心神，再次抬起自己的脚步，跟在王淑萱的身后。  
　　
「你让我进门，老实说，令我惊讶。」当洛嫂一把红茶给送上，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邱胜翊先行开口，「难道吴奇煜没跟你说有关我的事吗？」  
　　
「说了，」王淑萱说道，「我知道了一切。让你进门，只是我想让自己表现的比较像个文明人。」  
　　
他微扬起嘴角，「这么说，你是在暗示我与吴奇煜不是文明人喽？」  
　　
「也不是这个意思，」王淑萱否认，「我只不能理解错误竟然已经造成，为什么你们还要沈溺过去？」  
　　
对于她的话，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来，只是想请你帮个忙，」他说出自己的来意，打开带来的公文包，拿出一个用红色天鹅绒布做成的精致长盒，「帮我送给洁洁。」  
　　
不要看，她也可以猜出那便是在拍卖会上，邱胜翊与人竞标所买下的镶钻玫瑰。「姊姊都死了，你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太浪费了吗？」  
　　
邱胜翊对此只有耸肩以对。在许多人眼中，或许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也不想去多解释些什么。  
　　
「这是我的女儿。」洛嫂抱着啼哭不已的小娃儿出现，王淑萱连忙接过手，哄着孩子。  
　　
邱胜翊看着孩子，「她叫什么名字？」  
　　
「吴羽婷。」  
　　
邱胜翊在一旁看着王淑萱哄孩子。最后，连他自己也吃惊地，他竟然开口，「我可以抱抱她吗？」  
　　
王淑萱吃惊地望着他。  
　　
看到她的眼神，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当然，你有权利说不，毕竟这是你的孩子。」  
　　
「我并不是说你不能抱她。」王淑萱移动自己的身体，坐到邱胜翊的身旁，将怀中的孩子交到他的怀中，一边轻声指导着他。  
　　
对于抱孩子这种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天份不天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邱胜翊抱起孩子还算有模有样，而奇迹似的是经过一番折腾，吴羽婷倒也不哭不闹，张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着「姑丈」。  
　　
「若没有意外，你跟姊姊应该也有一个孩子吧？」她不是存心要提起这段过往，只是看着邱胜翊脸上难得出现的祥和，令她管不住自己的脱口而出。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最后他点了下头，「若没意外，应该两岁了。」  
　　
「后悔吗？」  
　　
他沉默，他并没习惯跟一个还算是陌生的女人去谈论自己的心事，「如果时光倒流，我会依然故我。」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人似乎很难逃离这种宿命。」王淑萱不由得叹息，「你怎么不问我姊姊葬在哪里？」她轻声开口，指着被他放在桌上的红绒布长盒，「你自己将这份生日礼物送给她，意义不是更显不凡吗？」

　　
邱胜翊嘲弄地丢给她一瞥，「纵使我问她葬在哪里，你也不会告诉我，不是吗？」  
　　
王淑萱叹了口气，她不能否认，但现在……「你知道她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吗？」  
　　
邱胜翊点点头，他疑惑她为何会突然跟他说这些话？  
　　
「姊姊很敬爱这位长者。」没头没脑的，她说道。  
　　
邱胜翊皱起眉头，他不懂……  
　　
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王淑萱连忙耸肩否认。  
　　
「不可能！」他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这几年，我回台湾都会去帮洁洁祭拜她妈妈，没看到洁洁的坟。」  
　　
关于这点，王淑萱也没有给他任何回答。  
　　
人还没死，当然找不到坟，不过若邱胜翊今天去，一定见得到「人」。因为今天是吴映洁她妈妈的祭日，而吴奇煜一早便带着吴映洁去扫墓了。  
　　
「孩子给我！」她将他怀中的孩子再抱回自己的怀中，「我想，你现在应该赶着告辞吧！」  
　　
邱胜翊站起身，匆匆道了声谢，便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王淑萱呼了口气。她不知道今天的所作所为是错是对，她更不敢想象若让吴奇煜知道她告诉邱胜翊如何去找吴映洁，他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她只是单纯地想——总有一天，得要有人来结束这一切。  
　　
吴奇煜将带来的祭品给一一收好。一到这里，他便将吴映洁推坐在一旁，这已经是这几年来固定的模式。  
　　
他还得时时分心看着吴映洁，因为他担心吴映洁会在他不注意之时四处乱走。这些年来，在他的心目中，早就认为吴映洁已经遗忘了一切照顾自己的能力。  
　　
「明天，我妈就要回来了。」一想起范玮琪，吴奇煜便感到头大，不过他依然口气轻快地说道，「不过，邱胜翊明天就要回美国了，这一阵子，我们也给他烦够了。最近我投标了一件工程，很讽刺，竟然是跟邱胜翊这个家伙有关，没想到我那么痛恨他，最后还是得为钱而跟他合作。不过，我想这一点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我没必要跟钱过不去。」他走向她，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提着带来的东西，缓缓地下楼梯，走向山下不远处的停车场。  
　　
「小心点！」虽然这是个有人固定打扫的墓地，但是阶梯却也因为老旧，而显得有些龟裂，所以他体贴的要吴映洁小心看路。  
　　
走了几步之后，他明显得感到身旁的人脚步变得迟缓，而且身体也变得僵直，彷佛受了惊吓。  
　　
「姊？」吴奇煜疑惑地将头抬起，也因为认出站定在低几层阶梯的人而惊讶地双眼大睁。  
　　
邱胜翊受到的惊吓不会比吴奇煜小。这就像在作梦一般，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竟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不过眼前的人变得苍白而且削瘦，不再如同以往一般的精神奕奕，但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洁洁？！」他难以置信地唤道。  
　　
吴映洁下意识地拒绝去相信眼前出现面前的人是个实体，过往就如同电影一般突然在她的脑海中飞快的转动。她双手抱着头，突然觉得头痛得几乎爆炸，她只知道，她不能让邱胜翊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件事。  
　　
「姊姊，你冷静点。」吴奇煜紧抱着吴映洁的肩膀，因为她突然像是疯了似地狂乱摇着头，「你不要这样。」  
　　
「洁洁！」邱胜翊也察觉出异状，长腿两步一跨，不顾吴奇煜严厉的警告，硬是将吴映洁给揽在自己的怀里。  
　　
邱胜翊的动作，更令吴映洁感到胆战心惊，他也曾经这么对她好过，但最后她自己却落得什么都不是的下场。  
　　
「你够了，你没有看到你吓到她了吗？」吴奇煜将邱胜翊的手硬是扳了开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巧合到在邱胜翊将要离台的前一天与邱胜翊碰上面，更重要的是，竟然还让吴映洁在场。吴映洁的医生都说不能让吴映洁受到惊吓，而现在他三年的努力，就让邱胜翊给毁于一旦。  
　　
邱胜翊被吴奇煜推得踉跄了几步，但他随即稳住自己的脚步，才不至于使自己摔下阶梯。  
　　
吴奇煜将吴映洁的头压在他的胸膛，拍着她的后背，极力地安抚她，「姊，你冷静一点。」  
　　
「洁洁，你……」  
　　
「不要再靠近一步，」吴奇煜警告，「不然我会打你一顿。你害得她已经够多了，你不要再伤害她。」  
　　
愣愣地，邱胜翊让吴奇煜抱着吴映洁越过他的身边离去，他的心中夹杂着疑惑与狂喜。  
　　
他想追上去，但他知道吴奇煜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他要自己冷静的思索。但此刻的他，怎么能冷静？他原本以为他一辈子只能在回忆中才能找寻到吴映洁的身影，却没想到她竟然可以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9』第九章

邱胜翊疯狂地按着电铃，不耐地等人来应门。  
　　
「怎么回事啊？」邱瀞怡匆匆地奔向大门，今天在台湾请的仆人家中临时有事，请假回去，全家现在只剩她一个人在。偏偏那门铃就像是催人老似的叫个不停，她还没见过那么恶劣的人，紧按着电铃不放。  
　　
这几年，因为邱胜翊的缘故，一年总要来台湾好几次，因为她总是悬心着独自一人前来台湾的邱胜翊会触景伤情。而戴尔也理所当然地跟着她来，顺便定期地察看在台湾的一些投资。  
　　
「哥！」邱瀞怡将门拉开，吃惊地看着邱胜翊，「你做什么？」  
　　
「洁洁……洁洁没死！」  
　　
「你说什么？」邱瀞怡怀疑他神经错乱，「你慢慢说，你看，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是真的。」邱胜翊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复杂的感觉，「她真的还活着，而且还住在吴家。」  
　　
邱瀞怡闻言皱起了眉头，「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亲眼看见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她急急地追问。  
　　
「她好像很怕我！」邱胜翊缓缓说道。  
　　
「怕你？」  
　　
他点点头，感到心闪过一丝痛处。  
　　
吴映洁确实怕他，一看到他的表情，就如同见到鬼一般，他不知道自己竟然面目可憎到这个地步。  
　　
「我想去找她，」邱胜翊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之后说道，「但我可以肯定，吴奇煜绝对不会允许，所以我要找戴尔！我要洁洁再回到我身边。」  
　　
「戴尔还没回家。」邱胜翊的表情令邱瀞怡感到不安，这个可以称之为「疯狂」的表情，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我知道，我在来之前跟他通过电话，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你想怎么做？」邱瀞怡紧张地问。  
　　
他深吸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想出办法。」  
　　
「哥，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邱瀞怡说道：「你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这次……」  
　　
「你不认同，」邱胜翊感到吃惊，「我只是想要跟洁洁枯一起。」  
　　
「我知道，」她点头，「但是，你却还是要耍手段。」耍手段？邱胜翊没想到妹妹会如此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邱瀞怡叹息，「当年我就已经劝过你，但你依然故我。大嫂自杀，你三年郁郁寡欢。现在有一线曙光，你应该好好去跟她谈谈，而不是强迫大嫂重回你怀抱。」  
　　
「我不是强迫她，」他不能接受邱瀞怡的说法，「现在吴奇煜的态度摆明了不准我接近洁洁，我只好出此下策。我前几天才知道，吴奇煜投标了一件工程，我可以……」  
　　
「我以为你应该受够教训了，」邱瀞怡忍不住大声叹道，「没想到，你竟然没有。」

　　
「你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你也是拿合约逼得吴家破产、大嫂自杀。现在你又要用工程逼吴家把人交给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大嫂不从呢？她已经死过一次，我想，她也不会在乎再死一次吧！」  
　　
邱胜翊闻言，皱起了眉头，在他的心目中，吴映洁一向不是一个会选择逃避的人，可是三年前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件事，又怎么说？  
　　
「给大嫂一个选择，」邱瀞怡轻声劝道，「她是个人，她有权去选择要不要跟你续前缘。就算吴奇煜不喜欢你，但我相信，只要你真心的恳求，他还是会卖你一个面子的。你别忘了，大嫂是他姐姐，他也是希望自己的姐姐有个快乐的未来。」  
　　
邱胜翊对于瀞怡的话还来不及有何响应，戴尔便进了门。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戴尔进门劈头便问，「我可丑话说在前，你不要跟我说，明天不跟我回美国了，你别忘了纽约有份合约等着你……」  
　　
邱瀞怡拉了戴尔一把，要他闭嘴。  
　　
「怎么回事？」他会意，但却觉得疑惑，「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邱胜翊站起身，「明天我会回美国，不过签了合约之后，我要跟你请一个月的假。」  
　　
「为什么？」  
　　
戴尔的问话没有得到任何响应，因为邱胜翊已经急步离去。  
　　
「他搞什么？」  
　　
「大嫂没死！」  
　　
「啊？！」  
　　
「你先去洗个澡。」推了戴尔一把，邱瀞怡说道，「今天吴阿姨不在，所以由我掌厨，待会我再跟你谈这件事。」纵使心中疑惑一堆，但戴尔还是听话的走向主卧室。不过吴映洁没死！他怀疑说出这话的人是不是疯了！  
　　
洛嫂看着门外的邱胜翊，迟迟地不动作。  
　　
「我找你们家的小姐，」终于还是放不下吴映洁，而没回美国的邱胜翊，不耐烦地重复了一次，「麻烦请你开个门可以吗？」  
　　
洛嫂感到不知所措，生怕挨候嘉云的骂，她才刚回来，现在正在房里，这个人可以说是吴家实际的掌权者。她一回来，便使得全家人就算是呼吸都觉得困难。  
　　
「奇煜不在！」就在洛嫂不知是好之际，王淑萱抱着孩子出现，她从窗户看到了邱胜翊，她也担心若让范玮琪看到他，会引起一连串的风暴，所以出来想把他请走。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来找吴奇煜的。」邱胜翊一脸大家心照不宣的表情，「我要找洁洁。」  
　　
王淑萱为难地转头看了身后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你走吧！你别让我们难做人。」  
　　
邱胜翊疑惑地看着王淑萱一脸的紧张。昨夜，他按捺不住自己，强迫自己不要夜闯吴家，所以他绝对不能接受一个「不」字的答案。  
　　
王淑萱不顾邱胜翊的叫唤，毅然决然领着洛嫂，抱着孩子转身离去。  
　　
邱胜翊发现自己的叫唤得不到任何响应，立刻按着一旁的门铃，他不相信房里的人可以忍受这种尖锐的声音。  
　　
「你们都死了啊！」范玮琪火大地从房内出来，原本在房里休息得好好的，但门铃声硬是吵醒了她的好梦，「还不去看看是谁！」  
　　
洛嫂迟疑地看着范玮琪，最后又看了看一旁的王淑萱。「你看什么看啊！」范玮琪不悦于洛嫂的迟迟不动作。  
　　
「妈，」王淑萱嗫嚅地开口，「不是洛嫂不去开门，我们刚才已经去看了，门外那个人是邱胜翊，奇煜说，如果他来就不要理他。」  
　　
「邱胜翊？」范玮琪皱起了眉头，「是他！」对邱胜翊，她对他可是恨之入骨，毕竟他差点让她失去了一切的荣华富贵。  
　　
「他来干么？」不容许任何人阻止的，范玮琪坚决的走向大门，她可要会一会他。  
　　
「你——」一看到范玮琪，邱胜翊的眼立刻微瞇，他对她的印像一向不好，一个标准看上不看下、眼高手低的女人。他更记得，她曾在他的面前羞辱过吴映洁。  
　　
「你来做什么？」范玮琪趾高气昂地看着邱胜翊，「我可不记得我见过你这种人。」  
　　
「不记得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来找你的。」邱胜翊对她不屑的哼了一声，「我找洁洁。」  
　　
「那个丫头……」范玮琪眉头一皱，「早死了！都成白骨一堆，你找她干么？」  
　　
「我知道她没死。」邱胜翊冷着口气说道，「所以不用想骗我。」  
　　
「我第一次见到有求于人的人还敢大声说话。」范玮琪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太明白现在占上风的人是谁，「你快点滚，若不滚，我就报警找人抓你。看你还敢不敢大声。」  
　　
邱胜翊看着范玮琪一脸胜利地转身离去，不由双拳紧握，吴奇煜没出现似乎只代表着此刻他不在家。  
　　
「你若不在乎，你家要再次宣布破产的话，你大可走人。」  
　　
「你说什么？」邱胜翊的话似乎踩到了范玮琪的痛处，只见她惊讶地转过身面对着邱胜翊。  
　　
邱胜翊一脸挑衅道：「你已经听到了，你可以不知道，吴氏现在跟哈格斯企业有合作关系，以我的能耐……你该知道的。」  
　　
范玮琪怨怼地望着邱胜翊，都是吴映洁招来的这么一个瘟神。  
　　
「你若识相的话，让我见洁洁。」  
　　
「反正那个疯子，我早就想她赶快消失，」范玮琪示意洛嫂开门，「你要就带走吧！」  
　　
「妈！」王淑萱有点难以置信范玮琪会如此轻易的将吴映洁交给邱胜翊，「你不觉得要问问姐姐的意见比较好吗？」  
　　
「你去问一个疯子意见，你是不是也跟她一样疯了？」范玮琪冷酷地瞄了王淑萱一眼。  
　　
纵使有一堆话想讲，王淑萱也只好忍住。  
　　
「她人呢？」一进门，邱胜翊便问。  
　　
范玮琪指着一远处的花房。  
　　
毋需更多的暗示，邱胜翊便迈开长腿，迅速但不匆促地走向花房。站在花房门口，他深吸了口气，抬起手要将门扭开，但是……「锁住了！」他怀疑范玮琪在耍他。  
　　
范玮琪并不觉有何不妥的耸耸肩，「如果你家出了个疯子，你不把她锁住吗？」  
　　
「你……」  
　　
「三年前，我还有链子锁她。」范玮琪只要一想起此事便觉得气愤，「像个疯子一样乱吼乱叫，吵得人都不安宁。不过这一阵子安分多了，一句话都不吭，像个哑巴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邱胜翊的双眼疑惑地看着一旁的王淑萱。  
　　
王淑萱只有纵肩，一个字也不敢吭。在范玮琪的身旁，她就像是没有了舌头一般。  
　　
「把门打开！」邱胜翊说道。  
　　
洛嫂在范玮琪的指示下，将门给打开。  
　　
门一打开，浓郁的玫瑰花充斥整个嗅觉。邱胜翊的目光快速地扫了花房一眼，眼尖的他找到躲在花丛中的吴映洁。  
　　
「洁洁？！」他试探地叫唤了一声，但他的叫唤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他走向她，入目的吴映洁恐惧地缩成一团，双眼紧闭，全身发抖，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洁洁！」他也不管他的出现会造成任何震撼，他只想到梦中的人终于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用力的将她给揽在怀中。  
　　
猛摇着头，吴映洁拚命地挣扎，要他放开她。  
　　
「你看吧！」范玮琪在邱胜翊的身后放着冷箭，「如果你要疯子，你就带走吧！反正我眼不见为净。不过，我们可先把话说清楚，你可不能玩什么把戏，造成我公司的损失。」  
　　
「妈，你怎么可以……」在范玮琪的眼神下，王淑萱的话声隐去，她的目光惊恐地看着邱胜翊不顾挣扎的吴映洁，硬是将她抱走。  
　　
「不！」王淑萱的手拉住邱胜翊，「你……」  
　　
「她是我妻子，」像是宣誓一般，邱胜翊说道，「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治好她，下次再见时，她会跟以前一样，开朗大方。」  
　　
她的手愣愣从邱胜翊的手臂上滑落，她无语地让邱胜翊离去。

　　
吴奇煜回家，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他没想到范玮琪竟然轻易地让邱胜翊把吴映洁给带走。  
　　
「你为了那个丫头要跟我反目是吗？」范玮琪一点都没把吴奇煜的怒气给放在眼底，毕竟说什么她都是生他的人，她绝对不认识吴奇煜会因为一个疯子跟她划清界线。  
　　
吴奇煜看着范玮琪，他觉得自己心中对范玮琪最后的一丁点尊重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淑萱，」他转身看着战战兢兢地抱着孩子站在身后的妻子，「你去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做什么？」王淑萱惊讶地问。  
　　
「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们搬家！」他再次转身面对范玮琪，「妈，我以后每个月会送钱过来给你，至于洛嫂就留下伺候你。」  
　　
「你说什么？！」范玮琪难以置信地望着吴奇煜。  
　　
「正如你所听到的，」他没有迟疑，拉着王淑萱转身上楼，不理会身后范玮琪的哭天喊地。  
　　
「这样会不会太过份？」  
　　
「现在过份的是她自己，」吴奇煜再也不能站在范玮琪的立场设想，「你不要管这些，赶快收拾行李，随便收拾几件就好了。我们暂时搬到公司楼上的套房，等我找到房子，再请人回来搬。待会儿，我还要去找邱胜翊，叫他把姊姊交出来。」  
　　
「姊姊是个人！」王淑萱说道，「其实她自己有主见可以决定自己要跟谁在一起。」  
　　
「你是不是傻了，姊姊现在这个情况，她能知道些什么，又能决定些什么？邱胜翊的出现，只会恶化她的病情。」  
　　
关于这点，王淑萱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只好在吴奇煜的催促之下，收拾好几件必要的物品，与他离开了吴家。  
　　
「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说话，」匆忙地，邱胜翊将门打开，又仓皇地转身离去，「不过，若你有急事要说，可以等一下。」  
　　
「哥，你在做什么？」邱瀞怡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拿着碗筷，似乎在找些什么。「你掉了什么东西吗？」  
　　
邱胜翊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脸上焦急的神情清晰可见。  
　　
邱瀞怡微皱起眉头，纵使在邱胜翊以为吴映洁过世的那一段时间里，她也没见过他这么一脸的不修边幅，但现在眼前的他几乎只能用邋遢形容。  
　　
「哥……」  
　　
「你别吵我！」邱胜翊连看都不看邱瀞怡一眼，直直地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邱瀞怡压根不知道邱胜翊到底在找些什么？疑惑的她，只好跟在他的身后，她是从戴尔的口中知道邱胜翊已经将吴映洁接回家，所以才匆忙地赶来想看一下多年未见的大嫂，只不过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开朗的兄长，而是活像见鬼的兄长，天可怜见，她并不想用这种形容，但这却是她惟一能想到的形容词。  
　　
「你把我吓死了！」  
　　
邱瀞怡才踏进书房，便听到邱胜翊如释重负的声音，可是她放眼望去，并没有邱胜翊的身影。她迟疑的脚步，循着邱胜翊轻声细语的声音走到了书桌后，入目的景象令她呆愣在原地。  
　　
邱瀞怡看到了三年不见的吴映洁，不过她改变了许多，变得削瘦、苍白，可怜地缩在书桌底下，恐惧的闪躲着邱胜翊伸出来要扶她的手。  
　　
邱胜翊轻声地哄着吴映洁，但吴映洁置若罔闻，邱瀞怡看到邱胜翊一脸的心痛，她迟疑地咬着下唇。  
　　
「你乖，出来！」邱胜翊低喃，「你已经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你听话先吃饭。」  
　　
吴映洁闭着双眼，双手用力一推，将邱胜翊推倒在地。  
　　
「哥！」邱瀞怡连忙将他给扶起。  
　　
原本被邱胜翊拿在手上的粥，也撒得他一身都是，邱瀞怡拿了几张面纸，擦着他身上的脏污。  
　　
「没关系！」邱胜翊没有费太多心在这上头，只是顾着还躲在桌底下的吴映洁，「洁洁！乖，出来！」  
　　
邱胜翊原本有神的双眼，此刻泛着血丝，似乎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从接吴映洁回来至今两天，他受到的震撼很大。他用了一些办法，拿到了吴映洁在医院的病历，才知道她患了精神病，足足有三年之久，从她自杀获救之后，至今。  
　　
现在的她，似乎根本就不认识他，看到他只会尖叫，拚命地闪躲。或许是因为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吴映洁的情绪反弹极大，来邱家两天，什么都不吃，他若一不注意，她马上就跑得不见踪影。  
　　
「大嫂……不认识你？」  
　　
邱胜翊听到身后的问句，身体微微一僵，但他没有回答，只顾着抓着吴映洁挥动不停的双手。  
　　
「你别这样子，好吗？」他从不轻易对人低声下气，但对着吴映洁，他轻声的哀求，眼眶里有着水气，「我不伤害你了，这一辈子对……」  
　　
吴映洁彷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手被捉住不能活动，但她抬起脚就想踢他。  
　　
邱胜翊眼捷手快地闪过她的腿，吴映洁便像发狂似地钻出书桌，就往门口的方向跑。  
　　
「洁洁！」邱胜翊见状，连忙跑向她。  
　　
邱瀞怡对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感到陌生而茫然……吴映洁依然是吴映洁，但她的表现……邱瀞怡赶忙地跟了出去。跑出书房，她便看到邱胜翊将吴映洁给紧抱住，让她的手、脚就算想活动都很困难。邱瀞怡第一次发现，原本瘦弱的吴映洁，力气也很惊人，才一会儿工夫，就看邱胜翊几乎抓不住她，但也只是几乎。  
　　
「不要动，乖！」邱胜翊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身上被她用力挣扎所留下的疼痛，「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他无语问苍天，只是紧紧环抱着她，纵使自知她并不认识他，甚至怕他，但他还是不会放手。他的头，紧紧地压在她的颈项里，悔恨的泪水滑落眼眶。  
　　
「哥！」邱瀞怡站在两人的身后，也是无言以对。  
　　
或许是奇迹，也或许是因为挣扎又数天没进食，吴映洁的力气缓缓消去，最后竟柔顺地待在邱胜翊的怀里。  
　　
最后她竟拍拍邱胜翊的后背，或许她也知道他现在正在哭泣。  
　　
这个小小的动作，令邱胜翊吃惊，但也令他精神为之一振，他抬起头讶异地望着她。  
　　
他突然抬起的头，令吴映洁睁大了双眼，直觉又要跑。  
　　
「不要！」看出她的意图，邱胜翊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上印上一吻，「我没有要吓你的意思。」他没有看邱瀞怡，只是轻声说道：「瀞怡，在厨房里，有一锅莲子粥，你帮我端一碗过来。」  
　　
邱瀞怡闻言没有迟疑，连忙依言端来一碗莲子粥。  
　　
虽然三年了，但邱瀞怡依然记得莲子粥是吴映洁擅长的缮品之一，而吴映洁本人也很喜欢吃粥，而她没忘，邱胜翊更不可能忘。  
　　
邱胜翊将吴映洁扶坐到沙发上，然后蹲在她的面前，接过邱瀞怡端来的碗，小心翼翼地喂着吴映洁吃东西。  
　　
邱瀞怡心中满是疑惑，但她硬是忍住自己的好奇，耐心的在一旁看着邱胜翊一口口的喂吴映洁。  
　　
或许是好几天没吃东西，吴映洁的食量大的惊人，几乎将一锅四人份的莲子粥吃得一点都不剩。  
　　
「她是不是还饿？」邱胜翊有些担忧地望着吴映洁。  
　　
「不可能吧！」邱瀞怡摇着头，「她已经吃很多了。」  
　　
邱胜翊伸出手，将吴映洁散落在脸四周的发丝塞回她的耳后，此刻她柔顺的像个小女孩，但却不发一语。

　　
「哥，大嫂到底怎么回事啊？」终于，趁着这个当口，邱瀞怡立刻问道。  
　　
邱胜翊言简意赅地说道：「你嫂嫂自杀被救之后，她就变成这个样子。这三年来，都是吴奇煜在照顾她。」  
　　
原本邱瀞怡还想继续问下去，但她的话却因吴映洁突然站起身而止住。  
　
「洁洁！」邱胜翊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大嫂！」  
　　
「没关系。」邱胜翊抬起手，要邱瀞怡不要开口，他默默地跟在吴映洁的身后。  
　　
缓缓地出了门口，在邱家的庭园里，吴映洁的头茫然不停的左右看。  
　　
「她在找什么？」邱瀞怡问。  
　　
「我不知道。」他喃喃地说，最后脑海中一闪，「我怎么那么粗心大意！」他都忍受不了自己的轻敲了头一下。  
　　
邱瀞怡不解地望着他。  
　　
「她在找花房。」这是可以理解，也是他惟一能想到的解答。毕竟若他没猜错，三年来吴映洁都在吴家的花房里度过，那也是她惟一熟悉的环境。而他在美国的家中有个花房，他还请了专人看顾，但在台湾，他却没有这么做。  
　　
「洁洁，乖！」他像是哄孩子似地站到吴映洁的身旁，轻拉着她的手，「明天我就找人来建个花房给你。」  
　　
吴映洁对他还是有恐惧感，她的眼底因他的碰触而闪过一丝惶恐，但她并没反抗邱胜翊善意的手。  
　　
经过一番折腾，邱胜翊才将吴映洁安顿好，让她舒服地躺在床上睡觉。  
　　
邱瀞怡跟在邱胜翊的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这上天或许是公平的吧！她心想，让邱胜翊为自己的罪过赎罪，但吴映洁又何错之有？看着她熟睡的脸庞，邱瀞怡心中闪过一丝不舍，吴映洁没犯任何过错，但却承受这种精神压力。  
　　
「哥，我要回去了。」邱瀞怡轻声说道。但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响应，她不以为意地转身离去，此刻哥哥的眼里只看得到吴映洁一人，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态。  
　　
邱胜翊坐在床沿，纵使吴映洁在睡梦中不会乱跑，他依然舍不得放开她的手。虽然，吴映洁不是以他熟悉的样子与他相见，但他依然感激上天，毕竟只要她活着，一切都有可能会成真，纵使用尽一切办法，他也会把她治好。   
   
『10』第十章

「邱先生，那位吴先生又来了！」  
　　
在接回吴映洁之后没几天，邱胜翊便请了无数的保安在邱家四周，一方面是防止吴映洁跑出邱家，另一方面更是为了不让吴奇煜有机会来抢走吴映洁，不是管为了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她。  
　　
邱胜翊连头都不抬一下地挥了挥手，他现在全副精力都在陪着吴映洁玩拼图游戏，「说我不在。」  
　　
「可是吴先生说……」  
　　
「我不管他说什么，」这次，他抬起头，「叫他走就是了。」  
　　
保安没办法，只好领命而去。  
　　
保安一离去，邱胜翊立刻又将精神放在吴映洁身上。为了她，他没去上班，甚至打算跟戴尔辞职。  

他计划带着吴映洁到日本去，他知道吴映洁喜爱日本这个国家，所以他想在日本找个精神科的权威医生医治她。在吴映洁喜爱的环境下静养，他相信他会让她过得很快乐。  
　　
门口有嘈杂声，起初邱胜翊并不以为意，但声音却愈来愈大。真正引起他关切的是吴映洁突然放下手中的拼图，跑到沙发后头躲了起来。  
　　
「洁洁！」这是她害怕时所会做出的举动，他现在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吓到她。  
　　
邱胜翊冷峻着一张脸，面对着声音来源。  
　　
「邱先生，他……」  
　　
「没关系，你下去。」顾念到有吴映洁在场，所以邱胜翊压低自己的音量，虽然很想大吼，但他硬是忍住。  
　　
「我来带我姊姊走。」吴奇煜要自己像个文明人一般，「这几天，我姊姊打扰了你很久，很过意不去。」  
　　
「她是我的责任，」邱胜翊一脸的高傲，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上，吴奇煜明显在气势上输了一大截，「我不会声称她的存在是在打扰我，事实上，在你没有硬闯进来之前，我们正玩得很开心。」  
　　
吴奇煜低下头，看到大理石桌被搬开放在一旁，枣红色的地毯上有完成三分之一的大型拼图。  
　　
「我不想跟你吵架，」他说道，「我只要求你让我带走我姊姊，我可以照顾她一辈子。」  
　　
「我也可以！」邱胜翊打断他的话说。  
　　
「你可以？」吴奇煜讽刺道，「这种话出自一个几年前才选择抛弃她的男人口中，实在令人不敢信服。」  
　　
邱胜翊压下自己的怒气，「我承认三年前是我的错，以后我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人若懂得记取教训，这世上就不会出现那么多憾事了。」  
　　
深吸了口气，邱胜翊依然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吴奇煜，你说不想跟我吵架，很好，因为我也不想跟你吵架。过几天，我要带洁洁离开台湾，等她病情好转之后，我会带她回台湾跟你见面。」  
　　
「你别想带走我姊姊。」听到邱胜翊的话，吴奇煜激动地说道，「你现在是很有诚意，但我不相信你。我姊姊这个样子是你害的，在你身边，她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好，只会更严重。」  
　　
「我不想跟你争辩这个，」邱胜翊下了逐客令，「你最好自己走，不然等到我叫人架你出去就不好看了。」  
　　
「我会要你付出代价。」吴奇煜撂下狠话，「我姊虽然说，纵使有一天我的能力可以与你匹敌的时候，不要想着替她、替吴家讨回公道，但我现在决定，就算赔上我所有，我也要整跨你，不然我就不叫吴奇煜。」  
　　
「我不在乎，」邱胜翊耸着肩表示，「正如我也跟你姊姊说过，我不在乎冤冤相报何时了。三年前我就知道你非吴下阿蒙，假以时日，你的能力会凌驾在我之上，但我依然不在乎。现在，就算你把我逼死了，我依然不会将洁洁还给你，听到了吗？」  
　　
他的话说完，室内一片寂静。  
　　
缩在沙发后的吴映洁，打破了沉默。  
　　
他们的对话，将她带进往日的痛苦回忆中，一辈子……仇恨、报复，一切的一切，毁了她平静的生活。她的怨怼、她的自杀、她的孩子——三年来，她在平静无波的表情底下，极力地去遗忘。  
　　
纵使午夜梦回被恶梦吓醒，但她依然独力面对，独自一人度过无数漫长的失眠夜晚，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得到真正的平静。  
　　
她茫然不知所措地缩在沙发后，疯狂地想让自己逃离这一切。然后，她就可以得到平静——她一直很想得到却得不到的平静。  
　　
她尖叫着跑到玄关，打破插满白色玫瑰的水瓶，花散落了一地，水也淋湿她的身体。她拿着锐利的玻璃片，在邱胜翊与吴奇煜都还来及有任何反应之前，用力地划破自己的手腕。  
　　
邱胜翊看到她的血，胆战心惊。

　　
「你不要过来，」手拿着玻璃碎片，吴映洁警告着。她忿怒、惶恐和无助的心情令她慌乱地不能自己，「爸爸、阿姨、你、奇煜，你们为什么永远只想到你们自己？我只想要你们都过得好，」她声泪俱下的脸庞有着懊悔，「我早该死的，我若死了，你们今天就不会这样，我为什么要活着看到这一切？为什么？你们只是想要我死嘛！那我就死，反正我本来就是一个死掉的人。」说着，她又作势在手上划上一刀。「不——我求你！」再也顾不得其它，邱胜翊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她，夺下她手上的玻璃，仓皇之中就连玻璃划破他的手背，他都不自知。  
　　
吴奇煜着急地看着两个人。他想帮忙，但似乎并没有他帮忙地余地，他看到邱胜翊横抱着吴映洁冲向门口，他立刻快了一步帮他将门打开。  
　　
这一刻，他们暂时遗忘两个人之间的嫌隙，一颗心都只悬着吴映洁的生命安全最重要。  
　　
王淑萱将孩子临时交给公司一个可以信任的员工之后，匆忙地赶到了医院。  
　　
「姊姊怎么样？」吴奇煜在打给她的电话之中，说得不清不楚，害她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  
　　
吴奇煜失意地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到底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其实打从一开始，王淑萱便不赞成吴奇煜去找邱胜翊要人。  
　　
生为女人，她直觉相信邱胜翊会将吴映洁照顾得很好，但吴奇煜并不这么认为。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瞄到一脸失神坐在急诊室门外的邱胜翊，他彷佛在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身上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复见。  
　　
她听到身后杂沓的脚步，微转过头，看到了邱瀞怡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外国男人疾步地越过他们，走向邱胜翊。「怎么回事？」站在邱胜翊的面前，邱瀞怡劈头便问。  
　　
邱胜翊摇摇头，不愿多说。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也顾不得是在医院，邱瀞怡提高自己的音量，「你们是不是不逼死她，你们不甘愿啊！她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们还可以让她在你们眼前自杀，你们真行！」  
　　
「瀞怡，别这样！」拉着邱瀞怡的手，戴尔强迫她冷静。  
　　
「只要她活着，」邱胜翊幽幽地开口，声音之中有着哽咽，「我可以让她回吴家，一辈子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作出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并不容易，曾经他昧着自己的良心，伤害了他所爱的女人。而今，他愿意承诺永远放开她。  
　　
「哥……」看到邱胜翊的模样，邱瀞怡什么都说不下去，她伸出手抚着他的肩头，邱胜翊顺势搂着她，将脸埋在她的身上。  
　　
「他一向都很高高在上，」吴奇煜轻叹，「但他现在，就像一只斗败而又伤痕累累的狮子。」  
　　
「看到他的样子，你很开心吗？」王淑萱问。  
　　
吴奇煜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愣了好一会儿，最后轻摇了下头。  
　　
「那你什么还要去找邱胜翊？」她又问，「这样的结果，你痛苦，邱胜翊痛苦，而姊姊不是更痛苦！」  
　　
「我想，在我内心深处，并不是真的为姊姊好，」吴奇煜自嘲地哼了一声，「我没有那么高贵。我瞒着邱胜翊一切，只是想看他痛苦，其实我一直在等，等有一天，我要赢过他，不是为了替姊姊报仇，只是我自己自私地想跟他一较长短，我不相信我会输给他，我是个自私的小人！」  
　　
「奇煜！」王淑萱坐在他的身旁，轻搂着他。  
　　
吴奇煜一向自尊心强，他当然不允许邱胜翊曾经打击过他的家庭，所以他有报复的念头，王淑萱可以理解，不过她不担心，因为她相信，经过今天这一件事之后，吴奇煜脑海中，绝对不会再萌生与邱胜翊一较长短的念头。  
　　
抚摸着纯白色的床单，吴映洁微微失神。她一向很喜欢白色，但这几年来，进出医院的次数，却令她对白色产生了恐怕感。  
　　
轻靠着枕头，她看向窗外。她不知道是谁的安排，将她安顿在这么一间视野很好的单人病房，从窗外望去，她可以知道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大嫂！」邱瀞怡轻敲了下房门，带着一束很美的红玫瑰进门。  
　　
吴映洁露出一个微笑，「好漂亮的花。」  
　　
「是大哥去挑的。」  
　　
吴映洁闻言，脸色一黯。  
　　
邱瀞怡看得出来，所以不再多说，只是找了个花瓶将花给插起来。这间病房几乎已经能开花店了，而且是玫瑰花店。  
　　
每天，邱胜翊都会亲自去挑花、买花，然后交给邱瀞怡拿到医院来给吴映洁。而他本人，则从吴映洁脱离险境的那一天起，就没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经过检查，现在吴映洁的精神状态还算稳定，虽然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但大致而言，她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我大哥已经决定后天回美国了，」坐在病床旁，邱瀞怡说道，「就算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讲。我大哥走得并不开心，你那一天在急救的时候，他悔恨地抱着我哭，他的样子，让我现在只要一想到，我都好难过……」  
　　
「别再说了。」吴映洁心力交瘁地叹了口气。  
　　
「大嫂，你可以不要听，但是我一定要说。」  
　　
「瀞怡——」  
　　
「我求你！」  
　　
邱瀞怡一脸的哀求，令吴映洁心软。  
　　
「我知道我大哥不配得到你的原谅，」她继续说道，「但我知道他真的很爱你。」  
　　
吴映洁低垂螓首，默默无语。  
　　
「大嫂，我哥已经说了，只要你平安，他一辈子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邱瀞怡伸手握住她紧绷着的手臂，「我相信你也了解他，他说到做到，难道你真的甘愿就这样过一辈子？」  
　　
「哈格斯太太，我很高兴你来看我姊姊，」吴奇煜进门，听到邱瀞怡的话，不由叹道，「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看出我姊不想跟你谈这件事。」  
　　
「吴奇煜，你应该帮着我劝你姊姊。」转身面对吴奇煜，邱瀞怡说，「明明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三年前，是你大哥自己决定要跟我姊分手，」他实事求是地说道，「不是我逼他们分开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逼的，我的意思是……」  
　　
「你们不要吵。」吴映洁打断言辞渐趋向激烈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弟弟，一个是胜翊的妹妹，说什么她也不希望两人吵起来，「不管怎么样，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去计较什么谁不要谁，或谁先开口说要分开的问题。」  
　　
吴奇煜闻言，闭上了嘴，将手中的保温盒给放在病床旁，「淑萱说，你吃不惯医院的东西，所以她替你做了点东西，你趁热吃。」  
　　
「谢谢！」吴映洁为这个体贴的举动感到窝心。  
　　
邱瀞怡黯然地看着两姊弟相处，心中虽想帮助自己的兄长，但苦无对策。  
　　
「大嫂，你既然会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就大可跟大哥破镜重圆不是吗？」她仍不死心地游说道。  
　　
「你先等我姊把东西吃完，再问她话好不好？」吴奇煜也惊讶邱瀞怡的永不放弃，她几乎天天来医院报到，而说的也总是同样的几句话。  
　　

「我也很想等，但我大哥不能等。」邱瀞怡嚷道，「大嫂，三年前是我大哥选择错误，」她的声音打破沉默，「所以你痛苦，他更痛苦。现在选择权在你的手上，要分开还是要和好，全在你的一念之间，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他后天就要走了，你若不去追他，你就一辈子见不到他了。我走了。」  
　　
「邱胜翊的妹妹似乎还不错。」门一阖起，吴奇煜便说。吴映洁叹了口气，瀞怡是她一向疼爱的小姑，她永远记得，瀞怡曾在她万念俱灰之时帮过她，但是……「姊！」  
　　
吴映洁抬起头，看着吴奇煜，等着他开口。  
　　
「其实她的话有道理。」没头没脑的，吴奇煜说道。  
　　
「谁的话有道理？」  
　　
「邱瀞怡！」呼了口气，虽然对邱胜翊没什么好感，但他还是就事论事，「这次你出事，我看得出来邱胜翊真的很担心你，或许……他真的还把你放在心上也说不一定。」  
　　
吴映洁感到新鲜地望着吴奇煜，怀疑自己听错了。  
　　
「如果有一个男人很爱你，条件也不算太差，又是你的丈夫，你没道理不接受他。」吴奇煜继续说道，「虽然他曾经伤害过你，但我敢肯定他这三年来肯定不好过，就当作你已经教训过他，你看怎么样？」  
　　
这种话出于任何人口中，她都不吃惊，但若出自吴奇煜口中，这可就……「是什么原因使你的想法转变？」吴映洁好奇地问，「替胜翊求情，这不像你的一贯作风。」  
　　
「或许是赎罪吧！」吴奇煜说道，「其实这三年来，我不停地藉由你来打击邱胜翊，每当看到他懊悔的神情时，我就觉得心中涌现快感。其实仔细去想，我并不是在帮你讨回公道，只是自己自私地想看他在我面前变成弱者的那一剎那。人真的很奇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向自己承认这一点之后，我发现，我对他可能真的不怎么公平。不过重点是，我希望你能拥有你的幸福。」  
　　
开朗从回吴映洁的脸上，她的脸色虽然依然苍白，但可以看出她的精神真的很好。「事实上，不管你怎么说，」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我已经打算去找胜翊了。」  
　　
吴奇煜惊讶地望着她。  
　　
「胜翊到吴家把我带走，这一个多礼拜来，都是他亲自照顾我，」吴映洁缓缓地陈述道，「他到底爱不爱我、疼不疼我、值不值得我原谅？这都毋需任何人来告诉我，我自己了然于心。」  
　　
「这么说来，我和邱瀞怡都多心了。」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我知道，瀞怡还当我是她大嫂，而你也愿意重新接纳胜翊成为你的姊夫，这三年来，」她直视着吴奇煜，「谢谢你！你娶了一个很好的太太，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在这三年里若没有你们，我绝对不会活到现在，你们是我心目中的依赖。」  
　　
「姊！」  
　　
「我想请你安排，让我在后天之前出院。」  
　　
「后天之前？」  
　　
她肯定地点点头，「胜翊后天回美国。」  
　　
「我了解了，一切交给我办。」他拍了拍吴映洁的手。  
　　
或许在众人的眼中，吴映洁如此轻易地就原谅邱胜翊似乎令人觉得不甘心，但吴奇煜知道，吴映洁只是不想彼此折磨。毕竟看着自己所爱的人陷入苦海之中，相信自己也不会好过。  
　　
邱瀞怡硬是跟到机场送邱胜翊。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么？」邱胜翊将自己的机票和护照交给她，「不过你最好不要乱来，我没有精神理你。」  
　　
「知道了！」邱瀞怡拿着机票和护照帮忙check  in。  
　　
邱胜翊轻靠在椅背上，揉着自己的鼻梁。这几天，他几乎夜夜失眠，眼睛一闭，似乎就看见吴映洁一脸的决裂，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他无法去责怪任何人，所以只有自己默默地疗伤。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面前站了一个人。他抬起头，面前的人捧着一大束的玫瑰，遮住自己的脸。  
　　
他叹了口气，「瀞怡，不要玩了。」  
　　
他对她伸出了右手，等着她将登机证和护照还给他。等了许久，对方依然没有反应。  
　　
「瀞怡，你……」他的话声隐去。  
　　
「你的登机证和护照在我口袋里！」吴映洁抱着花，眼睛瞄了瞄自己白色外套的口袋，「我没有手，麻烦你自己拿。」  
　　
邱胜翊怀疑自己眼花，「你怎么会在这里？」  
　　
耸了耸肩，她说道：「想来，所以就来了。你应该不介意带着我吧？」  
　　
他的样子活像是被她的出现吓傻了。  
　　
「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  
　　
「很简单，第一，你得定居在台湾；第二，你得跟我弟弟一家好好相处；第三，你现在得跟我上飞机了，因为我替我们各订了一张飞往日本的机票，现在得登机了。」  
　　
这真令人感到荒谬得几乎难以相信。  
　　
「为什么？」在通往登机门的途中，邱胜翊终于忍不住停下自己的脚步询问。  
　　
吴映洁也停下自己的步伐，侧着头一脸正经地说：「很简单。因为我爱你。」  
　　
「就这样？」  
　　
「不然你以为呢？」她反问，「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那么简单，不管过去我是如何的忧伤和绝望，但当你也在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的时候，我为什么不给你机会？当我是个『疯子』的时候，你并没有弃我于不顾，这对我而言就够了。我很容易满足，这你应该很明了的，不是吗？」  
　　
「我值得吗？」  
　　
吴映洁觉得好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值不值得是由我决定的。」拉着他的手，她轻声说道，「瀞怡说，她希望我们破镜重圆，但我不想用这个词，我只想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怎么会说不好。」邱胜翊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紧紧地拥着她，心中波涛汹涌！他当真娶了个好女人，他并不值得她如此全心地对待，但她却对他如此的宽容。  
　　
他以感激的心情深情地亲吻着她。她给他机会，他也会给她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他在心中对自己发誓。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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