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連續幾天，西關全籠罩在一種低氣壓之下。
所有的軍士夜以繼日地待在崗位上，不敢有任何懈怠；當他們望向莊敖犬棲身的營帳時，眼神中雖然明顯流露出無奈與關懷，
但更多的卻是擔憂與期待。
他們擔憂莊老大自責過深，期待莊老大能早日由自責與苦悶中解脫出來。
這些大牙全都明白，她明白這些軍士們的擔憂，更明白莊敖犬心中的苦悶，甚至為自己曾對他造成的傷害深深歉疚。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時的她只是嚇壞了……
不知該如何安慰莊敖犬，因為他甚至不回他們的營帳，而是自己在遠處搭了一個小小的帳房，誰也不理、誰也不見……
這天，大牙終於下定決心，做了一個她一生中最重大的決定!她不能讓莊敖犬這樣消沉下去，因為西關還需要他、海青國還需要他!而她，
更不想看到以往總是意氣風發的他，眼底竟還留著一抹揮之不去的傷懷與陰霾……
因此，在看到軍士第八趟送酒到莊敖犬的營帳時，她告誡軍士不許再送酒進去；半個時辰後，她悄悄掀開營帳，弄熄了裏頭所有的燈火……
“誰叫?!”
“是我……”大牙緊咬著下唇，低著頭，痛苦地說出心中最不想說的三個字。“小桃紅。”
“你怎么來了?”黑暗中的莊敖犬愣了愣，精準地拉過大牙的手，將她一把帶到懷中，“怎么哭了?”
“我沒哭……”大牙悄悄拭去臉上的淚滴，嬌聲笑了起來，“莊哥哥，你不高興看到我嗎?”
“我高興！”莊敖犬的大手有些遲疑地緩緩伸出，直到發現大牙沒有抗拒後，才輕輕落在她的發梢上。“我今天最他媽的高興的事，
就是看到你到我這裏來……”
“莊哥哥……”大牙將臉理到莊敖犬懷中，淚水再也無法抑制地溢出眼眶。
她沒有做錯!為了那個意外，他心裏難受、痛苦，怎么也不願意讓她接近他；她只有假裝成小桃紅，才能靠近他、才能來安慰他。
只有假裝成小桃紅……
“別哭，我會心疼的。”輕輕吻去大牙臉上的淚滴，莊敖犬長嘆了一口氣。“我真的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現在，
就只有你知道我心裏想的是什么，我可不能讓你哭壞了，沒有你，我該怎么辦?”
“還難受嗎?”大牙輕輕靠在莊敖犬懷中幽幽地問。
“難受?”莊敖犬自嘲似的笑了起來，“我有什么好難受的?死的人又不是我!”
“你別這樣!”大牙心痛如絞地聽著莊敖犬話聲中的痛苦與哀傷，哭倒在他的懷中，“別再這樣折磨你自己了，求求你……我不愛看……”
“那你愛看什么?”莊敖犬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有些一疲憊與蒼涼，“你不是最討厭我的嗎?你不是從來沒有愛看過我的嗎?”
再也不想聽到莊敖犬用這種語氣說話，大牙咬著牙，小手輕輕撫上莊敖犬的前襟，顫抖著手將他的扣子——解開。
“小桃紅，你想幹什么?”按住大牙的手，莊敖犬的聲音有些奇怪的壓抑，“我沒事了，你回去吧!”
但大牙卻徑自將唇貼上莊敖犬的前胸……
☆☆☆
隔天在營帳內醒來時，大牙根本痛得起不了身，全身的骨頭好像全散了!
當她聽到莊敖犬粗大的吼聲再度在營內響起，聽著他像以往一樣罵著臟話，大牙含著眼淚笑了。
她並不後悔將自己給了他，反正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因為她昨天半夜趁他沉睡時，悄悄回到自己的營帳。
所以他只會當昨夜是一場美夢，夢醒後，他依然是他，而她也依然是他的“軍師”……
“大牙!”就在大牙有些感傷之際眩目的陽光隨著被掀開的營帳由外頭射入，“天氣那么好，你怎么還賴在床上?”
“我……”一聽到這個聲音，大牙全身僵硬了起來，將臉轉向內側，怎么也不敢望向那個一臉燦爛的男人，“我不太舒服……”
“不太舒服?”莊敖犬呵呵笑著，突然走近大牙的床邊一把抱起她，“剛好弟兄們在山裏找到了一處溫泉，我帶你泡泡去，
保證你立刻百病全消!”
“我不去!”大牙想掙扎，但苦於全身酸痛，只能不斷輕叫著。“我不去啦!”
“不去也不行!”莊敖犬完全不理會大牙的抗議，小心地用一件大氅包住了她，輕快地跳上一匹馬，將她緊緊抱在胸前，
便往西關營地後的山間奔去。
也不知究竟跑了多久，更不知他要帶她去哪裏，直到太陽升到大牙的頭頂正上方時，她終於看到前面山邊的一塊草地中有一方氤氳的泉水。
“這是……”大牙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在這種不毛之地竟也會有這樣的人間仙境。
“到了，你去泡泡吧!”將馬勒住，莊敖犬輕輕將大牙放在地上。
“我不去!”大牙拼命搖著頭，“我不想泡……”
當然不能泡啊!雖然溫泉看起來是這么誘人，但若她下去泡了，勢必得脫衣裳，那莊敖犬不就發現了她的秘密嗎?
“去泡!”莊敖犬板起臉孔，“這是命令!難道你想抗命?”
大牙的小臉霎時皺成一團，“那……那你不準偷看!”
“誰看你啊?”莊敖犬輕揉著大牙的臉頰哈哈大笑，“我還要去附近巡視呢!誰有空看你啊?”
說完這句話後，莊敖犬便又策馬前行，直到馬蹄聲離自己愈來愈遠，大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溫泉旁，躲到一塊大石後迅速解開衣裳，
坐入泉水裏。
“好舒服啊!”持溫泉的暖意溫暖了四肢百骸，大牙終於忍不住輕聲嘆息。
這溫泉確實讓她整個人放松，不僅原本酸疼的四肢得到了紆解，昨夜與莊敖犬激烈歡愛後雙腿之間的疼痛也得到了舒緩……
一想到昨夜的事，大牙的臉便比她被溫泉泡過的身子還紅!
就這么羞紅著臉泡在溫泉中，直到聽到馬蹄聲又由遠至近地響起時，大牙才慌忙睜開眼睛，很快地將衣物穿戴完整。
但奇怪的是，她等了又等，望了又望，卻依然沒有見到莊敖犬的身影，她有些納悶地在溫泉旁邊四處走動張望。
就在此時，她突然發現溫泉的北方有一朵小小的白花，她眨了眨眼睛，稍稍思考丁一下，便由溫泉邊緣慢慢探近小花的所在位置。
突然，她一腳踩空，身子往旁邊擠去，重心不穩的她，慌亂之際伸手捉住了一根離她最近的藤蔓，雖然止住了跌勢，
但那枝藤蔓被她一拉，竟牽動了懸在山壁上的一塊大石。
剛開始，大石旁邊只是掉落一些石屑，突然間，大牙卻發現那塊大石開始微微顫動著，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便直挺挺地往下墜落!
“啊……”當大石整個掉落下來時，大牙只能閉上雙眼，等著大石往自己頭上硬生生地壓下!
但在一陣石塊崩落的巨大聲響之後，大牙卻發現自己安然無恙，她有些狐疑地睜開雙眼，發現莊敖犬的大臉竟在自己的眼前。
“你……”驚魂未定的大牙望著莊敖犬眉頭糾結的大臉，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就見莊敖犬用整個身子護住她，將地圈在他的懷中，眼底有一抹焦急與慌亂，“
你他媽的倒是說啊!你有沒有怎么樣?”
“我……沒事。”大牙顫抖著嘴回答，“對不起，我……”
“沒事就好。”聽到大牙的回答，莊敖犬總算露出了微笑，但他的身子卻開始搖晃。
“你怎么了?”看著莊敖犬的額頭滿是汗珠，強健的身體竟在發顫，大牙慌亂地扶住他。
“我……”就見莊敖犬露出一個苦笑，“唉!算了，你沒事就好……”
說完這句話後，莊敖犬的身子就癱在大牙身上，而他的身後正躺著那塊本該壓在她身上的大石!
“莊敖犬!”望著癱倒的莊敖犬，再望向他背心的一大片血漬，大牙整個愣住了，半晌後，她再也無法克制地尖叫了起來，
“誰來救救他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