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別墅大門後,俊傑才發現今天偌大的房子裏竟出奇的安靜。
沒有孩子哭泣、自得其樂的咿唔聲,屋子裏靜得令人窒息,不知不覺中,他竟已經習慣被這樣的聲音迎接,甚至想念這樣的聲音。
他上樓來到嬰兒房,卻發現孩子不在小床裏,就連保母也不見了,他一路尋找來到樓下,終於在書房裏找到周明月。
"媽!保母呢?"他蹙眉看著坐在書桌後,一派悠閒的母親。
從他正式簽署繼承檔以來,母親就不請自來,每天唯一的事,就是坐在書房裏替他清算起企業名下的值錢產業,幾天來始終沒有離開的打算。
"被我辭退了!"她邊不經心的丟來一句。
"為什麼要辭退保母?"那孩子由誰照顧?
"用不著啦!難不成請她留下來吃閒飯啊?"周明月挑起兩道刻薄的眉道。
"什麼意思?"俊傑警戒的眯起眸,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周明月懶懶的抬頭瞄他一眼,又低頭繼續翻閱著產業清冊。
"孩子死了!"
她輕描淡寫的口吻,像是提及不相干的陌生人。
死了?!俊傑宛若被雷劈中似的,渾身一震。
"你再說一次!"他顛了下,聲音微微發顫。
"死了也好,那孩子成天哭鬧不休,吵得我快瘋了,現在總算是清靜了。"她一臉厭惡的撇撇嘴。那張宛若天使般的臉蛋,竟在一夕之間就這麼消失了。
他震驚得無以復加,腦子裏儘是一片空白。
"怎麼死的?"他顫著聲問道。
周明月邊看著桌上的財?清冊,聽若未聞自顧自的說道:
"反正你已經獲得楊氏的繼承權,這孩子已經沒有多少用處了,這樣也好,倒也替我們省了一個麻煩。"周明月滿不在乎的聳聳肩。
"我問他是怎麼死的?"俊傑再也忍無可忍的低吼道。
他的怒吼,讓周明月陡的一愣,突然發現他竟也會關心這孩子。
半晌,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
"今天下午我正'忙'著,那孩子卻在那拼命哭個不停,我哪有空去理他,誰知道傍晚到房間一看,才發現他已經臉色發黑沒氣了!"
看了眼她書桌上堆積如山的清冊,用不著問,他就知道她所謂的"忙",是清算冷氏名下所有產業值多少錢。
"那保母總也在吧!"他悲憤的低吼道。
"那時保母正下山買奶粉尿片不在,我也忙著,誰知道那愛哭的孩子氣一岔,就這麼死了?!"她說得極為流利,幾乎像是早就準備好的說詞。
他知道筱婕雖然就住在別墅裏,但在他的限制下,根本無法接近孩子一步,自然也無法防止這個悲劇的發生。
"你沒有趕緊送他去醫院急救?"俊傑的聲音緊繃得像是即將繃斷的弦。
"臉都發黑了救什麼?"周明月不以為然的怪叫道。
"你怎麼處理他?"
"當然是花了幾千塊,送給殯儀館處理去,要不能怎麼辦?"
周明月毫無一絲感情的口吻,像是處理一件過期的貨物。
"孩子終究是我的骨肉。"許久之後,他才終於壓抑的吐出一句話。
"緊握著楊家的大權要緊,若真想要孩子,將來還怕全臺灣一半以上的女人,不主動貼上來替你生?!"周明月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俊傑看著眼前這張無情得近乎冷血的臉孔,煞那間的錯覺,讓他覺得像是看到了自己!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出自這麼冷血的身體裏,而他徹底傳承了她的無情、深沈與心機,變成一個為達目的,不擇一切手段的冷血動物。
一直以來,他也始終相信這孩子只是個讓他勝利的工具,但一思及自己的血肉就這麼消失,他已然冰封的心底仿佛被敲碎了一角,有一種隱隱的痛楚在擴大
或許孩子只是個工具,但終究是他的孩子,他身體的一部分啊!
"怎麼?你這是在怪我?"周明月不滿的看他一眼。"我可全是為了你啊!咱們母子倆委屈了這麼多年,就為了得到楊氏繼承權的這一天,只要能達到目的,這小小的犧牲算得了什麼?"
頓了下,周明月又再度說道:
"要不是我當年費盡心機,博得楊權的好感,又肯委屈進楊家做小的,你哪有如今的地位?這全是我替你爭來的!"她提醒他該感恩。
在楊家,凡事都得用心機去爭奪母親從小就不斷這樣耳提面命。
他不得不承認,他確實遺傳了父親楊權,跟母親強勢好爭的性格。
尤其是背負著私生子的陰影,這讓他更是承受著一種旁人無法想像,被人輕視的壓力,因此,他從小就樣樣不肯服輸,樣樣要跟奇煜比,就為了向所有人證明,他絕不比奇煜差。
他終於認清,這樣的母親有多自私無情,而他,是謀殺自己孩子的幫兇!
俊傑顫然的舉起雙手,自己竟用這雙極力想掌握一切的手,冷血的謀殺了自己的孩子!
他有種痛心的感覺,深刻的揪痛他的胸膛深處,緊繃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