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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野蛮爱情(翊洁)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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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野蛮爱情(翊洁)

小说简介:
  
谁教她一向自命不凡,
  
只因她叫柏德岚,
  
偏偏她遇上野蛮的柴洛夫,
  
毛手毛脚吃了豹子胆,
  
他把上床当作家常便饭,
  
她却不可一世,冷若冰山。
  
直至柴洛夫的前度女友出现,
  
个个对她调侃一番,
  
德岚才茅塞顿开,誓不放过这标准色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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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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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第二幕第一场景。幕刚拉起,刺眼的灯光打在脸庞,浑身笼罩在众人的目光焦点之下,温暖、兴奋、战栗、紧张,各式各样的情绪自她的神经传导到大脑,阵阵快感淹没了知觉,她不再是自己,化身为剧中人是她目前唯有的思想。她是阿嘉,阿嘉就是她,手持的刀是正义,正义就在她手上。
  
在外面,在那强力灯光烘托出来的世界,她要以手中的一把正义刀,夺取那谋杀了她,谋杀了所有善良人民,谋杀了所有生之希望留下无尽恨怨与怒焰狂潮的男人性命。以他的血来偿清这笔血债,以他的黑心献祭这场谍杀。是的,这是正义,这是真理,这是道。烧杀纷扰的烟火战场中,她缓缓的走至场中央,一片死寂的灰暗大地……
  
「妳不是死了吗?阿嘉公主。」背叛者写满恐惧的脸上,一双瞪张的眼,连连倒退了三步,「我亲手弒杀了妳,我确定妳死了。」
  
「死即是生,生即是死,我死于昨日,今日又有新我诞生。叛徒,你夺走我的生命,践踏我的家园,临了终时你尚且冥顽不灵鞭打我的尸首,诬陷我与人通奸,现在我来索取我的正义。」
  
「妳死了,不可能有权力再复活。」他双脚发抖,步步后退。
  
「一个盲目的阿嘉死了,一个领悟的我诞生了。纳命来,叛徒!」她扬起剑,剑尖在数百瓦的灯光下,无比森寒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背叛者冒出几滴冷汗,他勉强露齿而笑,「嘿嘿,阿嘉,别这样。我可是妳亲爱的丈夫,妳心爱的情人,妳真能下手杀了我吗?」
  
「阿嘉死了,她亲爱的丈夫手刃了她,现在的我不是阿嘉。」
  
「那么妳是谁?」
  
「复仇者。」剑尖在空中旋了个漂亮的弧,咻一声穿过背叛者上臂肉处,她冷酷的一笑,「阿嘉死了,复仇者来了。告诉每个人吧,他们将会见证我踏遍每一吋流过鲜血的土地,追讨每一个背叛者,你是头一个。」
  
抚着他鲜血淋漓的上臂,背叛者摇着头说:「妳不是阿嘉也不是复仇者,妳是魔鬼,自地狱来的恶妇妖女,假藉我妻子那圣洁的外表欺骗世人,为求毁灭这个世界而来。」
  
「让时间去证明谁是妖魔谁是鬼怪。」她举剑更逼近一步,「来吧,我要取你的性命,要笑着死去,或呻吟着等待死神的亲吻,全都由你选择。」
  
「妖妇。」被逼到死角的背叛者狂吼着,他踏上摇摇欲坠的假山顶,「我将被一个惑众妖妇逼死吗?这是公平吗?这是正义吗?我何错之有何罪之有?天意要绝我于此吗?」他拍着胸口悲泣声问道。
  
轰雷响起,电光闪闪,宛若地狱再现。她执起剑向前冲丢,「死吧,叛徒。」
  
他尖叫着,但却未见那剑穿透他身体而亡,只见他甩动着无助的双手直直坠倒于山崖下方,久久声音不息。光线只剩一束,孤独的照在阿嘉的舟上。她剑尖朝地。「这只是开始,漫漫长路才效程,我的人生要终于何处?──复仇者的使命苦涩难当。我感受不到半分的喜悦,为什么?为什么?」
  
灯光暗。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止。
  
成就感溢满胸怀,她慢慢的爬下假山的梯子,走到布景后方。她四处找寻着舞台上与生活中合作无间的好伙伴,德怀人到哪里去了?他掉下假山后,应该已经从预先备好的软垫上爬起来了才对。「德怀?德怀?」
  
「映洁姊,德怀大哥他──」脸色苍白的女配角冲过来,「不知道谁忘了把垫子上的隔板取走,他方才坠落下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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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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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妳几乎没办法把眼光自他的身上扯开来,真是让人讶异,所有女人的眼光都黏在他身上,敢打赔就算用三秒胶也没有他来得功效强大。他是那么地「炫」,倒不是穿着什么奇装异服,不过是简单的白色衬衫……一件要好几千的那种「简单」白衬衫,配上一条褪白到浅蓝磨得很旧洗得很干净的牛仔裤。不属于那种穿着鲜黄外套配上大釭衬衫,花悄得像是逛某市场的男人──但他「炫」得夺目耀眼,就算舞池中挤满男男女女,他只要往那儿一站,所有女人的目光就会随着他而移转。
  
是他非常的「帅」吗?错。
  
是他非常非常「现」啰?非也。
  
是他非常非常非常「金」吧?再猜猜。
  
他是如此的不同,让妳无法用三言两语或刻板的英俊,肤浅的有钱或性愈来形容这个男人。真正勉强挑一个字眼,揣摩出他那举手投足间都狂放无拘的异类风格,棱角分明个性突出,浓眉锐眼与奔放不辜外表的形容辞只有,狂野。
  
或多或少每个少女心中都普经存有一个狂野的美梦,捉住一颗狂野不羁的心,以轻轻的一吻唤醒「野兽」心中高贵的「王子」。他完全吻合那类疯狂的少女美梦。狂野。
  
完全的狂野。就像未受驯服的野生默类被错误的摆置到现代的舞池当中,妳可以看见他无聊的搂着身旁两三个女子时眼中散发出的野蛮光芒,懒洋洋不悦的瞄着那些呆板暗着机械式舞曲一拍拍扭动的人体,就像在寻找着更奇特的点子,这种小又狭窄无趣的可笑节奏根本拘禁不了他,也无法解放他内在的野兽本能。
  
就在那瞬间,一道讽刺却又邪恶美丽的笑意闪现在他唇角,让女伴措手不及的采取了行动。他捉住其中一个节奏,大方而火热的吻住身穿黑色紧身洋装的女伴,扭腰而煽情豪放且大胆的,他当场改变了舞池的气氛,成了火辣辣的dirtydanse,一种充满性暗示却又旋紧着节奏的美妙舞蹈,所有在场的人让出了空间,连dj都只能让步,接首快节奏热带南洋风情的曲子。
  
在女伴揉弄下,衬衫扣子一颗颗让步,劲瘦结实的胸膛迅速呈现在其它虎视眈眈的女人眼中,他的女伴更加热情的上前舔掉他胸口的汗,整个舞池都着火了。他那流着汗水的颈项上挂着丰腴的女人手臂,平滑的胸肌一次次碰触过丰挺的曲线,修长的牛仔裤与迷你裙下亦裸的长腿交缠,舞动着,热度几达最高沸点,周遭的男士们逐渐鼓躁起来,有人吹着口咱、有人喊叫着。
  
他抬高女伴的身子贴向他的下半身,臀部暧昧的性感扭动着,敢打赌在场的每一个男士都立刻尴尬的回避开视线,以免当场出糗。女士们也是一脸羞红又舍不得扯开视线,毕竟他是这么少见狂野卷人的男子。
  
被冷落的另一位女伴终于不甘心也跳下场,抱着他的背部当表开演三人热舞,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而好笑了。
  
她交握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那「野蛮人」如何生出三头六臂,怎么把两个女人摆平。
  
「映洁,怎么回事?我才一转头妳就不见了?」
  
回头,映洁望进自己妤友芬茵的眼中。「我需要一点新鲜空气,本来是要出去的,」她下巴往舞池内难分难解的三人行点了点,「不小心让我看见一群『原始』的精采表演,怎么能不教我停下脚步呢?」
  
芬茵朝着舞池也看过去,「哇,原来大名鼎鼎的邱胜翊也来了。」
  
「邱浴夫?」映洁眉毛一挑,连名字都这么狂野,英文中胜翊有野狼的意味。
  
芬茵目不转睛的盯着舞池中的三人,映洁则盯着她向来保守的朋友直瞧。芬茵脸上已经逐渐泛出一层淡淡漂亮的粉色,就算是一个孩子的妈,也改变不了她浑身都有的纯真气息,这是映洁最羡慕的。她这辈子还没尝过真正兴奋到脸讧的机会,除了演戏时会因剧中要求入戏而脸釭,映洁常认为这世界大概没什么能让她脸红的了。
  
「我的天啊,这实在太──」芬茵红通通的脸蛋,在看见邱浴夫一手拥着身前的美女热辣狂吻,另一手抚摸着身后美女大腿热舞时,巳经变得像块红炭了。「他真的像传言中说的那么──那么──惊世叛俗。」
  
「妳听过这个人?」
  
「岂止,我看过他好几部片子了,映洁妳不可能会忘记那部赢得好几座大奖的『艺色旋情』……那部揭穿荷里活底下大片厂垄断市场内幕的片子,还有『追缉天涯』那部动作大片吧?」
  
搜索了一下回忆,映洁这下真的有印象了。「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位制造话题的邱导演。」
  
「我还真怕妳得了什么记忆丧失症呢。」芬茵拍拍胸口说:「没错,他就是邱胜翊,那位人称新生代鬼才的导演,手法奇恃而骇俗的怪人。」
  
「我还以为导演都七老八十的,所以一时没联想到他身上,老天……那些片子居然是这样的人拍的。」映洁禁不住失望的说。这时候话题中心人吻还在伺候两个美女眺舞,只见他本事轻松的应付这种左搂右抱的样子。「唉,我还以为邱导演会是个老老实实窝居在山顶隐世不出的怪才,真让人意外他竟是这样德行的人。」
  
「邱胜翊老实?」芬茵不禁一笑,「小姐,像妳才是隐居在山里头的人。邱胜翊换女人的速度连报纸都来不及写,这是众所周知的。他拍每一部片,传出的绯闻多过其它大小明星,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以从太平洋这端堆到另一端去。」
  
「那太夸张,一个导演怎么会有如此魅力?」
  
「如果他只是普通导演,那或许没有。可是他是产业大亨梅绍轩公开承认的私生长子,加上母亲又是影圈内呼风唤而的超级大制作人,这些堆起来就尼以让他镀金成大鱼;还有他的才华,那种耀眼夺目不可小觑的天份,几乎所有女演员、模特儿、歌手都前仆后继的涌向他呢!不但想成为他的女人,也想靠他一步登天。」
  
映洁对于这种花絮新闻只是扬扬眉,「嗯哼,看样子是我孤陋寡闻了一点。」她往外移动脚步,把视线自拥挤的舞池拉回。
  
「妳要去哪里?」芬茵一见她要离开马上问。
  
「去透空气。」她头也不回地说。
  
「好吧,等我在上面和他们谈妥了赞助的条件后,我再去找妳。」芬茵没有强追映洁留下,今天映洁肯出现露个脸,巳经是莫大的支持。没有人比芬茵更暸解映洁有多想在剧团中处理那永远处理不完的麻烦,而不是来应酬这些阮囊饱满却吝于捐款赞助任何艺术活动的公司集团老大。
  
要不是里面有个从前映洁的忠实戏迷,坚持要见到映洁否则不愿意赞助,芬茵也不会麻烦到映洁头上。毕竟,寻求财务上的支持,一直都是芬茵胜任愉快的工作。再一次的,芬茵往这间豪华夜总会的贵宾席上走去,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重新投入劝说的工作。
  
离开闷热的室内,深深呼吸了口大气,映洁欢迎这种沁凉的夜风徐徐袭来,挥去扰攘人烟的心灵洗涤。现代人果真空虚得只剩下一点点娱乐能够打发,忘怀在强烈震撼音乐节奏之下的迷醉,能有多久?她怀疑着。
  
幸运之神让她能找到这个独立于夜总会拥挤空间外的小小窗台,可能是它恰巧隔在一个高大的希腊雕像身后,没有多少人能看见这点玄机,想必也有些熟客利用它来喘口气,只容转身的吋尺空间内有不少烟蒂与破碎的玻璃针筒。
  
映洁再次对这些乱象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在十二岁那年她接触到戏剧,有了人生的目标,或许她也会成为芸芸众生里头那些不知方向最后迷失而丧志的人之一。
  
这样的夜,正适合一个人独对星夜怀旧。
  
不知在户外待了多久,突然间一声砰──「谁?」映洁迅速出声。
  
「噢,这边有人啊?抱歉,我只是在找个静一点的地方藏一下。」一个低沉有礼的声音自幽暗的门口传出来。「马上我就走。」
  
映洁没再回答,仍旧沉浸在她顶楼小窗台的安静角落,寻回心灵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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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过没有两秒钟,「唉,看来我得打搅你一下,你不会介意吧,老兄。」陌生的男子又掉回头来说。
  
映洁觉得好笑,就算她的声音再如何低沉,倒是头一次有男人胡涂到把她也当男人看待,八成是背光坐在这个小角落,使对方没有办法看清楚她──就像她也很勉强的借着月光看见对方咧开的笑嘴有着健康闪耀的白牙,与晶亮的眸子。
  
既然她并没有权利独占任何角落,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小气的必要。
  
「无法为自己找个安脚的地方吗?」映洁淡淡的往后让了让。
  
男子大方的跨进她的小窗台,「好景致,谁能想得到里面那堆乱七八槽的摩登装潢,居然遮住这么独一无二的天景,真是可惜。回答你的问题,不,我想我可以给自己找个躲起来的地方,只是我刚要踏出去──就听见那两个催命罗煞在外面巡逻的声音,我宁可先让耳根子清净清净。」
  
先前的彬彬有礼,在这边巧妙的转换成一个率性自然、心意不经修饰的男人。映洁第一次在黑暗中与陌生人交谈,却一点也不觉得莫名或突兀,更可能是因为好玩──头一次有男人把「她」昌成男人来交谈,怎么能不教人觉得有趣?
  
「催命罗煞?」映洁轻轻的蹙起眉。
  
「两个漂亮的小姐,为了争谁要陪我上床而吵闹不休,老实说……我不介意她们两个一起上,我记得以前还没有哪位小姐抱怨过我的能力。」暗影中他显得格外高大,像巨大的山影立在前方。月光悄悄勾勒出他的侧面──
  
「噢?做那行想必很辛苦。」映洁好奇的瞇起眼,希望月光能再顽皮些,让这位老兄的原形毕露。
  
「哪行?」
  
映洁故意咳嗽了一下,「专门为女士们提供床上运动,这种职业想必很累人吧?或许你不担心雄风锐减……不过我得提醒你,那可是满伤身的。」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看管好你的舌头,老兄。」许久之后──也可能是三秒钟那么短,那位不速之客开了口。「我相信有许多人接到这种『侮辱』是会不惜以拳头相见的。」
  
映洁含着浓浓笑意说:「抱歉了,我没想到你不是那一行的。」
  
「很好笑。」他几近咆哮。
  
「真的很抱歉。」映洁笑弯了腰,透过泪眼她看见一道温婉的月光移动脚步,剎那间不速之客的脸正皱着眉头对着她。
  
她的呼吸也于那一秒钟中止。邱胜翊──映洁毫不费力的就记起这个名字,配合着先前芬茵的话,她几平希望自己没有看到他的脸。
  
熙耀出他的月光,无比清晰的传达出他每一分魅力。
  
温柔银芒的协助下,只见他那张狂野男子气概十足的脸,不但没有减弱半点致命吸引力,相反的还提高了不少麾力在其中。他确实生得潇洒,方正有型的脸上,刻着笔挺刀削的线条,自他的额际深黑发向后梳起,她最讨厌看见男人蓄有长发……总觉得那像是一种娘娘腔或是嬉皮般的流裘流气,然而黎亦安的长发一丝不苟的束于脑后,强调出他刚毅不屈的面容,只能使人联想起古代侠士或是战士的强盛气魄。
  
「邱胜翊。」他突然伸出一手向着她。「你是?」
  
映洁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孚,也不想打破目前他心中的误解,「邱胜翊,你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导演吗?」
  
「不,我只是恰巧和他同名同姓而巳。」他丝毫不觉困难而流畅的睁眼说瞎话,「这种事时常发生。」他把手缩了回去。
  
「噢,你不是邱胜翊。」映洁挑了挑眉,「那好,真的很好。」
  
「怎么,你是他的片迷吗?喜欢邱胜翊拍的戏。」他轻松的带起话题,不经意的问。
  
真是个自大鬼。映洁决定以眼还眼,「不,他是个混球。」
  
「一、个、混、球?」听起来邱胜翊像是噎住了。
  
映洁认真的点个头,「没猜,彻头彻尾,没有道德兼下流卑鄙没有品味又恶心的混球。他拍的片子根本让人看不懂,完全没有意义,只是一堆黑暗血腥无比的镜头堆积在他自以为高明的讽刺中。你懂我在说什么吧?他是那种自恃能揭穿这个丑陋世界假像,其实挖出一堆狗屎屁的人,玩弄摄影技巧像个三岁大的小孩玩弄字汇一样单调而重复。还有,更别提他老是乐此不疲的把悲观的概念强迫式的套入整个世界中,那是我最讨厌的地方。」
  
难得兴起的映洁一口气骂他个鲜血淋漓,才惊觉到对方已经一字不发的瞪着她很久了,她是不是说得有点超越了界限,到这时候映洁的良心才稍有不安。毕竟邱胜翊并没有招惹到她什么?就算他开了个玩笑谎他不是邱大导演,就算他在舞池当中的表演相当放浪形骇,那并没赋与映洁太大的权利对他任意鞭挞或是宰割。每一个艺术创作者对自己的作品都视之为生命,她这样践踏他的电影作品,是不是太过分了?
  
「说的好。」突然他又开口。
  
映洁心脏差点没跳到胸口。
  
「你应该写下来,投到各大报的娱乐版去,说不定会一举成名天下知。考虑一下吧!」
  
他没生气吗?超人。映洁干笑一声,「谢了,我文笔不行。」
  
「是吗?看起来不像,我从没这么感谢过我不是你嘴巴中讲的那个人──因为他显然会死在你那一口锋利无比的尖牙底下。」他还能笑着锐。
  
她的牙尖?映洁瞇起眼来,「我不过是说出我的看法,而且套在报章杂志上的看法,他这人不光是拍戏值得批评,连私生活也是靡烂秽乱,一个女人换过一个,标准的老色狼老不修,前辈子八成是只吸血血蛭没有人血就活不下去,这辈子改食女人,一天没有就活不下去。」
  
「你是道德委员会派来这间夜总会做卧底的吗?」这一回,邱胜翊的笑意更不掩藏了,「老天,我希望你可不要是来传教或是传道的,在这间夜总会我想你是找不到半个门徒的。」
  
映洁也不干示弱,「我或许有我的道德标准,不过总比像邱胜翊那种人连『标准』都没有要好得多了。」
  
「嘿嘿,不要对着我吼──天知道我不是『他』。」
  
他要不是她就见鬼了。「对,我不该把气出在你的头上,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坏蛋通常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坏蛋,不是吗?我们每个人都要小心的判断。」
  
「我觉得邱胜翊还没那么可怕吧,或许他在道德层面上并不高深,但是道德是由什么人来订定的呢?他定期赞助戏剧学校,不遗余力在培养那些未来主人翁。还有,他的片子有专门的影评人著书讨论,大家都同意在表面的张力底下,有着更需要了解的内涵,那正是他要表达的。借着镜头把社会的乱象表达出来提醒大家,忠实的记录出一个观点。」
  
「我看他只喜欢耍噱头罢了。」映洁忍不住回嘴,却不再是为了攻击,她喜欢也想要听一听「他」对自己怎么说。「就像他喜欢闹花边一样。」
  
「老兄,记者有他们的自由,谁能限定他们要报什么样的新闻呢?我认为他是很努力、避免成为焦点人物了。」
  
「你怎么会知道?」她狡狯的反问。
  
「我……我是不知道。我猜的。」他双手抱胸,「你是什么职业的,记者?」
  
游戏结束了,映洁轻轻的笑出声来,因为他口气中满满都是怀疑与不悦,显然是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中。一个恶作剧的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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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耸个肩,「我什么人都不是,只不过是个出来透透气的人。」
  
他瞪着她,走近一步,透过月光忽隐忽现,映洁安全的藏于阴影之内。「告欣我你的名字。」
  
「陌生人没有名字。」映洁迅速的想自他身旁的空隙中穿过,游戏结束后如果不尽快离去,通常会变得难以收拾。「借过,我想回去找我的朋友了。」
  
「等一下。」他出手想捉她的肩,映洁轻巧的闪过──感谢多年戏剧演练下锻炼出的身手。「你到底是谁?」
  
站在窗台口与夜总会的通道之前,映洁克制不住的带着一个微笑转过身,「很高兴和你聊聊,邱浴夫『大导演』。我希望你没有被我的话伤害到才好。」
  
「『你』个女的!」导演为时已晚的看见月光照耀在她的脸上。
  
笑声终于不可抑遏自她心口爆放出来,「没错,我这位『老兄』是百分之百的女人,就像你这位邱胜翊是百分之百的『那一位』邱胜翊一样。再会。」映洁带着愉快的心情离去。
  
胜翊这辈子未曾这么出糗过。当那名陌生「女」子向他说再见时,唯一他能做的只是呆呆愣在原地。
  
向来逼得人人捉狂的他,被一个陌生的小女子给捉弄了?
  
暗淡月光下他无法看清这名顽皮鬼的五官,隐约只见一双精灵般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与柔软的粉红唇瓣,可爱的女人。现在,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磁性沙哑的低沉嗓音了,一个女人怎么会有那样独恃的声音?还能让他胡涂的假设「她」是个「他」?
  
更离谱的,当她走了后,胜翊居然开始怀念起她那骚动人心的沙哑笑声了。只不过是交谈短短的五分钟而已,为什么他觉得像是谈了一辈子的老友?摇摇头,胜翊相信他可能被夜色蒙骗被星光斫欺,「她」不存在……早已消失。缓缓的跨出窗台之外,他胸中依然填塞着若有所失的怅然。
  
「胜翊,原来你躲在这儿。」
  
一个女人嗲声嗲气的冲上前来,八爪鱼似的缠上了他,「让我们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嘛,我想要和你『单……独』在一起。」
  
「休想,胜翊你今天说要陪我的。」另一个也在五秒钟之后出现。
  
邱胜翊左右都抱着一个美女,却失去了玩乐的兴致。他抽回双手说:「我谁也不陪,妳们可以自己叫车回去了。失陪。」
  
「邱胜翊!」女人抗议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而他向来不在乎。
   
『3』第二章

坐在他心爱的深绿色保时捷内,邱胜翊瞇起眼自方向盘后方打量着那栋破旧不堪的建筑物,就他的眼光看来应该并入废墟级的三层楼房,差不多已经走到它寿命的终程。什么样的怪人会守着这样的破房子不放,更别说还要撑一个实验性剧团,成员只不过是一群毛头小于。
  
叹口气,胜翊的目光落到驾驶座旁的空位上,绿绒椅垫上摆着他异母妹妹冷瑞波硬塞给他的这本旧节目简介与纪念册,当她塞这本保存已久的小册子给他时,还外加一堆又一堆的赞叹之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你的要求了,如果你要找到这个角色的不二人选,你一定要去见见她──吴映洁。
  
以瑞波前不久才夺得一座小金人的影后资格来说,能让瑞波欣赏的女演员已经不多,而能让她赞不绝口的──单单只有对这位吴小姐如此优厚了。瑞波是这么说的:她的演技纯熟,有股生动的魅力让所有的人无法把目光调离。虽然外表并非美女级的女演员,但由她扮演特洛伊的海伦时,却可以让所有人忘却她这祸水红颜引来的灾厄,反倒愿意为她掬一把同情泪;在她演西施时,也能让人为她的无奈大叹三声。她是天生的舞台演员。
  
天生的演员,胜翊拿起小册子看着瑞波为他折起的扉页。
  
这是吴映洁在三年前凭舞台剧「西城战云录」,造成盛大轰动所有票房抢购一空,红极一时风靡无数戏剧爱好者的最佳证明。
  
微旧的报导刊载着她如何以她震撼、不失平实的演技诠释了历史中委曲求全的红颜,在历史与战争中,真正复活女性长期饱受压抑与扭曲的潜能。一项阴谋与一项谋杀,交织成一个古代战场与女性意识角力,复仇不等于雪恨与原谅透露出人性真谛,成就出一个舞台最后感动了上千万人。
  
配合报导的舞台照片是她与男主角之一的对手戏,所有光线与戏感全自那小小一张照片中辐射出来,想象力再丰富一点,他就能看见舞台自他眼前缓缓的延伸出去,不必费什么功夫他就能够了解什么是凝聚人心的焦点,那是一个光与幻影重迭的世界,一个仅有明星才能活下来的空间。
  
吴映洁毫无疑问的是舞台明星中的佼佼者,她传奇的崛起与退出都同样让人津津乐道,据瑞波提供的消息──吴映洁十八岁时第一次挑梁主演舞台剧「姊妹情深」立刻获得三大报影剧评论:「天才女演员」的封号。她在二十岁那年就凭着「星星恋」获得演艺界内人人最尊重的西妮奖肯定。却在二十二岁,也就是映演她戏剧成就最高评监的「西城战云录」时,因为演出时的一桩可怕意外,失去了至亲的亲人,使她毅然在事业高潮时结束了她演艺人生,从此以后退居幕后制作,再也没有担纲任何一部戏,或客串过半个角色。
  
没有人曾再看过她的演出。
  
吴映洁最后出现于报章上的消息,是她接下一座实验性剧团总监的报导,据说剧团成员清一色是由问题青少年组合而成,草创初期需要相当多的资金,正在募集当中。
  
去见她一面,你需要她演这个角色,她也需要自隐居中重生。瑞波如是说。胜翊却有不肯定的怀疑。
  
他筹划中的新戏的确需要一个有舞台经验的女演员,但是吴映洁如果执意不出,又何必扮这个黑脸强人所难。
  
胜翊微微对自己笑了笑,瑞波接下来的话完全摸到他这心态,否则不会告诉他──
  
「你要在开始前就先放弃吗,胜翊?」
 
绝不,这是胜翊向来的座右铭,放过任何的可能,也不放弃他的目标。他喜欢紧紧的咬住自己的目标,直到达成为止。这是他今天还能在电影界这变化多端风起云涌的圈子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最主要原因。
  
所以他人在这儿,一座位于没落闹区的三层楼老剧院前面,怀疑吴映洁是什么样的怪人,竟愿意把大好的青春与才能浪费在这样一个垃圾堆中,就算是一旁的老树也无法让房子起死回生,看起来反而更像神怪片中鬼影幢幢的鬼屋。
  
车子早熄了火,他就是无法推开门走进那栋破屋子里头。
  
「嘿,借个火吧。」突然有个稚嫩的声音大声的说。
  
胜翊皱着眉看着他敞开的窗口,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大红低胸上装,扑鼻而来的是呛人的便宜香水味,一只抹着亮粉红指甲油的手,五指间夹着根烟伸进了车内。他握住那只手,向外推──也带开了门。
  
跨出车外胜翊才看见这身装扮的主人,一个年龄绝不会超过十五岁的小女「孩」,却穿着拦街女郎的衣着。一双腿完全没遮没挡的曝露在紧身热裤下,踩着便宜的塑料高跟鞋。「你到了抽烟的年龄吗?」他夺过她指尖的烟,在脚底下踩了踩。
  
「你八成是迷路了吧?」小女孩朝他抛个媚眼,「我们这儿可不常见到你这种货色的男人。」
  
胜翊放开她的手,「你爸妈人在哪儿?」
  
「干嘛?找他们能搞个屁啊?」小女孩格格笑着,「我不需要我爸妈,我自己做决定,做生意就是要自己打理,不然就被人家坑走了。有兴趣来一腿吗?」
  
「你住哪里?」现在的警察都在做什么?放这么小的女孩子在马路上招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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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这么急做什么呀。」小女孩往前要贴住胜翊,要不是他先一步捉住她双肩,他岂不成了真正无耻的轻薄恶徒。「我们还没谈好价码呢!」她扭着,眼睛带着不该有的女人风情说。
  
「你爸妈知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吗?」
  
「嘿,你该不是警察吧?」小女孩不耐烦的掀起一眉,「哪个警察穿得起这么昂贵的休闲衫?」
  
「如果我是……警察呢?」他不客气的反问她。
  
小女孩皱下眉头,远离他一寸──很令人满意的。接下来她却说:「去,你们这些警察老是喜欢我义务服务,别以为老娘那么笨──下次你要是想乐上一乐,按规矩来──乖乖付钱。否则老娘我一口气告到你们警政署──」
  
胜翊怒火狂升,他最看不得人年纪轻轻自甘堕落,尤其他也曾放荡过好一阵子,十分清楚这些青少年背后真正的空虚。他捉住小女孩的手,「我不是个警察,不过我要带你去警察局,看看什么样的父母竟让自己的女儿流浪在外,讨这种饭吃。」
  
「啊,臭你娘个没屁眼的大混蛋,我警告你喔……我他妈的……该死……#?%*……放开我啦你这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没小鸡的烂……下十八层地狱都不足以治你的毛病!」
 
这之间的「……」请自行想象一些非常低俗的脏话。
  
胜翊已经懒得费事警告她,他扛起她就要往警局的方向走去。
  
「放开我,我最后一次严重的警告!」
 
「你爸妈住在哪里?」他不容辩驳的语气说:「你可以现在告诉我,并且打电话叫他们过来这儿,不然你就是去警察局见他们。」
  
「我才不会他妈的告诉你这个烂人,我死都不会说,我不要去警察局,放开我啦!」她的大吼大叫已经招徕路人的注意力。胜翊可半点都不会在乎,今天能顺道挽救一个少女的生命,也算是做一件善事。
  
「好,你自找的。」他不停脚的走过对街预备找个路人问警局的方向。而他没注意到破屋子里面突然跑出来一堆人。
  
「站住。」一个很有命令感威严的声音说:「请把她放下来,如果你要对她不利的话,请看清楚我们这边有好几个人正手持棍棒。」
  
胜翊咒骂一声,搞什么鬼?他肩头的小女生也不再挣扎,先前的大哭大闹也静止下来。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显然你们……」他一边解释,一面带着小女孩转过身,「完全搞错了,我并没有要对她不利,事实上我是要救她的小命。」他低头发现自己望进一双深紫罗蓝色的眸子中,一双很大的眼睛,现在正装满严肃怒意还有一阵吃惊。
  
「把我的学生扛在肩上是要救她的命?」那位发号施令有着紫罗兰眸子的女人说话了,她眼眸闪烁了一下,「难道地会吞了她不成?请你把她放下来。」
  
她的声音低沉悦耳,触动他脑海中熟悉的某一页。胜翊放下那位女「学生」,不觉多看了那位老师几眼,「我们以前见过吗?」
  
老师的脸色稍稍发白了些,回避开他的眼,转头侧问着小女孩:「娟娟,你没事吗?」
  
「我很好,吴老师。」小女孩嘻笑的说,一点也不在意。
  
吴老师?胜翊抬头看一眼垃圾般的破屋子,又低下视线看着紫罗兰眼眸的女人,「你就是吴映洁?」
  
女人又微微一震,满脸戒备的说:「你找吴映洁有事吗?」
  
胜翊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改以审视的眼光再重新看她一次。
  
她周遭围着三四个青少年,有男有女,脸上与身上的穿著都和刚刚那位「娟娟」一样怪。胜翊看回她的脸上,一张不算挺美的脸蛋,却十分有个性。那双大得不可思议的紫罗兰眸子镶在心型的小脸蛋上,白细干净的皮肤有着年轻的魅力,保守而服贴的齐耳短发显现出活力,如果这位吴老师懂得如何打扮的话──虽然不足以当上环球佳丽,但要吸引男性欣赏的目光倒也不成问题。
  
专注到她那纤细高雅的颈际与裹在高领鲜黄毛衣下的丰胸,合身黑牛仔裤下匀称的双腿,胜翊在心里头挑起眉头更正,她要吸引一堆狂蜂浪蝶应该是轻而易举的。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胜翊讶异地发觉自己生理的反应已经微微被挑动了。这可不是常常发生的,他向来工作时工作,玩乐时玩乐。
  
「你找吴映洁有什么事?」紫眸的她再问了一次,这次语气中多了点不耐与气愤,深觉饱受冒犯的说。
  
胜翊迅速控制自己出轨的想象力,重新以稳定的语气说:「我的确是有些事情要找她谈,她在吗?」
  
「我认为『她』和邱导演不会有事情需要谈的。」不待他的回答,她立刻转头向身旁的孩子们说:「全都进去剧场里面,重新排练一下刚刚那一幕,别给我那种『啊──』的脸色,你们知道刚才表现有多差劲。我五分钟要再看你们表演一次,听到了吗?」
  
「啊」「唉」抱怨的声音此起彼落,但她强调的瞪着每个人,最后那群青少年脸上都露出股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听话的表情,拖着遗憾的步于,三三两两走进破屋子去。胜翊还接收到「娟娟」抛给他的媚眼。
  
「我就是吴映洁,有什么事就说吧!」她毅然的说:「你听见了,我只有五分钟时间可以给你邱导演。」
  
「但我的话不是短短五分钟可以说完的,」胜翊扬起一眉,轻快的说:「首先,你不该放学生出来在外面接客,第二点……吴小姐,你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娟娟不是在外接客,她在练习自己的演技。」她双手抱胸首先更正:「我警告过她不许私底下这么做,不过她有时候照样不听话。」停一口气,「生气?」她警觉的抬眼看他。
  
胜翊很高兴自己终于获得她全部的注意力,他走近吴映洁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气,一种怀旧的沐浴乳味道。现在她仰视着他,两人间的身高有点距离,她适当的高度正好让他低头亲吻而又不会太费力,只需要伸出手……她就会身处他的怀中,不费吹灰之力。
  
想到就做,他手一动整个人包住了她的脸颊,得意的微笑飘上他唇角,吴映洁整个人僵硬静上了一秒,「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我回去之后想了又想,错失那千古良机真是我最大的败笔,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百分之百的『女人』老兄,亲爱的『陌生人』,还有『不需要姓名』小姐,世界真是小得可爱。」胜翊没有尝试过这么惊喜的意外,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这小小的重遇再添绝妙滋味,非她那瞠目结舌的表情莫属。「现在我知道那天夜里毕竟不是个梦,因为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么可能会──你怎么知道──」她结巴的样子很可爱,胜翊纵容的想着。
  
「不,这不可能会发生的。」她低头自言自语,然后抬起自信的眼神,「我想我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邱导演。我确信你应该是弄错了。」
  
「我没弄错,再试一试别的说法看能不能让我放开你?」胜翊心情好得不得了,他一直没忘记在夜总会中意外被作弄的那天,实际上他还曾经回去那间夜总会两三次,装作不在意的到小窗台上寻找,却都回回落空。
  
紧接着筹划新片,他也就把这段插曲放到脑后去。要不是她那低沉的嗓音不断撞击他久藏的记忆网络,还有那一声「邱导演」,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段笑话就这样闯进了他的脑海,他几乎要大笑出声了。「你那天可真是得意,不是吗?吴小姐。能指着我的鼻子践踏我的作品和为人品德,又不必害怕我的坏心报复,因为我根本连你是男或女都分不清楚。」
  
「五分钟到了,请放开我。」她在他的手中挣扎。「我还有学生在里面等着我指导。」
  
「而在你指导完学生之后,还有一场晚餐约会。」他擅自作主,没有转圜的空间的告诉她。「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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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约会。」吴映洁生气的瞪他。
  
「凡事都有第一次,欢迎进入新世界,你知道……一个有鲜花、糖果、巧克力和约会的真实世界。」
  
「我绝对不会和你约会!」
  
「真是措辞强硬的声明,」胜翊耸耸肩,「好吧,我不想被人批评说我专断独裁不接受任何拒绝,所以我必须很乐意的接受你的邀请。」
  
「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提,更不会邀请你。」她自牙缝中挤出话来。
  
咧开他最迷人的笑颜,「你拒绝和我约会就是一种邀请,来,转个身──我很高兴你『邀请』了我参观贵剧团,我保证我会非常安静的坐在角落,你甚至不会注意到我坐在那儿,因为我会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你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听你的话,随你的心意任由你操纵吗?这儿不是你拍片的现场,你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导演,我没有必要听你的命令。」她被他催着向前走时,怒目以对。
  
「这不是个命令。你很礼貌的邀请了我,而我也接受了。」他纠正并率先向前走去,晓得她无法阻止,「还是你这么害怕让我看见你这团青涩小伙子的演技,生怕我会大肆抨击,让整个剧团名声扫地?」
  
吴映洁立即咬下这个饵,她追上前来超过他,抢先穿过那摇摇欲坠的舞台大门,走进剧场内,头也不回的说:「他们或许不是外表光鲜经验丰富的演员,但他们演戏绝不含糊,邱导演──这比起你片子里面的一些花瓶或是俊男要强多了。准备吃惊一下吧!」
  
「我屏息以待,」过了几秒后,胜翊决定再追加,「你别趁机打算让我窒息而亡就好了。」眼尖的他终于看到她肩膀上上下下可疑的抖动。
  
半晌后她以带着笑音的颤声打开了通往舞台的斑驳木板门,「欢迎光临『危险思想』剧团,邱导演。」
  
「这是我的荣幸,」胜翊特意瞅着她看,「吴映洁小姐……」
  
她转头迎向他的视线,疑问、挑战、揉合着先前的笑意。「嗯?」
  
「很高兴认识你。」他真心的说。
  
她低下了头,没有用娇羞的声音回答他:我也是,反而看着地上那褪色破旧几乎看不出是红色的地毯,研究了半天之后抬起头说:「你是个很……不寻常的人,邱导演。我不晓得我会不会『高兴』认识你,或是我要不要『认识』你。提醒你,今天你出现的方式让我没有多少选择。罢了……」她伸出小手给他,很正式的说:「我是吴映洁,请多指教。」
  
她诚实的作风一扫过去胜翊接触过的许多女人印象,他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以自己的大手掌包住她的纤纤玉手,「彼此彼此。」
  
映洁拍拍手集合所有的人,娟娟、章子、泥鳅、蛮惠与几个担任小配角的新加入演员,「我再说一次,这样子的表现还不够。」她轮流注视着每个人的眼睛强调的看着他们,「拿出魄力与决心山来,离公演日期只有短短一个月了,你们打算拿什么表演给人家看?幼儿园的扮婚礼?还是几个孩子的差劲话剧表演?这就是你们要做的吗?」她看着章子,「你说,章子你要让人家说你是个还没学会爬就想要飞,在关公面前舞大刀的小卒子吗?」
  
「我不想要,吴老师。」章子挺直他瘦得像排骨的躯干,立正的说。
  
「那为什么演这种拉皮条的人演得像是三流推销员?你卖的不是产品,你是要卖女人,卖掉手下的小姐。知不知道?声音以及动作都要更低俗一些,我不是要你缠着不放,而是要你死缠烂打黏皮糖似的捉紧每个客人,我要一个皮条客──听懂了没?」
  
「是。」章子满脸通红勇敢的点头说。
  
站在旁边的娟娟低低吃笑出声,嘲笑章子被人臭骂一顿。
  
「娟娟,你认为自己演得很好是吗?」映洁立刻把箭头转向指到她身上,「你是把特种营业的女人味道揣摩出来,可是你没捉到我这个角色要求的。阿冰不是天生的应召女郎,没有人会天生愿意当个雏妓,你有没有捉到她内心的愤怒?想一想你被爸妈赶出家门后,无处可去没有人可投靠的窘境。你不愤怒吗?拿出你的潜力,不要只让我们看见一个乐意以此为生的女人,多想想阿冰的内心是什么样的苦楚,或做什么样的感受,晓得吗?」
 
「是的,吴老师。」娟娟嚼着口香糖,还是嬉皮笑脸的应道。
  
「还有泥鳅,我要你明天和后天节食一下,不许吃任何油炸物与你喜欢的甜食,你已经两次踩坏我们的道具屋子了,再这样下去我干脆请你演一台怪手,专门来拆场地就好了,知道吗?」
  
所有的小演员们这次都不客气的哄堂大笑,泥鳅自己笑得最大声。「知道了,吴老师。」
  
「很好,我们明天需要一些人来帮忙缝补戏服,有空的话过来参加。照往例没有钱拿,可是芬茵姊会做她最拿手的蚵仔面线及各种茶水饼干,等待着大家。」映洁关爱的看着每个人说:「谢谢你们上次帮的忙,我们终于把最困难的道具弄好了,希望明天也能顺利把戏服缝完。」
  
「吴老师,小怀怀会不会来?」阿乔是团员中最高大力壮的,与他外表不合的是,他非常喜欢小孩子,尤其是三、四岁的孩子,像小怀怀。「我为他做了架模型飞机要拿给他。」
  
「我会问问芬茵姊。」映洁对他一笑,然后看着其它人,「还有没有问题?」
  
娟娟举了手,「老师,那个坐在前排的男人,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她几乎都忘记邱胜翊还坐在原处,映洁转头看向台下的他,与那双黑眸相交的瞬间,错不了的战栗自脊椎窜起,她马上转开头,「不,他是邱胜翊邱导演,如果你们有看过他拍的片子的话,就知道他是谁了。他只是有事来找老师谈而已。」
  
「导演啊!」娟娟两眼直放光,「那我可以问一问他家电话吗?」娟娟爱慕的眼光还在他身上打转,「他好有男人味。」
  
「哇塞,恶心死了,说这种话一点也不害臊,也不看看自己那干扁四季豆的样子,谁会喜欢你这种小女生啊!」章子可逮到机会糗回来了。
  
「闭嘴,臭章子,小心我把你昨天对我说的那些秘密全抖漏出来,我告诉你!信不信我要你死得乱难看的。」
  
「我死得『难看』?我看你死得还比较『臭美』呢!」
  
「我臭美?总比某个人又臭又丑,难看得俗不可耐要好多了。」
  
「拜托,不会讲话也不要乱用语,哪有人这么说话的。我没嫌你长得让人吓人,就已经很客气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马上陷入一场口舌热战当中,整个舞台顿时好不热闹。
  
「够了。」映洁轻喝一声,「留点力气练习练习演技。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可以先回家了。」
  
「你给我记住,臭章子。」娟娟一边臭骂他一边往外走去。
  
章子则跟在身后一脸谁伯谁,「我都住记了,难不成你怕我?」
  
「好啊──」娟娟转身拿稿子打章子,两人追逐的跑了出去,三三两两的小演员们也慢慢散开,只留下几只小猫收拾善后。
  
映洁这时候才允许自己走到邱胜翊面前,「我希望你没有窒息才好。」
  
「就算我想要也没有机会。」他以一种很意外的声音说:「你的确把他们带领得很好,不论是在定位或临场的演出,都相当有自我的风格与台风。再给他们点时间,我想会有出人意料的好舞台。」
  
「你喜欢他们的表演?」映洁微带紧张的问。
  
「不成熟,但是还有潜力。」他笑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会看不起我这不学无术只懂得卖弄摄影机怪异风格的导演,没想到你也会在乎我喜欢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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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点窘的承认,「那天我在夜总会中说的话,十有八九是我故意耍你的,因为你一口否认你就是『那』位邱胜翊。」
  
「我想也是。」他收起笑容,「你差点让我自信心全毁,决定弃摄影镜头从商算了。幸好我没有草率行事,否则你今天该要怎么补偿全电影界,哀痛丧失我这么一位英才。」
  
「我会送一幅『天妒英才』的横匾给你。」映洁戳破他的得意。
  
摇着头,邱胜翊挑着眉叹道:「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
  
映洁忍不住对着他那一脸惊吓的神情笑出声来,连眼泪都挤出了眼角边,她真正与邱胜翊相谈不过数语,在这放松的一刻,两人熟稔得像是老朋友。
  
许久之后,她才发现到邱胜翊并没有像她一样放声大笑,以一种了解、谜样的眼光,他耐心等着她平静下来。映洁尴尬的收起笑声,看着四周已经静悄悄,所有人各自都散去,只有他和她独处在黑暗的舞台前方。
  
她咳了咳,清清喉咙,「耽误你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我想你一定很忙很赶时间,我就不再多拖延你的时间,我想──」
  
「不,不需要为你的笑声感到不好意思,它很美。」他突然说。
  
再这样下去,映洁头一次有脸红的冲动了。「呃,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我看这时间真的不早了,你应该把事情──」
  
「每回我听见你的声音,它们都带给我新的感受与刺激。你有着我听过最性感的声音,美妙的低沉沙哑与磁性。」
  
「邱导演,你离题了,我们不该探讨我的声音与你的感受,我们应该──」
  
「胜翊。」在映洁没料到时,他意外的起身,让她惊跳起来。「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
  
「那似乎并不重要。」映洁怀疑他是否清楚他的靠近对她心头小鹿的影响,一颗心的跃动能有多快?
  
「错。」他微笑的说,「那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我是个不喜听人家喊我导演的人,因为在片厂外那只能提醒我工作时的身分。而我喜欢公私分明,工作时工作,玩乐时玩乐。我刚刚决定,这一刻开始──是玩乐的时候。」
  
「玩乐?」映洁小心的后退半步。
  
他不花半点功夫就缩短了她那辛苦的尝试。「你我都喜欢的玩乐。」他承诺而清楚的说,不待她回答就低头吻住了未出口的疑问与戒慎恐惧。
  
一个小小的吻,改变了所有。   
   
『4』第三章

她的唇尝起来有着邪恶的诱惑,却又那么地清纯。胜翊清清楚楚地明白任何午夜梦回中的绮想,也及不上真正亲吻吴映洁来得刺激兴奋。她的身子在他的怀抱中轻颤,她的唇在他底下轻倾所有浓烈的香津,她的手──
  
「啪!」
  
胜翊诧异的抚着自己热辣疼痛的左颊,她竟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吴映洁双眼放射出强烈的怒焰,紫蓝色两簇火花忿忿然的跳跃在深处,「你怎敢这么大胆的对我……对我……我没有允许你吻我。」
  
允许?胜翊低哑的笑了,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顾她挣扎反对捉握着不放,他挑眉:「你喜欢玩绅士淑女的游戏是吗?亲爱的,我承认有太多年我没用上那些追求的技巧,也早把它抛到脑后去了。所以为了不让我们浪费原本可以享乐的大好光阴,我建议你趁早把那个念头丢掉,赶脆明了的玩这一场。」
  
她先是瞪大双眼好半刻没有回答,紧接着她微笑了,「噢,我同意你的看法。非常同意。」吴映洁抬起下巴,也高傲的回答。
  
胜翊满意极了,看来吴映洁不光是外表可人,脑袋也满灵光的。他不介意与脑袋空空的漂亮娃娃过招,但能找个聪明的女人为什么要屈就一个言语乏味的劣等品?「我就晓得你是个中老手,能在夜总会大胆与我调情的女人并不多。我不会计较你打我的那巴掌,放心好了。」
  
「我先谢谢你的宽宏大量。」她敛眉,笑中有点冷意的说。
  
「不客气。」他把她纳入怀中。「现在我想要重新倒带一下,刚才被你一打,我的兴致都吓跑了二分之一,我需要一点点小样品温暖我的热情。」他缓缓的接近她,这次没理由再让她打退堂鼓了吧?
  
当他的唇再次覆上她时,饥渴的欲望再次卷土重来,并且加倍汹涌一发不可收拾,他立刻忘却了所有的不快,迅速的以舌尖挑开她的唇齿间,闯入神秘甜美的乐土中,温润湿热的她以丝绒般的滑顺包围住他。
  
本来这是说服与诱惑的一吻,现在早已经超乎所有想象中的可能结果,胜翊决定他等不了那么久,何不直接让他们跳过诱惑的阶段,他要她,立刻。他想要狂野的亲吻她,占有她的每一寸。
  
一下子他沉浸在亲吻的炙人感受中,所以当她坚定的推开他,结束由他开始的这一吻,淡淡地对他微微笑时,胜翊还想把她拉回怀中──
  
吴映洁一手放在他胸前,摇着头看着他,像是要训斥坏孩子的老师,「不要动,我或许会再给你一巴掌。」
  
「你在说什么?」胜翊右手马上直觉的盖住他脸颊,现在仍微微作痛着。
  
她仔细并缓慢的说:「你该死的没说错,我的确是个中老手了。在舞台上我看够了你们这种自以为有权利把女人当花瓶财产和床上的玩物,自私自利又不体贴的男人。见鬼的你还敢认定我是那种女人,」她举起小拳头在他鼻尖下挥舞着,「现在我明了干脆的告诉你──不,不,不。」她对着他耳朵吼叫,「我不会和你上床,我不会和你发生任何关系,我不要再看见你。够清楚了吗?」
  
胜翊的耳朵开始抗议的嗡嗡作响。「你不想要?」
  
「没错。」她大力的推了他胸膛一下,「你以为你是什么?魅力无法挡的俊男,每个女人见到你都理所当然的该倒贴?一看见你勾勾小指头就该跳上你的床?还要感谢天主的恩赐。抱歉了,邱大导演邱胜翊邱先生,这儿不是你能玩乐的地方,请你去别的地方找乐。」
 
胜翊瞪着她认真冒火的小脸蛋,没有半丝玩笑的神情。她真的不要?「你该不是从来都没有男人──到现在还是处女吧?」
  
吴映洁以吐血的狂怒回看他,「这世界上对你来说就只有两种女人吗?凡是不想和你上床的,难道都是没人要的库存货?提醒你,邱胜翊,你还没有那么行,能让所有的女人被你迷得晕头转向,至于我是不是处女──那永远都不关你的事,现在不,以后不,就算到下辈子也不关你任何屁事。」
 
「我想我有个概念了。」胜翊安静的说。
  
「很好。」她双手叉腰一脸满意的点头,「现在你可以滚蛋了。」
  
胜翊承认自己的确犯了个错误,他该晓得吴映洁和他以往风花雪月一夜风流的女人完全不同。她根本不是那一类型的。光瞧她对于整个舞台那么霸道高压的控制力,一丝不苟要求自己与演员们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完全对舞台付出。她深信的道理是一分付出一分收获──那么她对男女关系──自然也不例外,她不会喜欢这种快速经济的快餐男女爱情,一拍即合或一拍两分手。
  
成为她的男人,会获得一位忠实热情全心全意的伴侣,因为她同样的会要求他如是回报。
  
像吴映洁这类的女人向来是胜翊认识不多、所知不深的那一种。并不是他曾怎么精挑细选过对象,而是多半环绕他周遭受到他吸引诱惑而来的女性,都不会带着太多要求,她们向胜翊索求的不过是肉体关系上最堕落愉悦的云雨享乐,没有束缚也没有承诺,偶尔会要求一两个剧中的角色。而他向来对每位一夜情人都很大方,如果照她们常常叹息赞赏的角度来看──他还是个难得的调情圣手,他清楚女人的需要,也喜欢在他──获得曝发满足的瞬间,让对方也同样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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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个他,可有能力成为吴映洁所要求的伴侣?
  
胜翊真的半点主意也没有。相反地照她说的,胜翊相信吴映洁完全有主意,自有她的主张,主张也非常简单明了,她想也不想的就把他踢入「不可能」──忠实热情、接受一对一的关系──名单当中,吴映洁将会尽所有努力把他排挤出她的生活之外。
  
如果说那夜的小对谈在胜翊的生命中是个意外的惊喜,对吴映洁来说可能就是她生命中意外的一点小污泥。
  
发现自己成为她心中的污泥,对于胜翊是个不小的打击。他非常非常不高兴的注意到这一点。「事实上,我反而不该滚蛋。」
  
她挂上小猫咪自以为是大老虎的面孔,「那你可就太不聪明了。」
  
「或许。」他弯弯腰,「我从来也不喜欢自己太『聪明』,像我有个朋友智商高达两百二,聪明得教人恨得牙痒,凡事几乎都能完美的达成,但其实我认为他的日子真是枯燥乏味透了,幸好最近他故意做了一件很笨的事──不小心爱上我妹妹冷瑞波,才改善了一点生活品质,否则我看他只有进博物馆陈列室,归纳在健力士世界纪录中──世界上最『无聊』的人类一项中。」
  
「冷瑞波?」映洁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的说:「你说冷瑞波是你的妹妹?」
  
「很不幸,是的。」没想到瑞波反而让映洁的脸上有欣喜若狂的表情,胜翊心想这个世界真是出了严重的问题了。女人听见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居然会产生那种兴奋宛如抵达高潮的精彩表情。
  
「她是我最欣赏的女演员,她演的每部戏我几乎都有看过。」映洁摇摇头,「她是你妹妹?我真不敢相信。」
  
「如果你答应让我带你出去吃顿饭,我就帮你要一张瑞波十寸本人签名放大照,如何?」
  
「你用一张照片就想要贿赂我吗?」
  
「那可是十寸的照片。」胜翊顽皮的笑着,「好吧,你真贪心,那换成十张照片好了,不许再讨价还价。或许以后有机会你还可以和瑞波同桌吃饭……只要你巴结巴结我这个大哥。」
  
「你妹妹晓得你拿她当饵用来钓女人吗?」
  
胜翊无奈说:「你是头一个没有一看见我就晕倒的女人,独独对瑞波的演技情有独钟,你想我还能拿你怎么办?别说是我妹妹拿来当钓饵,就算我好友都能被我出卖。」当然胜翊是说着无意的开玩笑,怕是怕她听者有心信以为真起来。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她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谁说的。」他趁机靠近映洁,低下脸说:「我保证照片是真的要送你,也是真的来自冷瑞波亲笔签名。」
  
她想皱眉却办不到,想要笑又不愿意让他忘形,只好呆愣在原处哭笑不得。「有没有人曾经好心告诉你,精神科医院向来都大门敞开欢迎光临的。」
  
「有。」他笑着,「你说的。」
  
她眨两下眼,「你真的很有两把刷子,你知道吗?如果你以为让我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我就会答应你共进晚餐,那你一定是疯了。我很清楚你想从女人身上得到的是什么?我恰巧没兴趣进行那种活动。所以为什么不替你我省点功夫,不需要假装你想要追求、鲜花、糖果,接受我的拒绝,这件事到此为止。夜才刚刚开始,还来得及让你找到心甘情愿的女人陪你共渡良辰。你用不着绝望到找上我这么乏人问津的老处女。」
  
「我喜欢乏人问津的老处女。」他温和的纠正她,「你知道天天吃龙虾、喝香槟、嚼鱼子酱也无趣的很,偶尔我也会挑些路边摊来吃的。」
  
她涨红了脸,「路边摊也有权利挑客人,你搞不好还没有资格吃。」
  
「喔?不如我们今天去找间路边摊试一试看看,究竟我有没有这个资格成为路边摊的客人。」他就是忍不住要斗斗她。
  
吴映洁在学生面前或许是个高高在上的指挥家,但胜翊却喜欢上她现在好战份子的这一面,像条精力旺盛斗志心高昂的小斗鱼身穿五彩斑斓的花纹衣,永远积极的挑战。
 
「我没有习惯吃外头的食物。」
  
「我也一样。」他面色不改的搭腔,「这样更好,我家的厨房干净宽敞,我有个很懂得煮法国美食的厨子,只要一通电话他马上送到。」
  
她双手掩目,摇头说:「没见过像你这么没原则的人,你难道不认为前后说法矛盾不一,见风转舵这种行为非常无耻吗?」
  
胜翊啧啧作声,「没错,无耻到极点。幸好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你就别再执着你的说法是不是前后矛盾不一,我保证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好的,甜心──」他再度施展他著名的迷人笑颜,「为了你,我会干脆闭上两眼,随你爱怎么编就怎么编。」
  
「够了。」她放下手,转身一边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你在这边鬼扯淡,随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胜翊满意的对自己一笑,「真的?你说的。」
  
吴映洁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她已经大步朝舞台迈进,显然是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他了。胜翊占着身高腿长的优势,跨两个大步就追上了她。
  
「嘿嘿,还没这么快,小姐,你以为你要去哪里?」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刚才说随我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映洁被他拉得半旋过身子,她火光丛丛的紫眸盯上他,「没错,我是那么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因为不关我的事。」
  
「我想办的事和你大有关联。」他摇头,「你还不能走。」
  
「试着阻止我啊,奇怪了,你要是忘记我们身处2000年的文明时代,快点跳上你的时光机回去远古,我想你跟那些山顶洞人语言想必相通。就算他们听不懂你说的话,起码你们肢体语言是差不多低等。」
  
胜翊等她一口气骂得差不多,还没顺下一口气时,两个动作利落的把她扛起肩上,顿时间吴映洁发出愤怒的尖叫,「让我下来,你这该死杀千刀的──」
  
「杀千刀可能有点暴力不是吗?毕竟只要正中要害,一刀就死了。」他稳稳一手箝制住她上下踢动的大腿,往她的丰臀上一拍,「抱怨我的肢体语言低级,我想你骂人的艺术还不够上乘呢!改天我再教你几招。」
  
她正掐起拳头槌着他的后背,由于她头下脚上的姿势有点不太方便,胜翊猜测这是她打起来不怎么痛的原因。「你这个疯子,我会告你非礼绑架轻薄性骚扰……还有……还有强暴!」
  
「哇,只是一顿晚餐就有这么多罪名?那想成为你的情人还得先判终身监禁不成?」
  
「你下下下下辈子都别想成为我的情人,让我下去!」
  
她叫吼与槌打的当儿,胜翊已经大大方方扛着她走出了门外,当街来往的行人虽然不多,但每个人都把眼神往他们这怪异的一对抛来。
  
「我当然会让你下去,我对特技表演的喜好程度只局限于坐在镜头后面看特技演员们跳下去。如果不让你下去,我可能得到五十肩或是骨质疏松症。」
  
「棒透了。」她尖酸的说。
  
「我有没有提过我想养一只小斗鱼?」他心不在焉的拍拍她的腿,皱起眉头说:「乖一点,我们还要和和气气的吃一顿饭呢。」皱眉的原因是他终于到绿色保时捷的旁边却苦思着什么方式能让吴映洁乖乖上车,现在的她简直和拗脾气发作的小猫没两样。
  
她显然也知道他在苦恼什么?「知道诡计不能得逞了吧?我现在数到五,如果你不让我两脚踏地,让我离开,我会教你十分十分的后悔,我要尖叫到警车包围住你这个疯子,把你捉进监牢里面去,让他们对你拳打脚踢。哼,我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我保证我的律师会把你咬得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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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说得那么意气风发得意洋洋,胜翊几乎都不想打断她的话头了,但既然他已经把她摆放在车上,「你不必数了。」他叹口气说。
  
吴映洁迅速张开双眼,发觉自己坐在保时捷昂贵的深绿色车头,她左右一看,最后抬起头来对他点点头,「好,我或许会撤销──」
  
剩下的话全让胜翊一口气吞下,他问也没问(当然)的覆住她柔软的唇瓣,用尽所有温柔与热情亲吻诱惑她,趁其不备悄悄的溜进她的唇间与舌尖翩然共舞。起初她深吃一惊有几秒钟完全僵硬在车上,但胜翊老练技巧的亲吻瓦解她所有的防护,她开始产生反应,轻吟的贴向他。
  
胜翊提醒自己不要为了这点屈服而得意忘形,吴映洁不是其它女人,她随时都有可能会猛然记起他是谁,再甩他一巴掌也不一定。所以他一面让自己的唇继续与她的交缠,一面伸手到一旁的车门……想象一下,这可是高难度的动作,胜翊听到车门咯的打开时,还默声的感谢上天。
  
迅雷不及掩耳的,他抱起映洁就往车门内一扔,啪的甩上门。并趁她还未回过神来,一鼓作气的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内,按下门锁确定她无处可逃。这一连串动作都完成之后,他才安心的转头看着她说:「现在,你想去哪里晚餐啊?」
  
她非常安静,太安静了。
  
吴映洁把手遮住她的脸蛋,一语不发。
  
想起这条小斗鱼的斗志,胜翊谨慎的拉开两人的距离,随时准备迎接她迎面痛击的巴掌。
  
「对你而言,路边摊究竟算什么?」她突然自遮掩的双手下,低声的问。
  
胜翊愣了一下。她得不到回答,自动的放下手,一张严肃认真的面孔对着他,「不过是大餐与大餐间的小小调味品吗?就像我这种女人一样,对你究竟算什么?你对我的态度不过是想在美丽的女人与有名的红影星间,调剂调剂一下女人的品味?干嘛这么大费周章的带我出去晚餐?性关系对你这种人来说是家常便饭,你根本不可能太重视它。」
  
她的话撞击在他的心口上,但胜翊试着忽视那些感受,他伸手把车钥匙插入转动引擎,「我没有向人解说我的内心世界的习惯,吴映洁。我喜欢行动胜过语言,如果你想了解我──你必须自己去找出答案。」他打转方向盘,满不在乎的笑问:「路边摊?高级法国餐厅?还是我家?」
  
吴映洁直视他,衡量着他的认真程度,「前面大路左转。」
  
「哪里?」
  
「我最喜欢去吃饭的地方。」她说完之后尊口就紧闭,坚决的态度似乎不许他多插嘴。
  
胜翊体内好奇的因子都活跃起来了。
  
叮咚。
  
忙着在厨房内团团转的朱芬茵正把火锅摆上餐桌,听见门铃她马上放下手上的护垫,对着坐在桌旁的正用着奶瓶敲着桌边的小怀怀说:「一定是姑姑来了,要不要陪妈咪去开门呀?」
  
小怀怀点点头:「要。」
  
芬茵把他由儿童餐椅上抱起来,「好,我们去开门让姑姑进来罗!」
  
「喔──喔。」小怀怀做出兴奋大叫的泰山状。
  
带着开怀的笑意,芬茵拉开门上的铁链,「映洁你终于来了,要是你再忘了吃饭时间误了餐,以后我可就真的不许你在我家吃饭。」当她接触到一脸寒冰的映洁时,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说完之后,芬茵才发觉在映洁身后站在铁门旁的还有一人,她换个手抱着不安份的小怀怀问:「今天有客人啊?」
  
「姑姑,抱。」小怀怀根本不理会姑姑一脸臭臭的样子,张开他的胖小手臂,赖皮的说。
  
映洁一脚跨进屋子,身后的男人也跟着定进来。「这位是邱胜翊,芬茵。我想你还记得邱导演吧?」接着她抱过半个身子都伸出妈咪怀中的小怀怀,「这个则是我最亲亲的宝贝侄子,吴莘怀。」
  
小怀怀嘟着嘴摇头说:「姑姑不是啦,小怀怀,小怀怀。」他两手在映洁的脸上捉来扯去的。
  
「对,你是坏坏,最坏了。」映洁握住他的胖小手,轻叱了一下,「听话。」
  
不用说当然芬茵对于邱胜翊突然现身她这半点都不起眼的小公寓内感到讶异,但是映洁与高大的导演间那不可言喻的紧张气氛才是真正让人吃惊的地方。这个发展太烈了。
  
「让妈咪抱。」芬茵伸出手来,「映洁你还没介绍完呢!我对邱导演可是久仰大名了。」
  
「这位是朱芬茵,我最最亲爱的『几乎』嫂子。」映洁终于看着邱胜翊说:「在我哥哥出意外之前,她已经与我哥订婚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结婚就……」她以一个低哑的咳嗽替代过句子,「现在芬茵是我们剧团的财务主管兼厨娘,我则负责跑腿与切菜。今天如果没有她在──你的晚餐很可能只有一块烤多士面包而已,那是我厨艺最精湛的一道菜。」
  
「那么我该对今天好得出奇的运气赞美老天爷。很高兴认识你,尤其能够尝到你亲手的料理。」在芬茵自己与映洁的意外中,邱胜翊倾前亲吻了一下芬茵的脸颊,也礼貌的握了握小怀怀的手,后者正努力的瞪视着这突然闯入的陌生人。虽然小怀怀并不怯生,但头一次看见有人──姑姑不算,竟也敢亲他妈咪。
  
小怀怀立刻搂住芬茵的颈子,满面倔强的嚷着:「你亲妈咪!坏人!」
  
芬茵在那一脸倔强中,看见了德怀的影子,她是如此的想念他。芬茵搂紧了孩子,微笑的安慰泛着泪光的儿子,「没关系的,小怀怀,叔叔是和妈咪打招呼。」
  
「那我也要。」红眼眶的小怀怀撒娇说。
  
芬茵立刻补了好大一个香吻给他,然后歉意的转向胜翊与脸色仍然臭臭的映洁,「他最近很黏我,不知怎么搞的。」
  
邱胜翊魅力的微笑着,「不要紧,如果我妈咪像你这样,那我也会有同样的反应,我很能理解。」
  
芬茵被他这么一糗,粉脸随即通红。
  
「今天吃什么?」映洁蓦地打破沉默,隔在她与邱导演之间,护卫的带头拥着芬茵走向小餐桌,「火锅对不对?我最爱吃火锅了。」
  
芬茵对映洁不寻常的积极动作感到好奇,平常要三催四请才记得吃饭的人,为什么今天却巴不得赶快吃饭呢?她侧头看着跟在身后的邱导演,对方正回给她友善毫无瑕疵的朋友式笑容。芬茵想,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呀?
  
这顿饭吃得映洁食不知味,她简直是引狼入室。邱胜翊是她见过最千变万化的大野狼,随时都能观察周遭的自然环境,穿上需要的戏服、换上需要的面具。他当导演真是错了,如果让他从事演员这行饭,映洁相信他早就打败天下无敌手了。
  
此刻这匹狼正使出浑身解数,让芬茵母子为他的幽默风趣、和善体贴倾倒他的脚下,连小怀怀都放下先前的敌意亲热的叫起他「邱叔叔」,要不是碍在这匹狼是她邀请进来的,现在映洁早告诉小怀怀不用对邱胜翊太客气,因为姓邱的正计划拐跑小怀怀的妈咪!
  
噢,她着什么魔竟把这头大色狼给带进家门,她怎么会认为在自家地盘上面,又带着个孩子的芬茵能逃过这头色狼的狼吻呢?想起邱胜翊给芬茵那猝然间的一吻,还有芬茵含羞带怯因为他不停灌注的赞美而兴奋发亮的脸蛋,映洁就不由得打颤,真想狠狠甩自己两巴掌。
  
如果邱胜翊连她这种没有丰点女人味的老处女都能捉来吞下,更别提浑身都是小女人娇羞,清纯甜美的芬茵了。这不等于是她亲手把芬茵推到那头色狼的口中吗?
  
亲爱的老哥,你可别夜半跑来骚扰老妹我,就为了这点小小无心之过。映洁良心不安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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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是不是火锅料没有你喜欢吃的,不然你怎么动都没动到什么菜?」芬茵柔声的摇摇她的手,把映洁自冥想中拉回来。
  
「啊?没有哇。」她一抬眼就接触到邱胜翊那窃喜的笑。她怒火又犯的瞪回去,不要以为我会让你顺心如意拐跑芬茵,她可是我哥真心爱过到死都念念不忘的未婚妻。我有义务保护她远离你这类大色狼,就算她要找丈夫也轮不到你这种人。」
  
胜翊无辜的眨眨眼,「我吃掉了你想吃的火锅料吗,映洁?你看起来似乎很想吞了我。」
  
岂止,我想扒下你的皮咬下你那自大的……映洁强迫自己对芬茵和小怀怀笑了笑,「可能是太累了,我发现我不太饿,我想上楼去休息了。」然后她冰冻着脸转向邱胜翊,「邱导演,如果你想把话说清楚──我建议我们移转阵地到我家去坐。」
  
邱胜翊眼睛闪烁狡滑的光芒,「这儿也不错,又温暖又有好料理。小怀怀还说要听叔叔我讲小斗鱼吃下大野狼的故事呢!」
  
映洁瞇起眼来,「楼上,我保证你会比较适合那边。」
  
「可是映洁你们都还没有用水果,我今天买了你最喜欢的水蜜桃做──」芬茵还没发觉此间暗流四伏。
  
「对呀,甜点怎么办?」胜翊也顺水推舟的问。
  
映洁用尽自制力才没有把火锅盖到他头上去,她想象中自己早那么做了。「邱导演你不是说你要讲的话很重要吗?我想甜点就省了。不然我可能会头痛的不能谈话了。」如果他这回不听懂她的暗示,配合一下她的话,映洁发誓她会让邱胜翊的头痛脚痛手痛全身都痛。
  
「既然你这么诚意的要谈,我怎么能说不呢?我不喜欢让女士得不到满足。」邱胜翊以无懈可击的幽默语气,接下她的招。「让我们上楼去吧!」
  
他可以不必说得好像他们是要去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映洁制止自己咬牙切齿的举动,因为连小怀怀都拉着映洁的手,悄声──却又足以让在场每个大人听到──的说:
  
「妈咪,姑姑样子好吓人。」
  
邱胜翊莞尔的抬起一眉,讽刺的看着她:瞧,你吓到孩子了。
  
「我上楼去了。」映洁啪地放下筷子,「晚安,小怀怀、芬茵。」
  
「晚安。」芬茵拚命忍住的笑意却在说话的时候,失败的泄露出来。「小怀怀,姑姑头痛痛,你不可以乱说话啦!」
  
小怀怀人小鬼大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妈咪头痛痛的时候也很吓人。我知道了。」
  
「对,对,妈咪也很吓人。」芬茵忍笑的很辛苦,肩膀不住的抖动。
  
「谢谢你今天的招待。」邱胜翊悠哉的起身,和芬茵不同的一点是他分明不想试图隐藏笑意。「芬茵,很高兴认识你。」这回他没再亲吻了,改用微笑,「小怀怀,叔叔下次再和你说小斗鱼的故事好吗?」
  
怀怀嘟着嘴,皱着眉头摆出大人深思的严肃模样,却滑稽可爱,「唔,姑姑今天头痛痛,那我就把你让给姑姑好了。可是下次一定喔!你一定要记得喔!」
  
「好,我一定记得。」
  
映洁很想界面反驳这句话,邱胜翊没权利欺骗一个小孩子的情感,因为她绝对绝对不会让邱胜翊再接近芬茵母子,就算他会记得──实际上那根本不可能──也没机会再来。
  
「我们走吧!」这下子他反而手搭在她腰上,催促着她前进。
  
为了把他弄出这儿,映洁不得不容忍他的举止,在相芬茵说完叮咛的话之后,她领着邱胜翊爬上小公寓的顶楼,回到自己独居的套房中。
  
打开门,迎接她的是她亲手摆设布置温馨的小空间。她先让到一边让邱胜翊进屋里去,自己留在后面关上门。
  
他高大的身影充斥着她小巧的客厅,显得地方更狭隘。「好了,饭也吃完了你不觉得该是你罢手的时候了吗?」她急着摆脱掉他,不希望他有时间融入这个环境,就像他轻而易举的融入她心中一样。
  
「我喜欢你对这个地方花的用心,这个地方是你想在一天辛勤的工作后,歇个腿喝杯茶休息松懈,并且让你有回了家感觉的温暖地方,它可以召唤一颗流浪的心归来。」他回身,不再嘲讽或是半笑下笑,一脸的直奉坦白看着她说。
  
「谢谢。」映洁深吸口气,她发觉自己真的无法捉摸清楚他的心思,就像无法捉摸的云彩,他随时都有新的一面冒出来。他可以像个浑球,也可以像个诗人那么语带细致感性。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做的?他有多少性格在其中?除了童顽、狂野、不拘、敏锐与快速反应之外,还有什么是他将会呈现的?她真的有可能了解这样的一个男人吗?还要抗衡他所求的一切?
  
「我真的让你很紧张是不?」
  
映洁对他的单刀直入用沙哑的一笑作回答:「我在舞台上见过大风大浪,别担心,我不会昏倒。」
  
「我不是指那种紧张。」邱胜翊走向她客厅的小酒柜,打量起里面的存酒,「你在下面似乎紧张得随时可以跳起来。你怕我当场捉狂抱住你宝贝的嫂子不放,对不对?」
  
「我喜欢预设最坏的后果。」映洁看着他打开柜门,「别客气,就当这里是你家好了。」她微带讽刺的加上。
  
他从来也没假装过客气。他取出一瓶波本,「有没有杯子?冰块?」
  
为这点小事计较也不是映洁的个性,她越过他走向隔邻在酒柜旁的小吧台,弯下腰取出两只宽口玻璃杯,接着拿出冰筒来。
  
邱胜翊坐上高脚椅,轻松的旋开瓶口在杯中灌入琥珀色的酒液,加了三两块冰块之后,他把酒推给了她,自己则举起完全不加冰的那杯酒。
  
「祝──祝什么好呢?」他摇着杯子,子夜黑眸穿过杯身牢牢锁住她。
  
「我想不出任何值得庆祝的事情。」
  
他摇头笑着,硬是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她的,「祝一段全新旅程的开端好了,从今天起你的生活将会大大的不同了。」
  
「何以见得?」她啜了口酒。
  
「因为──我出现在你的生命当中,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映洁一口酒没咽下反倒狼狈的吐出来。  
   
『5』第四章

「咳,咳。」她呛得连眼泪都出来了,胜翊镇定的拍着她的背,大手随便捉起一块桌上的布递给她,「来,擦擦嘴。」
  
映洁差点看也没看的往嘴上抹,幸好她在最后一秒怀疑的睁开眼,竟是一条她拿来擦吧台的抹布。
  
「你是我见过喷酒喷得最漂亮优雅的人,你有考虑改行上台表演喜剧吗?」他还有胆说,也不看罪魁祸首是谁!
  
映洁扔下那块布,自己起身搜出一盒面纸,这男人无论何时都不可靠。「哈,哈。」她回答。
  
「从没有人对你说过像我先前说的话对吗?」他犀利的笑说。
  
「世界上的疯子还没有泛滥到全都围绕我身边的程度,有你一个出现就够看了。」
  
「你大可不承认我的话中有几分真实,真相是不辩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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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非常同意。」真相当然是站在她这边。
  
以深忖的眼眸在她身上徘徊不去,他放下酒杯,「假如讲得更清楚一些,我要你为我拍一部戏,我想这也是促使你的生活将会截然不同,诞生新面貌的原因之一。」
  
无疑一颗炸弹猛然在两人中间爆发开来。映洁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的回答。她以为他会轻佻的开玩笑,重弹享乐的论调或是油腔滑舌自大的说解一番,说什么他会让她成为女人中的女人点点点,而他反倒聪明的收起所有的花招,严肃沉着的攻她个措手不及。
  
「我不再演戏了。」她摇头,轻轻的说。心中隐隐作痛,割舍不开的痛楚向来在这个话题上如影随形。
  
「你会演的,就像我进入你的生命中一样。」
  
映洁惶惶的抬眼凝视他,「不。」
  
「会的。」他微笑,「因为我已经闯进来了。」在映洁有机会退缩之前他已经一手握住了她,「我在这儿,不是吗?」
  
「我发誓不再演戏。」
  
「为什么?」他进逼。
  
「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映洁苍白着脸,「那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是『危险思想』剧团的舞台总监,为全剧场的演出负责,未来也将是如此。」
  
他沉默着。
  
映洁知道他还没死心还没放弃,因为他还没放开她的手。
  
「你怕我对你嫂子下手,不是吗?」突然地他说。
  
如雷击画过天空,映洁顿解他骤然转换话题的意思,她咬牙,「你要把芬茵与小怀怀扯进我们之间来?」
  
「我只是说──你怕我追求或是去骚扰芬茵,不是吗?」
  
「芬茵是个好女人,她不是你常常用过就丢的玩具型女人,你要是敢对她出手──」
  
「我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胜翊先是打断了她,继而又说:「能让我有兴趣的女人,目前只有你。」
  
闻言心儿一颤,映洁强迫自己不要被他的话打动,千万不能忘记这家伙是没有原则来者不拒的色狼,只要是个女的──邱胜翊都愿意和她们来一场虚情假爱,现在他甜言蜜语,一等到对方真的上当……
  
所以虽然背地里有点脸红心跳,但映洁故意忽视这些感受,瞇起眼来,为芬茵讲公道话:「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芬茵美丽动人且纯真有女人味,聪明的男人都会对她有兴趣而不是……」
  
「现在你是在向我推荐她吗?」他反唇相稽。
  
映洁马上住口。
  
「我并没说朱芬茵不吸引人。她是楚楚动人,纯真甜美,但她同时也还在爱着孩子的父亲。我有一双利眼,能看得出来那一点。我倒是怀疑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会骗得走她?莫非你对我的调情技巧太有信心了?」
  
送给他一个白眼是她直觉反应。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给你一个不对她下手的保证──只要你也答应我一个保证。」
  
「我知道──帮你拍片,对不对?」
  
邱胜翊摇摇头。「还没有达到威胁恐吓的地步,我想。」
 
「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映洁注意到他说的是「还没有」,那表示邱胜翊必要时也是会不择手段的。
  
想在等待着宣布的最佳时机,他含了口酒耗着,在映洁频频施以不耐烦的眼神中,缓缓的开口:「我要你保证给我的电影一个机会,到片厂来了解这部戏与整个制作情形。至于你拍或不拍,就要看我有没有这个魅力说服你演了。」
  
这太危险了。映洁全身上下所有的警讯全都鸣铃大作,从今天被他说服到吃晚餐,又被他逼到回家来小谈,就可见一斑。邱胜翊能在无形中把她步步逼退到他想要的目标当中,他有股决心与毅力强大远超过普通人,加上大胆创意的举止迷惑住每个人,好比野狼对绵羊露出漂亮的微笑后,再一口吞下它们一样。她不能冒这个险。
  
映洁扯回手来,「我不会给你任何保证。我说过不拍就是不会再拍了。现在请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那么你不担心我会对她……」
  
「你不是自己说你对她没有兴趣?『没有原则』先生。」映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说:「你如果对我有兴趣,却跑去对别人下手,那么恐伯就算到最后我为你拍了片,某人也没有机会成为我这家『路边摊』小吃的客人了,不是吗?」
  
邱胜翊面带微笑,「聪明的女孩。」
  
「请回吧!」映洁摆出送客的标准姿势。
  
他站起身来没有二话,并未赖在原处纠缠不休,想不到逼他撤退的成功居然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映洁不觉有点高兴得飘飘然。
  
「这不是结束,你比谁都清楚。斗鱼姑娘,你现在唱『得意的笑』唱得太早。」
  
「没人允许你叫我斗鱼,笨狼先生。」映洁微笑,「我相信我能打败你第一次,也可以打败你第二次。」
  
「你念过任何孙子兵法吗?亲爱的映洁姑娘?」
  
映洁双手叉腰,歪头怀疑的看着他,「我不需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去找一找。知己知彼之外,攻心为上这句话也是很有用的。我希望你能享受赢家的滋味,因为我怕你会发觉它短得连让你回味都不够。」
  
「输家的风度,」映洁懒洋洋的一笑,「你可真是半点都没有哇!『亲爱的』邱胜翊先生。」她不想再和他扯下去,所以先往门前走去预备亲自送客。
  
她来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她把铁门当他的脸甩上之前,她喊住了邱胜翊。
  
「邱导演?」他回头,挑眉看着她。
  
恶作剧的乐趣再次盘踞她的紫眸,「既然你今天吃了晚餐,明天请把冷瑞波冷小姐的十寸放大签名照十张,寄到我家或是剧团来。谢谢。」
  
二话不说,映洁迅速对着他愣状拙样笑嘻嘻的甩上门板,结实的报复了他一记。转身靠在门上,她整整笑了三分钟还不能停止。
  
「映洁!」
  
芬茵挥着手站在高台下向她大声的招呼着,因为此刻映洁正爬上了高台自远处向前方俯望,搜寻整个舞台布景有无出差错的地方。
  
「什么事?」她圈起手大声问。
  
「下来吃点心了。」芬茵微笑的叫回去。
  
映洁比了个ok的手势,最后再看一眼并且在纸上记下了该注意的几个地方后,顺着阶梯爬下了高台。「今天吃什么?」
  
「小笼包和王妈妈家的酸辣汤。」芬茵看着她一阶阶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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