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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与你成婚(翊潔)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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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哪些问题?」
  
「她问我有没有注意到你身上的某个刺青。」
  
「该死!」
  
她抬起下巴。「她暗示她看到刺青是在你们两个,呃,你们两个……」她说不出口,只好挥挥手表示。
  
胜翊眼中的笑意消失。「刺青?她有没有形容是什么样子?」
  
「当然没有。」映洁气坏了。「我也不会要她说。这件事令我非常窘迫和为难。」
  
「我可以想象。」他的眼中闪着促狭。
  
她挺起肩膀。「因此我认为你因为我不小心说出关于女演员的话就要解雇我未免太不公平。」
  
「你提起那个话题?」他若有所思地问。
  
「对。」
  
「那个方法似乎不够婉转。」他挖苦道。
  
「我觉得任何婉转的方法对梅夫人都起不了作用。」
  
「你到底说了什么?」胜翊深感兴趣地问。
  
她清清喉咙。「只有从事粗俗职业的女人,例如女演员,才会公然夸耀她们在男欢女爱上的成绩。」
  
「原来如此。」胜翊听起来好像被呛到似的。他的嘴角在微微抽搐。
  
映洁狐疑地看他。「你在笑我吗?」
  
「作梦也不敢。」
  
「你果真在笑。」
  
他咧嘴而笑。「对不起,映洁,但我真的很想看看你说兰妲像粗俗的女演员时她有什么表情。」
  
「你现在或许觉得好笑,但等你考虑到后果时就笑不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
  
「在我说出那种话之后,她一定会怀疑我们知道她的底细。你的计划这会儿可能已经破局了。」
  
他耸耸肩。「正好相反。现在也许正是使用改变方向之计的好时机。」
  
「你说什么?」
  
「你在无意中使用了梵萨计策,映洁。你使兰妲以为你可能知道一些她自认不为人知的事,你等于是施加压力迫使她改变方向。这种不是计划中的策略改变往往会使人犯错,看看她接下来的举动会很有意思。」
  
映洁默默注视着他。
  
他探询地看她一眼。「你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她犹豫片刻,然后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没有。」
  
「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
  
「嗯。只是为了澄清事实,我可以向你保证,兰妲不曾见过我胸膛上的梵萨记号。」
  
她目瞪口呆。「你是说你真的有刺青?」
  
「那是梵萨学会的入会仪式之一。」
  
「你真的确定兰妲从未见过?」
  
「如果梅夫人和我发生过那种事,我想我会记得。」
  
映洁感到如释重负。「那么她为什么要暗示你们之间发生过那种事?」
  
「她显然是想从你口中求证我是梵萨学会的会员。」胜翊皱起眉头。「由此可见她确实知道梵萨会,而且很熟悉那个记号。」
  
「你是说她在别人身上见过那种刺青?」
  
「是的。」
  
「但会是谁呢?」
  
「我想到的名字是蓝法瑞。」胜翊冷笑道。
  
「对。」映洁的脑筋飞快地动着。「如果兰妲是蓝法瑞的情妇,那么许多问题都可以得到解释,对不对?」
  
「对,例如灵药秘方可能是她从蓝法瑞那里偷来的。」
  
映洁轻咬下唇思索着。「你曾经说过蓝法瑞死在他罗马寓所的火灾中。如果兰妲是她的情妇,那么她不久前一定也住在意大利。」
  
「没错。」
  
「但她自称来自苏格兰。就算那是她说谎好了,我们发现的那些海报和剧评也只显示她住在英格兰北部,而不是意大利。」
  
「海报和剧评上的日期都在两年多前。」胜翊提醒她。「谁知道她从那之后在哪里?」
  
「有道理。也许她去了意大利。」
  
「也许吧。」胜翊说。「这其中仍有许多疑点,但你的刺探很可能会使兰妲自乱阵脚,鲁莽行事。我们正好可以从这些行动中得到线索。」
  
映洁安心了些。「这是不是表示我仍然受雇于你?」
  
「我想我会再雇用你一阵子。」
  
「谢谢,先生。听说你没有解雇我的打算令我如释重负。」
  
胜翊咕哝一声。
  
「我猜现在并不适合提醒你还没给我推荐信?」她小心翼翼地问。
  
「对。」
  
两人陷入沉默。映洁端详着自己的手,片刻后开始玩拇指。沉默持续。
  
「你在想什么?」胜翊问。
  
她清清喉咙。「我只是在纳闷,绅士怎么会做出刺刺青这么奇怪的事。」
  
「当时我只有十九岁,」胜翊自嘲道。「年少轻狂,什么怪事都做得出来。」
  
「也对。」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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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令她脸红心跳的笑容。「想不想看我的刺青?」他动了动,好像准备拉开毛毯。
  
映洁慌了。「不要。」她瞪他一眼。「别闹了,先生。我怎么会想看你的刺青?那非但不关我的事,也不合体统。你毕竟是我的雇主。」
  
「不知道我为什么老是忘记那一点。」
  
感觉到车速变慢使她松了口气。终于要到家了,她终于可以上楼回房睡觉了,怕只怕她会一直想着胜翊的刺青而睡不着。   

『10』第十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义泰沉思地望着壁炉里的火焰。「如果事情真是你说的那样,那个资深会员不仅退出了梵萨圈,还自立了门户。」
  
「看来确实是如此。」
  
胜翊瞥向书房窗户,其中一扇窗户大开着。他知道那是在他抵达前打开来通风的。他仍然可以闻到残留的鸦片烟味。义泰近来的用药量大增,想必是疼痛日益严重。
  
「事情发展成这样真是可悲。」义泰眼中闪着愤慨。「梵萨学会的风纪组必须妥善处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秘笈落入那个叛离分子手中。」
  
「我认为他不会比我们更接近找到秘笈。」胜翊往后靠在椅背上。「否则他也不用派弟子监视我。」他决定省略梵萨斗士向他挑战的事,以免徒增义泰的烦忧。
  
「这个叛离分子可能在用声东击西之计,企图干扰我们的搜——」一声痛苦的呻吟使义泰语不成声,他紧闭眼睛,一手按住上腹部。
  
胜翊立刻站起来。「要不要我叫人再拿些药来给你?」
  
「不用了,谢谢。」义泰睁开眼睛,颤抖地深吸口气。「我等你走后再服药。服了药,我就无法清楚地思考。我们说到哪里了?对,叛离分子。天啊!万一他先找到秘笈呢?」
 
「别激动,义泰。」
  
「那种事会使学会成为梵萨嘉拉僧侣眼中永远的耻辱,那会是最不可饶恕的背叛。」义泰虚弱地靠在扶手上。「那种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我发誓,无论那个叛离分子是谁,他都不会得到秘笈。」
  
该告辞了,胜翊心想。义泰需要服药止痛。
  
半个小时后,胜翊来到费夫人的门前。
  
前来开门的管家韦太太一脸戒慎地屈膝行礼。「下午好,邱先生。」
  
「下午好,韦太太。麻烦你通知吴小姐我来了。」
  
韦太太清清喉咙。「呃,先生,映洁小姐此刻恐怕不在。」
  
「不在?又出去了?可恶!她明明知道我下午要来看她。」
  
「对不起,先生,但临时出了点事。」
  
「她到哪里去了?」
  
「大约一个小时前有位艾夫人捎信来要映洁小姐今天下午去拜访她。」韦太太说。「映洁小姐说你会了解的。」
  
胜翊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感到心头一凉。「艾夫人?你确定吗?」
  
「确定,先生。」
  
「可恶!」胜翊火冒三丈,但气的大部分是自己。「我早该想到这可能性。那个老太婆说不动我,所以直接对她下手。」
  
映洁被迫独自面对他可怕祖母的画面在他的脑海浮现。薇丽不会手下留情的,映洁纵使再坚毅勇敢也不是她的对手。
  
胜翊立刻转身奔下台阶。他只希望他能及时赶到,以免映洁被羞辱的体无完肤。
  
二十分钟后他猛敲艾家大门。仆役长简金一脸责难地前来开门。胜翊早已习惯简金向他的女主人学来的那种表情。
  
「告诉艾夫人我要立刻见她,简金。」
  
简金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艾夫人特别交待我告诉所有的来访者她不在家。」
  
「别挡路,简金。」
  
「慢着,你不能擅闯民宅。」
  
胜翊懒得回应。他直接走进大门,强迫简金闪到一旁。
  
「你给我回来,先生。」简金追进走廊。
  
胜翊在客厅门外停下,回头瞪他一眼。「别插手,简金。这是艾夫人和我之间的事。」
  
简金犹豫不决,但似乎知道他输了。他气呼呼地在胜翊背后的走廊上徘徊,但不再试图阻止他。
  
胜翊有股难以抗拒的冲动,想要冲进客厅把映洁从薇丽的魔掌中抢过来。但他拿出最大的自制力,尽可能悄悄地推开房门。
  
他的心血白费了。两个女人都没有听到他进来,她们坐在房间的另一头,全神贯注在对方身上。两人的针锋相对使气氛异常紧张。
  
「……只不过是个职业伴从。」薇丽冷冰冰地说。「胜翊怎么可能把这椿婚事当真?他显然只是在利用你。」
  
「由于你是他的祖母,所以我能了解你全是为胜翊的幸福着想。」
  
「没那回事。幸福是短暂虚幻的,那种目标无法促进责任感,追求幸福只会使人行为放荡轻浮而导致倾家荡产。」
  
「啊。」映洁若有所思地啜口茶。「我了解。」
  
薇丽满脸不悦。「你以为你了解什么,吴小姐?」
  
「你大可不必担心胜翊缺乏责任感,艾夫人。你想必跟我一样清楚,他不是他父亲那种骄奢淫逸的败家子。」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放肆!」薇丽低声怒斥,锵地一声把茶杯放在碟子上。「你凭什么那样说维礼?他是家世显赫的贵族。」
  
「可悲的是,血统跟荣誉感似乎没有直接的关系。」
  
薇丽气得脸色铁青。「你在暗示维礼没有荣誉感吗?」
  
映洁耸耸肩。「据我所知,他对荣誉感的认知跟其他的贵族子弟差不多。」
  
「我想也该是如此。」
  
「换言之,他不会让荣誉感妨碍他寻欢作乐。」
  
薇丽的嘴唇颤动。「你说什么?」
  
「费夫人告诉我,在他短暂而活跃的一生中,维礼败光了家产,至少与人决斗了两次,跟无数的朋友之妻上床,蹂躏缺乏雇主和家人保护的年轻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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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我的儿子一无所知。」
  
「我或许不认识他,但费夫人正好对他印象深刻。」
  
「费夫人。我才对她印象深刻哪。」薇丽粗声恶气地说。「三十年前的蕾蒂是个出身卑微、投机取巧的农家女,她只不过是成功地诱使年老昏聩的费爵士娶她为妻。」
  
「请见谅,夫人,但费夫人在不久前还是一位仁慈慷慨的雇主,我不许你说她的坏话。她对下人的体恤使她在我眼中成为道德的典范。」
  
「这只证明了你的道德观念有多么低下。」
  
「身为职业伴从使我得以从与众不同的角度看世事。」映洁说。「我很快就学会察觉他人真正的天性,尤其是浪荡子、无赖和残酷淫逸之徒。」
  
「是吗?」薇丽冷若冰霜地说。
  
「是的。」映洁推心置腹似地低下头。「要知道,我就是靠察言观色维生。无论有多么无辜,出了事,受害的总是雇员。话说回来,你想必很清楚那一点,因为你最了解胜翊母亲的遭遇。」
  
薇丽的脸色从铁青变成深红。「在这个家里不准提那件事。」
 
「我了解。发现你养大的是个多么不负责任的儿子一定很令你伤心。」
  
「不负责任。」
  
「你一定十分自责。后来又发现你唯一的孙子注定是私生子——」
  
「住嘴!不准再说了。」
  
映洁不以为意地继续。「发现胜翊的个性像你而不像他父亲一定令你非常欣慰。」
  
薇丽的嘴巴开了又闭,花了好几秒才能再度说话。「胜翊?个性像我?」
  
映洁故意露出惊讶之色。「我还以为相似之处非常明显;只有天性坚忍刚毅之人才能独闯天涯、白手起家。只有深具荣誉感和责任心的人才会从债主手中抢救出祖产家业。」
  
「听着,胜翊挽救艾氏产业只是为了报复,跟荣誉感毫无关系。」
  
「如果你相信是那样,夫人,那么你是让悲伤蒙蔽了双眼而无视于你孙子的天性。」映洁柔声道。「如果胜翊想要报复,你今天就不可能在这豪华宅邸里过着锦衣玉食、仆人伺候的优渥生活。」
  
薇丽的眼神好像认为映洁疯了。「他希望我感激他。他使我免于破产完全是因为他傲慢地想藉此证明他不需要我和家族亲戚。」
  
「没那回事。」映洁放下茶杯。「但你的那番话正好证明你们祖孙的另一个相似之处;你们两个都固执得要命。」
  
「放肆!你给我听着,吴小姐——」
  
胜翊听不下去了,他从门边走到房间中央。
  
「原谅我打扰你们的促膝谈心,但映洁和我今天下午有个约会。」
  
「胜翊,」映洁立刻转头,眼中闪着愉快的光芒。「我没有听到仆役长通报你来了。」
  
「那是因为简金没有通报。」薇丽皱眉望向胜翊。「你把那个可怜的家伙怎么了?」
  
「我只不过是叫他别挡路。」胜翊微笑着停在映洁身旁。「映洁,可以走了吗?」
  
「可以。」她迅速站起来,端详他的眼神好像在猜测他听到了多少。
  
他决定再让她猜测一会儿,因为听到她慷慨激昂地为他辩护使他内心百感交集。
  
「那就走吧!」他挽住她的手臂,带她离开祖母冷冰冰的家。
  
「你决定再也不跟我说话了吗?」映洁在他们走进蕾蒂家时解开软帽系带。
  
胜翊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进玄关。
  
「我发誓,你让我想到恐怖小说里的角色。」映洁说。
  
她故意激他。她知道那样做并不聪明,但她受够了他的闷声不响。跟他祖母的会面使她的心情恶劣,看到严峻寂寞的艾夫人令她感到悲哀。她觉得自己和妹妹比胜翊和他祖母幸运多了。虽然她和黛芬必须与穷困搏斗,但她们至少还可以互相安慰,她们之间没有胜翊和艾夫人之间那种无法突破的隔阂。
  
胜翊把帽子扔给韦太太。「你不该去见艾夫人的,映洁。」
  
这是他离开他祖母家后说的第一句话。她不知道他在回蕾蒂家的一路上都不说话是因为心情恶劣,还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得了。」映洁把她的软帽递给韦太太。「他终于说话了。」
  
「可恶!」
  
她转身面对他。「当她派人送信来叫我去见她时,我该怎么做?」
  
「置之不理。」
  
「我做不到,先生。她终究是你的祖母,她绝对有权利期望跟我见面,因为你一直没有安排我们正式——」
  
「没有那个必要。」
  
映洁脸红了。他当然没有必要介绍她跟他唯一的近亲认识,她毕竟不是真的跟他订婚。「你我或许了解那一点,先生,但我向你保证,上流社会对这件事有截然不同的看法。」她无法不注意到韦太太就在旁边。
  
胜翊眯起眼睛。「我才不管上流社会怎么想。」
  
「你早就表明那一点了。」她拼命对他使眼色,提醒他韦太太的存在。
  
胜翊目光犀利地瞥管家一眼,然后转向映洁。「只要我们是未婚夫妻,映洁,你就得听命于我,我毕竟是你未来的丈夫。你不妨早点养成服从我的习惯。」
  
映洁忍无可忍,顾不得韦太太还逗留在旁。「先生,你太过分了。」
  
「看来还不够,因为我忘了把和我祖母有关的命令交代清楚。从现在起,你必须尽可能远离艾夫人。」
  
映洁恼怒不已地摊开双手。「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是个虎姑婆。」胜翊直言不讳。「一有机会,她就会把你生吞活剥。」
  
「我向你保证,我可以照顾自己。」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要你单独跟她见面。明白吗?」
  
「你现在说得轻松,但两个小时前艾夫人的信抵达时你又没在这里下达命令,我不明白你怎么能怪罪于我。」
  
韦太太轻声咳嗽。「对不起,小姐,有你的信。」
  
映洁皱眉。「又有一封?」
  
「是的,小姐。」韦太太拿起玄关桌上的银盘。银盘上摆着一张对褶的信笺。「两个小时前送到的,就在你出门后不久。把信送到厨房门口的男孩说是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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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会是谁。」映洁打开信笺浏览内容,不理会还在生气的胜翊。
  
吴小姐:
  
你昨晚关于女演员的那番话使我不得不推断你对这件事的了解比我想象中还要多。自从上次谈话之后,我深思熟虑了一番。我显然低估了你。你我都是老于世故的女人,我决定跟你开诚布公,因此我们必须尽快私下会谈,我有些事必须向你说明。
  
我向你保证,吴小姐,今日与我会面对你有利无害。我有一个会让你觉得非常有趣又有利可图的提议。
  
请在收到此信后立刻前来我的住处。我必须警告你,任何一种拖延都会造成危险。不要对他人透露你打算跟我见面。我整天都会在家等你。
  
兰妲
  
「天啊!」映洁抬头望向胜翊。「是梅夫人写来的。」
  
「让我看看。」
  
胜翊夺走她手中的信笺。当他阅毕抬头时,映洁在他眼中看到熟悉的光彩。她猜她眼中闪着类似的兴奋,他们两个都知道那封信意味着什么。发现映洁知道她当过演员显然给兰妲带来极大的压力。
  
注意到韦太太还在附近,映洁努力不动声色。「很有意思,对不对?」
  
「的确,转向之计似乎奏效了。」
  
映洁瞄一眼时钟。「四点半不到,还来得及去拜访梅夫人。」
  
「慢着。」胜翊厉声道。「在你冲过去之前,我想把这个新状况仔细思索一番。」
  
「没时间深思熟虑了。」映洁从管家手中夺回软帽往头上扣。「对不起,我得走了。」
  
「可恶,映洁,等一下。」胜翊不安地瞥一眼倒楣的管家。「我还没有决定该如何处理最好。」
  
「你可以陪我去梅夫人家。」映洁边说边往门外溜。「我们可以在路上商量。」
  
「我当然要陪你去。」胜翊阴郁地说,尾随她步下台阶。「在你跟兰妲见面之前,我有几件事要跟你商量。」
  
「没问题,先生。」映洁打量着交通繁忙的街道。「但麻烦你先叫辆出租马车。」
  
「为什么要搭脏兮兮的出租马车?」胜翊说。「我的马车就停在对面。」
  
「不行,兰妲会认出你的马车来。」
  
「那又怎样?」
  
「她在信里特别交待我独自前往。你可以陪我去她家,但不能被她看到你。出租马车看起来都差不多。只要你留在马车里,她就不会看到你。」
  
胜翊面露狐疑,但她自知推理正确。他很快也会想通的。
  
「为什么每次我说服自己相信发号施令的人将是我,这种事就会发生?」他嘀咕。
  
但他还是迅速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马车和扶映洁上车。车厢里的气味令她皱眉,但她从经验中得知别去细看车厢地板上的污渍。胜翊跟着爬进车厢坐下。他满脸厌恶地打量着车厢内部,但什么都没说。他望向映洁。兴奋的她过了几秒才看出他眼中的愠色。
  
「听着,映洁。我们必须假定兰妲乱了方寸。」
  
「没错。她认为我知道她的过去,但无法确定我知道多少。」
  
「这表示她不再视你为棋子而已,你对她构成潜在的威胁。你等一下跟她见面时必须非常小心。明白吗?」
  
「兰妲或许认为她无法再随意摆布我,但我怀疑她会觉得我对她构成威胁。她在信里说有个提议。她或许想说服我成为她利用灵药谋财的同伙。」
  
「有可能。」
  
「这种合作关系或许早在她的计划之中。她不可能指望哄骗我替她在纸牌游戏中赚大钱,她迟早得把她的秘密告诉我。」
  
胜翊迟疑一下。「还有一个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在解释之前,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你得诚实地回答我。」
  
「什么问题?」
  
他凝视她的眼眸。「柯契敦是不是你杀的?」
  
她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我告诉过你,我没有杀他。我一点也不为他的死难过,但开枪的人千真万确不是我。」
  
他审视她良久,然后看似满意地点点头。「果真如此,那么我敢说兰妲根本无意让你成为与她地位平等的伙伴。我认为她打算强迫你在她的玩牌作弊计划中帮助她。」
  
「这和我有没有杀柯契敦有什么关系?」映洁皱眉问。「她又要如何强迫我帮助她在玩牌时作弊?」
  
「勒索你。」
  
「勒索?」映洁吃惊地重复。「但她想要勒索我就必须先握有我的把柄,使我因害怕而不敢违抗她。」
  
「或许她确实找到了你的把柄,但被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夺走了。」胜翊说。
  
「你到底在说什么?」
  
「柯契敦。」
  
映洁目瞪口呆。「柯契敦?」
  
胜翊往前坐,把手肘搁在大腿上。他的表情冷酷而专注。「除了时间和地点启人疑窦以外,柯契敦的死从未令我困扰。如果那天晚上是兰妲鼓励他去你的房间呢?她也许有意让人撞见你们两个在一起。」
  
映洁打个哆嗦。「果真如此,我极可能遭到费夫人解雇。」
  
「到时你就会走投无路,兰妲就能乘机强迫你参与她的诡计。」
  
「但事情并没有那样发展。柯契敦到达时我不在我的房间。我告诉过你,有人尾随柯契敦到我的房间,然后枪杀了他。」
  
「如果你没有枪杀他。」胜翊若有所思地说。
  
「我发誓我没有。」
  
「那么凶手另有其人。」
  
她望着他。「兰妲吗?」
  
「也许吧!」
  
「但她为什么要杀他?」
  
「也许她尾随他到你的房间是打算成为撞见他在你床上的那个人。但事与愿违,你并不在你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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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用力吞咽一口口水。「你是说她发现我不在房里时就开枪打死了柯契敦?你是说她企图陷害我?」
  
「也许她眼见计划即将失败而想到另一条计谋。她知道柯契敦死在你的房间一定会使你成为头号嫌疑犯。」
  
「到时她再出面提供我不在场证明,使我免于被判处绞刑?」
  
「如此一来,你只得对她有求必应。」
  
「按照你的说法,她带着手枪上楼是有预谋要杀害柯契敦的?」
  
「我认为随身携带手枪可能是兰妲的习惯。」胜翊说。「在魏家堡搜查她的房间时,我在她的旅行箱里发现了一个枪盒。盒里有额外的弹药,但没有手枪。」
  
「那么她杀害柯契敦可能只是临时起意。」
  
「可以这么说。她可能在枪杀柯契敦后下楼静观其变。但等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人发现柯契敦的尸体。」
  
「她等得不耐烦,于是差女仆送茶到我的房间。」
  
「看来确是如此。」
  
映洁用手指轻敲座椅。「你第一次想到凶手可能是兰妲是在什么时候?」
  
他耸耸肩。「由于枪盒的缘故,案发当时我就想到过那个可能性。但柯契敦的死还有其他同样貌似有理的解释。」
  
她责难地看他一眼。「包括可能是我杀了他吗?」
  
胜翊淡淡一笑。「我说过,我并不在乎你杀了他,但那确实带来一些难题。首先,我必须确定你不会说溜了嘴而破坏我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我承认在离开魏家堡之前我的注意力都集中那个方面。」
  
「你凭什么认为我刚才说我没有杀人时说的是实话?」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我认为你现在不会说谎骗我。在我们之间发生了你所谓的马车事件之后不会。」
  
她瞠目以对。「只因为我们发生了……亲密关系,你就觉得可以信任我?」
  
「事实上,我想我在我们做爱之前就开始信任你了。」他若有所思地说。「案发之后我不曾问过你命案的事,因为直到刚刚我才觉得有必要进一步确认你没有杀害柯契敦。」
  
「你是说你不在乎你可能雇用了一个杀人凶手?」
  
胜翊露出微笑。「只要被杀的人是柯契敦,我就不在乎。」
  
映洁突然感到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我很感动,先生。真的很感动。在我一长串的雇主中,你确实与众不同。」
  
他耸耸肩。「我素有怪癖。」
  
暖意消失。「原来是你的怪癖使你雇用一个杀人嫌犯?」
  
「嗯。」
  
她恼怒地追问:「任何杀人嫌犯都行吗?还是你只愿意雇用特定种类的杀人嫌犯?」
  
「我可是非常挑剔的。」
  
她不得不放弃那个话题。「言归正传,你仍然无法肯定柯契敦确实是兰妲杀的。杀人是要偿命的,梅夫人想必不会冒着被处绞刑的危险作出谋财害命的事。」
  
「恰恰相反,我认为兰妲是不顾后果的投机份子,为了得到秘笈里的药方,她可能已经杀过人了。」
  
「你是指蓝法瑞吗?」
  
「是的。果真如此,她为什么不会再开杀戒?」
  
映洁望着窗外,心思飞快运转着。「我记得你宣布跟我订婚时她的表情有多么惊愕。我当时以为那是因为她和其他人一样深感意外。但话说回来,突然发现自己的计划再度出错,会有那种表情并不令人讶异。」
  
「她冒险犯下杀人罪,奖品却没拿到手。」
  
映洁扮个鬼脸。「我可不喜欢被人当成奖品。」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局促不安地说。「那样的措辞不太恰当。」
  
「没错。」她叹口气。「但那大概不会比被人当成诱饵更惨。」
  
他皱起眉头。「映洁——」
  
「言归正传。」她打断他的话。「你说的那些话并不会改变我应付兰妲的方式。
  
「我还以为我说得很明白了。她是危险人物,很可能杀过两次人。」」
  
「没错。」她粲然一笑。「但她唯一不敢杀的人就是我,她的计划缺我不可。」
  
胜翊缓缓靠向椅背,目光不曾须臾离开她。「这确实会使她投鼠忌器。但你千万别冒不必要的险,映洁。听听她的提议,尽可能套出内情,但不要激怒她。」
  
「既然知道了她可能是杀害两条人命的凶手,我决不会故意做出鲁莽的傻事。」
  
「要不是我们对鲁莽的定义差别太大,我就会比较放心。」
  
「跟走私客打交道、三更半夜到码头区跟坏蛋会面的人没有资格教训我。」
  
胜翊忍不住咧嘴而笑。「要知道,直言不讳有害你的伴从事业。」
  
「如果运气好,我的财务状况很快就会获得改善,我也不必重操旧业。」感觉到车速变慢,她望向窗外。「兰妲住的那条街到了。」
  
胜翊望向街道旁成排的高级住宅。「套句你常说的话,我对这件事有很不好的预感。」
  
「只不过是去见个面,会出什么事嘛?」
  
「多到不胜枚举。」他绷紧下颚。「好吧。你去跟她会面时,我会在马车里等。但是映洁,你一定要答应我,只要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你就会立刻离开。」
  
「我答应你。」
  
车夫按照胜翊的指示在一段距离外停下马车。映洁迅速下车走向兰妲家。她步上台阶敲门时心想这一带在白天十分幽静,幽静到几乎有点不寻常。
  
一股寒意窜下她的背脊,掌心传来阵阵熟悉的刺痛。拜托,别又是不详的预感,她暗自叫苦,心想自己最近实在是受够了那种事。
  
迟迟无人应门。她再敲一次门,侧耳倾听门内有无脚步声响起。几分钟后,她不得不断定不会有人来开门。就算是兰妲出去了,也该有仆人来应门才对,她心想。
  
不安的感觉一波波袭向她。她退后几步打量窗户,所有的窗帘都紧闭着。
  
她叹口气。忧惧的呢喃不容漠视;兰妲的屋里出了事。
  
她转身快步走向等候的出租马车。该采取较积极的行动了,希望胜翊不会作梗阻塞。     
   
『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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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大皱眉头。「闯进兰妲家?你疯了吗?」
  
「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映洁望着车窗外说。在她跟胜翊争执的这几分钟里,兰妲的家门口并没有人进出。「如果你没忘记,兰妲有许多仆人。这会儿怎么可能连一个仆人也不在?」
  
「真要命。」胜翊一边嘀咕,一边挨近车窗观察。「我早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主意。」
  
「怎么样?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去一探究竟?」
  
胜翊又犹豫了片刻才把注意力转向她。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跟她一样担心。
  
「你乖乖呆在马车里,我绕到后面去看看花园里有没有人。」他说。
 
「我要跟你一起去。」映洁坚定地说。「万一出了事,我们两个一起应付比较好。」
  
「不行,映洁。」他伸手去开车门。
  
「慢着,」她拉住他的衣袖。「听我说。你独自进去可能会被当成闯空门的窃贼。」
  
「我等一下是要闯空门,我不希望你卷进来。」
  
「胡说!我们两个一起还可以声称是应邀前来拜访,迟迟无人应门使我们担心兰妲的安危。那也是实情。」
  
「你的说法恐怕无法令人信服。」胜翊开门下车。他转身注视她。「你乖乖呆在这里,听到没有?」
  
他不等她回答就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往街角走去。
  
映洁等他离开视线范围后才跟过去。她一绕过街角就发现自己等太久了,胜翊已经消失在两排围墙间的幽暗后巷里。
  
她急忙钻进后巷,但因记不清哪扇门通往兰妲的花园而放慢脚步。她停在第四扇门前犹豫着。如果进错了花园,事情就糗大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服从命令。」胜翊在围墙的墙头上轻声说。
  
「胜翊。」她吓了一大跳,花了几秒才在墙头浓密的枝叶间找到他的身影。她狠狠瞪他一眼。「别再那样做了,先生。我差点被你吓死。」
  
「活该。既然到了就进来吧。与其让你自己乱搞,还不如就近看牢你。」
  
他从墙头消失,片刻后门嘎吱一声打开,映洁立刻溜进花园里。高高的树篱使她看不见屋子的背面。
  
「跟好我。」胜翊说。
  
他没有走花园里的小径,而是带领她穿梭在迷宫似的林木间,直到他们抵达厨房门的附近。他打量着静悄悄的屋子。虽然坚持跟来,但映洁发现她并不想进入屋内。
  
「待在这里。」胜翊低声吩咐。
  
她在树篱的阴影下看着他步上台阶试着转动门把,门没有上锁。他回头看她一眼。她知道他打算进去。她深吸口气,快步登上台阶加入他。
  
厨房里没有人,但晚餐要吃的食物都已完成烹饪前的准备工作。
  
「看来不像是她突然决定关闭寓所离开伦敦。」胜翊说。
  
「对。」映洁尾随他穿过厨房进入后走廊。她立刻认出这里就是舞会那夜她跟踪辛旺到达的地方。她瞥向对面,看到书房门紧闭着。
  
又一股寒意窜下她的背脊。她的目光无法离开书房门。
  
「胜翊,书房。」
  
他神情怪异地看她一眼,但没有发问。他穿过走廊打开书房门。
  
房里的景象使映洁倒抽口气。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但令她反胃的却是明白无误的死亡气息。她倒退一步,本能地掏出手绢捂住口鼻。透过手绢浅促呼吸着,她惊骇地瞪着躺在书房地毯上的人体。
  
「我的天啊!胜翊。是不是……」
  
「没错,是兰妲。」胜翊走进书房,停在尸体旁边。「她死了。」
  
映洁勉强自己往房里跨一步。她的目光无法离开兰妲被鲜血染红的上衣。
  
「她在自己家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映洁问。「仆人一定会听到枪声。他们人呢?为什么没有人报警?」
  
「也许她在凶手抵达前就打发他们离开了。」胜翊移向附近的桌子,低头凝视着地面。「她似乎一直在等你来。」
  
映洁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向散布在他脚边地毯上的物品。一个草药罐、一个茶壶、一个茶杯和一副纸牌。
  
「她显然又想对我进行实验。」映洁望向他。「但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她已经相信灵药对我有效了。」
  
「没错,但她必须先使你相信灵药能让你看穿纸牌,然后才能说服你跟她合作。」
  
「这大概就是她下午打发仆人离开的原因。」映洁缓缓地说。「她觉得私下告诉我她的计划比较好。」
  
胜翊打量着零乱的室内。书架上的书掉在地上,纸张散落在地毯上,地球仪滚出了它的支座,书桌抽屉都被拉了出来。
  
「我猜这有可能是窃贼的杰作。」他说。
  
「但你听来并不相信是那样。」
  
「我是不信。」他走到书桌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假定凶手是在找寻药方或秘笈。」
  
「你想他找到了吗?」
  
「不知道,但他很可能有所收获,因为他显然决定他不再需要兰妲。」
  
「天啊!胜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答案显而易见。我们应该离开这里,而且越快越好。」他抓住她的手腕。「此刻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让你跟另一件谋杀案扯上关系。」
  
映洁的胃里一阵翻搅。「但谁会把我跟这件命案扯在一起?」
  
「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他拖着她走出书房。「我们必须在仆人回来前离开。」
  
「这一点我完全同意。」
  
他们循原路退出屋子。抵达依然空无一人的后巷时,映洁才明白她刚经历了什么事,紧接着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没事吧?」胜翊目光锐利地看她一眼。「你的脸色有点苍白。」
 
「当然没事,我又不是没见过谋杀案。事实上,这是两周内的第二次。」她深吸口气。「照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习以为常。」
  
「你真幸运。我以后恐怕得随身携带嗅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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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快步走出巷子。映洁看到出租马车还在街角等候他们。车夫在驾驶座上鼾声大作,连拉车的马也在打瞌睡。
  
胜翊拍击车身。「醒醒,车夫,你的乘客回来了。我们想要立刻离开。」
  
车夫从梦中惊醒。「遵命,先生。」他长叹一声执起缰绳。
  
胜翊拉开车门推映洁上车。他跟着钻进车厢,关上车门,拉拢窗帘。
  
映洁交抱双臂。「谁会想置兰妲于死地?」
  
「依我之见,许多人会欣然朝她开枪,包括几个嫉妒的妻子在内。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妨假定凶手跟秘笈和药方这件事有关。」
  
「没错。」她伸手按摩额头。「但是,胜翊,你提到嫉妒可能是犯案动机。」
  
「那又怎样?」
  
「有一个人有充分的理由嫉妒兰妲的众多情夫。」
  
胜翊沉默片刻。「你说的对。我们最好在警方得到相同的结论前找到辛旺,我有些问题要问他。」
  
「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回答你?」
  
胜翊露出他神秘莫测的笑容。「我会跟他谈条件。只要他肯提供和兰妲的过去有关的情报,我就会在警方试图以谋杀罪逮捕他时帮助他逃亡。」
  
映洁突然静止不动。
  
胜翊密切注视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
 
「真要命。映洁,我没有心情玩游戏。我的计划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什么重要的,我只不过是想到你打算跟辛旺谈的条件非常类似你跟我谈的条件。」
  
他看来既懊恼又困惑。「才怪。」
  
她耸耸肩。「用协助调查来交换免于处死?听来很耳熟。但我必须警告你,我认为那一招对辛旺不管用。」
  
胜翊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但随即被冷静自制取代。「我对辛旺的提议跟你我之间的安排毫无相似之处。」他语气平和地说。「言归正传,你为什么认为那招不管用?」
  
「我认为他是真心爱她。」映洁低声细语。「人或许是他杀的,但他不会为了保命而把有损兰妲名誉的情报卖给你。」
  
「你听来十分肯定。」
  
她握紧放在膝头的手。「我是很肯定。」
  
「你对真爱的信心令人感动。」胜翊说。「但根据我的经验,大部分的人对于生死和金钱的态度都非常实际。」
  
「记住我的话,你不可能收买得了辛旺。如果兰妲不是他杀的,你倒是可以对他许下一个承诺来得到他的协助。」
  
「什么承诺?」
  
「向他保证你会设法找出杀害他心上人的真凶。」
  
「你不会相信的,映洁,但大家都在说兰妲的怪仆人辛旺昨天下午回到兰妲家开枪打死了她。」蕾蒂幸灾乐祸地宣布。她刚从下午的社交拜访回来,连衣服都没换就忙着转述命案的最新流言。
  
映洁放下报纸,望向满脸兴奋的蕾蒂。兰妲的死讯在早餐前不久传到上流社会,然后流言就以野火燎原的速度传播开来。
  
「警方确定杀害兰妲的凶手就是辛旺吗?」她谨慎地问。
  
虽然她向胜翊提出过相同的猜测,但她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倒不是说她无法想象妒火中烧的辛旺在盛怒之下杀了兰妲。激情会使情绪容易波动的人作出极其危险的反应。但这个现成的答案似乎太简便了点,尤其是牵涉到秘笈那件事。
  
她猜胜翊也有相同的看法,但他决心找辛旺问个明白。她整天都在家等胜翊的消息。快五点了,但他还是没有出现。
  
「事实上,杜伊荔告诉我魏巴瑟打算雇佣警探找出辛旺把他绳之以法。」蕾蒂自己动手又倒了一杯茶,然后靠在沙发上。
  
「流言有没有说兰妲的仆人为什么要杀他?」映洁问。
  
蕾蒂两眼发亮。「据她的管家说,兰妲经常跟辛旺调情早已不是秘密。难以置信,对不对?」
  
「还好啦!」映洁挖苦道。「我当伴从时发现,喜欢跟英俊男仆逢场作戏的上流社会贵妇多得惊人。」
  
「对,那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辛旺一点也不英俊。」蕾蒂住口不语,若有所思地噘起嘴巴。「但我承认他那种令人生畏的模样或许很能吸引兰妲那种女人。」
  
「兰妲那种女人?」
  
「我向来认为她对这种事的品位不高。」
  
映洁扬起眉毛。她记得不久前蕾蒂还称赞兰妲走在流行的尖端。听来社交界的豺狼虎豹已经找到他们的最新目标了,社交界的人连死都会成为蜚短流长的话题。
  
「蕾蒂,你是说兰妲和辛旺有恋情吗?」
  
「哦,我可不会用恋情这两个字去抬高那种休闲活动的身价。但看来她确实经常在没有其他的情夫时跟他上床。」
  
「那并没有说明他为什么要杀她。」
  
「据说辛旺在舞会那晚惹恼了兰妲而遭到解雇。她显然没有给他推荐信。仆人说他在天亮前就收拾行李离开了,他们都说他离开时怒不可遏。」
  
「原来如此。」
  
「根据推测,辛旺从那时起一直埋伏在兰妲家附近伺机报复。昨天下午他看到所有的仆人都放假外出,于是跑进屋里开枪射杀兰妲和偷走银器。」
  
「嗯。」映洁强迫自己沉着地倒杯茶。「不知道兰妲为什么放所有仆人的假。你不觉得奇怪吗?」
  
「一点也不奇怪。仆役长告诉警方兰妲放他们所有人的假让他们去市集。」
  
「真大方。」映洁嘀咕。「但不像是她的作风。」
  
蕾蒂呵呵轻笑。「依我之见,兰妲想要私下招待她的新情夫,所以借放假之名把仆人都赶出屋子。」
  
「她为什么要坚持私下与情夫幽会?她不曾隐瞒过其他情夫的身份。事实上,她还很喜欢炫耀她的恋情。」
  
「也许是她新情夫不愿意身份曝光。」蕾蒂说。
  
社交界的流言显然已经编出整套令他们满意的说法。可怜的辛旺一点机会也没有,映洁心想。她希望他已经聪明地离开了伦敦。但他也可能还没有听说兰妲的死讯。如果是那样,胜翊也许能比魏巴瑟的警探早一步找到辛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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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胜翊交抱双臂靠在椅背上,意兴阑珊地看着独耳哈利。
  
令胜翊恼火的不是哈利前两天把他出卖给梵萨斗士。他了解哈利,知道那种事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发生一次。令他不悦的是,从码头区直接前来的哈利把满脚的烂土污泥全带到书房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警方以外的人也要找辛旺的风声传出后不到一小时,哈利就出现在胜翊的家门前。
  
他在书桌的另一边拖着脚走来走去,还算有自知之明地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我知道前两天的事可能令你有些不高兴。但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知道那家伙想杀你。要知道,我不过是在商言商。」
  
「那当然。」
  
「我就知道你会了解的。」哈利心虚地咧嘴而笑。「我只是想卖点对彼此都有利的情报给双方,我怎么会知道那家伙想把你打成肉饼?」
  
「得了,哈利。虽然我相信你是真心诚意的,但我没那个闲情逸致听你道歉。」
  
「我知道我还应该感谢你把我从河里捞起来。那样的人情债非还不可,所以我来了。」
  
「我猜你听到我放出的风声了?」
  
「是的。这次的情报免费,算我还你的,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胜翊有兴趣了。「什么情报?」
  
「听说你在找一个名叫辛旺的家伙,曾经雇用他的那个贵妇最近死了。」
  
「怎么样?」
  
「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哈利认真地说。「至少是今天早上在哪里。」
  
「在哪里?」
  
「码头区。他在找工作。当时我觉得没什么,告诉他我不需要帮手,但后来我听说你要找他,于是我又设法找他。」
  
胜翊从直觉和经验中得知哈利这次说的是实话。「找到了吗?」
  
「没有。但红魔鬼酒馆的茉儿告诉我她后来见过他,说他看起来很奇怪,好像既愤怒又悲伤。辛旺跟她说他要立刻离开伦敦,说什么出事了和他可能成为代罪羔羊。」
  
胜翊皱眉。「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没有。」哈利转动手里油腻腻的脏帽子。「但他告诉茉儿他在离开伦敦前必须先去见一位淑女。」
  
胜翊的手掌按在桌面上。「他有没有提到名字?」
  
「没有,只说是一位淑女。」
  
一股不祥的寒意窜下胜翊的背脊。他缓缓站起来。「他有没有说为什么必须在离开前去见这位淑女?」
  
「茉儿告诉我辛旺说虽然他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为任何女人冒险,但这个女人不一样。她对他一直很好,而她现在有危险。」
  
映洁迟迟等不到胜翊的消息,于是回到卧室休息。她正准备把妹妹寄来的信再看一遍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她喊。
  
房门打开,女仆蓓丝递上一张信笺。「你的信,小姐。刚刚送到的。」
  
映洁兴奋地跳起来,冲到门边接过信。说不定是胜翊写来的。「谢谢你,蓓丝。」
  
她打开信笺,看到纸上潦草地写着几行字。
  
吴小姐:
  
请到公园来。有话跟你说。你的处境非常危险。
   
辛旺
  
「天啊!」映洁抬起头。「我要去公园散步,蓓丝。如果邱先生来访,麻烦你请他等我回来。」
  
「好的,小姐。」
  
映洁离开房间,跑下楼梯,抓起挂在玄关墙上的软帽就往门外冲。她步下台阶,从两辆干草车之间穿过马路,快步走进公园。
  
她突然停下脚步,不知道该去公园的什么地方跟辛旺碰面。她猜他应该躲在附近的树丛里。他很可能一直在监视屋子,刚刚应该已经看到她出来了。
  
「吴小姐。」
  
她猛地转向那沙哑的声音。
  
「辛旺。」
  
看到站在树荫下的他时,她难过地蹙起眉头。他穿着破旧的衣裤,肩上挂着一个背包。她猜他所有的家当都在那个背包里。他看来几天没有刮胡子了,但真正令她于心不忍的是他绝望的眼神。
  
她快步走过去停在他面前,一时冲动地把手放在他脏兮兮的衣袖上。「你还好吗?」
  
「他们雇了一个警探到处在找我,吴小姐。」辛旺用手背擦擦额头。「但我想我能够在北上前不被他找到。」
  
「兰妲是不是你杀的?」
  
「被她解雇之初,我确实动过那个念头。」辛旺紧闭一下双眼。等他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神坦白直率。「但我没有杀她,我发誓。」
  
「我明白。」
  
「在魏家堡时你对我很好,吴小姐。你跟其他的淑女不一样,你没有嘲笑我,也没有问兰妲可不可以借用我一夜。那就是我来警告你的原因,吴小姐。」
  
「警告我什么?」
  
「你的处境非常危险,你一定要相信我。」
  
映洁瞠目以对。「我为什么会有危险?」
  
辛旺还来不及回答,他背后的灌木丛就悉窣作响。他惊吓地倒抽口气,猛然转过身去,肩上的背包滑落地面。
  
胜翊从灌木丛里走出来,他的眼神冷酷锐利。「对,辛旺,告诉我们吴小姐为什么有危险。」     
   
『12』第十二章

「我没有杀兰妲,我发誓。」辛旺倒退一步,颤抖地伸出一只手,好像企图阻止恶魔靠近。「求求你,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杀人,不应该被吊死。」
  
映洁责备地瞪胜翊一眼。他应该明白吓坏了辛旺就得不到任何情报。胜翊不理会她,继续用冷酷的目光威吓辛旺。
  
「你有最佳的犯案动机,不是吗?」他以满不在乎的语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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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问法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映洁心想。她上前一步,横身挡在辛旺和胜翊中间。「邱先生相信你是清白的,辛旺。」她瞪着胜翊。「对不对,先生?」
  
胜翊迟疑一下后耸耸肩。「我愿意考虑其他的可能性,令人信服的可能性。」
  
辛旺并无安心之色。映洁朝胜翊使个眼色,然后对辛旺露出坚定的笑容。「邱先生打算找出真正的凶手。」她说。
  
辛旺立刻睁大眼睛。「真的吗?」
  
「千真万确。但你必须回答他的问题才能帮助他找出真凶。」
  
胜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辛旺。「我没有问你兰妲是不是你杀的,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认为吴小姐有危险。」
  
「我刚才正要向她说明,先生。」辛旺的拳头紧张地一握一放。「我担心杀害兰妲的凶手接下来就会找上吴小姐。」
  
「但他为什么想要杀我?」映洁问。
  
辛旺瞥她一眼。「你误会了,吴小姐。我不认为他会想杀你,至少暂时不会。我认为他想要利用你。」
  
「真令人安心。」映洁自我挖苦道。
  
「可恶。」胜翊揪住辛旺的衣领。「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先生。」辛旺惊惶地嗫嚅。「我只知道兰妲很怕他。如今兰妲死了,我认为他想对吴小姐下手。」
  
「为什么?」胜翊问。
  
辛旺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样。他眼中的惊惶令映洁看不下去,她碰触胜翊揪住辛旺衣领的那只手。「放开他,先生。你想必看得出来你使他非常紧张。」
  
「我才不管他紧不紧张,我要答案。」
  
「你这样是问不出答案的。」映洁用力握住胜翊的前臂。「天啊!你勒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回答你了。放开他,他会告诉我们的。对不对,辛旺?」
  
「对。」辛旺惊惧的目光不敢离开胜翊。
  
胜翊犹豫片刻,然后撇撇嘴角,放开辛旺的衣领。「好了,你自由了。快说!」
  
映洁安抚地对辛旺微笑。「从头说起会比较容易。先告诉我们兰妲的事。」
  
辛旺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把视线转向映洁。「我能说什么?我不该傻到相信她爱我,我不过是她的仆人。」他用手背擦拭额头。「跟她在一起的时光如今想来就像一场噩梦。」
  
「你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映洁柔声问。
  
「社交季开始时。她来到伦敦时一个仆人也没有,她从职业介绍所雇来整屋子的仆人,我就是其中之一。」辛旺叹口气。「我本来只打算在厨房或花园工作,没想到她却给我一件漂亮的制服,叫我担任她的私人男仆。」
  
「你从男仆变成情人花了多久的时间?」胜翊露骨地问。
  
「不久。」辛旺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我想我对她是一见钟情,她是那么的美,我只想为她效劳。当她要我跟她上床时,我以为自己上了天堂跟天使在一起。」
  
「我会说她跟女巫有更多相似之处。」胜翊批评。
  
辛旺依然低着头。「你说的没错,先生。但我过了很久才明白她只是把我当成玩物。」
  
「哦,辛旺。」映洁同情地低语。
  
他抬头迎视她的目光。「她只有在厌倦跟贵族情夫在一起时才会要我跟她上床,我不该笨到爱上贵妇。」
  
「哦,辛旺。」映洁再度低语。「受雇于人的我们对这种事必须非常小心。」
  
胜翊不悦地看她一眼,然后转向辛旺。「让我们谈些比你的心情更重要的事。你是怎么发现兰妲当过演员的?」
  
辛旺大吃一惊。「你们知道她演过戏?」
  
「一点点。」胜翊说。「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
  
「我知道的也不多。」辛旺说。「我认为她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但有天晚上她从舞会回来时心情怪怪的。她喝了太多香槟,滔滔不绝地诉说社交界的成员有多么愚蠢好骗。」
  
「她就是在那时告诉你她当过演员?」映洁问。
  
「不是。」辛旺红着脸回答。「她先要我跟她做爱,就在她书房的书桌上。」
  
映洁瞠目结舌。「书桌上?」
  
「她有时会突发奇想。」辛旺透露。「还有一次她坚持我们在楼梯上做。」
  
「天啊!」
  
「那样很不舒服。」辛旺承认。
  
「我想象得出来。那些硬邦邦的楼梯。我的意思是,怎么可能会有人想要——」
  
「我们似乎离题了。」胜翊打断她的话。「在书桌上办完事之后呢?」
  
「就像我刚才说的,她那晚的心情很奇怪。」辛旺回答。「她想找人倾诉心事。虽然有许多上流社会的情人和朋友,但我认为她很寂寞。」
  
「寂寞得像等待猎物的蜘蛛。」胜翊咕哝。
  
映洁瞪他一眼。「说下去,辛旺。」
  
「她告诉我她曾经是红极一时的演员,没有任何事物能比观众的疯狂鼓掌更令她感动和满足。接着她打开一个上锁的书桌抽屉,拿出一整盒的海报和剧评给我看。」
  
「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如何从演员变成贵妇?」
  
辛旺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她没有说得很清楚。好像是一个富家公子爱上了她,不顾家人的反对跟她结婚。他们婚后移居苏格兰,因为他的父亲切断他的经济来源。但后来在父母去世之后,他继承了他们的财产。」
  
「那个人就是已故的梅爵士?」胜翊问。
  
辛旺点头。「是的。兰妲提到他在遗产到手后不久就死了。」
  
「真方便。」胜翊评论。「没错,兰妲的这段过去确实不清不楚。不管我如何打听,还是查不出跟她有关联的家族。约克郡有个梅爵士,但没有亲戚关系。」
  
「兰妲告诉我她的丈夫没有其他的亲戚。」辛旺说。
  
胜翊扬起眉毛。「所以兰妲得到所有的遗产,对不对?」
  
「她说她用那些钱重返英格兰和跻身上流社会。」辛旺望向胜翊。「对于她的过去,我知道的就这些,我发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映洁追问。
  
辛旺皱眉。「我认为她继承到的遗产并不多。事实上,只够她维持这一季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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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我找不到有关她投资的情报,」胜翊嘀咕。「原来她根本没有任何投资。」
  
「你为什么认为她的钱只够维持一季,辛旺?」映洁问。
  
「因为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某个赚钱计划。」辛旺说。「她暗示说如果计划成功,她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钱了。我不清楚细节,但知道那个计划跟你有关,吴小姐。」
  
胜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什么时候断定兰妲的计划不能没有吴小姐?」
  
「魏家堡的宴会上。」辛旺说。「在那里出了某件事使兰妲认为她很快就要发大财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只知道她深信她的发财梦需要靠吴小姐来实现。」
  
胜翊看映洁一眼,然后又把注意力转向辛旺。「兰妲有没有提到一本很特别的书或一份手稿?」
  
辛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没有。兰妲对书没有兴趣。」
  
「你对她的特制草药茶知道多少?」映洁连忙问。
  
辛旺不屑地挥挥手。「只知道她每次邀新的淑女朋友玩牌时都会拿那种茶出来招待她们。她总是说那种草药茶有多好,但根据我的观察,她自己每次都没怎么喝。」
  
「她有没有说过她从哪里取得草药茶的配方?」胜翊问。
  
「没有。也许是她住在苏格兰时学来的,听说那里的饮食很奇怪。」
  
「你认为她和她的丈夫有没有去欧洲大陆旅游过?」胜翊问。
  
「她说他们一直没有钱出国旅游。」辛旺再度皱眉。「但我曾经怀疑她在意大利住过一段时间。」
  
映洁看到胜翊眼睛一亮。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轻轻摇头示意他保持缄默。她诱哄似地对辛旺微笑。「为什么?」
  
「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有次一个女仆把茶打翻在她的淑女朋友身上,惹得她大发脾气,用我从来没听过的语言咒骂那个女仆。事后客人笑着称赞她的意大利语很流利。」
  
「只因为她会说几句意大利粗话,你就推断她在意大利住过?除了法语和希腊语以外,许多人也学意大利语。」她说。
  
「她的客人取笑她时,兰妲提到她小时候的一个家教老师,但客人说没有家教老师会教那种粗话。兰妲只是笑了笑就改变话题,但我看得出那个问题令她不安,所以我当时就猜她在意大利住过。」辛旺停顿一下。「但她为什么要对有没有出过国的事说谎?」
  
「对啊,为什么?」胜翊轻声重复。「告诉我,你那晚搜查我的书房时在找什么?」
  
辛旺脸色煞白。「你知道了?我发誓我没有拿走任何东西,先生,我只是到处看看。」
  
「我知道你没有拿走任何东西。但你希望找到什么?」
  
「不知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好奇怪的搜查。」胜翊说。
  
辛旺舔舔嘴唇,哀求地看映洁一眼,接着又转向胜翊。「我说过兰妲有时会突发奇想。从魏家堡回来后她一心想要吴小姐加入她的计划,我猜她甚至会设法强迫吴小姐就范。但她说你妨碍了她,先生,她想要摸清你的底细。」
  
「她是不是为了企图使费夫人解雇吴小姐而杀害柯契敦?」胜翊问。
  
辛旺的眼中流露出阴郁的困惑。「当时我告诉自己兰妲绝对不会为了推动她的计划而下手杀人。但现在我没有那么肯定了。那夜你宣布跟吴小姐订婚后她气得要命。第二天她告诉我你坏了她的好事,但没有说明为什么。」
  
「她认定订婚是骗局。」映洁说。「所以她派你去搜邱先生的书房找证据。」
  
辛旺长叹一声。「当我空手而回时,她大发雷霆,骂我是废物,然后开除了我。」
  
「那天在魏家堡外的树林里对我开枪的是不是你?」
  
「对你开枪?」辛旺大惊失色。「没有,先生,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那种事。」
  
胜翊沉吟片刻,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八成是兰妲了。狗急跳墙地企图在我们回伦敦前除掉我。」
  
「她确实会用枪。」辛旺透露。「她总是随身携带一把手枪,但那到头来并没有保住她的命。我问过她是不是害怕遇到强盗,她告诉我近来令她担心的是另一种歹徒。」
  
「她有没有描述那另一种歹徒是什么样子?」胜翊问。
  
辛旺摇头。「没有。我猜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她只是暗示有人在对她拥有的一样东西动歪脑筋。事实证明她的害怕是对的,不是吗?她终究遭了他的毒手。」
  
胜翊面露怀疑没有说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先生,我发誓。她根本不愿意说。我虽然想保护她,但无法逼她告诉我,不是吗?」辛旺用力吞口唾沫。「我毕竟只是她的仆人。」
  
胜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认为这个不知名的神秘歹徒在兰妲死后会找上吴小姐?」
  
辛旺犹豫片刻。「兰妲死后我想到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她的秘密发财计划。」
  
「然后呢?」映洁追问。
  
胜翊代替辛旺回答。「如果兰妲的计划缺你不可,映洁,那么为了那个秘密而杀害兰妲的凶手也会需要你。」
  
要命的秘方,映洁心想。「我懂了。」
  
辛旺难过地看她一眼。「很抱歉,吴小姐。」
  
她轻拍他的衣袖。「千万别对这件事感到内疚,辛旺。错不在你。」
  
「我应该听别人的劝。」他疲惫地说。「从马夫到管家的每个人都劝过我,但我始终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劝你什么?」映洁问。
  
「爱上雇主是天底下最愚蠢和没有希望的事。」
  
不久之后,映洁站在树荫下目送辛旺消失在小径尽头。胜翊站在她身旁,一手抵在她头部附近的树身上,另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他跟她一样若有所思地望着小径尽头。
  
「兰妲一定是蓝法瑞在意大利的情妇。」他说。「她可能在他翻译出秘方后杀了他。」
  
「身为他的情妇,她一定知道不少梵萨的事,因而怀疑可能会有人前去找寻秘笈。」
  
他点点头。「所以她放火烧了秘笈,希望能掩盖行踪。」
  
她瞥他一眼。「你真好心,叫辛旺去你在约克郡的庄园避风头。」
  
「好心?」他皱眉。「我那样做是讲求实际,跟好不好心无关。」
  
她点点头。「当然是那样,先生。我早该想到你叫他去你的庄园只不过是一如往常地讲求实际。庇护涉嫌杀害社交宠儿的通缉犯是再实际不过的做法。」
  
他恼怒地觑她一眼。「在这里的事情获得解决前,辛旺在我的庄园会很安全。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妨碍我。」他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树干。「我不需要更多的事物令我分心,事情已经够复杂困难了。」
  
「对。」她清清喉咙。「提到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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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她把心一横。「我刚刚想到我也变成难题之一。」
  
「什么意思?」
  
「你雇用我作为吸引兰妲注意力的诱饵,以便你搜寻秘笈。」她从容不迫地说。「如今她死了,我的任务也跟着结束。我想你不再需要我了。」
  
「真要命,映洁——」
  
「我完全了解,先生。」她向他保证。「只不过我们的协议显然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终止了。」
  
「我猜谋杀案可以归类于意料之外。」
  
「那也就是说,某些没有及时处理的细节现在变得相当紧急了。」
  
「紧急?」
  
「你每次都说你会处理,但一直没有动手。」她责备道。「现在我不得不坚持你按照我们协议好的条件做你该做的事。」
  
他转过头,用令人忐忑不安的眼神望着她。「如果是关于那该死的推荐信——」
  
「你答应过要写给我的。」
  
「跟你的臆测恰恰相反,你还没有完成我雇用你执行的任务。」
  
「你说什么?」
  
一手抵着树干,他倾身靠近她。「我仍然需要你。」
  
两人的唇相距只有两寸。她突然呼吸困难起来。「真的吗?」
  
「千真万确,吴小姐。」
  
他抽出插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握住她的颈背,迅速把她压在树干上。她即使想抗议也来不及了,他的吻急切又猛烈地封住她的嘴。
  
就像前几次一样,他的吻掀起她的感官风暴。看来她认为人会习惯这种事的推测并不正确,映洁心想。她轻叹一声,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他用大腿夹住她的腿,更加深入地吻她,吻到她膝盖颤抖、两腿发软。当他结束亲吻放开她时,她深吸口气,缓缓张开眼睛,看到他用神秘莫测的目光凝视着她。
  
「现在我只需要设法保护你。」他说。
  
她知道她的嘴巴至少开闭了两次,一片混沌的脑海才开始清醒。他的吻对她的头脑有强大的杀伤力。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浮上心头。等她雇用期满,不再有胜翊的吻温暖她的感官时,生活会变得非常单调乏味。
  
「保护我?」她知道她听来像白痴,但她的注意力还是无法集中。
  
「如果杀害兰妲的凶手要的是秘笈,那么你可能不会有危险。如果凶手只想得到灵药的秘方,而他又正好知道兰妲对你进行的实验,那么他可能会想利用你。」
  
「但你一直说秘笈里的药方只不过是涵义神秘的无稽之谈。谁会相信它们真的有效?」
  
「兰妲就相信,不是吗?」
  
映洁呻吟一声。「对。但还有谁会相信那种神怪传说?」
  
「梵萨学会的会员。」胜翊坦白地说。
  
「但他们应该跟你一样都是知识分子,都知道药方只不过是有趣的史料,绝不会为了得到它而杀人。」
  
「你不了解梵萨学会的会员。他们大部分只是热衷于梵萨研究,但有少部分因太过投入而失去客观的判断力,连最荒诞的无稽之谈都愿意相信。」胜翊从林木间望向蕾蒂家。「那些人之中的一个就为了他的信念而杀人。」
  
映洁压抑住不安的感觉。她不需要另一个不祥的预感来增添烦忧。
  
「我们必须往好的一面想。如果这个不知名的凶手为了秘方而杀害兰妲,而他又认为我具有利用价值,那么他不太可能杀我。」
  
「没错,但他很可能会绑架你。」
  
「哦。」她思考一下。「你大概会觉得那有一点点麻烦。」
  
「不只一点点。」他的笑容稍纵即逝。「问题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恐怕没办法让你继续住在费夫人家。」
  
「为什么?」
  
「我打算雇用两个警探保护你,但那样势必得让蕾蒂知道出了什么事。」
  
「那有什么问题?」映洁翻个白眼。「我了解蕾蒂,她喜欢惊险刺激。」
  
「我相信,但她恐怕无法保守秘密。不到明天天亮,全伦敦都会知道这件事。如果我的秘密调查被公开,凶手会听到风声而逃得无影无踪。」
  
映洁扮个鬼脸。他说的对,蕾蒂是个守不住秘密的大嘴巴。「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必须把你放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听你把我说得像是必须锁在保险箱里的贵重物品。」她抱怨。
  
「你确实非常贵重,吴小姐。我可不打算失去你。」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她玩笑,因此她决定不予理会。「你打算像对辛旺那样叫我收拾细软到你在乡下的庄园避风头吗?」
  
他摇头。「那样只会打草惊蛇,使凶手推断我在追踪他。他说不定会在情急之下鲁莽行事,或是干脆远走海外。」
  
她摊开双手。「看来我真的成为你的难题了。你要怎么处置我?」
  
「最实际的做法就是让你搬到我家住。」他慢条斯理地说。
  
她浑身一僵。「绝对不行。你不可能是说真的,先生。」
  
他凝视着她。「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疯了吗?绅士不会让他的未婚妻搬去他家住,那样会使我在社交界眼中变成你的情妇。再棒的推荐信也弥补不了那个污点。」
  
「映洁——」
  
「到时我势必得改名换姓、染发和编造一个全新的来历。那会非常困难。我还得考虑到我妹妹,我不可能凭空消失。」
  
「映洁,你听我说。」
  
「不,我不要让你说服我同意那个计划。不管你要付我多少钱,我都不会搬去你家。」
  
「如果被人当成我的情妇那么令你反感,那么你可以用我妻子的身份搬去。」他用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说。
  
「你的妻子?」她恼怒地挥舞双手。「你真的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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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那个主意不无可行。」
  
她揪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再想清楚点,先生,你平时不是这么迟钝。如果我假扮你的妻子,等这件事结束时,我就更不可能会。」
  
「如果我们假戏真做呢?」他轻声问。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可以拿这种事开玩笑?她缓缓松开手指,往后退两步,转身背对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街道。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先生。」她冷冷地说。「我们有很严重的问题要解决。」
  
「对不起。」他沉默良久后说。「你说的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你明白就好。」
  
「那么在这件事结束前到底要把你安置在哪里?」
  
她强忍怒气和心痛,命令自己赶快思考,以免他又提出另一个愚蠢的建议。她灵机一动,转身面对胜翊。
  
「艾夫人。」她说。
  
「她怎么了?」
  
「我搬去跟她住。」
  
「什么?」
  
「那是最显而易见的解决之道。未婚妻搬进祖母家会是世人眼中再合适不过的事。」
  
他凝视她的目光好像认为她疯了。「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荒谬离谱的主意。」
  
「怎么会?你可以告诉她实情。她不会乱嚼舌根,家族责任感会使她严守你的秘密。」
  
「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即使我同意,她也不会。」
  
映洁耸耸肩。「不问怎么知道。」
  
双手反握在背后,胜翊站在祖母的客厅窗前凝视前院大门。映洁静静坐在椅子上,双手端庄地交叠在大腿上。
  
「原来如此。」薇丽沉思良久后说。这是她听完胜翊的说明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胜翊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让映洁说服他前来向祖母求助。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一定会当场拒绝他们的要求。
  
如果映洁肯搬进他家,事情就会简单许多。她听到他提议结婚时的惊惶眼神令他感到空虚心寒。她前一刻还热情地回应他的吻,下一刻却根本不肯考虑跟他结婚。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有结婚的念头。好像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那个念头就一直存在他的脑海深处。
  
「知道我跟你孙子订婚其实只是帮助他捉贼的幌子一定令你如释重负,艾夫人。」映洁怂恿道。「现在你一定了解上次见面时我为什么不能详细说明。但梅夫人的死使情况变得有点复杂。」
  
「最客气的说法。」艾夫人的声音毫无感情。
  
胜翊猛地转身。「我早说过这个方法行不通。我们走吧,映洁,别再浪费时间了。」
  
映洁坐着不动。「真是的,先生。我们这么突然地告诉她这些事,你至少该给你祖母几分钟的时间想一想。」
  
薇丽用怪异的眼神看她一眼。「你说我的孙子雇用你协助他找寻这本失窃的秘笈?」
  
「是的,夫人,我要当诱饵。」映洁苦笑道。「当时我亟需一份工作,所以接下这个任务以换取丰厚的酬劳和一封体面的推荐信。」
  
薇丽皱眉。「推荐信?」
  
「我相信像邱先生这种身份地位的绅士所写的推荐信可以替我敲开许多扇门,因为我不知道我的一项投资还要等多久才会获利,我很可能会需要再找一份工作——」
  
「映洁,你越扯越远了。」胜翊咬牙切齿道。
  
「对不起。」映洁道歉。「夫人,就像我刚才说的,情况变得很复杂。邱先生说我们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助我们继续进行这个计划,我们自然而然地想到你。」
  
「嗯。」
  
「虽然费夫人心地善良又乐于助人,但我们不敢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她。」映洁继续道。「原因你一定了解。」
  
薇丽轻哼一声。「蕾蒂是个长舌妇,要她保守秘密就像要她的命。」
  
「这一点你恐怕说对了,夫人。」
  
薇丽莫测高深地瞥了胜翊一眼。「请问你们怎么会决定找我帮忙?」
  
「邱先生觉得这么重要的秘密只能透露给他的家人知道。」映洁停顿一下。「由于你正好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我们直接找上你。」
  
胜翊再度转身凝视窗外。他在等薇丽大声宣布她没有义务帮他任何忙。
  
「我们首先得做的就是替你找个好裁缝,吴小姐。」薇丽清脆地说。「蕾蒂固然喜欢说长道短,但她对时装的品味更加令人不敢恭维。你身上这件衣裳的领口开得太低了。」
  
「我就说她会帮我们。」第二天晚上,映洁在跟胜翊跳舞时得意地说。
  
「你是说过。」胜翊瞥向跟一小群年长贵妇站在一起的薇丽。
  
「那件银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真是漂亮。」映洁说。「她令身边的其他淑女相形失色。你的祖母对时尚真的很有天分。」
  
「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胜翊扬起眉毛,故意瞥向映洁的领口。「我就知道蕾蒂替你选的那些衣裳露出太多胸脯。」
  
「你别嫌蕾蒂,她在不知情之下还帮了很大的忙。」
  
蕾蒂听说薇丽邀请映洁搬去她家住时虽然大吃一惊,但立刻到处散布薇丽跟孙子终于和好的消息。
  
映洁下午被带去裁缝师那里加高衣裳领口。胜翊整天不见人影,到了晚上才及时出现护送映洁和薇丽去参加鲍家的舞会。
  
「你的计划是什么?」映洁在舞池里问胜翊。
  
「我雇用了两个警探日夜监视屋子。其中一个会在我无法陪你外出时护送你。」
  
「凶手不会注意到两个警探一直逗留在附近吗?」
  
「他们会伪装成马夫。」
  
「嗯。」映洁思考一下。「那你呢?你打算如何进行接下来的调查?」
  
「再次引出那个神秘的梵萨斗士,逼他说出他的师父是谁。」
  
「你认为凶手是那个叛离的梵萨师父?」
  
「我还无法肯定凶手是他,但我深信他跟这件事关系密切。知道他的身份有助于解开剩下的秘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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