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改+完] 六個夢2 - 私房戰爭 (犬牙)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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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六個夢2 - 私房戰爭 (犬牙)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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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六個夢2 - 私房戰爭 (犬牙)

六個夢系列:

六個夢1 - 失控的交易 (筱傑)
http://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79152
六個夢2 - 私房戰爭 (犬牙)
http://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79153
六個夢3 - 馴妻有術 (鬼王)
http://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79154
六個夢4 - 包養情婦顧問 (mei煜)
http://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79155


**小紫po同一系列的文通常都不會重複用一樣的人名,可是這系列的文裡出現很多人名,所以小紫可能會重複使用一些人名,各位讀者可以把4個故事當作獨立故事的看,因為每個故事的主角之間都沒有關連,所以讀者們應該不會感到太奇怪,謝謝大家的支持。


內容簡介:

他們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彼此沒有說No的余地!  
莊濠全篤信臭臉會嚇跑小綿羊;周宜霈堅信溫柔能感動鐵石心  
這場打了三年的婚姻持久戰,究竟誰會先舉白旗?  

她簡直是現代版王寶釧~~  
追她的名醫小開從巷子口排到巷子尾  
哪個不是噓寒問暖,將她當成姑奶奶捧在手心疼  
唯獨莊大院長把她貶成草,在外包養女明星不說  
還偷偷進行再婚陰謀,直到新聞滿天飛她才知道  
夠了,這款沒心沒肝的臭男人--她要休了他!  

她想擺脫他好尋找第二春?沒那麼容易!  
自從連續三個男人跑來嗆聲,要求他讓渡她的所有權  
她又整天拿著離婚協議書追著他跑後  
他心中有個邪惡的念頭悄悄萌芽--  
她綁住他三年,他也該回報她本金加利息……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6-6-20 22:1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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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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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空灰頭土臉的模樣,好像隨時會下雨似的;秋色正濃,嗅聞著空氣中的氛圍,不禁令人心生幾許惆悵。

  秋天是靈魂的黑夜,有些蕭瑟,有些淒楚,可也讓人特別清醒;人一旦清醒,就會想起許多生活上不如意的事。

  周宜霈和好友詹子晴剛看完一部講外遇的韓國影片,正從電影院裡走出來,隨便找了一間咖啡館坐下來。

  個性喜歡張揚的詹子晴立刻學著電影明星的腔調說著:「常說好人才有永恆的愛,但是愛得難分難捨的卻都是壞人……大牙,妳不覺得這句話很棒嗎?我覺得真是有道理到不行。妳看,雖然是外遇,人家是愛得死去活來,我想那樣的愛我這一輩子遇也遇不上,就算是真的有外遇,也遇不上那樣深情的男人。」

  「阿緯待妳一向慇勤,怎會說不夠愛妳?」

  「那不一樣,我很貪心的,我要的愛是刻骨銘心、難分難捨的愛,不是現在這種不痛不癢的愛,好沒勁兒。」詹子晴誇張的說。

  「是嗎?難分難捨、刻骨銘心的愛就真的比較好嗎?」周宜霈迷惑的歎息。

  「天愛,如果是妳,妳要永恆的愛還是難分難捨的愛?」

  周宜霈動了動好看的眉睫,沉吟半晌,然後才回答:「不知道耶。」

  看完電影,說真格的,她一點放鬆的感覺也沒有,心情反而更形沉重。

  她不喜歡「外遇」這個字眼,因為她的婚姻正受外遇之害,進退兩難。

  和莊濠全三年的婚姻,就像是一場夢,而現在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當年她才十九歲,只因為雙方家長十年前的一個約定,她便糊里糊塗的走入婚姻。

  說來荒唐,這三年來,她和丈夫莊濠全見不到十次面,兩人就像是路人甲、乙,彼此過著各忙各的生活。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娶她,就算她想問清楚也苦無機會,因為兩人少得可憐的見面不是逢年就是過節,一大群人一起的餐會,要談上兩句話可說是難上又難。

  莊濠全的態度更是明顯,他寧可多喝兩杯也懶得跟她說話。

  她明白莊濠全是怎麼看她這個人的。

  他曾在和好友講電話時,形容過她是個無趣又難以理解的人。

  其實,她不想聽的,一點都不想,可她正好經過書房,想不聽也不行。

  從那一刻開始,她知道自己是不得莊濠全的歡心。

  而莊濠全在外面有別的女人的事也早已不是秘密。

  她的丈夫也從不避諱有女人的事實,擺明就是要讓她知道自己最好能夠接受他的不忠,並把它視為理所當然,不要像一般妻子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

  不過,她也不像一般的妻子。

  一般妻子可以有的歇斯底里,她可沒權利擁有。

  因為雖然兩人結婚三年,事實上並無夫妻之實。

  詹子晴一見周宜霈的表情,旋即一歎。「我這麼說妳不要介意,外遇在現在這個社會是很普遍的。妳不是第一個被老公晾在家裡的妻子,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們周圍不是一直都有不少喜歡搞外遇的男人嗎?像洪詩的老公和Apple的哥哥都在大陸包二奶。」

  「不是最後一個,卻是最可笑的一個。」周宜霈不得不承認。

  「對了,最新一期的週刊跟拍到一系列莊濠全和蔡玓彤當街擁吻的照片,時間和地點一清二楚,妳應該看一看,那股甜蜜勁兒真是足以媲美好萊塢電影營造出來的溫馨氣氛。」

  周宜霈的心狠狠地抽痛一下,雖然早已知道莊濠全和蔡玓彤在一起,可再次聽到這個令人傷心的消息,不免還是覺得心碎。

  「還是不要看得好,眼不見心不煩。」周宜霈虛弱的一笑。

  她知道自己是駝鳥心態,不看、不聽、不承認發生過的事。

  「妳應該衝去賞那個狐狸精一個大耳光,再對她潑婦罵街,叫她離妳老公遠一點,不要像八爪魚一樣纏著莊濠全不放。」

  周宜霈擰眉,搖搖頭,「我沒那個資格。」

  聞言,詹子晴的氣勢瞬間不見,支著頭說:「說得也是,以妳和莊濠全目前的關係,要妳河東獅吼只會自取其辱,一點效果也沒有,算我沒說。妳的臉色好差,不要緊吧?」

  周宜霈一笑,有些言不由衷的說:「妳說八卦雜誌上寫的東西嗎?我早已經麻木,對我一點影響也沒有,反正還不就是那麼一回事。」

  「雜誌還對莊濠全的婚姻多所臆測耶,說什麼莊濠全和神秘女子同居,不知對方是何方神聖,不過莊濠全的最愛還是大明星蔡玓彤,妳說好不好笑?」

  說實話,周宜霈笑不出來,像莊濠全這種地位身份的人有沒有婚姻記錄一查便知,人們卻都寧願相信他們想相信的,也不願意認清事實。

  慘就慘在她愛上莊濠全,莊濠全卻不愛她。

  很可悲吧?周宜霈負傷的眼神飄向窗外的車水馬龍,她從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她記不清。是三年前的新婚之夜?還是更早之前?

  一般人的新婚之夜是在花前月下、旖旎浪漫下進行,莊濠全卻給了她一個相敬如冰、劃清界線的宣告大會;可饒是如此,她還是無可救藥的愛著莊濠全。

  她為什麼會愛上浪蕩子莊濠全?

  愛一個人是不是需要理由才顯得蕩氣迴腸?說不出理由的愛是不是不算真愛?抑或說不清理由的愛才是真愛?她頭支著腮偏頭思忖。

  「說真的,不管雜誌寫什麼,我都不在意,那些雜誌我早已不看了。」她口是心非的再說一次。

  「我真不應該約妳看這種外遇電影的。」詹子晴有些自責,她真是人頭豬腦,怎會想不到呢?周宜霈嘴裡說著不在意,可是話裡卻有著濃濃的失落感。

  周宜霈搖搖頭,看向詹子晴,微微一笑,「我很喜歡這部電影。」

  「阿緯答應過我要勸莊濠全對妳好一點,也許會有一些幫助,還有,妳也不能放牛吃草什麼都不管啊,這種無為而治的馴夫術對莊濠全一點也不管用,人家是大醫生,本來就容易招來蝴蝶和狐狸精,妳越是不管,對方越是囂張。」

  「想管,可是不知道從何管起。」周宜霈說得無奈。

  「要不要試試求月下老人幫忙?我知道一個地方的情人廟很靈,當初我和阿緯撲朔迷離的關係就是靠月老才明朗化的。」

  ☆☆☆  ☆☆☆  ☆☆☆

  回到家,周宜霈心裡突然有一種想要壓抑卻壓抑不住的哀愁,今日是她的農曆生日,母親過世後就沒人替她過生日。

  而她的丈夫──莊濠全,應該替她慶生的人,此刻不知躺在哪一處的溫柔鄉里。

  她走上二樓,打開走廊上的燈,習慣性的看了一眼書房──莊濠全睡覺的地方。

  她愣了下,燈怎麼會是亮的?莫非莊濠全在家?

  她敲了敲書房的門,等了半天沒有回應;她再敲一次,還是沒有回應。

  她猶豫著要不要直接開門進去。

  最後,感情戰勝理智,她轉動門把,門並沒有上鎖,她不知道莊濠全在家時是不是都沒鎖門的習慣,因為她不曾主動走入這扇門,除非他有事找她。

  書房差不多二十坪大,規畫得一板一眼,用的是上等木材,三面牆全是書櫃,空出的一面牆擺著一張單人床和衣櫃。

  對她,他是見外的不多話,更不要說額外的接觸,他們曾有過最近距離的接觸是婚禮上他替她戴上結婚戒指的那一刻;她還記得當時他的臉像是蒙上一層厚冰,面無表情,冷漠得像冰人。

  她慢慢的趨近他,他睡著了,她第一次看見他的睡姿,沒想到他居然赤裸著上身,腰際只覆蓋一條高級的黑色薄被,薄被上是袒露的壯闊胸膛,胸膛上是一大片黑壓壓的胸毛,看上去十分邪氣。

  突地,他睜開眼,冷冷地道:「看夠了沒有!沒見過男人的胸膛是嗎?」

  聽見他語帶諷刺的話,周宜霈一陣羞赧,纖瘦的身子顫了下。

  她知道他不喜歡她,總是嫌棄她太纖細脆弱,不能成為他的賢內助。

  她抖了半天說不出話,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他就是渾身不自在,沒見面時又一古腦的想念他,這就是她心底的矛盾。

  莊濠全坐起身,身上的薄被順勢滑下斜掛在腰上,形成一幅曖昧的畫面。

  他看了看周宜霈,不客氣地說:「我要抽煙,妳出去。」

  周宜霈愣了下,「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莊濠全皺眉,「妳問這麼多做什麼?我們不是說好,妳過妳的生活,我過我的生活,互不相干。妳出去,我要抽根煙。」他微慍的下逐客令。

  「全,你是不是有什麼煩惱?」她忍不住關心地問,不論他是不是領情。

  「不出去是嗎?看來妳也不在乎吸二手煙囉?」

  莊濠全倏地站起身,薄被旋即落下,他只穿了件性感內褲,昂首闊步的姿態充分展現他的好身材;她倒抽一口冷氣,小手捂在胸前,整個人像要被風吹倒。

  看她如此大驚小怪,莊濠全嗤笑,「不識好歹,我叫妳走開的,為什麼不走?」他從抽屜拿出雪茄,點燃煙卷,輕蔑地說:「看到我的身體嚇得尖叫的女人,普天之下就妳一個,周宜霈小姐。」

  她咬了咬下唇,不發一語,她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一定又被歸納為上不了檯面的罪狀之一,她為什麼就不能表現得世故一點?為什麼要這麼無知?

  他吐了一口煙,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道:「所以我說我不喜歡良家婦女,我喜歡和風塵女子在一塊;風塵女子有經驗、上道,不像良家婦女動不動就蒼白著臉,什麼都要人教,累人又累心。」

  她不語,目光不敢往他身上兜,只得看向地板。

  她的心又被徹底的傷了一遍,他總是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說著他的不滿。

  除了忍耐,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反應。

  「媽的!妳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莊濠全不喜歡和良家婦女有任何瓜葛!」他突然大吼。

  媽的!他不想說粗話的,只是這個女人,她的妻子──周宜霈,他真是一點碰她的興趣也沒有。

  「我知道你不愛我,但非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她難過的抬起頭看著他。

  他終於看清楚她的模樣,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裝了許多心事,愁眉不展,小巧精緻的五官配上弱不禁風的身材,一點成熟女人的風情也沒有,身子骨更是瘦到像包著皮膚的白骨,他的父母到底給她找來什麼樣的女人?

  「沒錯,我不愛妳,可是我卻娶了妳。周宜霈,妳為什麼要同意這門婚事?妳可以有不同選擇的,如果妳反對的話,我的父母也不會逼我娶妳。」這些話是他積壓已久的宣洩。

  周宜霈愣愣地望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雖然沒一句好話。

  「為什麼不回答?」

  空氣裡充滿雪茄的味道,是一種屬於男人的氣味。

  她迷離的看著他許久才回答:「也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嫁給你,但不是今天。」

  「有的時候我真是不明白妳們女人為什麼要冒這個險?一個無愛的婚姻並不值得人留戀,妳真的好奇怪。」

  「也許吧,我是個很奇怪的女人。」周宜霈淡然一笑。

  「我想看一些醫學期刊,請妳出去。」他乾脆的下逐客令。

  她咬了咬下唇,有種想哭的感覺,「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怎樣對你?」他反問。

  「你明知道,為什麼裝作不知道?」

  莊濠全冷哼一聲,又來了,女人總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問他一些自己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

  「我知道什麼?」

  「你的冷漠……」她問不下去,生怕再問下去又是再一次的自取其辱。

  「我的冷漠傷了妳是吧?」他壞壞一笑。

  她噤聲,意思不言而喻。

  「我說過如果不是因為妳的一意孤行,我們就不必像現在這樣面對面的看著索然無味的彼此,所以,妳無權責備我的冷漠,因為這是妳自找的,我一點也不會同情妳。」他冷血的說。

  「可不可以……我們可不可以先試著做朋友呢?」她幾近乞憐的問。

  「我是只想跟妳做朋友啊,可惜妳太貪心,試圖從我身上拿到更多,現在說這些可憐兮兮的話又有什麼意義?」

  她覺得自己不只感到無奈,還十分可悲,居然找不著一句鏗鏘有力的話反駁他。

  「出去!」他再次趕人。

  周宜霈無言的退出書房,合上房門前,她回眸看了他一眼,眸裡盈滿眷戀。

  因為她知道今夜一見,興許明天一早他就會走了,下次回來這個家不曉得是什麼時候。

  ☆☆☆  ☆☆☆  ☆☆☆

  莊濠全約了中學同學劉俊緯在他投資的啤酒屋碰面。

  「這家店的名字真有意思,你怎麼會想到要取名叫『酒精』的?」劉俊緯以嘴就瓶灌了一大口海尼根。

  「說來也許你不會相信,是個半仙取的。」莊濠全一笑,他已喝了第二瓶。

  「半仙?」劉俊緯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是啊,彤彤取的。」莊濠全有些得意的說。

  「彤彤,蔡玓彤?」

  「彤彤會替人算命,不過我很鐵齒,一點也不信她的那一套,她說這家店叫『酒精』一定會賺錢;不過,賺不賺錢我無所謂,反正店是送給她的,她要叫什麼我沒意見。」

  劉俊緯露出羨慕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笑,「我也看了那篇雜誌的報導,只有你才有本事享齊人之福。怎麼,大牙一句話也沒說嗎?你說了什麼哄住她?」

  「我做事不需要問過她的意見,這是我們當初結婚的時候就說好的,她清清楚楚。」

  周宜霈不是他愛的女人,更不是他想娶的女人,能得到他的姓氏她應該要滿足,再有什麼意見就太不識時務。

  「所以我說男人都羨慕你,其他的男人哪能像你這樣張揚囂張啊,誰不是被妻子吃得死死的,老婆大人說要往東,我們這些小男人怎敢往西,不像你這個大男人,娶回如花美眷,還能在外頭和紅粉知己廝混,真是他媽的好運。」

  「什麼如花美眷,瘦骨嶙峋的像個紙人,只有你劉俊緯說她好看。」莊濠全白他一眼,沒好氣的說。

  「是你從不把她看仔細才會覺得她不美,大牙是我所見過最美的東方人。」

  「誰說沒看仔細,就是因為看得太仔細,所以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我這麼說你就懂了吧,夫妻之間如果少了男歡女愛,你說有什麼搞頭?」他形容得粗俗,不過這正是他的想法,食色性也,少了性,婚姻生活對他來說平淡如白開水,他要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做什麼?

  劉俊緯一笑,「我懂了,原來你和大牙是因為性生活不協調,所以婚姻生活才會如同嚼蠟,你自己本身就是婦產科醫師,那方面的事自己不能解決嗎?還是要我替你介紹個心理諮商專家替你的婚姻把把脈?」

  「什麼心理諮商專家?我的話你還是沒聽明白,我對她沒有半點性趣,你說要怎麼解決?」還要他說得怎樣露骨?講白一點,他和周宜霈之間不要說性的接觸了,哪怕是牽牽小手這樣單純的舉動,對他來說都困難重重。

  一個他不是出於心甘情願娶的女人,要他如何跨過有名無實的籓籬?就算他是婦產科醫師又如何?

  「怎麼會這樣?那麼美的女人是你老婆,你說你一點也不想染指?會不會太暴殄天物了點?你這樣不怕招天譴啊?做人可別太囂張,小心下輩子會有報應的,我可不是嚇唬你。」劉俊緯開玩笑。

  莊濠全搖了搖還有三分滿的酒瓶,這已是他今夜飲的第三瓶,不能再喝了,明天從早到晚都排滿手術,他必須節制。

  面對劉俊緯的質疑,他自負的說:「天譴?我就是天,誰給我天譴?」

  「好狂妄的語氣,你真的這麼狠心,讓大牙獨守空閨?你不怕大牙給你戴綠帽子嗎?」劉俊緯充滿同情的問。

  他和周宜霈見面的次數可能比莊濠全見她的次數還多,因為他的女友正是周宜霈的同學詹子晴,如果不是因為這層關係,他並不想管這閒事。

  「最好是這樣,我好有個理由可以離婚;我現在正缺一個好的離婚理由,如果她看上別的男人,不再巴著我不放,我才求之不得呢。」

  「好狠的說法。」劉俊緯搖頭一歎。

  「那是她自找的,她可以選擇不要走上這條路,當初我希望她反對這門婚事,她偏不,只要她說一句話,我就可以從這個可笑的婚約裡全身而退,這筆帳不能算到我的頭上來吧?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被這個有名無實的婚姻困得快要發瘋。」莊濠全略顯激動的說。

  劉俊緯換個方式問:「聽你的語氣,你覺得自己很委屈囉?」

  「不是委屈,是不好受。不過如果你要用委屈來形容,我也不會反對,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這種身不由己的痛苦,跟一個不愛的女人維繫冰冷的婚姻生活,卻不知能向誰喊冤。」

  「你愛蔡玓彤嗎?」

  莊濠全皺起眉,遲疑半晌沒回答,只是看著前方不知名的舞者跳著熱情的拉丁舞,誘人的眸光射來,擺明要引起他的注意,女人對他主動示好,他早習以為常。

  「妳愛蔡玓彤嗎?」劉俊緯又再問一遍。

  莊濠全將目光調回手中的酒瓶,話中有話的說:「我喜歡風塵女子,不喜歡良家婦女,不知道這是否已回答你的問題。」

  劉俊緯先是一愣,然後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我明白了,大牙的問題出在於她看起來像個良家婦女,而良家婦女偏偏不對你莊大醫師的味,你愛的是有風塵味的女人。」

  「沒錯,所以你不用再跟我說什麼大道理,我對處女沒興趣;和處女上個床弄得哭哭啼啼的,我可受不了。」

  「所以你不在乎你的女人是不是處女,最好不是?」

  「不是最好不是,是一定不要是,你知道我受不了那個過程,一點樂趣也沒。」莊濠全實話實說。

  「你沒有處女情結?」

  「沒有。」

  「我不信,是男人多少都有一點。」劉俊緯坦率的說。

  莊濠全懶得多作解釋,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  ☆☆☆  ☆☆☆

  翌日,劉俊緯迫不及待的將打探來的第一手資料轉告詹子晴和周宜霈。

  「妳們現在明白問題出在哪裡吧?」

  詹子晴立刻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有沒有搞錯啊,莊濠全是不是哪裡不對勁?別的男人是非處女不要,他老兄卻是不要處女要妓女,這是什麼鬼話,分明是沒理由找理由。」

  周宜霈站起身,臉色一陣蒼白。「你們慢用,我先回去了。」

  詹子晴想要阻攔,劉俊緯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坐下。

  周宜霈走後,詹子晴不悅的問:「你為什麼不讓我把大牙留下來?」

  「妳不覺得我們談論的話題對大牙而言太殘忍嗎?」

  「莊濠全真是太過分,他怎麼可以這樣,不亂搞男女關係也有錯嗎?冰清玉潔、潔身自愛竟是他嫌棄大牙的理由。世上怎會有這樣的男人,莊濠全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的妻子?」詹子晴義憤填膺的嚷嚷。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不是妳看得明白的,尤其是夫妻間的事,妳別管了,會越管越複雜,再說敖犬那個人妳越是管他,他越是桀驁不馴。」

  詹子晴歎口氣,「大牙太可憐了,為什麼美人沒有好命?」

  「世間事就是這樣,這是大牙的選擇,當初她可以選擇不嫁給敖犬,可她偏偏要走上這條荊棘難走的路,我們這些旁觀者能幫的自然有限。」

  詹子晴看了他一眼,「你最好注意一點,不要以為我是個大笨蛋,如果你敢背著我亂搞女人,我一定跟你沒完沒了,告訴你,我不會善罷甘休的,小心我閹掉你的重要部位!」

  劉俊緯故意一抖,「好狠!」

  「是啊,最毒婦人心,我就是愛恨分明的人,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大牙就是太好欺負,所以莊濠全吃定她。我現在把你們男人統統看成壞人,一個比一個壞,全是壞胚子,不看牢些,一有機會就在外頭胡搞瞎搞。」

  「妳說的是什麼話?妳不能把男人全看成敖犬啊,我不是敖犬,不是那種風流的人,而且我嫌麻煩,一點也不想弄來兩個女人把自己操死。」

  「你們當然不是莊濠全,要是莊濠全就好了,莊濠全多金俊帥,又會哄女人,把女人的心兜得癢癢的,花心是很正常的。」她說得理所當然。

  「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花心就不正常囉?妳這是哪一國的話,太看不起人了吧,才說大牙很可憐,現在又說敖犬花心有理,我真是搞不懂妳們女人,既不切實際又貪心,是怎樣?嫌我不夠有錢還是嫌我不夠英俊?」他有些動怒。

  「我們女人怎麼了?我說的是事實,如果不是頂尖出色的男人,還學人家風流是無恥的行為,莊濠全喜歡風塵女子,可至少他把話說得很清楚,不是在妻子面前謊話連篇,卻一句也做不到的男人。」詹子晴理直氣壯的回話。

  「所以敖犬搞外遇是情有可原囉?」

  「我沒這樣說,反正你劉俊緯就是不可以亂來。」詹子晴強勢的表明立場,她太清楚男人是不能寵的,一寵就飛上天為所欲為,以為自己是西門慶再世。

  「就因為我不是敖犬?」

  「不!因為我不是大牙,我沒那麼好欺負,所以你最好給我安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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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周宜霈打開皮包拿出鑰匙,就在她正要推開門時,有人叫住她。

  是一個過分裝扮的陌生中年女子,粉雕細琢的一張臉,看得出來年輕時姿色不差,只是……她是誰?

  「妳就是莊濠全的太太吧?」女人露出怯然的笑。

  周宜霈點點頭,「是的,我就是莊濠全的妻子,請問您是?」

  「可以請我進去喝杯水嗎?我有些口渴。」女人指了指門扉。

  周宜霈猶疑了下,女人看出她的遲疑,旋即回答:「妳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只是……有些事想跟妳商量,不會耽誤妳太多時間。」

  周宜霈頷首,開了門讓女人跟她一塊進門。

  女人四處張望,眼裡滿是驚歎,「我這一輩子從來不曾置身如此華麗富貴的屋子,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看來濠全真是有錢人。」

  周宜霈倒了杯水客氣的請她入座,女人大口大口的喝光杯裡的水,然後一笑。

  「我姓敖,敖君怡,不好意思打擾妳,因為我有一些事想跟妳聊一聊,也許我要說的話妳並不相信,可是……卻都是事實。」

  「您請說,我現在並沒有什麼事要忙,不過……我好像並不認識您?」

  「是的,妳並不認得我,不過我知道妳是濠全的妻子……所以我才來找妳,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濠全開口。」敖君怡吞吞吐吐。

  「如果是和濠全有關的事,我可能幫不上忙。」周宜霈實話實說,她和莊濠全並不是一般夫妻,如何對他的事情置喙?

  「我是濠全的生母。」敖君怡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

  聞言,周宜霈震驚莫名,「您說……您說您是全的……生母?」

  這個風韻猶存的女人自稱是莊濠全的生母?怎麼可能!

  周宜霈不知該如何反應,一直以來,莊濠全的父親和母親就是社交聞人莊世明和資深媒體人路嘉怡,任何人都不曾懷疑過這個事實。

  敖君怡咳了兩聲,有些欲言又止,「如果不是因為我實在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會來拜訪妳,說來慚愧,這麼多年來我好像一直扮演著走投無路又狼狽的角色,二十八年前是如此,二十八年後還是如此。」

  「您說您是濠全的生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回想起往事,敖君怡不自覺的陷入一種懷舊的面容。

  「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當年……我也是迫於無奈才會把自己的兒子送人,那個時候濠全不過剛滿月,說來不怕妳恥笑,當年的我是個酒廊的紅牌妓女,被男人包養生下孩子,男人的妻子含恨的把男人殺了,我嚇得半死……那個時候我不過十八歲,除了點姿色之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再加上孩子生病,又身無分文,心慌意亂下接受莊世明醫師夫婦的好意,把孩子送給他們照顧,他們……說是莊夫人不能生育,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他們……給了我一筆錢,要我年紀輕輕不要被孩子毀了一生幸福……」

  敖君怡頓了頓,揚首看著周宜霈,嘴角綻開驕傲的笑,「時間真的過得好快,都快三十年了,現在看來,我當年的決定是對的,如果不是因為我犧牲一個做母親的快樂,把濠全送給莊世明夫婦,濠全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不是嗎?」

  敖君怡的話裡似乎並不認為自己當年的遺棄行為有錯。

  周宜霈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敖君怡將自己隱藏了二十八年,卻在這個時候出現自是有點不尋常。「您今日來找我應該不是單純的只是來告訴我您是全的生母吧?」

  敖君怡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然後從皮包裡拿出一張老照片。「妳看這是濠全出生不久後我帶他去拍的相片,這是我們母子唯一的一張合照喔,我很寶貝的。」

  周宜霈接過相片一看,相片確實被保存得不錯,除了有些泛黃,紙張四周並沒有任何缺損,不過,她並不確定相片中的男嬰是不是莊濠全。

  她把相片還給敖君怡。「伯母還有什麼事想跟我說呢?」她不認為事情這麼簡單,一個女人不會平白無故的在二十八年後出現。

  「我想跟妳……周轉一些錢。」敖君怡吞吞吐吐。

  周宜霈一愣,「您想要多少錢?」

  敖君怡急切的道:「我要的不多,妳以後就會知道我不是獅子大開口的人,我是真的有困難,我的男人得了血友病,雖然健保有給付,不過還是不夠,所以欠了一些債,大約七十萬,不過我自己還有一點積蓄,所以想先跟妳周轉七十萬,如果妳沒有現金,我明天再來拿也可以。」

  周宜霈皺了皺眉,事實上,她的積蓄並不多,因為和莊濠全並不是一般夫妻,莊濠全對她一直是不聞不問的,每個月給她的生活費她發過誓絕不動用,所以她並沒有七十萬可以給敖君怡。

  敖君怡見她沒答腔,立刻收起笑容,凝重的說:「我想妳也不希望我把消息賣給八卦雜誌吧,如果鼎鼎大名的婦產科權威莊濠全有個做妓女的生母的事情公諸於世,我可以配合去驗什麼……DNA來證明我真的是莊濠全的生母,不然妳也可以去問莊世明夫婦,他們清楚得很。」

  「我公公婆婆現在不在台灣,他們移民到上海去了。」

  「我不管這些,反正我明天拿不到七十萬,我就會賣消息給八卦雜誌,或許我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人物,可是莊濠全應該不希望自己有一個做妓女的母親才是。」

  敖君怡說對了,驕傲的莊濠全,不可一世的莊濠全,自信滿滿的莊濠全,怎會容許自己的生母是一個這樣的女人,而他是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

  不,她不能讓莊濠全知道,莊濠全絕對會受不了。

  「請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明天下午三點半以前我會把七十萬匯入您的戶頭。」為了保護莊濠全,她只有這麼做。

  ☆☆☆  ☆☆☆  ☆☆☆

  世明醫院--

  莊濠全用手指壓了壓婦人皮膚和骨骼緊接的部位,一壓即陷下去,然後看了看孕程記錄,發現婦人的體重在一星期內增加了七百公克,旋即表情嚴肅的對坐在他面前的孕婦說道:「妳現在的狀況有些危險,不只是浮腫、出現蛋白尿,還伴隨著血壓偏高,恐怕是得了『妊娠毒血症』。」

  「醫生,我的小孩會不會怎樣?」孕婦擔心不已的問。

  「恐怕對胎兒的發育會有不良影響,最糟的情況是會造成胎死腹中的現象。」

  「醫生,拜託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我一連生了四個女兒,這一胎好不容易懷的是男孩,如果保不住孩子的話,我的婚姻也會保不住,我婆婆一定會要我丈夫跟我離婚。」

  婦人開始哭泣,傷心欲絕。

  站在一旁的護士鄭羽婷立刻上前安慰:「吳小姐,妳不要這樣,莊醫師能幫一定會幫的,妳自己也要配合注意一些事情。」

  莊濠全皺了皺眉,「因為妊娠毒血症不是由特定的病源菌所引起的疾病,所以一般來說並沒有預防和治療的特效藥,妳現在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復元,盡可能安靜的休息,以及進行食療,多攝取蛋白質,少吃鹽分,因為妳的情況滿嚴重,最好能住院治療。」

  「醫生,我為什麼會得這個病?」

  「原因有很多,母體營養失調、貧血、腎臟、肝臟有障礙都可能引發妊娠毒血症,這些障礙也很容易會一直延續到產後,所以妳要多注意休息和食物的攝取,我剛剛說了,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住院觀察。」莊濠全耐心的解釋。

  鄭羽婷接話:「吳小姐,妳考慮一下,順便跟妳的家人商量看看是不是可以住院,莊醫師說了,住院對妳會比較好。」

  吳婦離開後,莊濠全在病歷上快速的寫著字,隨即在電腦上記錄吳婦的孕程。

  「真是可憐,這個時代還有女人拼著命也要生兒子,要是我鐵定離婚。」鄭羽婷有感而發。

  莊濠全嗤笑,「是嗎?」

  鄭羽婷見莊濠全似乎不以為然,馬上改口:「不過,如果我的老公像莊醫師這麼出色,我也會拼了命的替我老公生個兒子。」

  「女人不該只為了婚姻而活,如果妳不改變妳的想法,這一生都沒法快樂起來。」

  看著他,鄭羽婷有些失神,不顧矜持的問:「全,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莊濠全自負的嘴角勾起笑紋,「為什麼要改變對我的稱呼?」

  年輕的鄭羽婷根本不知害羞為何物,見機不可失,大膽告白:「我喜歡你很久了,當初就是因為喜歡你才千方百計,就算靠關係也要進來世明醫院。」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沉吟半晌才道:「不要為了男人留在這家醫院,尤其是不要為了我,因為……不可能。我這樣說夠明白嗎?」

  她一愣,不相信她所聽到的,以她的姿色不可能聽到這個答案,她是這一屆妙齡小姐亞軍,也是最上鏡頭小姐,她對自己的容貌是一等一的自信,為什麼莊濠全卻看不上眼?

  「為什麼?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拒絕我嗎?」

  「因為我已經有妻子,妳在我身上得不到半點好處,還是不要浪費時間吧,再說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妳應該去找妳的同類。」

  有的時候他發現已婚的身份其實是不錯,至少可以替他擋掉一些鶯鶯燕燕。

  「我的同類?莊醫師,就我所知,你對你的妻子並不在意的不是嗎?你把女星蔡玓彤用金屋藏起來,如果你像你說的那樣在意你的婚姻,我來這裡三個月,為什麼不曾見過你的妻子到醫院走動?」

  鄭羽婷的指控並未令他動怒,莊濠全只是一笑,「那又怎樣?」

  「所以你並不愛你的妻子,你只是拿她當擋箭牌拒絕我罷了,你真壞,故意耍這個心機,不過有心機的男人反而更有魅力。」

  「妳很聰明,既然知道又何必多問。」

  鄭羽婷咬了咬下唇,不相信一向被狂蜂浪蝶包圍的她不能鑽進他的心裡,成為他的唯一。「全,不管你說什麼,我不會死心的,因為我覺得我比蔡玓彤美不知多少倍。」

  「隨便妳。」

  莊濠全站起身,不再看她,逕自往門外走去。

  ☆☆☆  ☆☆☆  ☆☆☆

  安親班的工作非常忙碌,周宜霈帶的是低年級的班級,全是小二的學生。

  因為父母望子成龍、成鳳,所以學生放學之後到安親班並不是先寫作業,而是先上英文和數學課,因此周宜霈下班的時間通常已是晚上七點半以後。

  天氣的改變、季節的更換,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意義,她的心情一直刻意的保持空白,大多數時間她的人都處於旁人無法融入的沉默中。

  「大牙。」韋佳宏不期然的招呼聲嚇了她一大跳。

  周宜霈轉身,微微一笑,「這麼巧,你到附近拜訪客戶?」

  韋佳宏搖搖頭,「不是,特地來看妳。妳還是一樣臉色蒼白,一點也不燦爛開懷。」

  韋佳宏有一對黑褐色的眸子,濃郁純厚熱情的顏色,蘊藏著一種溫柔的特質,比較起來她還真是冷酷絕情。

  她垂下眼,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卻無言以對。

  韋佳宏握住她的手;她一驚,想要抽回,卻又不好意思。

  「一直以來,妳都沒有把自己照顧好。」他語帶憐惜的說。

  「不知道為什麼,你的話總能感動我。」她真心的說。

  「能感動妳卻不能融化妳的冷漠,為什麼?」

  韋佳宏的手指撫上她的粉頰,他在她身上看見了孤獨,令人不自覺地心疼。

  兩人是學長和學妹的關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即對她產生一種說不出口的思慕和保護欲。

  她抬眼,訥訥的為自己找理由,「會嗎?還沒有人說我冷漠呢。」

  他說她沒把自己照顧好,她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有太多心事不知從何說起,她和莊濠全的事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得清。

  「我說過妳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為什麼不來找我?」他語帶責備的說。

  周宜霈搖搖頭,「哪有什麼問題,一點問題也沒有;我不是小孩子,我會照顧好自己。」

  「莊濠全那傢伙是個笨蛋,根本不知道自己擁有一個這麼好的妻子,如果他不珍惜妳的話,他應該放了妳。」韋佳宏忿然道。

  她抽回手,眼底有難掩的淒冷,命運的本身把她塑造成一個可悲的人。

  從十年前,她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注定她別無選擇的一生。

  「是我不想離開他,不能怪全。」

  「算了。」他不想多談,話鋒一轉,「一起吃飯好嗎?」

  周宜霈遲疑了一下,「今晚不行,我和丫頭約好了。」

  韋佳宏翻了翻白眼,「又是詹子晴,妳別和那八婆走得太近,她只會惹麻煩。」

  「丫頭怎麼了?」

  他沒好氣地說:「詹子晴小姐上個月在我的購物頻道買了一車的東西,要我算她成本價,我答應了,結果她還到處散播不實謠言說我公司的東西全是二手貨,可把我給害慘了,害我花了三百多萬登廣告消毒,這件事才漸漸平息下來,妳說怎會有這種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真是受夠了。」

  「會不會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我已經問過她,她說她是故意的,我氣極了,差點動粗。」

  周宜霈明白要讓一向文質彬彬的韋佳宏大發雷霆,一定是件大事。

  「你別生氣,一會兒我問拉拉去。」周宜霈哄道。

  ☆☆☆  ☆☆☆  ☆☆☆

  因為是岳父和岳母的忌日,所以莊濠全不得不回家。

  依照往例,他送她去山上掃墓。

  完成祭拜儀式之後,他有點不耐煩的說:「走吧!」

  她不理會他的心急,反而說:「這附近有個情人廟,我想過去看看,你可以陪我去嗎?」

  他的眼光緊盯在她身上,眼神詭譎複雜、莫測高深,「不去,我下午還有個剖腹生產的手術,再說,妳去情人廟做什麼?」

  「我很少求你,你就不能依我一次嗎?現在不過才十點,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她聽詹子晴說這附近的情人廟很靈驗,如果想成就情緣,可以試一試,最好男女雙方都到場,願望便會實現。

  「別迷信了,我不想去,妳不要閒著沒事一天到晚想這些無意義的事。」

  「陪我去不成嗎?」她語帶哀怨。

  ☆☆☆  ☆☆☆  ☆☆☆

  最近老是天濛濛的,蒼穹的顏色彷彿是周宜霈心情的寫照,徘徊在灰暗與明亮的邊緣,像遮幕一般。

  最後,莊濠全妥協了,也許是因為她的苦苦哀求,他不知道,總之他讓步了。

  「我在車上等妳。」

  「一起去好嗎?」又是哀求,為了得到他的愛,今日的她徹底放下尊嚴。

  「我可是醜話先說在前頭,別想叫我拜那些有的沒有的神,我不信那些的。」莊濠全撂下狠話。

  她點點頭。

  兩人一起走近情人廟,誰知情人廟竟已成一片廢墟。

  周宜霈一驚,怎麼會這樣?連神都不肯幫她的忙。

  她看了看門上的對聯--

  情人雙雙入廟來,不求兒女不求財,神前跪下許個願,誰先變心誰先埋。

  心裡一酸,看來老天硬是不肯幫她,莊濠全難得依她,結果卻是如此,真是情何以堪。

  「死心吧,這廟一定是不靈,所以讓人給砸了。」

  「情人雙雙入廟來,不求兒女不求財,神前跪下許個願,誰先變心誰先埋。」她喃喃自語。

  「妳嘟囔什麼?」他問。

  「你看那個匾額。」她指了指腐朽的匾額,感觸良多地道。

  他沒多想什麼的看了一眼,心頭一驚。

  「妳想說什麼?」

  「你敢跪下許願嗎?」她苦澀一笑。

  見他不語,她接下去說:「我替你回答,你不敢對不對?」

  她的眼神讓他有半晌的不安,他武裝起自己,撇撇嘴,「少發神經了,做這些無聊事做什麼?我們又不是情人,為什麼要我跪下許願?再說我不信這些,真許了願就會成真的話,這世界就不會有造化弄人的事了。」

  又是一句傷人的話,是啊,他們又不是情人,她為什麼問這個蠢問題?不是自找沒趣嗎?

  在回程的路上,兩人無語,保時捷奔馳在高速公路上,氣氛沉重。

  從頭到尾她都沒望向駕駛座的方向,現在的她心情太糟,一點也沒有力量可以承受他的冷言冷語。

  「到了。」一貫冷漠的話語,簡潔有力。

  引擎並沒熄火,她知道他馬上就要離開,她想留他一起吃個飯,卻遲遲開不了口。

  「下車!」他有些厭煩的說。

  見她沒動靜,他乾脆不耐煩的傾過身替她開車門,手臂粗魯的碰撞她的胸脯。

  她驚喘一聲,身子不禁往後縮了一下。

  他譏笑,「省省吧,我不會飢不擇食的;我保證妳和我在一起,會永遠安全的。」

  羞窘的她恨不得立刻死掉。「我明白,但請你不要說得這麼直接好嗎?」

  他玩味的看著她,「妳倒是說說,為什麼突然想去拜什麼月老廟?是不是代表著妳心裡有了別人,而我終於可以脫身了?」

  「不是的,我的心裡沒有別人。」

  「所以妳是為了我才去拜月老廟?」他嗤之以鼻,不以為然。

  「不管我說什麼你一向都是不希罕的不是嗎?」她自我解嘲。

  「妳到底希望我希罕什麼?」他緊緊地看向她。

  「我……我希望你……」心中有千言萬語,她卻說不完全。

  莊濠全露出一貫的壞笑,「別把自己弄得像苦主,妳要搞清楚,真正的苦主是我不是妳。」

  她噤聲,推開車門,什麼也不想多說的走出車門。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車從眼前呼嘯而過。

  從沒想過她會愛一個人愛得這樣辛苦,這樣心痛……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守著這個空殼婚姻。

  這麼做值得嗎?她仰首望向天際,雨珠滴落在面頰上,密密地串成一條珠煉,往下滑落進嘴角。

  她張開嘴,伸出舌頭嘗著,嘗起來淡而無味,一如她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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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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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韋佳宏沒敲門,逕自走進莊濠全的辦公室。

  「我知道你很忙,相同的我也很忙,不過有些話再忙還是要跟你說清楚。」

  莊濠全猜出他的來意,但不直接點破,「怎麼?搞大女人肚子要我幫忙墮胎是嗎?」

  「我可沒你這麼風流,我心裡只愛大牙一人,不會三心二意。」韋佳宏直率的說。

  莊濠全瞇起眼,狂傲的說:「你要對我老婆表白愛意應該去我家,你來這裡根本是來錯地方、找錯人。」

  「我沒來錯地方,更沒有找錯人,我來這裡是要請求你高抬貴手放過大牙,大牙跟著我會比跟著你快樂。」

  莊濠全有些吃驚,韋佳宏與周宜霈是學長和學妹的關係他是知道的,只是什麼時候兩人勾搭上了?不,他不該為這件事煩惱,青菜蘿蔔各有所愛,他對周宜霈沒意思,並不代表別的男人不能愛她。

  「你跟我說這些幹嘛?我又不是心理醫師,不能解決你的問題。」

  「只要你和大牙離婚,就能解決我的問題。」韋佳宏直截了當的要求。

  莊濠全朗笑,有些大驚小怪的看著他,「你是不是有病?周宜霈是我老婆,你和我老婆搞外遇不是應該偷偷摸摸的嗎?居然跑來我面前大放厥辭,你不是太大膽就是太天真。」

  「你不愛大牙,為什麼巴著她?」

  「我巴著她不放?你那隻眼睛看見我巴著她不放?」

  莊濠全頓時明白,昨日她吵著要他陪她去什麼情人廟,原來是因為這個購物頻道的小開。

  「難道不是嗎?你不肯好好愛她,把她弄得蒼白又憔悴卻不肯跟她離婚,不是巴著不放是什麼?你是一個自私的人,這一生永遠不可能給大牙幸福,不如把她讓給我,我可以給大牙幸福,你就行行好吧。」

  莊濠全冷笑,「是她告訴你我不放人的?」

  「大牙什麼也沒說,不過我看得出來。莊濠全,你在外頭不只有一個女人,這是公開的事,為什麼你要一直傷大牙的心?」

  「你是誰?想來替大牙討公道你還不配。」莊濠全斥道。

  「你只會令大牙痛苦,如果你不想照顧她,我十萬個願意對她好,你把大牙讓給我吧,我愛她,這一生不可能再愛一個人像愛大牙一樣了。」

  莊濠全下逐客令,「你有多愛周宜霈是你的事,我沒興趣知道,還有,我莊濠全是什麼人,不可能不放人的,你去問問她,是誰巴著誰不放,這樁婚事是誰非要誰跳下去的,你最好一併弄清楚。」

  「我會去問大牙,只要你不從中阻撓,一切好說。」

  莊濠全不耐煩的吼:「廢話少說。」

  真是他媽的混蛋,到他的地盤來向他要老婆,有沒有搞錯啊?

  ☆☆☆  ☆☆☆  ☆☆☆

  有些煩躁的情緒擾亂了一向冷靜的莊濠全,血液在筋脈間奔騰,一次又一次的激發出身體深處的野性,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撞擊又撞擊,彷彿要把所有精力宣洩完,將所有力量注入在不斷重複的動作裡。

  許久之後,激情才歸於平靜,只是……肉體已滿足,精神上卻是空虛的。

  性對他而言,只是生活必需品,他實在找不到任何神聖的意涵。

  他翻身下床,直接衝進浴室沖澡。水柱不斷沖刷著他的身體,沖掉一身黏汗,合上眼,享受著這短暫的安靜。

  一雙纖纖玉臂輕輕地從莊濠全身後圈住他的腰,粉頰貼住他結實的背脊,蔡玓彤滿足的吁一口氣,今晚又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能夠擁著你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她如夢似幻的喃喃自語。

  莊濠全轉過身把她整個人擁進懷裡,心裡有一股莫名的不舒坦,以前不曾這樣的。

  「你瞧,你好粗暴喔,把我的身子都弄得瘀青了。」她嬌媚的說,其實心裡甜膩極了。

  他關掉水源,拉過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怎麼了?你今天有點反常喔。」蔡玓彤敏感的問。

  「沒什麼,忙了一天,有些累了。」說完,莊濠全隨即走出浴室。

  蔡玓彤跟在他後頭,「你好像特別不開心,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真的沒什麼,我沒有不開心,只是累了,想歇息而已。」

  蔡玓彤心生一種不安全感,他越是什麼都不說她越是心焦;方才兩人交歡時,表面上好像和以往沒有不同,可她不是遲緩動物,不會不知道他體內所爆發出的情緒是一種莫名的壓抑,她說不出那是什麼。

  「真的沒事嗎?」她偎在他身旁。

  他閉上眼,「沒事。」

  「你肚子餓不餓?我們出去吃宵夜好不好?」她溫柔的邀請。

  「別了,我累了,再說最近狗仔追得緊,低調點好。」

  蔡玓彤就像個小妻子,體貼地替他蓋上被褥,「你是不是擔心她會生氣?」

  他倏地張開眼,「誰?誰會生氣?」

  「周宜霈啊,不知她看見那些報導會不會生氣?」蔡玓彤在意的問。

  他坐起身,看了她一眼,不以為然地道:「別問這些掃興的問題,妳一向不會爭風吃醋,今天怎麼不尋常起來了?」

  「我是不爭風吃醋啊,可你今天就是不對勁,我以為你心裡有事不讓我知道。」

  莊濠全伸了伸懶腰,「會有什麼事,不過是今天有個癡情男到我的辦公室,求我把老婆讓給他,如果這也算是心事的話。」

  「有人愛上周宜霈?」

  「幹嘛這麼吃驚,周宜霈也有幾分姿色,有人喜歡也很正常。」

  蔡玓彤偏著頭不怕死的問:「所以你不太高興?」

  「胡說什麼!」他站起身穿上衣服。

  「全,你要去哪裡?」蔡玓彤緊張起來。

  「回醫院睡,今晚醫院裡有五、六個產婦待產。」

  「全,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她追上前問。

  莊濠全頭也不回地打開門走出去。

  這是頭一次,他對她的呼喚不理睬,讓她不解的是,她到底犯了什麼錯?

  ☆☆☆  ☆☆☆  ☆☆☆

  下午請了假,周宜霈到安親班附近的茶餐廳赴敖君怡的約。

  之前說好要給七十萬,可她實在是湊不齊那麼多錢,將結婚戒指賣了也只湊到三十萬先給她,所以她跟敖君怡說好今天再將尾款四十萬奉上。

  結婚戒指雖是莊濠全送給她的,但是她知道他送得心不甘情也不願,所以她想賣的錢用在他生母身上也是適得其所。

  「您點一下,剛好四十萬。」

  敖君怡收下錢立刻眉開眼笑,整個人跟著輕鬆起來,「不用點了,我相信妳,妳是一個好女孩,全的眼光真好。」

  「希望您真的遵守諾言,不要把那件事說出去。」

  「說什麼?」敖君怡故意裝糊塗。

  「您和濠全的關係,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傳出去。」

  敖君怡點點頭,現在的她有錢在身上什麼都好說,什麼都能答應。

  「放心好了,雖然我沒養過濠全,可終究是他的生母,所謂虎毒不食子,我不會害他的,我也希望他好,現在他的名氣這麼響亮,我也替他高興啊,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一定會守口如瓶。」

  「有伯母的承諾我就放心了,全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不容易達到的;下個月全國醫師公會要選理事長,對全來說很重要,他是誓在必得,所以不能節外生枝,伯母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敖君怡一笑,開始大口的吃著東西,她已經好久不曾這麼放鬆的吃一頓飯;為了她愛了十年的男人,她傾盡一切,只希望他的病能好:懷裡抱著救命錢,她的心是踏實的,再沒有像這一刻一般的踏實了。

  「聽說……我是看雜誌上寫的啦,只是隨便問問,我很好奇……妳和我兒子的感情並不好,妳為什麼還要幫他掩飾這種不光彩的事?要是我的話,我一定冷眼旁觀,最好能讓他因此倒台。」

  面對這個犀利的問題,周宜霈自然不會無動於衷,她不自在的說道:「我和全並沒有感情不好。」

  「所以雜誌上寫的都是謠言囉?」敖君怡有一搭沒一搭的問。

  要她說謊真的很痛苦,她立刻漲紅俏嫩的臉,「是謠言沒錯,我和全沒什麼大問題,和一般夫妻沒什麼兩樣,只是偶爾會吵吵架,不過很快就會和好。」

  「這樣我就放心了,我看雜誌上寫說什麼我兒子跟一個女明星糾纏在一起,那女人一點也配不上我兒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我看了就不舒服,還是妳比較好。我不是因為妳給我錢才這麼說,我說的是肺腑之言,妳真的和我兒子比較合適。」

  「謝謝伯母。」除了謝謝,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我跟妳拿錢的事妳應該不會告訴莊世明吧?」敖君怡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

  周宜霈搖頭,「不會,我說過,我不能允許任何傷害莊濠全的事發生,包括我給您錢的事。」

  周宜霈揣度著敖君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她把莊濠全當成真是她兒子般的叫喚,自然到讓周宜霈有一種這二十八年來她不曾拋棄過莊濠全的幻覺。

  「那就好,當年我拿莊世明夫婦的五十萬,在當時可以買好幾筆土地,是一筆天大的數目。那筆錢是給我做小生意的,他們希望我不要再接客,而我答應他們不能再出現在濠全的面前。我以為我可以做到的,我本來真的可以做到的,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男人生病,我會消失得遠遠的,一輩子不說穿這個秘密,而且我也很有誠意,不然我不會先來找妳商量。」敖君怡大費周章地解釋。

  「我不會跟我的公婆說的。」她再次承諾。

  「那五十萬……都怪我笨,讓男人給騙得一乾二淨。」

  「伯母,那些都是過去很久的事,不要再掛在心上。」她好言相勸。

  敖君怡歎了一口氣,「我的命真是不好,有一個那麼優秀的兒子卻不能相認,如果不是因為說出來真的對濠全不好,我真想母子相認。」

  「伯母,請您不要有這樣的想法。」她提醒敖君怡打消念頭。

  敖君怡回過神,不好意思的一笑,「不會啦,我自有分寸。」

  不知道為什麼,周宜霈有種感覺,這不會是最後一次見到敖君怡。

  ☆☆☆  ☆☆☆  ☆☆☆

  如果不是因為詹子晴突然暈倒,被送去世明醫院,周宜霈不會想到她有一天會走進莊濠全工作的地方。

  因為從來沒有人見過莊濠全的妻子,所以周宜霈的出現並沒引起任何騷動,護士們只把她當作一般來探病的親友。

  莊濠全自然知道周宜霈會來,因為詹子晴是他的病人,所以見到她出現在詹子晴的病房時,他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接受她的例行詢問。

  「丫頭的病要不要緊?」

  「她的病是子宮內膜發炎,引起全身疼痛,並發高燒。」莊濠全就病論病的說。

  「很嚴重嗎?」她擰起眉心。

  「我給她服了抗生素、消炎藥,讓她休息、保持安靜,明天會好一些。」

  周宜霈見他就要離去,急著問:「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他望向她。「有,妳告訴詹子晴,在病情尚未得到控制前,絕對禁止性交和洗澡。」

  她喔了聲,倏地羞紅臉蛋。

  「是妳問我我才說的,這是醫學常識有什麼好不好意思?隨便說幾句話就臉紅成這樣,真懷疑妳今年多大歲數了。」他故意取笑她。

  「沒……我知道是醫學常識,我不該多問的,只是丫頭突然暈倒,我以為……以為丫頭怎麼了,阿緯正好不在台灣,丫頭爸媽又移民到加拿大,所以心裡有些擔心。」

  「住在醫院有什麼好擔心的?妳不要庸人自擾,還是妳懷疑我的醫術?」

  「不是的……我怎會懷疑你的醫術。」她有些張口結舌。

  周宜霈,妳真是沒用,只要在他的面前,妳就是不能好好的說句話,非要這麼緊張不可嗎?平時練就的冷靜到哪裡去了?

  「好了,還有什麼問題嗎?」他等著她問下一個問題。

  「全,你可不可以請我喝杯咖啡。」她突發奇想。

  他沉吟片刻,無所謂的說:「妳先到外頭等我,我十分鐘後到。」

  她有些意外,一臉欣喜地看著他,「你真的要請我喝咖啡?」

  「妳開口邀請我不就是希望我答應嗎?難不成是尋我開心?」他反問。

  「不是的……我只是……沒事,我只是太高興,所以有些語無倫次,你別理我,十分鐘是嗎?你不用太趕,一百分鐘我也等。」

  他嗤笑,「傻瓜!」

  ☆☆☆  ☆☆☆  ☆☆☆

  十分鐘後,鄭羽婷走向周宜霈,沒好氣的瞥她一眼。「妳不必等了,全不會來的,他要妳馬上離開這裡,他沒空請妳喝咖啡。」

  周宜霈神色難掩失望,「莊醫師為什麼不能來?」

  「有個孕婦難產……喂,妳問這麼多做什麼?妳是誰?」鄭羽婷上下打量她。

  「難產……我明白了。」她點點頭,又再次證明她和莊濠全無緣,連喝一杯咖啡都因為公事給耽誤。

  「妳到底是誰?全為什麼要請妳喝咖啡?」鄭羽婷不友善的逼問。

  「我是……對不起,我不認識莊醫師,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請我喝咖啡。」

  她的心好沉重,乾脆裝作不認識莊濠全,也許可以省去回答女孩的質問。

  「我就知道一定是妳在勾引全,我警告妳,全可是有妻子的人,妳最好識相一點,不要介入別人的家庭。全的妻子是個大醋罈子,如果讓她捉到什麼,一定會砍死妳全家。」

  聞言,周宜霈不禁失笑,「原來莊醫師的妻子是個大醋罈子,我還以為莊醫師忘了家裡還有一個妻子等著他。」

  「妳快走吧,我們護理站的人員會照顧妳的朋友詹子晴,妳不必留下來。」

  很明顯的,這個小護士並不歡迎她。

  周宜霈點點頭,走出醫院大門,攔了計程車迅速離去。

  ☆☆☆  ☆☆☆  ☆☆☆

  周宜霈扭開檯燈把外衣披在肩上,今晚又是一個失眠夜。

  她來來回回地在房裡踱步,然後推開門走出房間,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書房。

  周宜霈,妳究竟在期待什麼?妳以為他會回家嗎?他本來就不屬於這裡、不屬於妳,妳又怎能奢求他會為了一杯咖啡的約定而回家?

  她下樓來到飯廳,想為自己泡一杯牛奶:偌大的房子就她一人住,詹子晴曾問過她會不會害怕。

  她不怕,因為她無時無刻幻想著莊濠全就在她身邊啊!

  客廳的大燈突然被點亮,她嚇了一跳,會是誰?一轉身,不意是剛進門的莊濠全,她看了看牆上的鐘,正好是十二點。

  「你怎麼回來了?」話一說出口,她便驚覺自己的問話並不恰當。

  「不能回來嗎?」莊濠全微瞇起眼,靜靜的望著她,深深一探,意在言外。

  她顯得有些窘迫,是啊,這是他的房子、他的家,他回自己的房子是再自然不過的事,這有什麼好驚訝。

  而她的心正因為他的眼神而燒灼著,她是愛他的,她從不想否認她的感覺,她不確定他知不知道,因為她不曾清楚正式表白過。

  對他表白的女人太多了,不差她周宜霈,興許就是這一份撲朔迷離的愛,所以她的心才會覺得特別痛苦吧?

  「不是的,我以為你不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你一向不在平常時候回這裡過夜。」

  她說得婉轉,正確的說法是:你不是都在蔡玓彤家睡嗎?

  「也許,我想突擊檢查。」他半真半假的說。

  「突擊檢查?」那天愛不明白他的話。

  「想看看妳是不是在屋裡藏著另一個男人,是不是背著我讓我戴綠帽?」他不正經的說,連他都不相信自己會說出這樣充滿佔有慾的話。

  「藏男人?」她竭力的想平穩呼吸。

  莊濠全莞爾一笑,緩緩的欺近她,視線卻未曾須臾移開她的芙面。

  周宜霈頓生一種無處遁逃的壓迫戚,有些心慌意亂。

  「沒錯,我給了妳一個做妻子的不該有的太多自由,有的時候不免想知道妳如何運用這份自由。」

  「沒有別的男人。」她堅定的說。

  他聳聳肩,似乎並不在意她的答案。「無所謂,妳是不是和別的男人交往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所以妳可以大大方方的接受韋佳宏的追求,我不會阻攔妳。」他說得極為輕鬆。

  「野獸學長?為什麼提到他?」

  「他來找過我,要我高抬貴手把妳讓給他。」

  「你怎麼回答他?」她有些意外韋佳宏會做出這樣的事。

  「妳希望我怎麼回答?身為妳的老公,我都快忘了自己對妳擁有所有權,不過韋佳宏似乎很喜歡妳,他一直強調他對妳的愛。」

  香煙味和女性的香水味飄進她的鼻端,他剛從蔡玓彤那裡過來吧?

  「我和野獸學長沒什麼,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她一向不擅長解釋,尤其面對莊濠全時,更是語拙得可以。

  「是啊,心心相印的普通朋友。」他語帶諷刺的說。

  她皺了下眉,心頭一怔,「不是這樣的。」

  莊濠全的眸飽含深思的看著她,蕩人心魄,絲絲縷縷,散發令人昏眩的男性魅力。

  他突然要求:「我餓了,弄點東西給我吃吧。」

  她點點頭,打開冰箱,開始忙碌著煮宵夜;心裡好奇,他怎麼知道冰箱裡不是空無一物?如果不是偶爾開伙,要她把清水變成雞湯根本是強人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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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十分鐘後,莊濠全開始津津有味的吃著周宜霈煮的大滷麵,投入的模樣讓她心裡湧起許久不曾有的成就感。

  「很好吃。」莊濠全真心稱讚。

  一碗麵可以得到他的肯定,對她而言也是始料未及的。

  她坐在他的對面,一個滿足了口腹之慾的男人,連笑容都是可親的。

  「我本來心情不是很好,可吃了妳煮的面後:心情沒那麼糟了。」

  「為什麼心情不好?」她知道他不會告訴她,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他說出心情不好的原因:「今天有個產婦難產,胎兒沒能保住。」

  他說得極淡,但是她可以清楚的嗅出他心裡的鬱抑。

  「你很自責?」

  「有一點,如果我更早進入手術房的話,也許可以救活孩子。」他沉下臉,盯著眼前的空碗。

  「是我的錯,我不該攔著你問東問西。」

  她想起自己那時纏著他問丫頭的病情,還央求他請她喝杯咖啡。

  「不關妳的事,妳別又把錯往自己身上攬,難產本來就很難預料,再加上這名產婦並沒有按時做產檢,要避免遺憾也有某種程度上的困難。」

  「可是讓你自責了。」

  「自責是一定會有的,再怎麼說都是一個生命。雖然孩子的母親似乎並不歡迎這個小生命來到,因為我在她身上並沒有看到失去孩子的痛苦。」

  周宜霈不禁覺得心酸,想起二十八年前的他也是一個不受母親歡迎的小生命,眼眶不禁一濕。

  他看見她的淚痕心中忽生憐惜。「妳哭什麼,死的又不是妳的孩子。」

  她眨了眨眼,「沒什麼,只是沙子跑進眼裡。」

  他啐了聲,「老套!」

  「我收拾一下,你先上樓休息。」她開始整理餐桌上的碗筷。

  「大牙。」他喚她。

  「呃?」她應了聲,雙手只停頓幾秒,旋即恢復忙碌。

  只有裝忙碌才能掩飾心中的不安,她又開始緊張了。

  「愛一個人卻無法得到對方同等的愛是很痛苦的。」他在她身後說。

  她一愣,心跳加速,以為他猜出什麼。

  「什麼?」

  「韋佳宏啊,妳可不要辜負對方的一片癡心。」他悠悠的說。

  周宜霈無語,不爭氣的淚又要落下,他還是一心把她往外推,他還是不要她,不論她為他做了什麼,不論她是不是心甘情願等著他。

  「我會和野獸學長說清楚。」

  「那就好,我不希望他再說什麼要我放了妳的話,太誇張了,我什麼時候不肯放妳走,是妳自己不願意離開不是嗎?」

  是的,是她自己選擇留在他的身後,祈願他有一天會轉過身發現她的愛,受盡等待的苦,只求能分得他一絲絲的愛。

  「全,我是個傻瓜對不對?」她癡癡的問。

  「妳很在意我白天說的話?我只是胡亂說說而已。」

  「全,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

  他正要走出飯廳,聞言,轉頭看她忙碌的身影。「什麼?」

  「當你深深愛著一個人,卻發現那個人根本不可能愛你,你會怎麼做呢?」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會選擇離開。」

  「你不會留下來?」

  「不會,我莊濠全從不做蠢事,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原來我們真的很不相同,就算歲月流逝,發蒼視茫,我還是會選擇……」她轉身,他已離去,欲說出口的話又吞回去。

  他對她還是無心,她輕吁一聲,心情又立刻沉回谷底。

  ☆☆☆  ☆☆☆  ☆☆☆

  一早,周宜霈準備了早餐,莊濠全買帳的吃得乾乾淨淨。

  「回報妳的早餐,我送妳去上班。」莊濠全施捨的說。

  「我不用這麼早上班,安親班通常十一點半才上班。」周宜霈謝絕他的好意。

  他接過她遞上的熱茶,也不管是不是燙口就喝下一大口,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她站在他面前,露出微笑。「好不好喝?會不會太濃?我不知道你喝茶的習慣,如果你不喜歡太濃的茶,我下回會注意。」

  他盯著她看,「不錯,味道醇香,以後不必這麼麻煩,我很少這麼早喝茶。」

  他知道自己掃了她的興,可他不得不這麼做,不然她會以為自己對她有什麼特別的綺想,他不能誤導她。

  她的笑容倏地僵住,「原來你不喝茶,我馬上給你煮咖啡。」

  「不必忙了,真的。我早上也不喝咖啡。」他神采奕奕地笑了笑。

  「是啊,我真是糊塗,媽跟我說過你早上不喝咖啡。」

  「喔,媽什麼時候跟妳說的?」他饒富興味的問。

  「剛結婚時,媽說了很多你的事,比如,你不吃兩隻腳的動物,連聞到味道就受不了、不喝玉米濃湯、不喜歡太香的花,還有不吃香蕉,我沒記錯吧?」

  她的說法引起他一陣大笑,「沒記錯,差不多是這樣,沒想到我的怪癖還真是不少,可見我有多難伺候。媽還跟妳說了什麼?」

  「媽說你脾氣一上來就不理人。」這一點她常常領教。

  「是啊,爸媽常說我的這些毛病不知是像誰?」

  周宜霈敏感的想起敖君怡--自稱是莊濠全生母的女人,她也有這些毛病嗎?

  周宜霈神色一斂,若有所思。

  「我真的這麼難相處?」他並不意外自己給她這種印象。

  「是爸媽把你給寵壞,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也不可能有機會我行我素了。」

  「妳說得對極了。莊家就我一個孩子,他們一味的寵我,就把我給寵成今天這副模樣。」

  周宜霈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裙裝,裙襬下方繡著一排小小的粉色玫瑰花,長長的頭髮在腦後綰成一個簡單的髻,白皙賽雪的頸子露了出來,頸子上戴著一條精巧的銀色項鏈,就站在他的前方,既典雅又高貴。

  「誰送妳的項鏈?」

  「呃?」她下意識的摸了摸頸上的項鏈。

  「沒見妳戴過。」他的口氣極隨性,輕得好像並不想知道答案。

  「我們並不常見面,你自然沒見我戴過。」

  他的眼神在一瞬間防衛起來,剛才短暫的和睦氣氛霎時消失無蹤,他的眸裡跳動著火焰,不知道是不是怒火。

  「妳這是在指責我嗎?」

  她不自在的側身,在茶壺裡加熱水。「當然不是,我是開玩笑的,你不要太認真,這條項鏈是朋友送的生日禮物。」她省略送禮物的人是詹子晴和劉俊緯。

  「不用告訴我,我並不想知道那麼多。」他站起身,往客廳走去。

  「真的是朋友送的禮物。」她急著說。

  莊濠全沒回頭,不在意她說什麼。

  他出門了,連一聲再見也沒說就走了,唉,她又把一切搞砸了。

  一抹自嘲的微笑在她的唇角浮現,莊濠全根本不在乎她,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  ☆☆☆  ☆☆☆

  詹子晴住院期間幾乎都是周宜霈在照顧她,因此雖然莊濠全並不想見到周宜霈,可還是免不了要見上幾面。

  「丫頭的病要不要緊?」周宜霈問。

  「能多休息就多休息,不必急著出院。」莊濠全淡淡的說,語氣尋常到沒人會懷疑他們兩人除了醫生和病人關係之外還會有什麼其他關係。

  「可是,丫頭一直嚷著要出院。」

  莊濠全冷冷的看著她,眼裡透著不耐煩,「我的時間很寶貴,如果妳沒有其他的問題,我希望妳不要一天到晚出現在我的醫院裡。」

  周宜霈又被傷了一次,幽幽地說:「對不起。」

  「不要光說對不起,我要妳說到做到,這裡是醫院不是公園,當我忙得不可開交時,妳卻只會在這裡跟我說對不起,這些話我已經聽膩了。」

  「我明白,在這裡我是一點忙也幫不上,我會記住你的話,不要一天到晚出現在世明醫院,對不--」周宜霈連忙把到嘴的話吞下去。

  「夠了,我不想再聽到一句對不起,詹子晴想出院就讓她出院,不過妳要提醒她多休息,有些病是累出來的。」

  「好,我會告訴她要多休息。」她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院長室。

  莊濠全突然叫住她:「大牙。」

  她回眸等待著他開口。

  他遲疑了一下才問:「昨晚媽打電話給妳?」

  她點點頭。

  「聊了些什麼?媽對我好像有很多不滿,自我們結婚以後,她沒有一天對我滿意。」

  「媽一直以你為傲,怎會對你不滿?」

  莊濠全調侃道:「她疼妳,老站在妳那邊幫妳數落我的不是,真不知她是我的親媽還是妳的親媽。」

  她對「親媽」這兩個字很敏感,心虛的說道:「媽是因為關心我們的事,所以才會老是對你嘮叨。」

  「她到底說了什麼?幹嘛吞吞吐吐的?」

  她沉吟了下,想著應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後來她決定實話實說:「媽問起為什麼我們結婚三年還沒有好消息,她和爸都急著抱孫子,還說要我們趕緊生個孩子,如果我們沒空帶孩子,她會幫我們帶。」

  他雙手交握於前,口氣饒富興味,「妳怎麼回答媽?」

  「我跟媽說我們還年輕,不急著有小孩。」

  他不悅的道:「妳答得不好,我不喜歡妳的答案。」

  她抬眼看著他,「嗯?」

  「妳應該老實跟媽說我們不會有小孩,因為沒有感情基礎的我們一點也不想有小孩,媽要是再問起妳的話,妳就這麼告訴她。」

  她否定他的話,「不,我不能這麼說,爸媽會擔心。」

  「擔心什麼?他們當初逼我娶妳時,就該料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可是……」

  「不然妳就告訴爸媽,問題出在我身上。」

  「什麼?」她瞪大眼。

  「不孕啊,這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妳就說我不孕好了,反正我無所謂。妳不必一副少見多怪的模樣,這年頭不孕也沒什麼大不了,我一個月總要醫治幾對不孕症的夫妻。」

  「可是……」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妳不要以為時間久了就能改變什麼。我再說一次,不論時間過去多久,我不愛妳的事實不可能改變,妳跟我在一起就要認清這一點,我不喜歡妳試圖利用我爸媽的力量逼我就範,我不會再做任何妥協,娶妳已是我最大的讓步。」他說得斬釘截鐵,但心裡並非完全沒有任何波動。

  其實自己對她,已不是全然的排斥。

  只是有些東西,他還分辨不出好壞。

  周宜霈心中一酸,每每同他交談的過程總是這樣--不斷的傷心。

  當他稍微對她和氣時,她就會在心裡小小的期望著他能發現她的優點,期望她的愛不會付諸東流,可是這一切最後好像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他仍然不願施捨她一點愛,不論她有多麼愛他,他的心好比鐵石般殘酷。

  「我知道,你不必一直提醒我。」她虛弱一笑。

  「我看妳還是沒聽懂我的話,我再說一次,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們只會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我知道了。」除了這句話,她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他一直給她一種若即若離,難以捉摸的感覺。

  「出去吧,我要開始忙了。」莊濠全下逐客令。

  她不再說什麼,心中的痛好像一輩子也好不了。

  此時,莊濠全的手機響起,他接起聽了一下,然後看了她一眼,語氣溫柔的對著話筒說:「我今天一整天都會很忙,對,不要等我,當然,我會替妳過生日,我一定會過去。想要什麼禮物自己去挑,五克拉是嗎?看上眼就去買吧,乖……」

  一聽內容就知道是和外面的女人說話,周宜霈僵硬的走出院長室,眼眶含淚就要滑下:她眨了眨眼,不願讓淚珠落下。

  她不能再為他和別的女人掉淚,她告訴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傷心不是辦法,男人並不會因為妳的淚水而改變,哭是沒有用的。

  莊濠全一見周宜霈離去,旋即換了口氣,「好了,我很忙,不要無理取鬧,我說過,我想過去就會過去,沒有重要的事不要打電話給我。」隨即掛上電話。

  這才是真正的他,蔡玓彤不只要五克拉戒指,還要一棟豪宅做生日禮物。

  他不是給不起,而是他不喜歡女人過分市儈,那會讓他覺得女人和他在一起並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而是因為他的身家財富。

  他愛的女人怎麼可以這樣?

  一個女人就該是乾乾淨淨,不染世俗,只會為了她的男人而活,為了他的男人死,只是這樣的女人似是絕種了。

  劉俊緯常笑他是一個矛盾的人,嘴上說著要風塵女子做妻子,可心裡卻又想望著這個風塵女子得不染世俗,心靈純真又乾淨。

  套句劉俊緯的話:世上有這種雙重人格的女人嗎?既風騷又純情:既冶艷又高雅,有的話請介紹給我。

  他低歎,自己是不是太貪心了?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  ☆☆☆  ☆☆☆

  詹子晴出院了。

  本該是高興的出院日,詹子晴卻一點也不快樂。

  這一天,天空沒有一絲烏雲,白雲很輕,軟綿綿的像棉花糖。

  「劉俊緯竟然沒來看我,他不是皮在癢,就是找死。」

  詹子晴一肚子怒火。

  「阿緯到日本談生意,趕不回來。」周宜霈替他緩頰。

  「女朋友住院就應該隨侍在側,什麼都不成理由,大牙,我不像妳,我不寵男人,一點寵的假象和模糊地帶都不能有。劉俊緯完蛋了,我不會原諒他,他這樣對我,我會加倍還在他身上。」詹子晴咬牙切齒的說。

  「男人為了生意上的事難免會疏忽女朋友,妳就不要跟他計較了。」

  「不可能,妳的莊濠全如果這樣對妳,妳自然會二話不說的原諒他,可我不同,大牙,我真的不同,不要勸我跟妳一樣,我辦不到,就是辦不到。」

  這就是詹子晴,愛恨分明,不可能為了一個男人委屈自己,她從不做窩囊廢。

  「丫頭,得饒人處且饒人,阿緯不是別人,他是妳的男朋友。」

  「若是別人或許我就會原諒,但劉俊緯是我男朋友,我就是不能原諒,他真的很過分,一點也不關心我,他的那些公事哪裡一定要他才能辦?又不是校長兼敲鐘,他八成到日本會女友去了。」

  「丫頭,沒有證據的事不能亂說,那太傷人了。」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如果不是被女人的事給耽誤,他一定會飛奔回來看我。況且我是他女朋友,不是路人甲,再說,我也不是常常生病住院,十年才發生一次,他這樣對我就是變心的前奏。」詹子晴說得斬釘截鐵。

  周宜霈不知如何勸慰,在處理感情的事上,她一向強勢,別人說什麼都沒用。

  隨後周宜霈到院長室想要跟莊濠全說一聲再見,可惜莊濠全剛好不在。

  「妳又來做什麼?」

  鄭羽婷不客氣的瞪視著她。

  「我想謝謝莊醫師對我朋友的照顧。」

  「不必了,照顧詹小姐的不是莊醫師,是我們這群護士小姐,妳要謝就謝我們吧。」鄭羽婷輕蔑的看著她。

  周宜霈一點也不想跟她爭辯,這個女孩八成也愛上莊濠全了。

  對她來說,莊濠全重視的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重不重視她--周宜霈。

  她潤了潤唇,不再說什麼,辦了出院手續,即陪詹子晴回家。

  ☆☆☆  ☆☆☆  ☆☆☆

  隔日下午,周宜霈正在管理秩序時,突然接到敖君怡的電話。

  她深吸一口氣,敖君怡比她預估的晚了一點出現。

  她早知道,開了方便之門,接下來就是一個無底洞。

  習慣仰賴他人才能生存的女人,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

  她答應下班後跟敖君怡見面。

  「是誰?」詹子晴經過她身邊時隨口問。

  「向我推銷健康食品的業務員。」周宜霈痛苦的說謊。

  「這種電話最近真的很多,大多是騙人的,妳千萬不要相信,這世上才沒有那麼神奇的食品呢,我上次不小心被騙了二千多塊錢,心疼死了。」

  周宜霈的心思早已飄向不知名的遠方,敖君怡約她見面不知又要開口要多少錢。

  她該如何拒絕她呢?

  ☆☆☆  ☆☆☆  ☆☆☆

  歡樂日本料理--這個五星級的日本料理店是敖君怡找的。

  周宜霈看了看菜單,對服務生說:「給我一份簡單一點的定食,不要太多,我吃不完那麼多。」

  服務生走後,敖君怡討好的笑道:「今天晚上我請客,妳不要客氣,真的,我請客,妳要吃什麼都行,妳不要只吃定食呀,吃些高級料理嘛。」

  周宜霈直接進入主題:「伯母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嗎?」

  敖君怡開始顧左右而言它,「也沒什麼,妳知道我拿了妳給我的七十萬,放在身邊不到一個晚上,馬上左手進右手出,全還了債,現在……我的手頭又不是很方便,妳可不可以再借我二十萬,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來跟妳要錢了。」

  「既然手頭那麼緊,為什麼約我在高級餐廳吃飯?」周宜霈將不悅擺在心底,盡可能的維持風度。

  「因為我一直很想好好的吃一頓日本料理。哎呀,我說我會請客就會請客,我會從妳給我的二十萬里扣除今晚的餐費。」敖君怡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作法是否有欠妥當。

  「伯母,我想您可能還是不明白,我真的沒有那麼多錢。」

  敖君怡翻臉就像翻書一樣快,「我才不相信妳沒錢,住在那麼好的房子裡,怎麼可能沒錢?妳說妳沒錢,騙鬼啊!」

  「我是真的沒錢,我的職業是安親班老師,收入並不豐碩,還要支付生活開銷,沒有那麼多積蓄,那日給您的七十萬也是我湊了許久才湊出來的數目,伯母誤以為我是個有錢人。」她婉轉的說。

  「我兒子那麼有錢,怎麼可能妳會沒錢?難道我兒子一毛錢都不給妳嗎?是不是要我親自去問他?」

  敖君怡又開始張開她的爪子,要錢的本領是她的強項,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剛開始也許會不好意思,可次數一多,不要臉起來也是挺嚇人的;不過,她一點也不覺得要這些錢有什麼不對,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又沒拿著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她吐出錢。

  「全有給我錢,可是我沒用他的錢,我自己會賺錢,不需要男人養我。伯母上回答應過我不會打擾全的,難道伯母不記得了?」

  「妳不是說和我兒子的感情沒問題嗎?怎麼可以對他的母親這麼殘忍?妳到底是不是真心愛我的兒子,妳一定是虛情假意對不對?」敖君怡大聲咆哮。

  「伯母,我想我不必跟您解釋我對全的感情,倒是如果您對全還有一點點母愛的話,請您不要去打擾他。」她漸漸失去耐心。

  敖君怡改弦易轍地說:「這樣吧,反正我兒子給妳的錢擺著不用也會生蟲,不如拿出來給我花:反正母親用兒子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我這麼說很合理吧?」

  周宜霈不禁搖頭歎息,「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那筆錢我是一定不會動用的。」這關係著她的骨氣問題,她不想為了敖君怡破例。

  敖君怡怒不可遏的說:「妳不給我錢我就去找報社、雜誌社,相信那些記者一定對我兒子的身世很有興趣。」

  周宜霈霎時亂了方寸,「伯母,您是全的生母,怎麼可以做出傷害他的事?」

  「我也不想這樣,妳沒挨過窮,不知道貧窮的日子是怎樣的難熬。這幾年來,我常常身無分文,吃了這一餐,不知道下一餐在哪裡。我也想做一個人人傳頌的好母親,我也想為了兒子犧牲一切,可是我的情況卻不允許啊。我有我的難處,我的男人病了,我這麼為他,是因為我欠他很多,他身體健壯時幫了我不少忙。」敖君怡泫然欲泣的說。

  「伯母,我絕不會把全給我的生活費給您。如果您不嫌棄十萬元太少,我明天一早會把十萬元匯入您上回給我的戶頭裡。」

  敖君怡還是不滿意,「不是我嫌少,是我的債權人嫌少。這樣好了,十五萬怎麼樣?我保證我拿到錢就走,不會再來煩妳。我說到做到,不會再有第二句廢話。」

  「伯母,我真的可以相信您嗎?」周宜霈有預感,問了也是白問。

  「當然可以,妳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我說話算話。」敖君怡拍著胸脯保證。

  周宜霈歎了口氣,懊惱至極,她算是見識到無底洞的厲害。

  如果不是因為敖君怡是莊濠全的母親,這女人是絕不能招惹的。

  她想再說什麼,見敖君怡吃東西吃得那麼認真,只好倏然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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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清晨,周宜霈一張開眼就發現窗外的美景,整片天空一片嫣紅,彤雲朱曦,美極了。

  她走下樓,發現莊濠全已坐在客廳裡,安靜的看著報紙。

  她又是一驚,最近他回來的次數多了,她反而有些不習慣。

  「早餐全擱在桌上。」莊濠全輕描淡寫的說。

  餐桌上擺了一些簡單的西式早點,有麵包、果醬,還有一壺熱騰騰的咖啡,曼特寧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中。

  「你不是不喝咖啡。」她不解地問。

  「給妳喝的,我沒要喝。」

  周宜霈拉開椅子坐下,動手將果醬塗抹在麵包上頭,順便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她忽然說:「謝謝你,你吃過了嗎?」

  「不必謝我,早餐不是我準備的,我弄不來那些東西,我請了一位阿嫂來幫忙,她姓胡。妳以後不必自己下廚,想吃什麼都可以告訴她。她說她什麼菜都會做,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一會兒她買菜回來後,妳可以考考她。」

  周宜霈停下啜飲咖啡的動作。「為什麼要特地請個人替我做菜?」

  莊濠全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幽深的光芒,「彤彤那裡也有個替她打掃做菜的阿嫂,所以我想妳這裡應該也要有一個。」

  「是因為要公平?」她反而有些明白。

  「妳要這麼說也可以,另一種說法是,我以後會比較常回來,想吃點什麼不能老是麻煩妳,還有我的換洗衣物也不能老是要妳幫我清洗吧,所以我請胡嫂來為我做這些事。」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為你做這些事。」她小聲的說。

  他又看向她,「我不喜歡麻煩人。」

  她不再說話,知道他會常回來,她已滿足,不能再深入追問下去。

  「我今晚不會回來。今天醫院會很忙,一大早就有大刀要開,我會在醫院裡睡。跟妳說這些不是因為我要改變現狀,而是我不習慣女人等我。」

  「我知道,我從不等門的。」她笑了笑,今天到底是個什麼好日子。

  ☆☆☆  ☆☆☆  ☆☆☆

  詹子晴甩了劉俊緯一個大耳光,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顯得刺耳。

  「我要分手!」詹子晴大吼。

  「是妳說的,妳發誓不會後悔?」劉俊緯撫了撫臉頰。

  「要我後悔不如要我去死!告訴你,我真的受夠你了,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你。」

  劉俊緯感到一頭霧水,「我可以知道妳為什麼要跟我分手嗎?在我的記憶裡,我好像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妳的事。」

  「我住院期間你死去哪裡了?」詹子晴怒氣沖沖的吼道。

  「我去日本出差啊,這是妳知道的事,因為有一些產品的代理合約要簽,非去不可。」

  她提高音量,「我生病住院,幾乎要死掉,為什麼你都不聞不問?」

  「不是不聞不問,我問過敖犬,他說妳的情況不要緊,他會照顧妳,要我不必趕著回來,把工作做好比較重要。」

  「莊濠全那種無情無義、沒血沒淚的男人的話你也聽?你可以把工作交給手下做不是嗎?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應該把我擺在第一位,而不是隨隨便便就把我踢到一邊涼快,由此可見,你並不愛我。」詹子晴不分青紅皂白的發飆,也不管罵得是不是有道理,只求心裡痛快。

  「我當然愛妳,只是這次的合約真的很重要,我不能不親自在現場溝通,而且去的人裡面只有我一個人的日文還行。」

  她口不擇言、得理不饒人的吼道:「騙肖A,不要以為我好騙,要找中日文都行的高手還不簡單,花錢就一定找得到,在全世界各國都找得到,要不要我去非洲替你找一個?你一定是被日本女人迷昏頭對不對?」

  「不是這樣的,我在日本忙得要命,怎麼會有時間和日本女人搭在一起?」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我要分手,我一定要分手,不跟你分手我就不叫詹子晴,我們分手吧!」

  「好吧,說清楚也好,不要將來後悔又要哭哭啼啼的求我復合,那就不好了。」他醜話說在前頭。「我們分手吧,從今天開始,我們不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我死也不會求你的。」她扮了個鬼臉。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  ☆☆☆  ☆☆☆

  莊濠全趁著一小時左右的空檔時間出來赴約,才坐下來就看見劉俊緯哭喪著臉。

  「怎麼了?被狗咬還是股票住了套房?」莊濠全喝了一口礦泉水。

  「都不是,丫頭要跟我分手。」

  莊濠全揚了揚眉,「你不想分手?」

  「不是不想分手,是擔心以後找不到更好的女朋友。」劉俊緯很快接話。

  莊濠全笑了笑,「這太奇怪了,你的女人要分手,你老兄不趕快想些挽留的辦法,卻在這裡想著下一任女友不知有沒有前任女友優秀?這會不會離譜了點?」

  「我要你幫我介紹女朋友,丫頭以為我怎樣也找不到女朋友。」

  「你要我幫你介紹誰?」他看了看手錶,待會還有個手術要開。

  「世明醫院最漂亮的小護士--鄭羽婷,我看她似乎對我也有點意思,你把她介紹給我,也許我可以因此把丫頭徹底忘掉,不然大牙也可以,要不你乾脆跟她離婚好了,反正你也不愛她。」

  空氣瞬間僵凝--

  莊濠全先是以沉默掩飾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波動,理了理思緒後才緩緩的道:「你喜歡大牙?」

  「喜歡,如果不是因為你把她娶走,我會追求她。」劉俊緯淡淡一笑。

  莊濠全點燃一根煙,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窗外,眸裡有讀不出的憂鬱。

  他故作輕鬆的問:「我以為你一向喜歡活潑開朗、調皮愛鬧的女孩子,為什麼你會喜歡大牙?你不可能會喜歡這種柔情似水、乖巧的女孩啊。」

  劉俊緯的眉毛輕輕蹙攏在一塊,「我也不懂,以前我的確喜歡愛笑愛鬧的女孩,可能覺得跟那種女孩在一起比較容易得到快樂吧,可是自從我和丫頭交往之後,我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也許愛情並沒有一定的標準吧,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有一個很好的理由不是嗎?」

  「所以你找不出一個理由解釋你的舉動?」他捻熄煙。

  「是的,我對大牙確實有這種感覺,她觸動了我的保護欲,每一次聽丫頭說她的事,我都不禁心頭一動。」

  「我想,你和我老婆應該還沒那麼熟吧?」莊濠全清了清喉嚨後說道。

  「愛情與熟不熟沒有很大關係,而且透過丫頭,我相信大牙對我並不陌生……」

  莊濠全打斷他的話:「你想追求鄭羽婷,我答應助你一臂之力。」

  劉俊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莊濠全,半晌才道:「你一定是出於嫉妒,所以才不肯把大牙讓給我。」

  莊濠全挑挑眉,故意忽略他話裡的取笑意味,「我會嫉妒?」

  「不是嗎?說了半天,不管你是多麼的喜歡自稱對大牙沒興趣,可是在關鍵時刻,你還是不肯放人。」

  「隨你怎麼說,在名義上,大牙仍是我的妻子,你不可以追求她。」莊濠全不再肯定自己對周宜霈的感覺是什麼,許多時候他確實不像往昔那樣對她冷漠了。

  「我就知道你並不如自己說的那樣冷酷,說實話,你是不是對大牙動了心?不然為什麼你對她不再那麼充滿敵意?」

  「我對我的妻子怎會充滿敵意?」

  「你一向如此,我聽多了,差一點讓你給唬弄過去,也好,夫妻間一開始不是愛的結合,到最後能有圓滿的結局也是可喜可賀的事。」

  莊濠全搖頭,「不是這樣的。」

  「算了,現在跟你辯這些就算辯贏也沒有獎脾拿,等你想承認時再承認吧,反正不急,對了,你答應要介紹鄭羽婷做我女朋友是不是認真的?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真替詹子晴覺得不值,怎會有你這種男朋友,才剛與說了一百次會愛到死的女友分手,就恨不得馬上帶著新的女朋友上街。」

  「人生苦短,我只想及時行樂。」劉俊緯歪理一大堆。

  ☆☆☆  ☆☆☆  ☆☆☆

  周宜霈陪詹子晴四處走走散心,沒了男朋友的日子詹子晴還不是很習慣。

  兩人走在公園裡的人行道上,周宜霈一邊走著一邊聽著詹子晴發洩心中的不滿。

  「我不過才說要分手,劉俊緯居然馬上要莊濠全介紹女朋友,妳說男人是不是都很賤?我跟他分手還真分對了,什麼玩意兒,一點挽回的心也無,好在我先提出分手,不然怎麼被他甩掉都不知道。」

  「要不要我替妳說情?」

  「才不要,說什麼情,我恨死他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顆球朝周宜霈的腦袋砸下來。

  中彈!

  周宜霈頓時眼冒金星,痛得跌坐在草皮上,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眶滾落下來,

  真是疼啊!

  詹子晴衝著肇禍者破口大罵:「你是不是瞎了眼?沒看見這裡有人嗎?你想謀財害命也不是這個樣子,這麼大的球會把人砸死的,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和我的學生正在玩躲避球,不知道二位經過,對不起。」

  男人靠近周宜霈,伸出手要把她扶起,詹子晴一把揮開他的手,「閃開啦。」

  眨著淚霧的眼,周宜霈看清眼前的男人--

  約莫二十五歲上下的年紀,身上是健康的古銅色肌膚,一看就是個陽光男孩的模樣,開朗的氣質散發出溫馨的氣息,彷彿能照亮周圍的人。

  「真是對不起,我叫敖思賢,我送妳去醫院檢查。」

  她站起身揉著後腦勺,「不用了,應該不礙事。」

  詹子晴白他一眼,「你家住哪裡?留下基本資料給我,若是大牙有事的話我好找你負責,你別想留假資料,我們的後台可是很硬的,要是你敢要我們,我們一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敖思賢立刻從口袋抽出一張紙,寫下自己的名字和聯絡方式,遞給周宜霈。

  「還是去看看醫生好嗎?我叫計程車跟妳們一起去。」

  「你身上帶的錢夠嗎?不要到最後還要我們自己付錢。你家是不是住在這附近?我們先跟你回家一趟,順便看看你寫的地址是不是假的。」詹子晴有些輕蔑的說。

  敖思賢掏出皮夾,數了數里頭的紙鈔。「不多不少有五張,如果不夠的話,我再去領錢,妳們等我一下,我跟我的學生說一下,然後陪妳們去醫院。」

  「敖先生,真的不需要。」周宜霈婉拒。

  「小姐,我想還是去一趟醫院吧,不然妳的朋友可能會殺到我家興師問罪。」敖思賢意有所指。

  詹子晴扯了扯周宜霈的衣袖,「去一趟醫院也好,而且就去世明醫院,趁這個機會向莊濠全示弱,不信莊濠全對妳不聞不問。」

  敖思賢叫了車,讓兩人先上車。

  詹子晴不忘調侃:「怎麼,你自己沒車嗎?我以為男人到你這個年紀都應該有車的。」

  「對不起,我沒車,今年以內都不會買車。」敖思賢不卑不亢的說。

  周宜霈有些尷尬的一笑,她知道這個名叫敖思賢的男子對丫頭的態度開始有些火大了。

  ☆☆☆  ☆☆☆  ☆☆☆

  世明醫院--

  詹子晴指名要找院長莊濠全看診,掛號小姐甲不悅的說:「小姐,我看你們可能沒打聽清楚,我們院長是婦產科醫師,不是腦科醫師,被球打到看婦產科沒用的啦,除非這位小姐有孕在身,而球正好砸中這位小姐的肚皮,不然我們院長沒法醫治的,我看你們還是掛腦科吧。」

  「不行,我們今天來這裡就是要看婦產科,不然我們不走。」詹子晴賴皮的說。

  掛號小姐乙說道:「小姐,請不要無理取鬧,妳們再不決定要掛哪一科,就讓下一位病人先掛號吧。」

  「我們就是要掛婦產科啊。」詹子晴十分堅持。

  「這位小姐懷孕了嗎?花癡也不是這樣,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妳們是要來我們醫院看帥哥對不對?」掛號小姐丙提高音量。

  每隔幾天總是會有一些花癡女慕名前來,指名就是要掛婦產科,明明沒有婦科、產科方面的疾病,就是要看婦產科,還不是為了一睹院長的丰采,讓她們這些負責掛號的護士一個頭兩個大。

  因為莊墨院長指示過,要她們把那些無聊的病人先過濾掉,免得浪費大家的時間。

  「妳說誰是花癡來著?我看妳們才是有眼無珠,大牙如果要看帥哥不會在家裡看啊,幹什麼到醫院來看帥哥?說話不要這麼毒。」

  「我們說話哪裡毒?如果來這裡的病人全像妳們一樣,我們要不要做生意啊?要看帥哥不會去電影公司參觀,妳們來我們醫院是來錯地方了。」掛號小姐甲說。

  「妳們知不知道她是--」詹子晴大咆。

  周宜霈打斷她的話,「丫頭,別再說了。」

  「我管妳們是誰,是公主還是船王的女兒?仙女下凡我都不怕,還怕妳們是誰啊。」掛號小姐丙說,一副就是要跟詹子晴槓上的樣子。

  「氣死我了,我偏不走。」詹子晴扠腰。

  敖思賢出聲:「掛號小姐,我看妳還是聽從這位小姐的話請你們院長出來,先別管妳們院長負責的是婦產科還是泌尿科,不然這位小姐恐怕會沒完沒了的。」

  掛號小姐們難以招架帥哥的要求,只得撥內線請示院長該如何處理。

  五分鐘後,一抹身影走近他們,莊濠全臉色陰沉的看了敖思賢一眼,再看向周宜霈。

  無論在何處,他總是一副擅於控制全場的模樣。

  「怎麼回事?」莊濠全冷眉冷眼的說。

  「大牙的後腦勺被這位敖思賢先生的躲避球打到,隆起一個超大的包,我們怕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詹子晴加油添醋。

  莊濠全立刻撥開周宜霈的頭髮檢查傷勢,動作自然又輕柔。

  「有輕微紅腫的現象,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莊濠全問。

  周宜霈搖頭,「我沒事,真的沒事。」

  「是沒什麼大礙,做一些簡單的醫護處理就可以,一會兒我請護士幫妳上藥。」莊濠全低聲說,表情卻透著嚴肅。

  不過,她早已經習慣,莊濠全本來就是一個嚴肅的人。

  「敖先生你可以回去了,真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周宜霈看向敖思賢。

  敖思賢如釋重負,「叫我小樂吧,我們做個朋友如何?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周宜霈大方的點點頭,因為一顆躲避球結交一個朋友也挺值得的。

  因為自己已婚的身份,她的異性朋友一向不多,不是因為莊濠全不准她交朋友,而是她自己。

  她認為女子一旦結了婚,總要低調一些,不可過分招搖,以免給夫家蒙上羞辱,如今,她想通了,何必為了一些不必要的原則綁住自己,她一樣可以和一些單身的朋友一樣交朋友。

  「姓敖的,你留的地址和電話別是騙人的,要是騙人的話……你會死得很難看!」詹子晴威脅的說。

  「如果妳還是不相信我的話,妳可以現在打電話到我家,我媽應該在家,問問她是不是有個兒子叫敖思賢。」

  詹子晴真的拿起行動電話,不客氣地命令:「報上你家電話號碼。」

  敖思賢真的說出一組電話號碼。

  詹子晴撥了號,響了幾聲才被接起,「請問敖思賢在不在?」

  對方說敖思賢不在,詹子晴道了謝後掛上電話。「不是你媽接的,接電話的是你爸,我本來想跟你爸告狀的,後來忍住沒說。」

  「那人不是我爸,我爸已經不在人間。」敖思賢簡單的解釋。

  「好啦,你可以走了,有事的話我們會再跟你聯絡。」詹子晴開始趕人。

  「可以也讓我留下妳們的聯絡電話和住址嗎?」敖思賢看向周宜霈。

  「不可以。」莊濠全直接代替周宜霈回答。

  敖思賢愣了下,「喔,好吧,反正我們若有緣就會再見面。」

  敖思賢走後,莊濠全直接下命令:「等我一會兒,我送妳回去。」

  「那我呢?」詹子晴問。

  「妳想做電燈泡我沒意見。」他說出口的話連他自己都嚇一跳。

  詹子晴看著莊濠全立刻轉身離去的背影,「他怎麼了?」

  「看樣子他有一點生氣。」根據她對他的瞭解。

  「生氣?他為什麼生氣?」

  「不知道,他生什麼氣也不是我有辦法瞭解的,也許是因為我今天有點小題大做吧,不過是點輕傷,就弄得那麼大的陣仗,還把掛號小姐惹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來我又闖禍了,本來我是想藉著這個機會讓莊濠全對妳緊張的,誰曉得不是這麼回事,而且那些掛號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比一個凶悍,怎麼會這樣?」

  「為了捍衛她們的老闆,自然不會太溫柔。」周宜霈完全能夠理解。

  詹子晴有感而發地道:「莊濠全真是萬人迷呢,看那些掛號小姐擋人的狠勁,就能瞭解每天有多少女人圍著他團團轉,只是,為什麼全醫院裡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妳的身份呢?」

  「我很少來這裡,所以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吧。」

  「妳就甘心讓莊濠全把妳藏起來?」

  「也不是這樣,不過我覺得不明說也好,反而更自在。」

  詹子晴撇了撇嘴角,「所以,那些護士才會狗眼看人低。」

  「丫頭,妳不覺得妳剛剛對敖先生的態度有些過分了點嗎?」

  「我失戀嘛,自然不可能對男人客氣,不過這個敖思賢還算有風度,要是一般人早把我轟死了。」她吐了吐舌頭。

  「妳自己知道就好。」周宜霈微笑。

  詹子晴伸了伸懶腰,「我先走了,好累,腰酸背痛的,回家一定得泡個澡才能消除疲勞,晚上別打電話給我,我八點就要上床睡覺。」

  「全說要送妳回去,妳別急著走。」

  詹子晴打了個呵欠,「不了,妳以為我真要做電燈泡啊,才不呢,再說那姓劉的不知道會不會也來湊熱鬧,我一點也不想遇到他;我叫計程車回去就行了,我走囉,明天安親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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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跑車裡的兩人各懷心事,周宜霈見莊濠全不想說話,心裡其實是輕鬆的,因為她也不想說話,她用一種冷眼旁觀的態度,看著窗外的夜景。

  突然,莊濠全問:「妳的傷雖然不嚴重,不過還是要小心一點。」

  她回過神,沒想到他會跟她說話。「我知道,是丫頭太緊張了,事實上我並不需要上醫院的,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這麼客氣做什麼?說得好像我們不認識一樣。」莊濠全撇嘴露出笑容。

  兩人做了三年夫妻,有的時候還真的像是陌生人。

  看見莊濠全笑了,周宜霈也笑了;她喜歡他笑,他的笑容很迷人。

  「那位砸傷妳的敖先生好像對妳很緊張。」他問,聽不出話中的情緒。

  「大概是怕我腦震盪吧,其實他也不是故意的,如果我自己更小心一些,避開玩球的他們,也不會有這場無妄之災了。」

  「是啊,妳今天在醫院可是引起不小的漣漪,護士們都在猜測妳和我是什麼關係。」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詹子晴又找妳抱怨了?」

  「是啊,發了許多牢騷,她知道你要替阿緯介紹女朋友後心情很不好。」她想知道劉俊緯是不是真的鐵了心要跟詹子晴分手。

  「阿緯喜歡妳,我不得不趕緊介紹鄭羽婷讓他對妳死心。」他看她一眼。

  周宜霈一驚,她想都沒想過劉俊緯會喜歡她。

  「你開玩笑的吧?阿緯怎麼可能會喜歡我?」

  「我怎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他是這麼對我說的,看來妳還真有魅力,之前是韋佳宏,現在加上一個劉俊緯,今天以後還會多一個姓敖的傢伙,說真格的,妳若沒跟我結婚生活不知會多精采,妳現在是不是有一點後悔嫁給我啊?」他輕描淡寫的問。

  周宜霈抿了抿唇辦:心裡有說不出口的愛意。

  「呃,是不是後悔跟我結婚了?」見她沒回答,他追問。

  她沉吟了一下才說:「後悔的人應該是你吧?」

  他有些不自在,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妳很清楚我從來不曾掩飾過我的後悔之意不是嗎?」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話,可此時此刻聽來卻特別令人難受,她以為兩人的關係已比從前改善不少,沒想到她認為的一大步,對他而言只是一小步。

  「你一定要說得這麼明顯嗎?」她低低的說。

  「不然呢,莫非要拐彎抹角不成?我可沒這麼無聊,簡單就能說清楚的話為什麼要說得模稜兩可?」

  她啞口無言,恨不得自己有一張名嘴。

  「幹嘛不說話?」他又看她一眼。

  「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周宜霈苦澀一笑。

  「阿緯喜歡妳的事最好別讓詹子晴知道,否則我看她一定又會鬧得天翻地覆。」他難得幽默的補上一句。

  「我知道,只是沒想到原來愛情的保存期限這麼短。」她忍不主歎息,為詹子晴也為自己。

  「所以不要相信愛情,那都是假的,從小外人看著我的父母親過著夫唱婦隨的生活,可是我知道,父親一直在外頭有個紅粉知己。」

  周宜霈一愣,萬分驚異,「爸……有紅粉知己?」

  莊濠全點點頭,「父親幾乎每一個月都要出差到外地,有的時候母親會同行,有的時候母親自己也忙,所以父親就一人前往,有一次我無意間聽到父親小聲的說電話,還頻頻勸著對方不要哭,我從來不曾見過父親那麼溫柔的說話,父親是不哄人的,連母親都不哄,他一向大男人,可那通電話光是安撫對方就說了整整一個鐘頭。」他停頓了一下。

  「也許……也許只是一個傷心的朋友需要他的安慰。」她盡量往好處想。

  「隔天,爸說要去花蓮一趟,那年我十七歲,因為好奇,所以偷偷跟去:爸說要去演講,可是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爸去見……朋友?」

  「沒錯,一位女性朋友,我親眼看見她站在她家門口張望著迎接父親的到來,兩人談話的地點是那女人的家裡,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那次以後,父親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花蓮一趟,我很肯定他們這幾年一直都有聯絡,妳說,我還能相信愛情嗎?不,我根本不相信。」

  莊濠全說完話後,兩人間有片刻的靜默。

  這是一個令周宜霈非常震驚的消息,她一時間沒法完全接受。

  在她的印象裡,公婆雖然都是知名人士,可鶼鰈情深的形象深植人心,怎麼會有這樣驚人的內幕?

  「妳也嚇了一跳對不對?當年的我同樣感到震驚,一個外人眼裡標準的丈夫、模範的父親,怎麼也難逃外遇的宿命?」

  「媽……知道這件事嗎?」她想知道聰明的婆婆會如何處理這種情況。

  「我想母親一定知道,兩人結縞三十多年,母親一向慧黠敏銳,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母親選擇不戳破,因為一旦戳破後,這個家恐怕就會散了,至少父親願意維持現狀。」

  這件事帶給莊濠全很大的影響,對父親崇高的印象也因為這件事而改變。

  至於母親,他則充滿同情,因為不想讓母親傷心,所以母親要他娶周宜霈,縱使千般不願,到最後他還是妥協了。

  「爸……不像是會對母親不忠的人,或許爸有他的理由。」

  莊濠全冷笑,「理由?妳把男人看得太偉大,男人是性化的動物,不像妳們女人,外遇通常是因為愛情,男人可沒有那麼神聖的動機。」

  周宜霈突然覺得莊濠全是一個可憐的男人,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卻有著連他自己都一無所知的身世,和一個可能有外遇的養父。

  「所以你覺得恩愛的夫妻都是表相,他們全有不為人知的私生活?」

  莊濠全點點頭,「沒錯,不過我和父親不同,我不會過那種道貌岸然的生活,我對我自己的心完全坦白,我愛一個人絕對清清楚楚,不愛一個人也絕對明明白白的說出來。」

  「因此你才會明白的告訴我你不愛我?」

  「是的,愛雖然不牢靠,不過我認為男女間的性愛不可少,就好比我和彤彤便是如此,我們一直配合得很好,所以妳死心吧,我不會放棄彤彤,她是一個配合度很高的女人,又有風情又懂得男人的心。」

  周宜霈不禁感歎這一切的荒謬,她的丈夫大大方方的和她討論他和別的女人的性生活和不和諧,她居然不能有任何情緒,因為這是她自找的婚姻。

  「所以,在你認知裡的愛是性愛,不是情愛?」

  他微微一笑,笑得有些邪氣。

  「也可以這麼說,妳明白嗎?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最近回去的次數變多,並不是我變了。我沒變,而且也不想改變,只是有時候不想跟彤彤太靠近,想喘口氣而已,我說這麼多,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莊濠全的話讓她難過得想大哭一場,可她仍故作堅強地道:「怎麼會誤會呢?你說得這麼清楚,我完全理解。」

  「這樣就好,我不希望妳以為我對妳有了不同的想法,女人很容易會錯意,我不要妳會錯意,好了,到了。」

  車子的引擎沒熄火,她知道他今晚不會睡在這裡。

  「我從不敢奢望你對我有什麼改觀,請放心,我不會會錯意的,我怎麼可能會錯意呢?你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我雖不聰明,可要聽懂你的話並不困難,我很清楚你不可能愛上我的。」

  「很……好。」他被她的表情所震撼。

  那是一種心碎的表情,好像心裡有著很大的悲傷。

  周宜霈走下車,沒說一聲再見。

  「想吃什麼?我出去買。」他搖下車窗問。

  她搖搖頭,苦澀一笑,「你走吧,不要對我太好,免得我真的誤會了。」

  「不要這麼彆扭,女人要大方一點。」他皺了皺好看的眉。

  「對不起,請你不要對我要求太高,有些事我大方不起來。」

  「妳就是這樣。」

  然後,車子從她眼前疾速駛過,引擎聲在夜色裡特別清晰。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為何還守著這個有名無實的婚姻?很多心事都是她想不明白的,渺渺天地,糾纏不清,幾滴淚珠滴落在她的臉頰。

  原來是天空下起雨來。

  小雨纖纖風細細,萬家楊柳青煙裡。

  戀樹濕花飛不起,愁無際,和春付與東流水。

  朱服  漁家傲

  ☆☆☆  ☆☆☆  ☆☆☆

  莊濠全哪裡也沒去,他跑回醫院休息。他為什麼不說實話?如果真要說出個理由的話,可以解釋為他不願周宜霈對他有所期待。

  他越來越不瞭解自己,就在剛才,當他看到周宜霈的苦澀表情後,他的心居然有一種心疼的悸動,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是個冷血動物啊,不該為了女人的事婆婆媽媽,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窩囊的感覺。

  所以他選擇逃開,不要讓彼此太接近,就不會被她的喜怒哀樂給影響。

  翌日,蔡玓彤到醫院來找他,他破天荒的讓她等了三個小時,一個大明星要等一個人等這麼久也真是難為她了。

  「全,我以為你是故意的。」蔡玓彤嬌滴滴的說。

  「故意什麼?」

  「故意讓我等啊。」

  莊濠全看了她一眼,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直接坐上辦公椅處理公事,語調平穩的說:「有事嗎?」

  「沒事不能來看看你嗎?」

  「這是我工作的地方,妳來看我做什麼?」他抬頭看了她一眼。

  「你已經好幾天沒來找我了。」

  「不習慣啊?」

  她嘟囔:「你對女人真的很壞。」

  「會嗎?我覺得我對女人算是仁至義盡了。」他低笑。

  「是,你是很大方沒錯,可是女人不只需要鑽石,還需要一些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是什麼?我這麼問吧,妳要什麼?我不知道妳還有什麼不滿的。」他不高興的問。

  「我要你多陪陪我,如果可以天天看到你的話,我不知有多幸福,可是我明白那是奢求,你不可能把我擺在第一位對不對?」

  莊濠全冷笑,「知道就好。」

  「今晚去我那裡好嗎?」蔡玓彤嬌媚的朝他一笑,走向他,往他懷裡偎去。

  「我不喜歡聽命於人。」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推開她。

  她開始發脾氣,「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們這樣算什麼?」

  「我們以前說好的不是嗎?各取所需,妳拿妳重視的物質享受,我付我付得起的價碼,我們不該有什麼不愉快。」

  「你把我們的關係說得好像是一場交易,我沒那麼現實,我可以不要那些身外之物。」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他冷哼一聲,「不要身外之物?妳我心知肚明妳不是這樣的人。」

  「你不信我?」

  「夠了,我不想聽這些事。」他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全……」蔡玓彤追了上去。

  不,她不要把兩人的關係弄僵,她現在還不想失去他,全世界的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她丟不起這個臉。

  ☆☆☆  ☆☆☆  ☆☆☆

  周宜霈班上的學生有個小名叫荳荳的小女生放學後不知去了哪裡,並沒有跟隨其他安親班同學一同到約定的地點集合。

  「丫頭,妳先帶其他小朋友回安親班,我去學校找一找。」

  周宜霈走進校門,直接到荳荳的教室找人。

  教室裡除了班級導師並無其他學生,老師正在座位上批改考卷,她記起今日是國小的月考日。

  「請問,伍文靜小朋友是不是回家了?」周宜霈客氣的問。

  老師抬起頭,兩人同時發出驚訝聲--

  「是你!」

  真是無巧不成書,敖思賢是這個班級的導師。

  敖思賢站起身,一臉笑容的看著她,「妳怎麼會來這裡?」

  「我是伍文靜的安親班老師,來這裡接她下課,可是卻沒接到人,不知道伍文靜今天有沒有來上課?」

  「原來妳是安親班老師,伍文靜今天請病假,她家沒打電話通知妳嗎?」

  她搖搖頭,「沒有,一會兒我再打電話問問看她父母有沒有跟安親班請假。」

  「我說過我們有緣還是會見面,妳看我們多有緣,居然在學校都能遇上,妳等我一下,我們中午一塊吃飯如何?」他轉身收拾桌上的東西。

  「我中午開始忙耶,安親班老師中午是沒法休息的。」她微微一笑。

  敖思賢恍然大悟,「對哦,我忘了妳是安親班老師,小朋友一去安親班就是你們開始忙的時候。」

  兩人一同走出教室,敖思賢看了看她的頭髮,「妳的傷好點沒有?」

  敖思賢很高,大約一百八十公分,差不多和莊濠全一樣高,只是莊濠全的外表比較難以親近,敖思賢則可親多了。

  「好多了,其實真的沒什麼,只是皮外傷而已。」

  「晚上一起吃飯?」

  「不是要拒絕你,只是我通常很晚下班,要等小朋友寫完功課,還要檢查完他們的功課才能下班。」她據實說道。

  「我可以等妳,我們一起吃飯好嗎?我知道一個地方的味噌湯很好喝。」他殷切的看著她。

  不忍違拗他的好意,周宜霈點點頭。「如果你可以忍到八點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喝味噌湯。」

  敖思賢有些靦腆的笑了笑,「當然不只喝味噌湯,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她點點頭,回以一笑,「我知道了。」

  兩人在校門口道別。

  敖思賢對周宜霈起了莫名的好感,這種好感是從那天第一眼見面就開始的。

  他想追求她,她是一個落落大方的女子,美麗卻不矯揉造作,如果她能成為他的終生伴侶,那將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啊!

  ☆☆☆  ☆☆☆  ☆☆☆

  周宜霈一走進安親班,詹子晴便說:「荳荳的媽媽打電話來說荳荳感冒,今天請假一天。」

  周宜霈頷首,「小樂跟我說了。」

  「小樂?」

  「沒想到小樂竟然是荳荳的老師,我剛剛進學校去找董莧的時候,遇到小樂。」

  詹子晴有些大驚小怪。「這麼有緣,會不會太巧了一點?」

  「我自己也覺得好巧喔。小樂約了我晚上吃飯,妳要不要一起去?他說他知道一個地方的味噌湯很好喝。」

  詹子晴神色曖昧的看著她,說出自己的直覺:「敖思賢該不會是對妳有意思吧?」

  周宜霈不假思索的回答:「怎麼可能,我結婚了耶。」

  「拜託,敖思賢又不知道妳結婚的事,他怎麼能猜得到妳大小姐會十九歲就想不開走入婚姻?再說這個時代很多人根本不管對方是不是已婚就照樣狂追猛追,所以妳的已婚身份不會成為他追妳的阻礙。」詹子晴邊說,邊端著水果盤走進教室。

  等到全部搞定安親班裡的兩百多個學生,已是晚上八點十分,

  周宜霈和詹子晴通常會留到最後才回家,幫忙老闆處理一些班務。

  安親班經營有成,能有今日的規模,兩人在功勞簿上是要記上一筆的。

  下班後,周宜霈還是拉著詹子晴一起去赴約。

  「我跟去真的不要緊嗎?等一會兒敖思賢看見我一定會氣得跳腳。」詹子晴有先見之明。

  敖思賢在校門口東張西望著,一見到她現身立刻走向她,看見詹子晴跟在一旁,有些意外。

  詹子晴先聲奪人:「不好意思喔,我也想喝好喝到不行的味噌湯,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口福?」

  敖思賢有些失望,可是他安慰自己來日方長,不信等不到兩人單獨約會的機會。

  「當然有,那家日本料理亭離這裡不遠,大概走個十分鐘就會到。」他說,立刻站在周宜霈身旁。

  ☆☆☆  ☆☆☆  ☆☆☆

  本間日本料理亭--

  因為這家店的廚師手藝很好,加上環境清幽,所以哪怕已是晚上八點多,店裡的客滿率仍能維持九成。

  「我訂了包廂。」敖思賢說。

  詹子晴看了周宜霈一眼,朝她眨眨眼,似是在告訴她,她猜得不錯,小樂就是要追她。

  三人人了座,服務生來點菜,詹子晴搶著說:「我來點,我來點,我對日本料理最有研究了,包準你們吃得眉開眼笑。」

  周宜霈看了看敖思賢,客氣的說:「你也點一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吧。」

  「沒關係,我不挑食的,而且我是因為先喜歡上這裡的味噌湯所以愛上了這裡的東西,這裡的食材都不錯吃的。」

  「丫頭,讓敖先生點吧。」周宜霈對詹子晴說。

  「叫我小樂吧,我們能同桌吃飯就是朋友,不要太客氣,子晴小姐點什麼我就吃什麼。」

  「喔……你說我們同桌吃飯就是朋友,可是為什麼你還是叫我子晴小姐?」詹子晴開始挑起敖思賢的毛病。

  敖思賢臉紅的尷尬一笑,「對不起。」

  詹子晴將目光移回菜單。

  三人剛點完菜,料理亭的老闆就一臉歉意地走進包廂。

  「真是不好意思,服務生弄錯了,這個包廂是另一位客人先訂的,我帶三位到隔壁的包廂好嗎?」

  「為什麼要去隔壁的包廂?你讓那位客人去隔壁的包廂好了。」詹子晴直率的說。

  「不好意思,那位客人每回來都坐這個包廂,已經習慣了,所以指名一定要這個包廂不可,請三位到隔壁的包廂好嗎?那間包廂擺設一樣,也很舒適,不然今晚的餐我打八折給你們。」老闆身段柔軟的說。

  詹子晴的牛脾氣一發、不可收拾,「你去叫他來跟我說,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大人物非坐這個包廂不可。」

  周宜霈不喜歡與人爭執,欲息事寧人,「老闆,請帶我們到隔壁的包廂吧。」

  「大牙,不要退讓,我們為什麼要退讓?我們就是不讓,看他們能怎樣?」詹子晴大嚷。

  外頭的客人似是聽到裡頭的紛爭,逕自走進包廂;眾人一驚,沒有想到會是莊濠全和蔡玓彤。

  穿著鐵灰色西裝的莊濠全,出色得救人移不開目光。

  他挑著眉盯著周宜霈,沒錯,他是聽到周宜霈的聲音才走進來的,不然他才懶得管這種事,交由老闆處理即可。

  「怎麼,這包廂現在這麼紅啊?」莊濠全故意這麼說。

  「因為服務生弄錯了,就把這三位客人帶來尹先生預訂的包廂裡,客人一坐下不想換包廂了。」老闆也覺得很無奈。

  「那就讓他們坐吧,我們到隔壁包廂去。」莊濠全的手自然的摟著蔡玓彤,親暱的勁兒如在蜜裡摻糖粉。

  蔡玓彤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修長的身材,明艷的外貌,不愧是模特兒出身的大明星,任何女人站在這樣的女人身邊都要自慚形穢。

  周宜霈壓根兒沒想到會在這個場合見到她,她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蔡玓彤同樣注意到她,同樣用一種打量的目光審視著她。

  「莊先生願意讓座真是太好了。」老闆一聽問題可以順利解決,立刻眉開眼笑。

  詹子晴看見莊濠全的同時亦安靜下來,真是糗大了,大嗓門的結果只是讓莊濠全以為劉俊緯和她分手是對的,沒有男人會喜歡一個這麼凶悍的女人,介紹女友給劉俊緯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她怎麼這麼命苦,一張臉不知該往哪裡擺。

  敖思賢自然也發現這名器宇不凡的男子正是那日在世明醫院遇上的年輕院長。

  莊濠全走後,敖思賢好奇地問:「這人是世明醫院的院長,妳們是不是認識?」

  「你問大牙,看她是不是要讓你知道。」詹子晴霎時沒了氣焰。

  「莊醫師是……我的……是我的……」天啊,她說不出口。

  她竟然不敢承認她和莊濠全的關係,因為她在莊濠全心裡是一個不重要的人,說出來只是貽笑大方罷了,

  詹子晴知道她的困難,幫她拉話:「莊濠全是大牙的丈夫。」

  敖思賢目瞪口呆的看著周宜霈,「她說的是真的嗎?」

  「是的,他是我丈夫。」

  「可是他懷裡卻摟著另一個女人。」敖思賢心中疑惑。

  「這有什麼稀奇的,你沒看八卦雜誌嗎?大牙和她先生的感情並不好,莊濠全在外頭有別的女人是公開的事,而且很多人並不知道莊太太就是大牙,還以為莊濠全的妻子長年住在國外,喂,你不必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可是妳這麼年輕……這怎麼可能?」他還是不能接受。

  「我十九歲結婚,已經結婚三年了。」

  敖思賢難掩失望的說:「好可惜。」

  「這有什麼好可惜的,剛剛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還是可以追求大牙啊,只是如果你想追求大牙的話,必須先說服她離婚,因為她的腦子很死,不會在已婚的情況下跟你交往。」詹子晴言明在先。

  「妳自己的想法呢?妳為什麼甘願守著這個不能帶給妳快樂的婚姻?一般人可能拿了巨額贍養費就走人,妳為什麼可以這樣無動於衷?」敖思賢好奇的問。

  「這也是我很想知道的。」詹子晴托腮看著周宜霈。

  這時,服務生開始上菜,周宜霈卻已沒了胃口。

  莊濠全就在隔壁包廂,她好想看看蔡玓彤是如何伺候莊濠全的,她不求莊濠全對她死心塌地,至少不要像現在這樣不聞不問。

  周宜霈幽幽地說:「我也不知道。」牽強的答案,很難說服人。

  敖思賢咧嘴一笑,「算了,今天不談掃興的事,我們好好的吃一頓飯吧。」

  詹子晴拍拍周宜霈的肩膀,「是啊,反正想也沒用,不要再想了。阿緯那樣對我,我才是真痛苦呢,現在不也活過來了。」

  周宜霈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接受這樣的婚姻關係,但當她看見莊濠全帶著蔡玓彤走進來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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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人離開料理亭時已經很晚,周宜霈沒想到莊濠全會在店門外等她。她呆愣許久,心頭紛亂,不知所措。

  「妳過來。」莊濠全命令,目光直勾勾地望著她。

  周宜霈困難的移動腳步,詹子晴和敖思賢站在一旁,誰也不好意思管人家的家務事。

  就在她走向他時,天空開始飄起細雨,雨水打在她的頭髮上,沿著她的面頰滑下。

  她迎上莊濠全深幽的眸。「有事嗎?」

  「我明天會讓會計在妳的銀行戶頭存進三百萬。」

  「為什麼?」她仰首問道。

  「妳不是說打算替妳爸媽修墳?」他淡淡的說。

  周宜霈愣了一下,「你說你要給我三百萬替我爸媽修墳?」

  她有片刻的迷惘,沒錯,她被弄糊塗了,莊濠全為什麼要給她錢?再則她並沒對他說過要替父母修墳的話,只不過詹子晴住院時,她與丫頭閒聊時輕描淡寫的提過。

  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我知道妳沒什麼錢。」他說,淡淡的口氣聽不出心底真正的情緒。

  「你不必這樣的。」

  「妳也不必見外,認識你們家人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他很自然的說。

  「可是,你真的不用為我做這些事,我有多少錢就做多少事,我不能用到你的錢。」這一點骨氣她還有。

  莊濠全納悶地看著她,「為什麼不能用到我的錢?」

  「因為……因為……我們並不是真正的夫妻,因為……因為……你並不愛我。」

  她說得夠坦白了吧?

  聽到她說他並不愛她的話,他的心有片刻不尋常的跳動,一種陌生的情緒困擾著他,他分析不出為什麼,只好暫時將它隱藏在心裡。

  「可是……」

  「我知道妳會拒絕,可是我還是希望妳收下這筆錢,我不是為了妳,是為了妳爸媽,不論我們之間有什麼恩怨,畢竟在法律上他們是我的岳父岳母,再說他們在世時對我還不錯。」

  她感激的哭起來,他怎會知道她沒什麼錢?她的積蓄全給了敖君怡,想給父母修墳確實有些困難,只是……用他的錢又是另一回事。

  雨水摻著淚水順著周宜霈的臉頰滑下來,他看見了。「哭什麼?」

  「謝謝你。」

  雨越下越大,他走回房車,從後車箱拿出一把傘,替她打上,兩人就站在傘的下方,共撐一把傘是兩人不曾有過的經驗。

  「別哭了,我可沒有欺負妳,這傘給妳。」莊濠全將傘遞給她。

  周宜霈接過,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還有些事,今晚不回去。」說完,他轉身就走。

  詹子晴跑過來,拉了拉周宜霈的手臂,「莊濠全跟妳說了些什麼?」

  「他說要給我三百萬替我爸媽修墳。」

  詹子晴壞壞一笑,「是怎樣?莊濠全轉性啊?」

  「不知道。一直以來,敖犬對我的事一向不怎麼關心,他總覺得自己不是心甘情願的娶我,可以不必管我娘家的事,這一次他主動要給我三百萬讓我修父母的墳,我自己也很驚訝。」

  「其實這也沒什麼,聽說他送給蔡玓彤更貴重的禮物,所以妳不要覺得莊濠全給妳三百萬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還覺得三百萬太小兒科呢。」

  雖然詹子晴這麼說,但周宜霈心裡卻是充滿感激的。

  ☆☆☆  ☆☆☆  ☆☆☆

  自從周宜霈在料理亭和莊濠全巧遇之後,她差不多有兩個月沒見到莊濠全,就好像回到以前的相處模式,各過各的生活,對彼此不聞不問。

  她想見他,卻什麼也不能做,因為自己的立場並不適合到處打電話找人,更不可能冒失的去世明醫院找人,所以她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的過自己的生活,一如三年來的每一天。

  而他如承諾的匯三百萬到她的戶頭,她從不曾有過這麼一大筆現金在戶頭裡,看著存折裡的數字,還真有些不習慣。

  他為什麼要這樣子對她?忽冷忽熱、若即若離?

  她看了看碩大的房子,家裡有胡嫂整理,她幾乎成了廢人,要不是她還有個安親班的工作,她一定會開始懷疑自己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她的父母親都已不在人世,唯一的親人莊濠全與她又不親,林林總總的一切都讓她感到心寒。

  這日,韋佳宏來看她,她沏了茶、弄了小茶點招待他,突然想起泡茶給莊濠全喝的往事,不禁悲從中來。

  「我一直約妳吃飯約不成,妳不是太忙就是有約,妳最近在忙些什麼?」韋佳宏喝著茶,心裡五味雜陳。

  「最近安親班的事情比較多,我和丫頭常常留下來幫班主任的忙。」

  「聽說詹子晴和劉俊緯分手了?」他也是從當事人之一聽來的。

  「我也不懂為什麼一點小事丫頭就反應這麼激烈,我勸不動她。」

  韋佳宏搖頭,「她就是這種人,一會兒是風一會兒又是雨的,誰受得了?我還想好好的恭喜劉俊緯呢。」

  「丫頭是直腸子,其實她對朋友很好的。」

  「是嗎?她有沒有告訴妳她為什麼到處說我公司的壞話?」

  「丫頭說她沒做那種事,她說她不過是退了幾件小貨,而且退貨是因為不適用,不是因為你公司的產品不好。」

  「什麼退了幾件小貨!產品的體積是很小沒錯,妳說鑽戒會有多大?詹子晴到處放話說我公司的東西就算打了七折還是不值那個錢,她退貨不要緊,公司的貨本來就可以退,在十四天的滿意保證期退貨,我一定會原價退給她,只是她不要到處放話嘛,還利用電子郵件把這件事弄得像滾雪球一樣大,她對朋友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所以我才說妳要小心她,不要被她害了。」韋佳宏想來還是一肚子氣。

  「怎麼你說的人和我認識的丫頭似乎不同人?」周宜霈幫她澄清,「丫頭是容易意氣用事沒錯,但她不會陷害朋友,你想會不會是有人利用丫頭的名號在外面騙人?」

  韋佳宏揮揮手,一臉不悅,「我不想談詹子晴的事了,說說妳和莊濠全的事吧。」

  「我和敖犬沒什麼可說的。」她喝了一口茶。

  家裡一向清寂,客人來訪的次數並不多,因為男主人長年不在家,就算有人要來訪,也找不出理由。

  「妳打算什麼時候和他離婚?」他問得勁爆。

  「我們沒打算要離婚啊。」她一貫的回答。

  韋佳宏露出吃驚的表情,「可是我看雜誌寫著莊濠全已經跟蔡玓彤求婚了。」

  她擰了下眉心,原來他沒頭沒尾的問她何時離婚是因為他看了雜誌上寫的事。

  也許全世界都知道她的丈夫要跟她離婚,而她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現在的她已養成不看八卦雜誌的習慣,只是不看並不代表不會知道,總會有人告訴她,就像現在,韋佳宏還是帶來她不想聽的消息,她想裝作不知道都不可能。

  為了證實他說的事有憑有據,他拿出他帶來的雜誌,封面上斗大的字寫的就是莊濠全的消息。

  她遲疑著要不要翻開內頁,韋佳宏俐落的替她完成她排斥的工作。

  書寫的內容非常豐富,一貫的偷拍風格,大量的照片佐以文字說明,去過哪裡吃飯,到過哪裡喝茶,進過什麼高級別墅,記載得一清二楚。

  她看著照片上的人物,多半是莊濠全和蔡玓彤的側面,有清晰的,也有模糊的,每一張都是兩人相處愉快的畫面。

  她的心頓時碎成一片片,不過她表現得很冷靜。

  妳不能哭啊,妳不能在韋佳宏面前哭,絕不能。

  「妳看莊濠全是怎麼對不起妳的,裡頭寫的絕不是空穴來風,世上哪來那麼多空穴來風的事:喏,妳也看到蔡玓彤向密友透露的消息,不可能全是假的,她說她今年底就要結婚,因為莊濠全決定和他的妻子離婚。」

  「這個消息不是已經傳很久了?丫頭不只一次告訴過我。」

  「所以妳不想理會這些傳言對不對?」

  「我等敖犬親口對我說。」

  韋佳宏搖搖頭,歎息了聲,「妳一直在自欺欺人,莊濠全根本不可能愛妳,妳不斷的原諒他,他卻不斷的傷害妳,為什麼妳要這樣苦等一個只會傷害妳的人?」

  「敖犬不愛我不是他的錯,我早就知道他不愛我,他沒騙過我,是我自己要等他,是我心甘情願這麼做。」她困難的說出一輩子都不想承認的話。

  韋佳宏突然握住周宜霈的手,用帶著濃濃情懷的溫柔聲調說:「跟我走,讓我愛妳,讓我照顧妳,我比莊濠全那混蛋有情有義。」

  她倏地抽出手,「不,我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不能?妳要等他等多少年?十年還是二十年?」

  她站起身背對他,迴避他的咄咄逼人。

  她走進客廳,他跟隨在後,「大牙,妳醒醒吧,莊濠全不會珍惜妳,可是我會好好待妳,我會給妳幸福;雖然我不是什麼大人物,不曾上過報紙頭條,不過我的購物頻道一直經營得不錯,妳跟著我不需要外出工作,妳可以做妳自己想做的事,只要妳快樂,我什麼都可以為妳做,大牙,嫁給我,讓我照顧妳。」

  她咬了咬下唇,整理紛亂的情緒,幾度要掉下的淚終究被他的一番話給逼出來。

  周宜霈伏在他的懷裡哽咽的哭泣,再也說不出話。

  如果莊濠全可以對她說一句這樣多情的話,她也不會如此心傷。

  可是莊濠全不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他說的幾乎全是否定她這個人的話,她一次又一次的被傷害,又一次又一次的自我療傷。

  兩人沉淪在自己的情緒裡不可自拔,都沒有聽到鎖匙開鎖的聲音,直到大門被突然打開。

  「周宜霈,妳在做什麼?」莊濠全皺著眉頭,憤怒的瞪大眼。

  被嚇到的兩人急速分開。

  周宜霈想都沒想過會讓莊濠全看見這一幕,他會怎麼看她?會不會以為她三年來背著他做的都是這些事?會不會以為她是一個隨便的女人?

  可……他呢?他不也一直對她不忠?

  ☆☆☆  ☆☆☆  ☆☆☆

  兩人坐在起居室裡,相對無言。

  莊濠全喝了一口伏特加,口氣冰冷,「說吧。」

  周宜霈顯得窘困不安,古龍水的馨香飄進她的鼻息裡,散發著讓人暈眩的男性魅力。

  她勉強地定住心神,「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的語氣與神情同樣冰冷,「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如果不是心中有話,我想妳不會哭倒在韋佳宏的懷裡,說吧。」

  周宜霈的身子顫了下,她從沒看過他用這麼銳利的目光看她,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要被他的銳眼給嚇到。

  「我後悔了。」她說,帶著微抖的嗓音。

  「什麼?」他沒意會過來。

  「那日你問我是不是後悔嫁給你,當時我說不出答案,現在我要告訴你,沒錯,我後悔了,我後悔嫁給你了。」

  莊濠全凝望著她,眸光掩上一抹深思。

  「說下去。」

  「我太天真了,以為自己的等待可以感動你,可是我發現我錯了,你不是一個可以被感動的人,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沒有一絲模糊地帶,這三年來,你對我便是如此;我累了,真的累了,累得幾乎要活不下去……所以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她眼眶不禁泛著紅影,水霧遮蔽眸底,令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沉默半晌,莊濠全忽然搖了搖頭,咧嘴一笑,「不過三年,妳就沒耐心了?人家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妳……還可以再等我十五年啊,也許那個時候我就被妳感動了。」

  「你好殘忍。」她說不出其他的話。

  他還是一徑的訕笑,連笑容都不正經。

  「是妳一心一意要嫁給我,我沒逼妳啊;妳現在覺得不好玩,反而回過頭怪我無情?」

  「為了修正這個錯誤,我決定離婚。」

  莊濠全隨即飲住笑,挑了挑濃眉,他不是鐵石心腸,她的話讓他動容。

  「妳相信八卦雜誌上寫的東西?妳認為我要跟妳離婚,所以先下手為強?」

  「不是的,不是因為雜誌上寫的東西,是我自己要離婚的。」

  「可是我不想離婚耶,怎麼辦?」他目光清冷的說。

  她不解,「為什麼不肯跟我離婚?蔡小姐正等著你給她一個位置。」

  「她已經有位置了,她的位置就是我的床伴,再奢求就沒有了。」

  周宜霈愣了好一會兒,站起身,萬分納悶的說:「你一直說是我纏著你不放,所以才不能開心地過生活,現在我不想再纏著你,你為什麼……」

  莊濠全打斷她的話,漾起詭譎的笑容,「不明白是嗎?理由很簡單,因為在這個婚姻裡我才是發號施令的人,只有我可以提出離婚,妳不可以,周宜霈……妳不可以,因為我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

  她躺回椅背,吁出一口氣,「你好自私。」

  他冷哼一聲,「我自私嗎?我若自私就不會當我的妻子紅杏出牆、給我戴了綠帽時,還能忍住氣坐在這裡談笑風生的說大道理。」

  「我沒有紅杏出牆,我不會做那種事,也沒必要做那種事,你不會不知道我對愛情是有潔癖的,我和野獸學長只是……只是……普通朋友,」她反駁他的指控,

  「只是朋友嗎?可是我聽到的卻是他跟妳求婚的誓言,一個普通朋友會這樣唐突嗎?我看你們的關係不只是這樣吧?妳可以說實話,我不會怪妳。我們當初說好的,各過各的生活,妳不干涉我,我也會不干涉妳,只是,妳不可以欺騙我,我最痛恨人家欺騙我。」

  她不明白莊濠全的心思,紛亂的腦子有自己無法確切描寫的感受,三年來的生活,點點滴滴在她的心頭拼湊出一幅怪異的圖畫。

  「我要離婚。」周宜霈十分堅持。

  「妳想都別想,我說過,離婚只能由我提出,現階段我不打算離婚,妳還是死心吧,如果韋佳宏真的愛妳,不會介意再多等幾年。」

  周宜霈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努力將淚逼回去,「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夠了,我不想談了,我要休息了,不管妳怎樣求我,我都不會答應妳的離婚要求,周宜霈,不要企圖挑戰我,永遠不要試著挑戰我,還有,我發現離婚是一個污點,所以我不可能同意離婚,妳明白嗎?」說完話,他站起身,將杯裡的黃湯一飲而下。

  她有些匪夷所思,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明明不想要這個婚姻,現在我願意還你自由,你又何必刁難我?」

  「是誰刁難誰?妳先困住我三年,現在換我困住妳三年,很公平啊,妳有什麼不服氣的?」

  「可是我現在不想要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了,敖犬,算我錯了,我犯了一個天真的錯誤,這是天底下每一個女人都會犯的錯誤,我求你高抬貴手吧。」

  「沒什麼好商量,妳不要再跟我討價還價,我不會在這個節骨眼放手,那不是太便宜韋佳宏了?」

  「為什麼又扯上韋佳宏?」

  「不是我要扯上他,是妳不該躺在他懷裡,我不能忍受妳讓我戴綠帽。」

  「敖犬……」

  「因為我不想讓他太好過,更不想讓妳好過。」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心態,先前一心一意要擺脫的人,現下卻變成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可,她真的只是雞肋嗎?

  「只因為我礙了你三年,所以現在你也要如法炮製?」她只覺得荒謬。

  「是的,妳有意見嗎?」

  「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快撐不下去了,你忍心看我痛苦嗎?我說過我以前做錯了,所以現在我要撥亂反正。」

  「我管妳要撥亂反正還是要撥正反亂,反正我絕不會放手,妳最好死了這條心,我這個人向來說到做到。」

  「就為了要報復我?」她傻眼。

  「是的,因為妳擾亂了我的人生,所以我也要擾亂妳的人生,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妳快快活活得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莊濠全沒有那個雅量。」莫名的妒意讓他口不擇言的亂說話。

  「這是什麼謬論?」

  「總之,我說了算。」

  她呆立半晌,說不出話。

  他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轉身離去。

  周宜霈望著他走進書房的背影,覺得好煩、好累……也好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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