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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寵嬌妻 (鬼王)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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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寵嬌妻 (鬼王)

哈!長得柔弱真是天助她也,
  
隨便擠個兩泡淚就哄得人家一愣一愣的,
  
從小到大她不知靠這本領拐得多少銀兩,
  
沒想到居然有人敢要脅她爹將她嫁給他,
  
哼,從來就只有她算計人,
  
哪有別人動她腦筋的份,
  
收拾包袱她連夜逃家,
  
才到杭州不久就讓她碰上一個冤大頭,
  
自動提出月俸一百兩請她去當丫頭,
  
她當然不會把送上門的財神爺往外推,
  
只不過他幹麼派一個虎姑婆來監督她,
  
害她頭一天就因睡晚被罰不能用早膳,
  
怪的是,
  
虎姑婆還說要把她調教成一位千金小姐,
  
拜託,有沒有搞錯呀!
  
她是來掙錢的耶……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7-4-23 09:2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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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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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

  肚子餓了就應該找東西吃,不過沒銀子,那可怎麼辦呢?

  無庸置疑,除了騙吃騙喝,還能怎麼辦?好在,她吳映潔就是有這方面的「長才」,人長得柔柔弱弱就是這點管用--騙死人不償命,誰也不會相信她心懷不軌,年方十三就「戰績輝煌」,這會兒她只要物色個冤大頭,下手就成了……

  哎唷!老天爺待她還真不薄,想著想著,就送來兩隻……不不不,嚴格說來是一隻大肥羊,他旁邊那個蹦蹦跳跳的傢伙該是個跟班,作不得主,而他……嘖!那一身衣著,布料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貨,可惜了那張臉--冷冷的不太好玩,盼他行善積德,可能要慢慢等哦!

  不過那又如何?她就喜歡挑戰,不可為而成,更能證明她聰明過人。

  這會兒她就看著、等著,機會總會上門,當然,在這之間「易容」是不可少的。

  「少主,我肚子有點餓。」進了揚州城,沿路不絕於耳的小販叫賣,櫛比鱗次的飯館食肆、酒樓茶坊、點心鋪子尤其熱鬧蓬勃,看得劉俊緯嘴饞得很,肚子還咕嚕咕嚕的一起湊熱鬧。

  「那兒有豆腐腦。」似乎早看穿他肚子裡的饞蟲正作怪,邱勝翊一眼就幫他挑好了小食攤。

  「豆腐腦?」咧著嘴,劉俊緯卻是笑不出來。這兒花樣多得不得了,少主偏偏挑一個最沒有特色的……嗚!雖然他是個下人,但好歹從小由著他使喚到大,他怎能如此虐待他?

  「豆腐腦不夠,一旁還有賣包子,夠你吃了。」

  「可是少主,我們千里迢迢遠從杭州來到這兒,不嘗嘗道地的揚州佳餚,豈不是太可惜了?」

  「那些東西不會長腳跑掉,今兒個你有得是機會。」

  「呃……是,少主。」邱勝翊冷眼一掃,劉俊緯識相的見風轉舵。

  沒三兩下工夫,劉俊緯已經一口豆腐腦,一口熱包子。肚子餓的時候,就是最普通的食物也會變成山珍海味--好吃……呃,他身子一僵,眼睛小心翼翼的往左邊瞟去,不妙,他的包子被人家盯上了!

  「我,從昨兒個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垂涎的目光從桌上的包子移向邱勝翊,吳映潔可憐兮兮的嚥著口水,緊抱著肚子的小手扭絞在一塊。

  怎麼會有人如此窮困潦倒?劉俊緯深感同情的準備貢獻出包子,可是手一碰到包子,又縮了回來,少主肯定不同意他如此「暴殄天物」……

  「坐。」莫名的牽動,邱勝翊的心房被眼前柔弱嬌小的人兒給揪住了,雖然她全身髒兮兮,他的目光卻移不開。

  「謝謝大哥哥!」不客氣的坐下來,吳映潔一手一個包子,一邊一口。

  咦,劉俊緯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少主怎麼了?

  「別急,小心噎著。」

  靦腆的一笑,吳映潔羞怯的垂下螓首。

  「妳為何淪落至此?府上還有何許人?」

  「我娘病了,今年的田地收成又少,銀子全都給娘看病去了,不得已我只能四處乞討,盼我們一家三口不至於餓死。」

  取出一隻錢袋,邱勝翊拉過她的手放上去,「這點銀子妳拿去買點好吃的。」

  吳映潔推拒的搖搖頭,「我怎麼可以拿大哥哥的銀子呢?」

  「妳不為自己,也得為妳娘著想,買點肉回去孝敬妳娘,生病的人更需要補身子。」

  「大哥哥的大恩大德,潔兒無以回報,請受潔兒一拜。」吳映潔起身跪地。

  「切莫行此大禮!」

  「這是潔兒的一點心意,大哥哥若不接受,潔兒豈敢拿你的銀子呢?」她隨即磕了三個頭。

  「妳如此多禮,反倒教我過意不去。」邱勝翊扶起她。

  「大哥哥是我們一家三口的救命恩人,這個禮不能少,我還要回去告訴爹娘,他們一定也希望親自向大哥哥道謝。」旋身一轉,她飛也似的離去。

  邱勝翊伸手想喚住她,卻瞧見一隻她遺落在地上的玉珮,那玉珮像一彎明月,他俯身拾起,眼神若有所思的一沉,他快如閃電的追過去。

  這會兒又在幹什麼?劉俊緯從頭到尾都迷迷糊糊。少主今日的行徑實在教人摸不著頭緒,太詭異了!

  而這頭,吳映潔一路開心的數著銀子。今兒個真的是遇到財神,收穫豐碩!

  「妳可回來了,我正準備出門找妳,妳上哪兒去了?」

  喝!吳映潔心虛的瞪著突然矗立眼前的吳濠全,驚魂未定的喊道:「大哥!」

  「娘叫妳待在房裡繡花,妳卻偷溜出門,還把自個兒弄成這副德行!」

  她連忙用衣袖擦拭臉上的泥沙,雖然效果不甚理想,她那張粉嫩的小臉倒是露出了真面目。

  「我立刻回房換衣裳,大哥就當什麼都沒瞧見,娘不會知道的。」甜美的聲音已足夠軟化一個人的鐵石心腸,她那小可憐的眼神再一瞅,吳濠全的氣勢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妳就知道拖我下水……妳哪來那麼多銀子?」他這個寶貝妹妹老愛弄些討人厭的「寵物」回來,諸如小白鼠、黑蜘蛛、老鷹、蛇……她的喜好與眾不同,可是她又不善於照顧牠們,牠們的下場通常是死路一條,所以爹爹管她的銀子一向是特別計較,就是不希望她浪費。

  「老天爺送給我的咩!」吳映潔不慌不忙的把錢袋塞進衣襟裡。

  「有這麼好的事?」

  「事實不是已經擺在眼前了嗎?」不理他,她逕自走進揚州最大武館--「威震四方」,吳濠全趕緊跟上前。

  不遠之處的樹下,邱勝翊將一切靜靜的收入眼底,他的目光深奧難懂,教人看不透他此刻正在盤算什麼,過了半晌,他瞧了門匾上的「威震四方」一眼,便收妥玉珮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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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坐在花園涼亭的凳子上,吳映潔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得好淒慘,任誰瞧了都會好心疼,直想將她摟進懷裡輕聲安撫。

  「大師姊,妳怎麼了?」在威震四方,李銓雖然是館主吳建州收的最後一名徒弟,卻最受賞識,吳建州甚至有意收他為義子,不過卻被他給婉拒了,有道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又何必多那一道程序?

  「我……嗚……」看著向來最袒護自己的小師弟,她不但控制不住眼淚,還越哭越大聲,越哭越心酸,話卡在喉嚨裡,難以成句。

  「不哭不哭!」好像她不是個早該論及婚嫁的十八歲姑娘,而是個三歲小孩,李銓安撫的拍著她的背,「告訴我誰欺負妳,我替妳作主!」

  吸了吸鼻子,直到抽泣聲漸漸緩和下來,她咬著下唇,扭絞著手指,彷彿天塌下來似的說:「我的銀子不見了!」

  「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敢偷妳的銀子?」

  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她娓娓道來,「我記得在看街頭賣藝時,明明還瞧見荷包,可是到了『奇珍苑』就找不著了。」

  「這麼說,肯定是有人趁妳看熱鬧時把荷包偷走了。」

  嫩紅的唇瓣微微顫抖,吳映潔的眼淚似乎又要奪眶而下氾濫成災。

  「別哭,錢財乃身外之物,丟了就算了。」

  「可是,我就買不到那把『月見刀』了,今兒個是奇珍苑的大當家給我的最後期限,明兒個他就可以不顧情義,把它賣給別人了!」

  「什麼『月見刀』?」

  「你一定不會相信有這麼高貴優雅、銳利無比的彎刀,柄上鑲了一塊形似月牙兒的玉雕圖騰,奇珍苑的大當家便為它起名『月見刀』,相傳來自波斯。」

  「妳很喜歡那把『月見刀』?」

  「倘若不喜歡,我何苦省吃儉用,連吃塊萬家蒸餅都得斤斤計較?」誰都知道她最愛吃蒸餅,尤其是萬家蒸餅。

  「我送妳。」

  驚異的怔了一下,她隨即不相信的搖著頭,「你別逗我開心了,那把『月見刀』不是幾兩銀子就可以得手。」

  「我有銀子。」除了師父,沒有人知道他是杭州最大米商李家的三公子。

  話說他十二歲那年,隨爹娘北上汴京,路上遇到搶劫的盜賊,雖然幸逢受邀率領徒弟前去江寧舞龍舞獅的師父解圍,他卻也受到驚嚇,從此小病不斷,爹娘用了相當多珍貴的藥材想改善他虛弱的身子,卻始終不見成效,後來經由算命先生指點,爹便將他托給師父,藉由練武幫他強身,幾年下來,一身的書卷味雖然未脫,卻見英氣煥發,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你怎麼會有銀子?」

  「我爹娘每回上這兒來看我,都會為我準備一點銀子。」

  「小師弟好幸福,我爹娘都不肯給我銀子。」爹爹小氣,娘親又全憑爹爹作主,她想要銀子還不如靠自個兒「掙」來得快。

  「我帶妳去奇珍苑。」

  「這……我怎麼可以用小師弟的銀子?」

  「我說可以就可以,走!」李銓直接拉著她的手往外頭走去。

  ☆☆☆  ☆☆☆  ☆☆☆

  奇珍苑--聽起來像是一個擁有來自各地珍貴稀奇玩物的地方,就某一方面而言,確實如此,不過除了來自海外、邊疆的珍珠寶石、生活用品、裝飾品、藝術品和姑娘家的珠飾花鈿,這兒還有活蹦亂跳的飛禽走獸,斗大的鋪子有了牠們,可想而知多麼熱鬧非凡,然而看起來卻又相當雅致,大概是主人有一雙巧手吧!

  握著覬覦許久,如今終於到手的月見刀,吳映潔輕快的走出奇珍苑。

  「大師姊,妳常來這兒嗎?」李銓亦步亦趨的尾隨在後。

  「揚州可有比這兒更好玩的地方嗎?」她不答反問。

  「這……」摸著頭,他還真是想不出來。

  「除了這兒,我還真不知道無聊的時候可以上哪兒打發時間。」

  「可是,那個大當家看起來陰陽怪氣的,大師姊還是離他遠一點好。」他並不是第一次陪她來這兒,可卻是第一次見到這兒的大當家。

  「我瞧他很好啊!」就是粉味重了點,沒有男子氣概。

  「大師姊……」

  突然抓住李銓的手,吳映潔好尷尬的道:「小師弟,我……突然內急,你自個兒先回去,我進去借個茅廁隨後就來。」

  「我在這兒等大師姊。」

  「不好、不好,這多難為情啊!」她羞赧的推了推他,「你別當我是三歲小娃兒,我不會掉進茅坑,你放心,很快我就會跟上你了。」

  「那,大師姊自個兒留心了。」

  「我知道。」滑溜的腳步一下子就轉進奇珍苑,吳映潔終於擺脫礙她「錢途」的李銓。

  「阿本哥哥!」她一臉天真無邪的來到奇珍苑的大當家--翁瑞迪的面前,他正忙著撥打算盤,核算自己應該付多少酬金給她……酬金?這個說法不完全正確,一開始,這個丫頭只是先削他的價錢,再教他以原價賣給她帶來的買主,她則從中賺取差價,久而久之,她連削價都免了,她帶來的買主每成交一件貨物,他就得付她一筆酬金,他可以不給嗎?不,她眼睛一眨,淚珠浙瀝嘩啦滾滾而下,她會教他嘗到「人神共憤」的滋味。

  「妳連自個兒同門師兄弟的銀子都算計,不怕遭天打雷劈嗎?」自從開始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翁瑞迪漸漸摸清楚她的真面目,柔弱的表相不過是她騙吃騙喝騙銀子的手段,這一點他早領教過了,要不,像他如此高貴的人怎麼會與她聯手做這種下流的買賣?

  「你瞧我這副模樣--膽小如鼠,豈有不怕的道理?」

  「怎麼我瞧妳越玩越起勁?」

  「銀子都自個兒送上門了,你說,我能拒絕嗎?」

  即使深知她的底細,聽聞她軟綿綿的語調,他仍不由自主的搖頭附和,下一刻,他顯然回過神,懊惱的敲著腦袋瓜。

  「怎麼了,積欠我的銀子太多了,算不清是不是?」眼睛笑得都瞇起來了,她迫不及待的伸長手。

  「非也!」終於算好了銀兩,翁瑞迪雙手奉上。

  「就這麼一點?」這些天她不斷帶人來這兒,酬金應該不少啊!

  「三天就有五十兩的進帳,妳還不滿意?」

  「人家哪敢說不滿意?不過,若是天天都能收到這麼多討人喜歡的小東西,日子會更快活。」她小心翼翼的把銀子收進一隻錢袋。若非小師妹的誕辰將至,威震四方的師兄弟都得備一份禮物,她哪有這麼豐富的收入?

  「妳再不肯收手,遲早會出事。」

  狀似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臉頰,吳映潔一臉天真樂觀的道:「不怕、不怕,我這麼惹人心憐,老天爺怎捨得亡我?」

  無言以對,他只能責怪老天爺不長眼睛。

  「你用不著替我操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誰在替她操心,他是不想助紂為虐。唉!這太不公道了,他可不曾因為她從中牟利,惡意抬價,說到底,他才是真正的冤大頭,不過,誰還會相信他的清白?

  「時候不早了,告辭了!」轉身踏出奇珍苑,她正好對上迎面而來的至交好友--郭婕祈和張筱婕,她們一個是揚州富商的掌上明珠,一個是揚州知府的獨生愛女,三人結緣於此,隨後更因為共同的特點--為了銀子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進而歃血為盟,結為金蘭之交。

  「這會兒又是哪一個倒霉鬼掉進映潔妹妹的騙局?」郭婕祈一向控制不住自己的壞習慣,看到銀子就兩眼發直,偷癮爬上雙手。

  「不管是誰,這個倒霉鬼肯定不怎麼聰明。」比起郭婕祈,張筱婕可是含蓄多了,她只是垂涎的嚥了口口水,誰教她是揚州第一美人,形象不能不顧。

  為杜絕犯罪,吳映潔手腳俐落的把錢袋收進衣襟裡,她笑得像個天真的小娃兒,「今兒個妳們怎麼結伴同行?」

  兩人惋惜的歎了聲氣。她的動作未免太快了,她們都還沒看過癮呢!

  算了唄,看人家的銀子有什麼好過癮,只會引來邪念。

  「我們去了威震四方,妳不在,當然是上這兒找人嘍!」張筱婕戲謔的朝郭婕祈眨了眨眼睛,「婕祈姊姊有個好消息告訴我們。」

  「好消息?」

  「她就快成了揚州首富--楊府的大少奶奶,相信這兒的百姓從此可以安居樂業,用不著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誰說我要安分守己?」楊奇煜親口向她承諾,他不會因為成親而要她改變「嗜好」,他甚至會暗中幫她避開危險。

  「妳已經有數不完的銀子,還不肯收手?」

  「這是兩回事……映潔妹妹,妳幹啥這麼看著我?」郭婕祈終於發現吳映潔正用一種詭異又熱切的目光凝視自己。

  「妳,不是設計把楊奇煜送人了嗎?」猶記得半個多月前,她親眼見她把朋友送進楊奇煜的房間,她們還躲在房外偷聽人家嗯嗯啊啊、風流快活……天啊!想起這事,就令人難為情。

  「我……本來是這麼打算,可是陰錯陽差……哎呀!這事說來話長,改明兒再向妳說明白。」

  哪容得了她繼續閃躲,吳映潔柔若無骨的手勾住郭婕祈的,教她動彈不得,「婕祈姊姊,何必等到改明兒呢?今兒個我和筱婕都在,不如直接上『如意茶坊』把話說個明白,妳以為如何?」

  嘿!郭婕祈僵硬的咧著嘴傻笑。像她這麼聰明的人,卻束手無策栽在楊奇煜的手上,這事說出來,豈不是教這兩個女人笑話?

  「笑,是幫不了妳,妳當然不會以為我錯過一回,還會放走第二回唄!」

  「事過境遷,何必提起?」

  「郭婕祈,妳想不想當只小鳥兒?」除了吳映潔,大概沒有人可以口出威脅還顯得如此嬌弱善良。

  不好,她怕高,那一點兒也不好玩!

  「妳們兩個在打啞謎嗎?」張筱婕的目光茫然的在她們兩個身上來回轉著,她是否錯過了什麼精彩有趣的事?

  「待會兒妳就知道了。」推著郭婕祈,吳映潔笑得天真又狡猾,「走唄!」

  沮喪的垂下雙肩,郭婕祈認命了,誰教她的弱點落在人家的手上。

  隨著她們漸行漸遠,來自奇珍苑對面飯館二樓的視線卻依然不肯離去。

  「少主,人已經走遠了。」劉俊緯按捺不住的提醒毫無動靜的邱勝翊。

  「她還是一個樣。」終於收回視線,邱勝翊掏出懸掛胸前的玉珮,一臉莫測高深的輕撫著,教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就是啊,怎麼看都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娃。」顯然誤解他的意思的接口,劉俊緯根本搞不清楚他在玩什麼把戲。

  事情發生在五年前,而且莫名其妙,少主突然對這個嬌小柔弱的姑娘產生興趣,起初,他猜她必定身份顯貴,誰知竟是個出身武館的黃毛丫頭,他隨即安慰自個兒,少主是一時興起,豈料時至今日,少主每隔一段日子就會來這兒看她……說真格的,她是生得惹人憐愛,可還稱不上美人,像剛剛她身邊的一位姑娘,那才真是人間絕色,可少主眼中只容得下她,她究竟哪一點好?

  「你別小看她。」

  「不敢!」少主是個冷漠寡言的人,當然也不曾表示過什麼,可是他們每次出門,美其名是巡視「天下第一鏢局」在各地的堂口,事實上哪次忘了上這兒看她?由此可見,她對少主意義非凡,他豈敢小覷?

  「你預備拜帖送到威震四方,我要見吳館主。」

  顯然心有疑惑,劉俊緯頓了一下,不過最後還是拱手領命,「是,少主!」

  ☆☆☆  ☆☆☆  ☆☆☆

  「不義之財」一一擺上桌,吳映潔珍貴的擦拭每一錠白銀。不愧是迷人的小東西,越看越討人喜歡。

  砰!黃喬歆粗魯的推開房門衝進來,「師姊,我不管了,這會兒妳一定要替我作主……咦,哪來這麼多銀子?」

  「妳太沒規矩了……別碰我的銀子。」不慌不忙的打掉她摸上來的手,吳映潔小心翼翼的把銀子收進檀木盒裡。

  「妳又騙了誰的銀子?」

  「哎呀!說過妳多少回,不要用那個字眼,我是靠這兒--掙來的!」她好神氣的比了比腦袋瓜。

  「他們又沒有得罪妳,妳何苦欺負他們?」黃喬歆相信這些銀子很有可能是來自館裡的師兄弟,師姊似乎不想隱瞞她,曾經當著她的面施展「騙術」,她親眼看著師兄們爭相掏出銀子送給她,而她之所以不願意揭穿師姊的真面目,是因為師姊對她有恩,當初若非師姊同情她是個無父無母的乞兒,請求師父收留她,她哪能待在威震四方?

  「我自有分寸。」她很清楚誰的銀子可以騙,誰的銀子要不得,她也稱得上劫富濟貧的俠女,不過就是會中飽私囊,幫自個兒留一點。

  「我瞧妳是上了癮,欲罷不能!」

  噘起紅潤的小嘴,吳映潔好無辜的模樣,「我又不是小娃兒,妳好嘮叨。」

  「我……」面對她那副嬌弱相,黃喬歆也只能把話吞回肚子,無奈的一歎,每回都這樣,說到底,她反倒成了欺壓善良的惡霸。

  「好了,妳來瞧瞧我新買的彎刀,漂亮嗎?」她藉機轉移話題,獻寶的取來擱在枕邊的月見刀。

  「好漂亮!」黃喬歆的注意力果然被眼前的彎刀給吸引住了。

  「不漂亮,我又何苦為它花費那麼多的心思?」

  「這把彎刀妳打哪兒弄來的?」

  「奇珍苑。」

  「這回又是哪個笨蛋送妳的?」

  這是什麼話?她好委屈的皺了皺鼻子,「妳就這麼瞧不起我,以為我買不起這把彎刀嗎?」

  「我以為師姊捨不得。」

  確實如此,她向來偏好暗器,不喜歡刀劍,若不是因為這把月見刀柄上的圖騰教她想起那塊遺失多年的玉珮,她要它幹啥?

  「除了館裡的師兄弟,我想也沒有人會笨得送妳這把彎刀。」

  「笨蛋可是妳說的,與我無關。」吳映潔好玩的舞動手上的月見刀,過了半晌,她又補上一句,「小師弟。」

  「這是小師弟送妳的?」黃喬歆臉色微微一變。

  「小師弟真好,妳說是嗎?」

  「妳、妳太過分了,妳怎麼可以連小師弟都欺負?」

  「這可是他自個兒說要送我的。」

  「妳不說,小師弟又豈會無緣無故送妳這把彎刀?」

  目光從彎刀轉向黃喬歆,吳映潔稀奇的看著她因為憤慨不平而漲紅的臉兒,「怪了,難道小師弟就不能送禮物給我嗎?」

  「我的意思是說,每回練武妳總愛偷懶,誰都看得出來妳並不喜歡舞刀耍劍,小師弟想送禮物給妳,也不可能挑上這把彎刀啊!」

  深表同意的點點頭,吳映潔卻若有所思的瞅著她。自己是稍嫌粗心了點,可也不至於笨到不懂得察言觀色。

  「妳幹啥盯著我看?我哪兒不對嗎?」黃喬歆不自在的拉扯身上的衣裳。

  「妳喜歡小師弟?」

  「我……妳別胡說八道!」黃喬歆故作姿態的抬起下巴。

  「喜歡就喜歡,何必難為情?妳只要點個頭,我就當紅娘為你們牽起這條姻緣線。」

  「不可以,妳別自以為是!」黃喬歆心急的大吼。

  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她無所謂的手一攤,「是是是,我自作聰明,那妳也別再對我嘮叨,我就喜歡小師弟送我禮物。」

  「師姊怎麼可以因為我不喜歡小師弟,就任意欺負他,妳究竟把小師弟當成了什麼?」黃喬歆懊惱的瞪著她。

  「我和小師弟之間的事輪不到妳插手。」

  「妳、妳為何總是如此自私?想幹啥就幹啥,也不在乎人家心裡頭是怎麼想,我再也不理妳了!」腳一跺,黃喬歆氣呼呼的往外走去。

  自私?吳映潔惱怒的鼓起腮幫子,自己好心好意想幫她的忙,小師妹卻……她自私嗎?她從來不在乎人家心裡頭是怎麼想的嗎?

  ☆☆☆  ☆☆☆  ☆☆☆

  左看一眼,右瞧一眼,她們一個笑得春風滿面,一個像個閨中怨婦……張筱婕疑惑的輕蹙柳眉。人逢喜事精神爽,郭婕祈有理由眉開眼笑,可是吳映潔呢?

  「映潔姊姊,妳別再皺眉了,哪個不知好歹的傢伙讓妳受了氣?」張筱婕最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

  「我在跟我自個兒生氣。」三天了,沒想到那個丫頭真的不理她!

  「嘎?」

  「以後我再也不要多管閒事了,好心沒好報!」

  「少說大話,」郭婕祈涼颼颼的開口,「妳可知道,有一種人天生就是好管閒事,喜歡自找罪受,一輩子都改不了!」

  一臉哀怨的瞅著她,吳映潔像個小媳婦似的說:「人家天生命賤啊!」

  「我瞧,妳是把自個兒當成了俠女。」

  「當俠女總比當竊賊好咩!」吳映潔好無辜的噘著嘴。

  張著嘴,郭婕祈卻不知如何反駁。說起來她們半斤八兩,偷和騙一樣下流,不過這丫頭總有本事讓她覺得自個兒才是專門欺壓善良的壞蛋。

  「說得好!」張筱婕非常贊同的點著頭。

  「筱婕妹妹,妳不會以為靠美色誘拐人家的銀子比當個竊賊來得好吧!」郭婕祈笑得好虛偽。

  呃……張筱婕勉強回以一笑。她美若天仙,何不善加利用呢?

  「誰也別笑誰,我們都一樣。」放下筷子,吳映潔拍了拍肚子,「吃飽了。」

  「我忘了帶銀子。」郭婕祈和張筱婕同時開口表示,可話一落下,兩個人就恨不得撞牆,原本是有意把付錢這事推給對方,這下子不但詭計無法得逞,還幫自己惹了大麻煩,她們太清楚這個可憐兮兮的丫頭有騙吃騙喝的惡習,當然,她也不是每一次都吃霸王餐,偶爾她也會有點兒良心,不過,那是她心情太好的時候,此刻她們最好不要心存妄想。

  「我有銀子,」吳映潔笑得開心極了,似乎很樂意當她們兩個的冤大頭,「妳們老嫌我窮,不愛我作東請客,今兒個得靠我了!」

  嗚……妳看我,我看妳,兩個人真的是欲哭無淚,郭婕祈好後悔自個兒的精於算計,吃一次虧又如何?張筱婕則恨透自個兒的心血來潮,她怎能奢望更勝映潔姊姊一籌?可這會兒她們是騎虎難下了。

  「妳們都吃飽了?」

  兩個人僵硬的點點頭,有一種厄運臨頭的預感。

  賊溜溜的左右觀望一下,吳映潔偷偷摸摸的取下懸掛在腰間的小葫蘆,打開塞子,一股奇異的香味淡淡飄出。

  「妳,想幹什麼?」張筱婕不安的瞪著她詭異的笑臉。

  「妳們等著瞧。」吳映潔調皮的擠眉弄眼。她手上這個小葫蘆是來自四川的一種暗器,不過對付的不是人,而是昆蟲,它的香味可以引來方圓百步之內的昆蟲,可是當香氣被吸入牠們體內一刻鐘之後,牠們便會毒發身亡。

  一會兒之後,吳映潔見到第一隻來送死的蟑螂,她立刻收起小葫蘆,不過依附在她身上的香氣並未散去,牠就這麼一步一步的爬近她,接著她一掌逮住牠,然後,她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泰然自若的將牠丟進剩菜裡,同時,她們三個人發出尖叫,她自個兒當然是虛張聲勢,另外兩個卻是被她的舉動給嚇壞了。

  「姑娘,怎麼了?」掌櫃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你瞧……嗯!」吳映潔一臉蒼白的指著那只噁心的小生物。

  就近一瞧,掌櫃大驚失色的瞪大雙眼。

  「你們……是不是想毒死我們?」淚水已經懸在眼眶邊打轉,她扭絞著手指,全身無助的顫抖,似乎有昏厥的跡象。

  「這……姑娘,這一定是誤會了。」

  不發一語,吳映潔只是委屈的睜著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看著掌櫃,那模樣教人心生愧疚,真想跪下來請求她原諒。

  「姑娘別這個樣子,我們有話好說。」他慌得額頭都冒出冷汗,「悅香樓」遠近馳名,這兒聚集的都是達官富商,禁不起任何折損。

  咬了咬下唇,她充滿惶恐的喃喃自語,「我、我一定告訴大家,以後絕不能上這兒,這兒有好可怕的……」

  摀住她的嘴巴,掌櫃急急的說:「姑娘千萬別說出去,這一頓算我們的。」

  搖著頭,她推開他的手堅持道:「我不要白吃白喝。」

  「姑娘,我求求妳,往後我會囑咐師傅們小心,這一頓妳就讓我們盡點心意,我們請客。」

  「可是……」

  「姑娘還想吃點什麼,盡量吩咐,我馬上叫師傅做。」

  「我不要吃了!」吳映潔害怕的頻頻搖頭。

  他馬上掏出一隻白銀錠,「這給姑娘到外頭喝碗茶壓壓驚。」

  「這……」

  「映潔妹妹,誰不會出錯呢?我們就別為難掌櫃,收下來吧!」郭婕祈總算是回過神,機靈的充當調解者。

  「往後,你們可要當心哦!」吳映潔叮嚀著。

  「是是是。」掌櫃又是鞠躬又是哈腰。

  「我們走唄!」郭婕祈率先起身,還是趁著沒穿幫前趕緊離開比較妥當。

  站起身,吳映潔的目光不經意對上二樓投來的視線,那深不可測的眼神透著強烈的佔有慾,教她心房一顫,陣陣漣漪攪亂她一池子春水,可是,還來不及搞清楚這複雜的波動從何而來,郭婕祈已經拖著她走出悅香樓。

  經過許久的怔忡,劉俊緯終於擠出話來,「少主,你瞧見了嗎?」

  唇邊勾起一抹淡然不易察覺的笑意,邱勝翊點了點頭,他很清楚劉俊緯受到的驚嚇有多大,因為他不曾道出五年前那個挑起他憐憫之心的小姑娘就是吳映潔,而這五年他雖然一直默默的關注她,卻總是保持距離,加上待在揚州的時間有限,想見識她的本事實屬不易。

  「少主,她是個大騙子!」劉俊緯很高興可以有機會認清楚她的真面目,如此一來,少主再也不會對這丫頭感興趣了,她實在配不上少主,少主威震四方、文武雙全,他的紅粉知己就算不是國色天香,也該是個義薄雲天的俠女。

  「我說過不能小看她。」

  「我不敢忘了少主說的話,可這兩件事有何關係?」

  「你相信嗎?雖然你很清楚她是個騙子,可你卻甘心樂意上她的當。」

  「我哪有這麼笨?」劉俊緯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你當然不笨,只是愛吹牛皮,心又太軟了。」邱勝翊難得如此輕鬆的用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瓜。

  「是嗎?」劉俊緯傻呼呼的摸著頭。

  「你當真以為掌櫃渾然不覺自個兒受騙了嗎?」他用目光指著掌櫃,「你瞧!」

  順著主子的視線,劉俊緯瞧見掌櫃正摸著自個兒的後腦勺,皺著眉沉吟,他顯然察覺事有蹊蹺,不過似乎又想不明白當時為何沒有發現。

  「過個一年半載,他就會把這事給忘了,再來一次,他還是會乖乖上當。」邱勝翊很肯定的說。

  劉俊緯半信半疑的蹙起眉頭。

  這世上有數不盡的荒唐事,沒落到自個兒的頭上,誰會相信?優雅的喝了一杯茶,他淡淡的下了一道命令,「今日的事,你一個字也不能說出去。」

  「這……我不懂少主為何如此袒護她?」

  「你現在不必懂,時候到了自然會明白。」

  「是,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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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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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好香哦,剛出籠的萬家蒸餅來嘍!」小食盒住竹案上一擺,吳映潔彷彿沒瞧見黃喬歆,逕自挑了一張凳子坐下,她打開食盒取出一塊蒸餅,深深吸了一口餅香,方才滿足的太快朵頤。

  可是,直到肚皮撐得鼓鼓的,坐在對面的人兒依然沒有絲毫動靜。

  「妳打定主意氣我一輩子,一句話也不說嗎?」吳映潔懊惱的瞪著黃喬歆。她可不曾如此討好一個人,這還不是因為當初吵著把她帶回武館的人是自己,而師兄弟妹當中就她們兩個是女兒身,她當她是自個兒的妹妹,覺得愛護她是責任,否則哪用得著拿自己的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黃喬歆還是彆扭的悶不吭聲。

  「妳到底還要鬧多久的脾氣?」吳映潔沒耐性的噘起小嘴。當初若不多管閒事,這丫頭今日就不會成了她的責任,她也不必在這兒自討苦吃,以後,她再也不幹這種蠢事了!

  「妳還是一點悔意也沒有。」黃喬歆終於開口了,尖銳的語氣說明她還是義憤難平。

  「我有自私嗎?」她真的想不通咩!

  「妳只管自個兒,從來不替別人著想,這難道不自私嗎?」

  「妳難道不管自個兒,只為別人著想嗎?」

  「我……」支吾了半晌,黃喬歆終究找不著言詞反駁。

  「說來說去,我們都是一個樣,妳何必為了一把小小彎刀同我計較?」那玩意兒又不是價值連城,吳映潔想不明白黃喬歆為何如此大動肝火,殊不知自個兒一語道中她的心結,她正是為了那把小小的彎刀耿耿於懷。

  「我……我不跟妳說了!」黃喬歆羞窘的撇開頭,無關乎貴賤,在她眼中一把小小的彎刀也是意義非凡,因為除了意中人,誰會送禮物討人家歡心,可是,她怎能承認自個兒的藉題發揮是出於嫉妒心作祟?

  「妳就是要鬧脾氣是嗎?」

  緊抿著嘴,黃喬歆不知道如何幫自己找台階下,她厭惡自個兒的嫉妒心,卻又管不住。

  「好,不說就不說,以後我也不會再自討無趣。」強忍心頭的悵然,吳映潔故作瀟灑的收拾東西走人。

  良久,黃喬歆動也不動的看著空空如也的對面,說不出的落寞佔滿心房。

  「小師姊,誰惹妳不開心?」遠遠瞧見她悶悶不樂的呆坐在涼亭,李銓關心的趨上前。

  抬起頭看著他,試探的念頭冷不防的衝進腦海,她脫口道:「師姊。」

  「大師姊怎麼可能欺負妳?」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師姊看起來如此嬌小柔弱、惹人憐愛,她怎麼有本事欺負我這個粗手粗腳的野丫頭,是不是?」他的反應不出她的預料,卻還是深深刺痛她的心,多麼諷刺,真心話竟然敵不過滿口的謊言,難道大家都是如此無知嗎?

  「小師姊誤會了……」

  「誤會的人是你,什麼脆弱、不堪一擊,那不過是她用來騙人的手段!」

  「小師姊,妳先冷靜下來,妳不知道自個兒在說什麼。」

  「我沒有胡言亂語,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你們都上了她的當。」

  「大師姊究竟幹了什麼事,惹得小師姊生那麼大的氣?」

  「她……你不相信我,我說了又有何意義?」

  「小師姊先消消火,平心靜氣聽我說。」完全不受她越來越激動的情緒影響,他捺著性子下疾下徐的道來,「大師姊一向最愛護妳了,每次師兄們惡作劇嚇妳,她總會替妳討回公道。

  「記得有一回,幾個師兄在妳房裡放了一條蛇,害妳因此生了一場大病,幾天後,他們全被下了瀉藥,還為了搶茅房打成一團,最後還在大師姊的逼迫下,一個個準備厚禮向妳賠不是,因此我想,也許妳是哪兒弄錯了,大師姊不會欺負妳的。」

  他的話像是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黃喬歆怔怔的沉靜下來。師姊不但處處維護她,還教她讀書習字,師姊是她的恩人,更是她的親人,可是她卻因為自己的小心眼與她計較,她說人們無知,自個兒不也是稚氣得可笑嗎?

  「小師姊,妳怎麼了?」

  悶不吭聲的搖搖頭,黃喬歆好自責。師姊從小到大備受寵愛,只要她眉頭一皺,眾人就會急得手忙腳亂,設法逗她開心,就怕她淚水氾濫成災,這一回她反過來費心的想化解自己的不快,對她而言這是多麼不易,而自己卻不領情的擺起臭架子,師姊想必傷心透了。

  「大師姊若有對不住小師姊的地方,我代她向妳賠不是。」

  「你喜歡大師姊?」

  頓了一下,李銓顯得漫不經心的笑道:「誰會不喜歡大師姊?」

  他的話令她落寞,卻是無法抗拒的事實,連她自個兒都不能不喜歡師姊,有時候她甚至會想,若是身為男子,她一定要娶師姊為妻,師姊雖然看起來嬌弱纖細,卻有著男兒的英勇灑脫,她總是可以輕鬆的與師兄弟們玩在一塊,不像自個兒,大夥兒一見著她,就會顯得彆扭不自在。

  「小師弟請小師姊上如意茶館,不知小師姊是否賞臉?」

  笑了,黃喬歆靦腆的道:「我氣已經消了,你用不著請我上如意茶館。」

  「我早知道小師姊最寬宏大量,我只是好久沒上如意茶館聽說書的講歷史故事,想念極了,希望小師姊陪我上那兒喫茶。」

  「是嗎?」

  「小師姊是怕我們進得了如意茶館,卻出不來嗎?」

  「當然不是。」

  李銓謙恭有禮的拱手作揖,「小師姊請!」

  ☆☆☆  ☆☆☆  ☆☆☆

  揉著跳個不停的眼皮,吳映潔無精打采的走出奇珍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兩天老覺得胸口悶悶的,幹什麼都心神不寧,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肯定是小師妹的事害她心煩氣躁、胡思亂想,否則日子過得好端端的,會有什麼事?

  說起她,自個兒就有氣,看那丫頭似乎有意求和,可是又不幹不脆,三番兩次話到了嘴邊又縮回去,她都快忍不住逼她攤牌,偏偏她大話說在前頭,這會兒實在拉不下臉來,萬一她弄錯了,人家根本沒意思打破僵局,她豈不成了笑話。

  「姑娘當心!」

  可惜,警告聲來得太遲了,吳映潔還是硬生生的撞了上去,整個人隨即往後一栽,所幸,一隻強壯有力的臂彎及時保護了她。

  她驚魂未定的拾眼一瞧,視線正好對上那兩道深不可測的目光,她的心像是被揪住了般,呼吸頓時一窒,是他!

  三魂七魄彷彿被勾走似的,邱勝翊癡纏的直瞅著她,他的目光燃著吞噬的火焰,他的氣息散發著狂野的霸道,她不由自主的陷在其中,忘了自個兒身在何處。

  一個轉眼,他若無其事的回到平日的冷漠,扶正她的身子,語氣淡然不帶一絲感情,「姑娘還好嗎?」

  心虛的想掩飾那股來勢洶洶的心慌意亂,吳映潔粗聲粗氣的道:「你是怎麼走路,沒長眼睛嗎?」

  「對不起,若知道站在這兒會礙著姑娘的路,我定當走避。」

  「你的意思是我自個兒沒長眼睛撞上你?」兩眼憤怒的圓瞪,可是即便如此,她看起來依然嬌弱得楚楚可憐。

  不承認,亦不否認,邱勝翊淡淡的指道:「姑娘似乎心事重重。」

  「我……」呃……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的瞥見四下的環境,這兒正是如意茶館一旁的柳樹下,照這情況看來,錯好像真的在於她。美眸一眨,淚水就淒涼的繞著眼眶打轉,吳映潔像是憶起了傷心事,神情頓時凝重。

  「姑娘怎麼了?」

  「對不起,失禮的人是我,我自個兒心神不寧沒瞧見公子,我……」唇瓣微微顫抖,她無助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姑娘是不是遇到困難?」

  咬著下唇,扭絞著手指,她一副難以啟齒的窘態。

  「姑娘直說無妨,也許我幫得上忙。」

  「我正為銀子急得發愁,不知道可以上哪兒掙錢。」

  「姑娘為何要掙錢?」

  幽幽一歎,她虛弱的道:「我爹爹為了償還賭債,決定把我賣到青樓,除非我能夠在三天之內籌到銀子幫他還債,可是我一個弱女子能幹什麼?」

  「姑娘要多少銀子?」

  頓了頓,她顯得猶豫不決,不過最後還是怯怯的舉起左手,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兩?」

  彷彿他說的是天文數字,她忙不迭的搖頭,「不不不,十兩。」

  「十兩?」

  「公子別小看十兩銀子,十兩銀子足夠我們一家子三個月得以溫飽。」

  「我沒有嘲笑姑娘的意思,只是訝異天下間竟有如此狠心的爹。」

  「這是公子不明白窮困的可悲,當你有一頓餓一頓,隨時都是山窮水盡,唯一能夠想的是如何活下去,誰還會在乎良心?」

  「姑娘所言極是。」

  「對我爹而言,我若能賣到青樓反而是一件好事,家中少了一張嘴巴吃飯,我也下用跟著他們餓肚子,這是一舉兩得。」

  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半晌,他隨即取出銀子放進她手裡。

  一驚,她狀似不解的望向他,「這是……」

  「十兩銀子對我是九牛一毛,可卻能救姑娘免於危難,請姑娘收下。」

  「我不能收。」她正氣凜然的把銀子退回去,不過卻教他擋了下來。

  「難道姑娘寧可淪落青樓嗎?」

  「你我素昧平生,我怎麼可以平白無故拿公子的銀子?」

  「姑娘若能想,也許有一天妳可以回報我今日的相助,信姑娘不會再為區區的十兩銀子耿耿於懷。」

  「這……」幾番掙扎,她好無奈的妥協了,「謝謝公子的大恩大德,將來潔兒一定把銀子還給公子。」

  「姑娘言重了,區區十兩銀子何足掛齒?」

  「潔兒不能白白受惠,可是,不知潔兒如何找到公子?」

  「若是有緣自會相逢。」

  「公子……」

  「姑娘還是趕緊把銀子送回去吧!」

  「公子今日為潔兒所做的一切,潔兒銘記在心永生不忘,告辭了!」深深看了他一眼,她倉皇的轉身而去。

  目送佳人漸行漸遠,淡漠的瞼上浮現莞爾的笑意。他很期待他們的再次相會,不知她對他這位未來的夫君會作何反應?

  「少主怎麼給她銀子?」劉俊緯匆匆忙忙的走出如意茶館。

  打從少主從茶館二樓的窗邊遠遠瞧見那個女騙子,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可是少主下令他只能待在二樓靜覬其變,因此他雖然心急,卻又不能不從,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衝進少主的懷裡,然後……

  「你最好記住,她是未來的少主夫人,你不但要敬重她,還要保護她。」

  怔了一下,劉俊緯瞳眸慢慢放大,聲音微微顫抖,「少主不會當真吧!」

  「我已經提親了。」

  「少主何時提了親,我怎麼不知道?」他幾乎寸步不離的跟著少主,除了前去威震四方作客,少主和寒館主單獨密談了半個時辰,難道是那個時候嗎?

  「成親的人不是你,不知道又何妨?」

  「可是,少主隨隨便便定下親事,我如何向堡主交代?」

  「我爹會很高興。」邱家人丁單薄,爹一直盼著他早早娶妻生子,邱家的香火可以從此興旺,一掃他多年來的晦氣。

  「堡主若知道少主看上的姑娘是個騙子,他會氣死。」

  「我不是要你閉上嘴巴嗎?」

  「我絕不敢多嘴,可是哪天她自個兒露了馬腳……」

  「這你倒不必為她擔心,她自有應變之道。」

  「少主對她還真是深具信心。」

  眼神轉為凌厲,邱勝翊淡然的聲調中出現了一絲絲下悅,「你話太多了。」

  「是。」他好無辜,他是一片忠心護主卻……唉!還是安分一點,主人說什麼都對,當下人的就把嘴巴閉上。

  ☆☆☆  ☆☆☆  ☆☆☆

  一路心神不寧的走回武館,吳映潔看著手中的銀子,心頭不若以往詭計得逞那般來得快活,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鬱悶。怎麼會有如此好騙的人?瞧他深沉冷酷,是個難纏的狠角色,她根本無意騙他,誰知道沒三兩下就教他掏出銀子,著責令她失望,她寧可他看穿自己的伎倆……哎呀!她是怎麼了?她應該為自個兒感到驕傲,她的本領是越來越高竿了,以後財源滾滾而來。

  可是,她怎麼一點也開心不起來?說不上來為何,她不喜歡欺騙他的感覺,若是能再遇見他,她還是老老實實向他坦白……老天爺,她竟然還想再見到他,她究竟在想什麼?

  甩了甩頭,她用力拍打了一下臉頰。清醒一點,別再胡思亂想了!

  「大師姊,我找了妳老半天,妳上哪兒去了?」在吳映潔的房門外徘徊了一個時辰,李銓一見到她就像找著救星似的。

  「怎麼了?」她從來沒見過小師弟如此慌張失措,顯然出了事。

  不發一語,他急匆匆的將她拉進房裡。

  「究竟發生什麼事,你趕緊說啊!」她是個急性子的人。

  「師父幫妳定了一門親事。」

  「嗄?」

  「我不小心偷聽到師父向師娘提起妳的親事,師父說妳已經十八了,不能再留妳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她不以為然的一笑置之,「爹就是喜歡在嘴巴上嚇唬人,及笄之後,他老是嘮嘮叨叨說要把我嫁人,可至今也沒見他為我的親事著急過。」

  「這一回不同,人家已經上門提親了。」

  「這兩年來,不是常有人上門提親嗎?」言下之意,這已經不是新鮮事了,雖然她的「拜金」在揚州城小有名氣,可是她說起來也有幾分姿色,生得又是這般惹人憐愛,小小的缺憾當然可以接受,而且話說回來,有誰不喜歡銀子,這也稱不上是罪惡唄!

  說起這事,她就覺得可笑,她搞不清楚自個兒是如何與兩位金蘭之交登上「拜金」之列,郭婕祈因為管理郭家當鋪,錙銖必較的本事無人不知,張筱婕因為沒事就愛找人賭,難免扯上「拜金」之名,可是她呢?她一向很維護自個兒的形象。

  好吧!除了上奇珍苑她會不小心露出馬腳,記得有一回,她因為搶先兩位好姊妹買下一隻小白鼠,當時興奮得嘴巴闔不攏,巧的是,她同時發現一隻掉落的荷包,當下毫不猶豫的便衝鋒陷陣,怎知,那兩個好姊妹的眼睛一樣尖,與她一起出手,就這樣,三個姑娘搶成一團,結果是個個鼻青臉腫,而荷包的主人竟然尋了回來,那場面實在滑稽透了!看樣子,她的惡名一定是那時候傳出去的。

  「可是這一次,師父恐怕拒絕不了。」

  「這次上門提親的是誰?」

  「我不清楚,可是我敢說他絕不是好人。」

  「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好人?」

  「他手上似乎握有師父的把柄,他以此要脅師父答應這門親事,這等卑鄙的行徑,豈會是正人君子所該有的?」

  話是如此,可是……她疑惑的皺起眉頭,吳映潔近乎喃喃自語的道:「爹爹為人一向正直,會有什麼把柄落在人家手上?」

  「我也很想知道,我差一點忍不住衝進去找師父問明白,可是我想既然是不為人知的把柄,師父想必有難言之隱。」

  「我相信爹爹,他不會隨隨便便把我嫁了。」

  「師父當然不會隨便把妳嫁人,可就怕這事沒得商量,師父作不了主啊!」

  這下子吳映潔終於知道擔心了,她想嫁給自個兒喜歡的人,就是粗茶淡飯,她也甘之如飴,當然,若他有很多銀子,她就會更快樂。

  「那我該如何是好?」

  「依我之見,大師姊還是暫時走避。」

  「你要我離家出走?」

  「大師姊也可以答應這門親事,不過,他有可能是個弱不禁風的藥罐子,也有可能是個游手好閒的公子哥兒,還望大師姊三思。」

  「不行、不行!」吳映潔慌張的搖搖頭。她最難以忍受的就是這兩種人--一種身體不行,一種腦子不行。

  「大師姊還是趕緊拿定主意,師父過兩天就要答覆這門親事了。」

  「我能躲到哪兒?」

  「不如,我修一封家書給大師姊帶去杭州,我會在信上向我爹娘解釋大師姊的難處,請他們讓妳在那兒住下來,等這事告一段落,我再去接妳回來,大師姊認為這主意如何?」

  「這會給你添麻煩。」

  「大師姊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若有我爹娘照顧大師姊,我也比較安心。」

  「除此之外,真的沒有法子了嗎?」她這麼一走了之,爹爹如何向人家交代?

  「大師姊再猶豫下去,我怕是走不了了。」

  「再給我一天的時間想清楚。」

  頓了一下,李銓一副不想多管閒事的說:「大師姊就再好好想清楚,若用得著我的地方,小師弟定當鼎力相助。」

  ☆☆☆  ☆☆☆  ☆☆☆

  想來想去,吳映潔還是覺得應該探探爹親的口風,說不定小師弟誤會了,爹爹並沒有接受這門親事的打算,也或許,他正準備找機會問問她的意思,她根本毋需千里迢迢的躲到杭州。

  雖然有時候她會因為貪玩,偷溜出門,可是總有人陪著,她還不曾一個人出過遠門,這漫漫長路,她受得了那種孤零零的滋味嗎?她靜不下來,獨自一個人很可能會把她悶壞了。

  不過,還不及等她開口,她一靠近爹娘的房間,就聽見裡頭正為了她的事爭論不休。

  「我們還是先問問潔兒的意思吧!」吳夫人實在捨不得女兒嫁人,要不,就嫁到他們附近人家,讓她隨時見得著女兒,知道她過得幸福與否。

  「這兒每個人都寵她,任她擺佈,她會想嫁人嗎?」擁有一個不用權威武力就能逼別人就範的女兒,吳建州說不上來是驕傲多一點,還是頭疼多一點,還好那丫頭沒什麼心眼,否則她會是個禍害。

  「我們可以開導她。」

  「我們若開導得了她,她也不會留到十八還不嫁人。」

  「這還不是因為你老是挑剔人家配不上你女兒,好下容易瞧見一個東床佳婿,你又擔心女兒嫁過去會遭人欺負,這個要想想,那個要考慮,她嫁得掉嗎?」

  「妳不也一樣嗎?」他很清楚女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可她嬌小柔弱的模樣就是教人不自覺的掛心。

  「她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心肝寶貝,我能夠不擔心嗎?」

  「我們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親事了。」

  「我不管他是什麼來歷,他威脅你要答應這門親事就是可惡。」

  「這怎麼會是威脅?」其實,他還真慶幸人家威脅,否則他還找不到借口逼妻子就範,這門親事不成可是他們吳家的損失。

  「若不是威脅,又何必拿出信物逼婚?」

  「憑信物提親,這本是天經地義?」

  「你好像很想把女兒嫁給他?」

  歎了聲氣,吳建州語重心長的道:「夫人,妳必須明白,我們不能把潔兒留在身邊一輩子。」

  神情一下子變得好沉重,吳夫人百般不願的點點頭。

  「妳別再胡思亂想了,潔兒嫁過去一定會幸福。」

  「潔兒很任性的,她若知道這事,肯定不從。」

  偷聽到這兒,吳映潔不能不感動的直點頭。她很高興有一個如此瞭解自己的娘親,每個人見她生得楚楚可憐,總以為她懦弱好使喚,殊不知她拗得很,誰也管不了她……哎呀!她想到哪兒去了?這會兒不是自我檢討的時候。

  「夫人,我以為這事暫時還是先瞞著潔兒,等完聘後,卜得吉日,我再好好向她曉以大義,她會想明白的。」

  「這會兒也只能如此了。」

  這還得了,真要走到那個地步,她是非嫁人不可!吳映潔悄悄的撤退,她還是趕緊收拾行囊落跑唄!

  ☆☆☆  ☆☆☆  ☆☆☆

  趁著黑夜還籠罩大地,曙光末現,吳映潔背著包袱悄悄的溜出房間,準備離家遠赴杭州,可是她忘了,黃喬歆總是雞啼就起來練功,因為她是個女兒家,又沒有從小接觸武學,自然遠遠不如眾師兄弟,她也就不得不比別人練得更為勤奮,雖然成效有限,倒也養成了習慣。

  妳看著我,我看著妳,兩人顯然有所猶豫,幾度張嘴卻又說不出口,時間輾轉而過,眼見天色泛白,吳映潔不得不舉足走人。

  黃喬歆終於鼓足勇氣打招呼,「師姊這麼早要出門?」

  打住腳步,吳映潔點了點頭。她還是希望離家之前可以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不過這一時半刻又不知說什麼好。

  「師姊上哪兒?」

  「我不能告訴妳。」

  抿了抿嘴,黃喬歆語氣帶了些許的委屈,「師姊還在跟我嘔氣?」

  「嘔氣的人不是妳嗎?」好冤枉,究竟是誰擺臭臉給對方看?

  「我……對不起,我是一時氣昏頭,不是有意說那些傷人的話,妳不會真的放在心上吧!」

  「罷了、罷了,我可沒那麼小心眼,倒是妳氣消了就好。」

  「師姊要帶我一起出門嗎?」

  「不行,這一回是逃難,不是遊山玩水,也不是行俠仗義。」

  「逃難?出了什麼事?」

  「我這會兒沒時間說給妳聽,我在房裡留了一封信,我不在府上的這段日子,妳要多陪陪我娘,別讓她替我擔心。」交代好了,吳映潔快步的往外走去。

  「師姊不把話說清楚,我怎麼放心讓妳離開?」黃喬歆忙不迭的跟上去。

  「我會照顧自己。」

  「師姊不說出上哪兒去,我就是不能安心。」

  翻了翻白眼,她還是老實招來,「我上杭州,可以了嗎?」

  「為何去杭州?」

  「還不是小師弟家住杭州,他好心……哎呀!妳別管這些,妳可別說出哦!」

  黃喬歆沒當一回事的點點頭。她心裡懸掛的是小師弟家住杭州這件事,從師姊的話中可以肯定一件事,她會去那兒是因為小師弟的關係,可是小師弟在這事究竟處於何種角色?他又是安了什麼心?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吳映潔已經從馬廄牽出自己的坐騎,躍上馬背。

  「瑤瑤,我走了。」揮了揮手,她踢一下馬腹,奔馳而去。

  「師姊……」這可怎麼辦?她是說,還是不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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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常言說得好,狗改不了吃屎,離開揚州,吳映潔一路騙吃騙喝玩到杭州,一個人原來也有很多樂趣可言,殊不知這一過就是一個月,而黃喬歆因為一時忍不住洩漏她的下落,只差沒扯出李銓與此事脫不了干係,當然,吳映潔也不知自個兒一進了杭州就步入天羅地網,那兒早有人等候著她。

  杭州比揚州還要熱鬧,她一進了城就跳下坐騎,沿街逛了起來,她決定先找家客棧住下來,玩個幾天再上李府……其實她不想寄人籬下,進進出出總免不了受到拘束,不過住在客棧要花銀子,她又捨不得,若是能找到有吃有住有銀子掙,而又能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地方,那不知道該有多好!

  「真是可憐……」

  耳朵一豎,吳映潔好管閒事的癮又發作了,她循著此起彼落的歎息聲而去,然後爬到馬背上越過眾人一探究竟,原來是有個小姑娘想賣身葬父,她隨她爹來到此地討生活,怎知來到杭州她爹就染上重病過世,因為身無分文她不得不出此下策,可惜她長得又黑又小,買她實在是不太划算,難怪同情聲不斷,卻沒有任何人採取行動。

  「小姑娘,妳就是在這兒跪上三天三夜也不會有人買妳,妳還是回去吧!」

  「就是,人家有錢的大爺是看不上妳這種丫頭的。」

  「我是很想幫妳,可是買不起。」

  「我家是沒法子再多買一個丫頭。」

  「我是買得起,可是我家的娘子恐怕不會點頭。」

  一個人一句,吳映潔實在聽得很不爽,「各位大爺們當真有心幫她,每個人送她一兩銀子不就成了!」

  這話立刻引來共鳴,眾人爭相出聲附和,不過有銀子贊助之人一個個比誰溜得還快,其它的人見情況不妙,當然也是趕緊落跑。

  「你們別急著走,先留下銀子啊……喂……」眨著眼睛,吳映潔灰頭土臉的看著眼下空空如也的景況。這算什麼?這年頭難道沒半個人有良心嗎?

  算了!就是因為有如此不平之事,她才能行俠仗義!

  跳下坐騎,她拉著馬兒來到那位小姑娘前面,蹲下身子,「小妹妹,我跟妳一樣同是淪落異鄉,沒有銀子可以幫妳,不過我倒是能幫妳想法子。」

  三天來,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伸出援手,小姑娘怯怯的抬起頭看著吳映潔,目光帶著半信半疑。瞧她生得嬌小柔弱,看起來跟自己一樣需要人家照顧。

  「妳別小看我,我可是很有本領哦!」

  「大姊姊真的可以幫我想法子?」

  「這事包在我身上,妳爹的屍首在哪兒?」

  「城郊的破廟。」

  「妳帶路。」

  見她認真的表情,小姑娘終於相信她是真心要幫自己,「謝謝大姊姊,子晴給大姊姊磕頭。」

  「妳先別忙著給我磕頭,我的主意可不好玩,等事成了再謝我也不遲。」吳映潔的笑容詭異得令人心底直發毛,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主意?

  ☆☆☆  ☆☆☆  ☆☆☆

  懸宕一個月的不安在這一刻終於得到平靜,邱勝翊遠遠的看著衣衫襤褸的吳映潔,雖然她的臉髒兮兮的難以瞧出全貌,可是那雙天真無助的大眼睛卻掩飾不了她的真實身份,而她身邊跟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衣著同她一樣破舊不堪,就他得到的消息,這個小姑娘是她好管閒事惹上的麻煩。

  「少主,她適合當未來的少主夫人嗎?」劉俊緯忍不住想藉此提出建言。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連這種下三濫的騙術都使出來了,若教人知道她是少主看上的妻子,這實在有損少主的威嚴。

  「她哪兒不適合?」

  「她竟然打扮成乞丐……這……」他實在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沮喪,少主怎麼會看上行為如此怪異荒誕的女子?

  「你有更好的主意可以在這兒掙錢嗎?」邱勝翊由衷佩服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精神,這不是出於對她的偏寵才包容她的為所欲為,而是沒有人能夠如此委屈自己,況且她的目的在於幫人,這更不是常人做得到,再說她還是個姑娘家。

  「這……」摸著頭,他還真想不出來其它的法子。

  「你瞧她如此落魄潦倒,難道不想掏出銀子幫她嗎?」

  「想……不不不……」及時清醒過來,劉俊緯拚了命的搖頭。太可笑了,他怎麼會對一個女騙子產生憐憫之心?

  「我倒是很想幫她。」

  「少主這是在助紂為虐。」

  「其實你也被她的善行所感動,不是嗎?」

  這倒是,見到她的俠義之舉,他的確不能不對她另眼相看,原來她並非一無是處,可是……「她還是在騙人啊!」

  「她是憑自個兒的本事騙人,你行嗎?」

  「我……堂堂七尺之軀,男子漢大丈夫,怎麼會幹出這種窩囊不成材的事?」劉俊緯越說氣越弱,雖然他瞧不起,可他也明白自個兒沒這等本事。

  「別淨在這兒說風涼話,還不送點銀子過去。」

  「少主……」

  「你別斤斤計較,今兒個她已經夠累了!」

  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劉俊緯卻不敢不從的請示,「十兩銀子?」

  輕輕點頭,邱勝翊淡淡的交代,「別胡說八道驚嚇到她。」

  「小的知道分寸,不敢亂來。」

  「你越來越管不住自個兒的嘴巴。」

  他苦口婆心還不是為了少主好。劉俊緯好哀怨的歎了聲氣,奴才難為啊!

  打起精神,他一派從容的走到吳映潔面前,把十兩銀子扔進她捧在手中的碗。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吳映潔感動得眼淚都快滾出來了,心裡頭卻笑得闔不攏嘴,想不到當乞丐這麼好賺。

  「妳不必謝我,這是我家公子的意思。」

  「你家公子?」她好奇的朝四下張望。不知道怎麼的,她腦海竟然浮現那張既陌生卻又清晰的面孔,雖然不可能是他,可是……

  「我家公子路過此地,不忍見姑娘們在此受苦。」

  「多謝你家公子關心,淪落至此,我們已是饔飧不繼,受苦乃命該如此,不怨天亦不尤人。」她說得好蒼涼,教人不由得一陣鼻酸。

  不知不覺,劉俊緯又掏出十兩銀子放進碗裡,等他發現自個兒幹出什麼蠢事,已經收不回來了,而他只能含恨的咬牙切齒。

  「公子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笑意忍不住爬上眉梢,沒想到三言兩語又多了十兩進帳,她這張嘴巴真是金口。

  「那倒不必,妳別再出現我就謝天謝地了。」控制不住一時的口舌之快,劉俊緯說出自個兒的願望,當他發覺自己的失言,恨不得咬舌自盡算了。老天爺,若是讓少主知道,他真的別想活了。

  「嘎?」

  「姑娘保重,在下告辭了。」他倉皇的轉身走人,就怕自己再失控一次把身上的銀子全掏給她,或是再衝口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他好像不太喜歡我,我可曾得罪過他?」吳映潔喃喃自語皺著眉。可是,她不記得自個兒曾經見過他,而且她還變裝易容,他是不可能認出她的啊!想不通,真的想不通,莫非她想太多了?

  「映潔姊姊,好多銀子哦!」詹子晴激動的看著碗裡的銀子。

  甩去惱人的思緒,她好得意的一笑,「這會兒妳相信我了吧!」

  「映潔姊姊真了不起。」

  「其實也沒什麼,這還不是得靠那些大發慈悲的善心人。」面對詹子晴那一臉的崇拜,吳映潔反而不好意思了起來,這種本領說起來也不是多光彩,她連忙轉移話題,「這會兒我們有銀子可以安葬妳爹了,再來該想想如何安置妳。」

  頓了一下,詹子晴滿懷期待的說:「我想跟著映潔姊姊。」

  「不行、不行,我自個兒都還沒想清楚要上哪兒呢!」她一個人好打發,但是多一個人就變得礙手礙腳,上李府不是,另謀棲身之處更是不便,這實在左右為難。

  「我不怕苦,映潔姊姊上哪兒我就上哪兒。」

  「這……」

  「映潔姊姊,我不會給妳添麻煩,妳不要丟下我不管好不好?」

  「我……當然不會丟下妳不管,這事還不急,我們慢慢從長計議。」她也還未琢磨好接下來要何去何從,她就暫時先收留她好了。

  ☆☆☆  ☆☆☆  ☆☆☆

  看著李銓為她準備的家書,吳映潔遲遲難以拿定主意,身上的盤纏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她也不想再扮乞丐掙錢,畢竟那總是有失顏面,如今,她是該幫自個兒找個安身之處……慢著,她現在不再是一個人,她還有個子晴要照顧。

  這些天,她老想著如何安頓子晴,好幾回,她假藉上街買東西想擺脫她,可是在茶館喝上一壺茶,她又猶豫了起來,就像此刻……唉!她就是沒法子拋下守在客棧等她回去的子晴。

  擱下手中的信,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茶,眼前看來,她最好投靠李家,可是她該如何解釋子晴的來歷?她都自顧不暇了,還好管閒事惹來另外一個麻煩,不知道李家會不會嫌她太多事,連她都不願意收留?

  「不知道小師弟信上寫了什麼?」頓了一下,她決定先看看信上內容,再見機行動,可是還來不及瞧個仔細,忽然一陣強風從窗外吹來,她不自覺的伸手擋風,怎知這一動,手上的信箋一時不慎掉落在地。

  「我知道偷看不對,可是家書應該沒有不可告人之事。」俯身拾起信箋,可是粗手粗腳的她卻順道撞倒桌上的茶壺,她忙不迭的企圖搶救,手上的信箋自然而然住桌上一扔……

  「慘了!」瞪著那張被茶水淹沒的信箋,吳映潔感覺到烏雲罩頂,這下子她不必發愁了,連後路都沒有了。

  許久,她語重心長的吐了一口氣。難道,她只能帶子晴回揚州嗎?

  喚來店小二算帳,她卻在這時發現……「我的荷包跑哪兒去了,我剛剛還瞧見的……」

  「姑娘是不是想吃霸王餐?」換下笑臉,店小二凶神惡煞的怒視著她,他可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不是……我……」顫抖的唇瓣說出她的無助,扭絞的手指看出她的慌亂,轉眼問雙眸陷入一片汪洋,斗大的淚珠呼之欲出。

  任誰見了這張楚楚可憐的嬌顏都會心軟,可是,店小二很自然的壓低嗓門,卻不能不堅持自個兒的立場,「姑娘若不給銀子,我只能將姑娘送官嚴辦。」

  「我不是不給銀子,我……我可以幫你幹活,你別把我送官。」

  「我們這兒不缺人手,姑娘還是再仔細想想,妳的荷包究竟放在哪兒?」

  蹙著眉,吳映潔似乎很認真的回想,不過顯然一點頭緒也沒有,眼淚悄悄的滑下面頰,這下子可把店小二嚇得手足無措,所幸有人伸出援手打破僵局。

  「小二,這位姑娘的帳我家公子付了。」

  這一刻的心情好比重獲自由,店小二激動得差一點衝上前抱住劉俊緯,他感動的頻頻鞠躬哈腰,「是是是。」

  轉頭迎視,吳映潔驚異的瞪大眼睛,怎麼又是他?

  念頭一轉,她下意識的左右張望,她的恩人應該也在這兒吧!

  然而卻像完全不認識她似的,劉俊緯恭敬的拱手道:「我家公子請姑娘上樓。」

  「請帶路。」她不在乎他是否認出自己就是那天的乞丐,她只滿心期待一睹他家公子的廬山真面目,雖然她不知道這股渴望從何而來。

  領著她來到位於二樓的雅座,劉俊緯便退下樓。

  「多謝公子解圍。」吳映潔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背對她的身影。他居高臨下面向一樓,想必是從這兒瞧見她惹上麻煩。

  半晌,邱勝翊緩緩的轉過身來,「我們又見面了。」

  朱唇輕啟,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除了驚訝之外,更有一種奇異的喜悅之情,原來她竟是這般渴望再見到他。

  「想不到我們會如此巧合的在這兒相逢。」

  怔怔的點著頭,她也想不到……不,她是不敢想,她向自個兒承諾再見面就道出真相,然而她寧可謊言永遠不要揭穿,如今真的重逢,她真有勇氣全盤托出嗎?

  「姑娘請坐。」

  當兩人坐定,她激動的情緒終於緩和了下來,「公子怎麼會在這兒?」

  「我本是杭州人,姑娘又怎麼會來到這兒?」

  「我……還不是為了我爹,他的賭債越欠越多,他決定還是把我賣給青樓,我只好連夜逃出家門,這一路我聽說杭州很熱鬧,便想也許可以在這兒討生活。」唉,她真是沒用,這下子謊言更是收不回來了!

  「妳一個姑娘家如何在這兒討生活?」

  「我還沒仔細盤算過,可是我很能幹,什麼活兒都幹得來。」

  「我相信,就怕店家不敢用姑娘。」

  「為何?」

  「姑娘看似弱不禁風,誰會相信姑娘吃得了苦?」

  「這可怎麼辦?」

  「我倒是有個主意,就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什麼主意?」

  「我們邱家堡正在找丫頭,姑娘若不覺得委屈,可以暫時待在那兒。」

  「你是說天下第一鏢局的邱家堡?」

  「姑娘也聽過天下第一鏢局?」

  「我……我曾有耳聞,聽說官府商賈喜歡把貨物交由天下第一鏢局押送,因為山賊盜匪只要見了它的旗幟就不敢輕舉妄動,尤其是天下第一鏢局的少主邱勝翊更是令他們又恨又敬,他們稱他『冷面諸葛』,傳聞他曾經以一敵百,一夕之間摧毀一個山寨。」吳映潔越說越起勁。她對這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高手仰慕已久,她真希望自個兒可以像他一樣威風凜凜。

  「是嗎?」冷漠的面孔微微失了神。她有一張生動的臉,時而天真無邪,時而柔弱可憐,時又豪氣萬千,時又嬌艷如花,她的每一個神采都是這麼率真動人,這正是人人甘心受她欺騙的原因,她的欺騙太過真誠了。

  驚覺自個兒的失態,她不自在的乾笑了兩聲,「我想這一定是誇大其詞,哪有這麼厲害的人,你說是不是?」

  「到了邱家堡,姑娘不妨自個兒一探虛實。」

  「我真的進得了邱家堡嗎?」

  「若姑娘不怕吃苦的話,在邱家堡幹活可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

  「我不怕吃苦,不過,當丫頭有多少?」

  「姑娘希望有多少月俸?」

  「呃……十兩……二十兩會不會太多了?」從一隻手指增加到兩隻手指,她還是覺得不太夠,可是此刻乃非常時期,她還是別太貪心了,否則嚇跑他,她真的得滾回揚州了。

  「若是姑娘願意打下一年的契約,我可以提供姑娘一百兩的月俸。」

  「一……一百兩?」老天爺,她快喘不過氣來了,這可是真的嗎?

  「姑娘的意思呢?」

  「一百兩……一年的契約……好,對了,你別姑娘姑娘的喊我,直接喊我潔兒就行了。」吳映潔忍不住笑開了嘴。她實在是太幸運了,財神爺果然待她不薄啊!

  「潔兒,妳還有其它的疑問嗎?」

  哎呀!他不提,她差一點就忘了。

  咬著下唇半晌,她顯得有些難為情的道:「我是有個小小的難題。」

  「請說。」

  「我可以多帶一個人嗎?我知道這會給你添麻煩,可她真的很可憐,她……」她嘰哩呱啦的說起詹子晴的遭遇,就怕他不願意多事。

  「妳是要我再多請一個丫頭?」

  「這當然是最好。」哪天她想回揚州,她就用不著擔心如何安置子晴。

  「我想邱家堡可以再多養一個丫頭。」

  「另外,」靦腆一笑,吳映潔怯怯的又提出一個請求,「我還有一匹馬。」

  「我會請馬房幫妳照料馬兒。」

  終於意識到某種非常奇怪的現象,她安靜了下來,一雙眼睛骨碌碌的繞著他打轉,她說什麼,他都「來者不拒」,他何來如此大的權限?

  「還有嗎?」好整以暇的靜候她的質疑,他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

  「你究竟是誰?」

  「邱勝翊。」

  張著嘴,她傻傻的瞪著他。他竟然是……老天爺,她剛剛都說了些什麼?她能不能昏倒算了?

  ☆☆☆  ☆☆☆  ☆☆☆

  這就是邱家堡,她以後要住的地方?她喜歡!

  「這兒好大!」緊緊跟在邱勝翊身後,吳映潔一會兒左瞄,一會兒右瞧,忙碌的把這兒的一景一物收進眼裡。

  「這兒有些地方是禁地,若沒有我的允許,妳不可以擅自闖入。」

  「禁地?」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似的,她對那種神秘兮兮的事最感興趣了。

  瞧見她毫不掩飾的表現在臉上的蠢蠢欲動,邱勝翊深沉的眼眸流露出一絲絲的溫柔。她就是這麼天真而沒有心眼。

  「擅闖禁地的下場是關入地牢三天三夜不能吃喝,妳最好記住。」

  他的警告進了左耳,卻出了右耳,她雀躍的追著問:「哪些地方是禁地?」

  「蘭嬤嬤會告訴妳。」

  「她是誰?」

  「蘭嬤嬤負責指派調度邱家堡的丫頭,妳以後就跟著她。」

  「她是不是很老了?」她最怕老太婆了,她們總是囉哩囉唆,頑固又難纏。

  「蘭嬤嬤雖然上了年紀,可是她耳聰目明精力旺盛。」

  嘴角僵硬的抽動了一下,她這會兒可開心不起來了,「她,不好應付?」

  「妳可以這麼說。」

  「那我不就沒好日子可過了?」她是不是來錯了?

  「妳不要壞了她的規矩,她就不會為難妳。」

  「我最不懂規矩了。」爹娘都是這麼罵她,還說她像沒人生養的野丫頭,她已經可以預見自己和蘭嬤嬤處得多麼水火不容。

  「蘭嬤嬤會教妳。」

  「我怕是學不來。」爹娘從小管她到大,她還是貪玩好動,她想學規矩還不如上吊來得快。

  眼神幽幽一沉,邱勝翊冷淡的臉上流露出溫柔的呵護,「我會幫妳。」

  身子微微一顫,吳映潔聽見自個兒的心跳卜通卜通的好大聲,她的手腳像是擺錯地方似的不知如何是好,老天爺,這太丟臉了,他又不是說了什麼甜言蜜語,竟惹得她芳心大亂!不行、不行,她怎能對他胡思亂想?難道她忘了自個兒全身上下淨是謊言嗎?

  「不必了。」

  「我可以告訴蘭嬤嬤別用一般的規矩管妳。」

  「不好、不好,這豈不是教她把我看扁?」她最痛恨仗勢歎人的惡霸,她若是靠他壓制那位蘭嬤嬤,這與惡霸有何差異?

  「妳真的不要我幫妳?」

  「你是邱家堡的少主,你還是別管我這個丫頭的好。」

  「我們之間非要如此拘謹嗎?妳不能不當我是邱家堡的少主嗎?」

  「不當你是少主,那是什麼?」

  「妳心裡頭是怎麼想?」

  「我……」臉兒情不自禁的轉為嫣紅,她明知自個兒不該對他有非分之想,可是……她承認自個兒有點喜歡他,想當他的紅粉知己,因為他心地善良,一次又一次的幫她,如今還給她安身之處,她很感動……對對對,就是這個樣子!

  「我只是要妳明白,我引妳進邱家堡乃出於善意,而非在我們之間劃清界線,我沒當妳是個丫頭。」

  「謝謝少主厚愛,丫頭不敢踰炬。」離他遠一點,她的心就不會亂。

  「我以為妳有江湖兒女的豪情,不受世俗禮教所擺佈。」

  「我……你怎麼會有如此念頭?」

  「直覺。」

  她困惑的皺起眉頭。從小到大,人人都當她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就是館裡的師兄弟們也常常忘了她是個練家子。

  「無論如何,妳若遇到困難可以找我。」

  「我會記住,奇怪了,子晴怎麼還沒到?」她是騎著自己的馬兒跟著他來到這兒,子晴卻是坐上邱家堡的馬車,按理,她應該到了。

  「她以後會跟著阿緯,妳不必再為她掛心。」這是阿緯第一次向他討個丫頭,雖然他知道其中的動機並不單純,卻沒有拒絕。

  聞言,吳映潔慶幸的鬆了口氣,「太好了,這一來子晴就不必學規矩,可以少吃點苦頭。」

  「規矩真有那麼可怕嗎?」

  「規矩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滿口規矩的人,迂腐不堪!」成天想著管教別人,可想而知那些人的心腸肯定跟磨出來的墨一樣黑。

  「這妳用不著太擔心了,蘭嬤嬤沒那麼可怕,待會兒妳見了就知道。」

  吳映潔勉為其難的回以一笑。但願如此,為了一百兩的月俸,她已經打下一年的契約,她若想毀約,就得用一萬兩銀子贖身,那可會要了她的命,換言之,未來的一年她屬於邱家堡所有……不不不,嚴格說來是屬於邱勝翊所有,因為賣身契上頭明訂自個兒的主人是他……雙手合十,這會兒她也只能祈求老天爺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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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嗚……她後悔了,若她不要心存貪念,謝絕一百兩月俸的誘惑,如今也不會困在這樣的慘境當中。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碗盤,再摸著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的肚子,吳映潔忍不住想起發生在一個時辰之前的悲劇--

  砰!房門驚天動地的震了開來,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兒依然笑顏燦爛,無動於衷的睡得好安穩。

  「好啊,妳這個丫頭竟然還在睡覺,起來了!」雖然已年過半百,蘭嬤嬤卻是老當益壯、健步如飛,兩三步就來到床邊,伸出她胖嘟嘟的手指,狠勁十足的往吳映潔耳朵一捏,柔軟的耳垂立刻一片通紅。

  不過,這對好夢正甜的吳映潔顯然起不了作用,她揮開吵死人的「蚊子」,翻身背朝上,繼續陪周公下棋。

  「日頭都出來了,妳該上工了!」蘭嬤嬤再接再厲,這一次她雙手伺候,吳映潔的左耳右耳同時遭殃。看她還有本事睡嗎?

  吳映潔果然尖叫的爬了起來,她瞪著蘭嬤嬤,眼神透著一抹詭異的紊亂,「妳不知道擾人清夢是很惹人厭的嗎?妳喜歡當麻雀可以到外頭叫,別在這兒吵我,否則我讓妳嘗到當烤麻雀的滋味。」

  咚!她又躺回床上呼呼大睡。

  烤……麻雀?一張老臉都綠了,蘭嬤嬤不曾受過這樣的屈辱,而且欺負她的還是個新進的丫頭,這像話嗎?

  「妳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我若不教訓妳一頓,以後如何管教堡裡的丫頭們?」老鷹抓小雞似的,蘭嬤嬤一把將她揪起來。

  倏然睜開眼睛,吳映潔懊惱的推開她,怎知蘭嬤嬤如此不堪一擊,踉蹌的連連後退,砰一聲,屁股差一點就劈成兩半。

  「我警告妳,本姑娘睡覺的時候最討厭人家吵我,妳若想活命,最好離我遠一點。」她陰森森的咧著嘴笑。

  「妳……妳這丫頭說的是什麼話?」驚魂未定,還遭受威脅,蘭嬤嬤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她快昏厥的猛拍胸口,亂了、亂了,一個丫頭竟敢如此囂張跋扈!

  「滾遠一點。」她粗魯的打了一個哈欠。

  「妳……妳這丫頭好大的膽子,我絕對饒不了妳!」

  「妳儘管放馬過來,可是千萬別挑在我睡覺的時候哦!」

  這到底是什麼情景?蘭嬤嬤這會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眉一挑,吳映潔疑惑的偏著頭,「妳是哪來的老太婆?」

  老太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蘭嬤嬤週身不住的顫抖,這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現實。

  「不管了,我好困哦!」話落,她再一次倒回床上,可是,下一刻她卻驚慌的跳了起來,望著正狼狽的爬起身的蘭嬤嬤,她顯然意識到自個兒闖禍了,笑得好巴結,「蘭嬤嬤,妳在幹什麼?」

  「妳這丫頭還有臉問我?」

  瑟縮的抖了一下肩膀,她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孩,「我哪兒不對嗎?」

  「妳……這是妳幹出來的好事,妳難道忘了嗎?」瞧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蘭嬤嬤的嗓門不自覺的放輕。

  「我……不會吧!」吳映潔一臉的無辜。

  「事實……就擺在眼前,還能假得了嗎?」意圖擺出威嚴卻又忍不住變成虛張聲勢,蘭嬤嬤也不知道自個兒為何心軟。

  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她開心的擊掌,「我知道了,我若睡不足五個時辰就會腦子錯亂,這會兒還不到我起床的時候,以後還請蘭嬤嬤別如此費事,親自來請我,時候到了我自會清醒過來。」

  瞠目結舌,蘭嬤嬤怔了半晌,然後像天塌下來似的叫道:「我的老天爺,怪不得緯爺要我嚴厲管教妳,妳這丫頭一點規矩也不懂!」

  「我說錯了什麼?」

  「妳以為自個兒是來這兒當少主夫人的嗎?」

  「我從來沒這個念頭啊!」

  「妳給我聽好,這兒的丫頭一天最多只能睡三個時辰,每個人都得在五更天之前給我起床幹活,否則別想吃早膳。」

  「五更?」

  「對,這會兒已經過了五更了。」

  言下之意,她吳映潔今兒個沒早膳可吃,不過她聽見的重點不在這兒,她更關心的是眾人福祉。

  「這個規矩不好,沒吃早膳哪來的體力幹活?我看改成午膳好了……不不不,午膳也不行,那就晚膳……這個也不好,妳應該知道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食乃生存之首要,妳還是改個規矩吧!」

  雖然氣得差點口吐白沫,蘭嬤嬤還是努力維持住最後的冷靜,咬著牙一字一句的道:「妳馬上給我進膳房!」

  「我習慣辰時用早膳。」她越說越小聲,因為蘭嬤嬤眼珠子瞪得快掉下似的。

  「夠了!」再也受不了了,蘭嬤嬤可以說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吼,「不是用早膳,是洗碗!」

  「往事」在眼前一一掠過,吳映潔越想越心酸。蘭嬤嬤好狠心,就犯把了錯,也該是不知者無罪,昨兒個她為何不先把規矩說清楚?她是不是存心為難她?沒道理啊,她初來乍到,可還沒給人添任何麻煩。

  不行、不行,她得想個主意幫自個兒脫困,她最不能忍受餓肚子,當然,更別說她從來沒洗過碗,沒有體力怎麼應付這些?

  正當她忙著想方法,一張和藹可親的面容悄悄靠近,「妳叫潔兒是嗎?」

  「嗯,妳是?」

  「妳就跟著大夥兒叫我胖嬸,妳怎麼還不趕緊幹活?萬一蘭嬤嬤上這兒查看,瞧見妳一個碗也沒洗,那可就不好了。」

  扭絞著手指,朱唇輕顫,她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眼睛眨啊眨的,淚水盈滿眼眶,一會兒,便淅嘩啦的撲簌而下。

  「哎呀!妳怎麼哭了?」胖嬸驚慌的喊叫聲把其它的人全引了過來。

  不發一語,吳映潔只是放任眼淚越掉越凶。

  「別哭、別哭,妳有困難可以說出來,我們幫妳想法子。」

  「就是、就是!」大夥兒很有義氣的附和胖嬸。

  搖著頭,吳映潔還是緊閉雙唇。

  「妳是瞧不起我們,不相信我們可以幫妳嗎?」

  「不是、不是,我不能給你們添麻煩。」她說得無比真誠,大夥兒見了更是心疼不已,誓言不畏艱難幫忙到底。

  「傻丫頭,大夥兒都是在膳房幹活,互相扶持本來就是應該的啊!」胖嬸這話說進大夥兒的心坎裡,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我……我不會洗碗。」吳映潔越說越小聲,臉兒紅通通的不敢見人,彷彿那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聞言,眾人不禁鬆了口氣,這點小事好解決。

  「我們可以教妳啊!」

  「真的嗎?可是我笨手笨腳,很可能學不來哦!」

  「不會、不會,妳跟著我們,這很容易!」

  不過事實證明,吳映潔確實笨手笨腳,她老是抓不住碗,三番兩次差一點打破碗,就這樣,她得到在一旁納涼的份,看著大夥兒輪流幫她洗碗。

  這個問題解決了,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吳映潔突然痛苦的皺著眉抱住肚子,嘴裡發出似有若無的呻吟。

  「潔兒,妳怎麼了?」

  手指頭又纏在一塊,她踟躕半晌,難為情的貼向胖嬸耳邊道:「我肚子疼想上茅房。」

  「那還不趕緊去。」

  「可是這兒……」

  「妳別擔心,我會幫妳。」

  「胖嬸真好,謝謝妳!」她激動的給予她一個大擁抱,便開開心心的溜之大吉。

  ☆☆☆  ☆☆☆  ☆☆☆

  轉過來又轉過去,吳映潔就是找不到任何一道通往外頭的門,邱家堡大得令人頭昏眼花,每一條路徑看起來又好相似,她搞不清楚自個兒是否走過,就這麼繞啊繞,慘的當然是她空空如也的肚子。

  停下腳步歇息,她抬手揩了揩額上的汗珠,兩眼正好對上前方的院落--「靜幽小築」。

  「蘭嬤嬤好像說過這兒是禁地。」雖然她很好奇,可這會兒沒什麼比添飽肚子來得重要,想著想著,她聞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

  精神一振,她嘴饞的嚥了口口水,然後不自覺的循著香味走進靜幽小築,果然在亭台裡的石桌上瞧見香噴噴的包子。

  「我就知道,我的鼻子最靈了。」原本就是粗枝大葉的人,吳映潔連想都沒想就堂而皇之的坐上石椅,大剌剌的享用起來。

  「小偷……」女子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了她一大跳,吳映潔剛剛抓在手上的第二顆包子又滾回盤子裡。

  「斯亞,不得無禮!」纖柔的男子聲聽起來毫無威嚴,可是斯亞顯然很聽他的話,她立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垂下螓首。

  瞪著從樹叢爬出來的一男一女,吳映潔一時半刻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雖然她正在享用人家的食物,可是她沒想到會遇見人。

  「妳好!」男子今年十五,卻有著小孩兒的天真稚氣,他是邱勝翊同父異母的弟弟邱翊橙。

  「不好,我快餓死了。」除了有目的的欺騙,她喜歡也擅長說真心話。

  似乎很開心有人看上他的點心,他笑著道:「那些包子妳全拿去吃!」

  「謝謝!」這會兒不必客氣了,吳映潔一手一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妳多久沒吃了?」邱翊橙大驚小怪的走進亭台坐在她對面。

  「我記不得了,昨晚品嚐過杭州佳餚之後,我就再也沒吃了,差不多有六、七個時辰了。」她不是貪吃,只是一餐也不能少。

  「嘎?」

  沒三兩下,她就已經解決掉所有的包子,還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唇瓣,「這包子真好吃,不過若能配上一豌豆腐腦,再來串糖葫蘆,那就更棒了!」

  「妳……還吃不夠?」若像她這樣一口氣吃五個包子,他肯定會撐得走不動。

  「我可以一次吃十個包子加上十碗豆腐腦。」

  張著嘴,邱翊橙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帶給他的驚奇實在太多了。

  「這沒什麼大不了,我還見過有人一次可以吃十碗飯加上十碗豆腐腦。」她的師兄弟們哪個不是大胃王。

  「真的?」

  「這世上無奇不有,多見不怪,少見多怪。」

  「妳去過很多地方?」

  「上至汴京,下至杭州,我去過的地方可多著呢!」

  「外頭是不是很好玩?」

  「外頭不但好玩,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兩眼發亮,邱翊橙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我好想看看外頭長什麼樣子!」

  「你不知道外頭長什麼樣子?」

  「打從我有記憶,我就不曾見過外頭的世界。」他越說越落寞,他也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只知道五歲以後,他和娘就一直住在這兒,娘不喜歡他離開靜幽小築一步,還告訴他外頭的世界是多麼險惡,有一天他好奇的偷溜出門,娘竟然上吊自殺,所幸丫頭及時發現救了她,從此他安於這塊小小的天地,除了偶爾陪娘在堡裡四處散步,雖然娘一年前病逝了,他還是不敢走出這兒。

  「你身體有毛病嗎?」一個人成天關在屋內不出門不是見不得人,就是禁不起風吹雨打的藥罐子,她看他比較像後者。

  「不是,我……我不敢出去,我怕外頭有壞人。」

  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吳映潔不可思議的道:「你是三歲小娃兒嗎?」

  「我……妳難道不怕壞人嗎?」他好委屈的嘟起了嘴巴。

  「不怕,壞人還比較怕我,我帶你出去,我來保護你。」她說得很有義氣,卻不見可信度。

  「妳……保護我?」她看起來跟他一樣弱不禁風。

  「你別瞧不起我,我的本事可大著,我表演一段給你瞧瞧。」隨即她站起身走出亭台,飛身躍上屋簷,然後又旋身一躍飛落而下。

  瞧他看得目瞪口呆,她神氣的揚起眉,「怎麼樣?」

  回過神來,他熱情的拍手鼓掌,一臉崇拜的說:「妳好厲害哦!」

  「相信我可以保護你了吧!」

  用力點點頭,他不放心的再一次確認,「妳真的願意帶我出去?」

  「你若找得到通往外頭的門戶,我帶你出去當然不是問題,不過我們先說好,你可別想靠我吃喝玩樂,我身上沒銀子哦!」

  「我有銀子。」他轉身拉了拉陳斯亞,「妳去把銀子拿出來。」

  「這……」

  「快去啊!」

  「是,三爺!」看了吳映潔一眼,陳斯亞匆匆的進屋取來銀子,把銀子交給邱翊橙的同時,她忍不住一問:「三爺,你真的要出去嗎?」

  「妳不贊成嗎?」他擔心的看著她。她若不答應,他的希望就要落空,因為沒有她在身邊,他不會去任何地方。

  「不不不,我很高興三爺終於肯出去走走,我是怕你不習慣人群!」

  「她說要保護我,我就不怕了。」

  「三爺,我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陳斯亞提防的睨了吳映潔一眼。

  人家都這麼說了,吳映潔當然是自動自發的先行介紹自己,「我叫潔兒,是新進府的丫頭,那你呢?」

  「我叫邱翊橙。」

  「邱……你怎麼也姓邱?你和邱家堡是什麼關係?」

  「這……」摸了摸頭,邱翊橙自個兒也糊裡糊塗,「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以後我再慢慢說給妳聽,妳先帶我出去好嗎?」

  「沒問題,我們走唄!」雖然她生性好奇,可也不能強人所難,反正來日方長嘛!

  ☆☆☆  ☆☆☆  ☆☆☆

  每天這時,邱勝翊已經在去鏢局的途中,可是今日跳上坐騎時,突然有個強烈的念頭逼他改變一貫的步調。

  潔兒今日第一天上工,不知道她是否安好?雖然她從小接受武學訓練,幹起任何粗活都不成問題,可她畢竟是在家人和師兄弟的寵愛下長大,除了練武,什麼苦頭也沒吃過,這會兒教她適應丫頭的身份大概都很難為她了,何況是那些下人的活兒?

  此時此刻,他若不見到她的人就難以安心,於是,問清楚吳映潔身在何處,他便一路尋著佳人而去。

  「少主要上膳房找吳映潔?」劉俊緯亦步亦趨緊跟著他。

  「她很可能把膳房搞得烏煙瘴氣。」

  「這事交由蘭嬤嬤處理就好了,少主用不著親自監督。」

  顯然不喜歡他的用詞,邱勝翊微蹙了一下眉頭,語氣平和卻有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你記住,她不是犯人。」

  「是。」雖然不明白少主把她弄進邱家堡當丫頭的用意,但他確實暗暗慶幸,這下子總算有機會好好調教她了,她是未來的少主夫人,理當多學點規矩,否則將來如何服人?他刻意把詹子晴從她身邊弄走,就是不希望有人幫她,壞了他的如意算盤,如今看來,事情恐怕不會太順利了,少主本身就是個麻煩。

  「我不管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你別嚇跑她。」

  「我不敢。」

  「知道就好。」

  膳房近在眼前,劉俊緯忙不迭的攔住他的去路,「少主若想見她,我可以把人帶過來,少主何必親自走一趟膳房?」

  「不行嗎?」

  「不是、不是,少主想幹什麼都可以。」

  「那就別擋路。」

  可是劉俊緯還是堅持站在原地不肯退開,而且坦白道出自個兒的看法,「這實在有損少主的威嚴,我以為不妥,請少主三思。」

  「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你太多意見。」

  「可是……是。」猶試圖說服他,可邱勝翊凌厲的眼神一掃,劉俊緯還是識相的退到身後,隨著他來到膳房。

  原本熱熱鬧鬧的膳房因為大人物的來到,頓時噤若寒蟬,每個人紛紛低下頭,心裡頭忙著揣測出了什麼事。

  「少主來這兒不知有何吩咐?」膳房的管事趕忙趨前一問。

  不發一語,邱勝翊一一看過眾人,可卻不見佳人的身影,他的眉頭不自覺的深鎖,一旁的管事瞧不明白,急得冷汗直冒,所幸劉俊緯出聲解圍。

  「新來的丫頭呢?」

  「她去茅房,大概是吃壞了肚子。」

  「怎麼會吃壞肚子?」

  「我也不清楚。」

  「你馬上派人把她找回來……」

  「不必了,她總會回來。」邱勝翊打斷道。

  「她一回來,我立刻請她去見少主。」管事趕緊表示。

  「我等她。」丟下話,邱勝翊便轉身走出膳房。

  「緯爺,這該怎麼辦?」管事不知如何是好的看著劉俊緯。

  歎了聲氣,他有些無奈的道:「這能怎麼辦?等啊!」

  ☆☆☆  ☆☆☆  ☆☆☆

  明月已經高掛天際,倦鳥方才姍姍而歸。不到一天的工夫,吳映潔就帶著邱翊橙主僕把杭州城最熱鬧的地方摸透了,若是再給她幾天的時間,她一定可以讓他們玩遍整個杭州城,而這一天下來,她也成了這對主僕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潔兒,今天我玩得好開心,真的謝謝妳。」邱翊橙的臉上第一次不見蒼白之色,他的面頰還因為一天的玩樂紅通通的。

  「彼此彼此,我也玩得非常開心。」吃喝玩樂樣樣都有人付錢,她怎麼能不開心呢?

  「這麼說,妳還會再帶我出去是嗎?」

  「這是當然,我若走得開身,你想上哪兒我都奉陪到底。」他不但慷慨,而且對任何事物都很有興趣,帶他出去玩太有成就感了,她何樂而不為?

  「這是妳說的,不可以忘了哦!」

  「不會、不會,我比你還貪玩,若有機會,我豈會放過?」

  「我們勾勾手。」

  「你真像個小孩子。」不過,吳映潔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勾勾手。

  「那妳可以偶爾來靜幽小築看我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記得要準備幾個包子給我當點心哦!」

  「妳愛吃幾個包子,我就讓斯亞給妳準備幾個。」

  「行了、行了,我得走了,明兒個五更之前我得起來洗碗。」手一揮,她轉身想走人,可是沒幾步路,她又折回頭,「我忘了一件事,這個邱家堡實在是太大了,我轉得頭都暈了,你知道如何走回『吟風小築』嗎?」

  終於有他派得上用場的地方,邱翊橙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直線。

  「你別笑,過幾天我就會把這兒摸得一清二楚。」她不服氣的抬起下巴。

  「我等著,斯亞,妳送潔兒回去吧!」

  「是!」陳斯亞拉著她沒幾個彎就到了吟風小築。

  「好近哦!」吳映潔不好意思的摸著頭。

  「我們走的是快捷方式,等會兒我走回去時會沿路留下記號,妳跟著記號就很容易找到靜幽小築,記得,別告訴任何人妳去過那兒,更別說妳見過我們。」

  「為什麼?」

  「這事妳慢慢就會明白,我走了。」

  蹙著眉,吳映潔沉思的走回房裡。這兒是不是藏了什麼秘密?若是她那位好姊姊,號稱揚州最聰明的女子郭婕祈在這兒,肯定可以想出這其中的關聯……

  「這兒的丫頭還沒有人第一天幹活就鬧失蹤!」

  聞言全身一僵,吳映潔動也不敢動一下,他何時站在她身後?

  「你……少主為何在我房裡?」不知怎麼的,她感覺到一股異於往常的氣息,燃燒著狂野,充滿著掠奪,她的心怦怦的跳得好慌亂。

  「我不知道妳都是這麼背對著人家說話,還是因為我的關係?」雙手分置她兩側,邱勝翊往前更貼近她。

  深呼吸,她硬著頭皮轉身面對他,可當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她彷彿回到初次相遇,她撞進他懷裡,當時他也是用如此火熱的目光和霸道的氣息抓住她,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慌亂的垂下眼簾,她害怕這種感覺,好似掉人流沙,她越想掙扎就陷得越深。

  長指溫柔的撥整她紊亂的髮絲,他的口氣卻咄咄逼人的不容她閃避,「這一天,妳都去了哪兒?」

  「我……我肚子餓,出去找東西吃。」這是事實,她不算說謊,可是……不安的扭絞著手指,她總覺得好心虛。

  「妳用了一天的時間找東西吃?」

  「這兒好大,我搞不清楚東西南北,找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出了邱家堡,所以一上了街,就忘了時間。」

  「妳在膳房幹活,膳房多得是食物,妳何必捨近求遠?」

  「蘭嬤嬤罰我不可以吃早膳,我哪敢在膳房找東西吃?」

  「蘭嬤嬤為何罰妳不能吃早膳?」

  「我沒在五更之前起床幹活,我又不是存心偷懶,人家一天沒睡五個時辰就是沒法子清醒過來啊!」她越說越委屈。

  「我說過了,妳若有困難可以找我。」態度終於緩和下來,他就是不忍心見她不開心,即使那是裝模作樣。

  「我哪敢為了這點小事麻煩少主?」

  「妳是不想麻煩我,還是想躲我?」

  「我……我為何要躲著少主?」他好厲害,她是有這個念頭,可是還沒表現出來,他怎麼會知道?

  「我不喜歡妳躲著我。」

  「不……沒這回事!」

  「那妳為何不看著我?」

  「這不是看著你嗎?」她勇敢的抬頭迎向他,可是當視線糾纏的那一剎那,她後悔了,他深不可測的眸子似乎看穿她的靈魂,她像是落入陷阱的獵物,只能任他宰割再也逃脫不了。

  「妳知道自個兒說謊的時候喜歡玩手指嗎?」

  「有嗎?」視線不安的往下移去,她的手指頭果然纏在一塊,可是,她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個兒有這樣的習慣?

  「妳不適合說謊,妳太粗心了。」

  「我……也是這麼覺得,我比較喜歡說實話。」

  「那妳可以告訴我,妳為何躲著我嗎?」

  「我沒躲著少主,我只是不想對少主有非分之想,少主宅心仁厚,任何姑娘都會情不自禁喜歡上少主。」

  唇邊漾起淡淡的笑意,他輕柔的說:「我容許妳對我有非分之想。」

  「你是少主,我怎能……等等,你剛剛說了什麼?」她眼睛瞪得像銅鈴似的。

  他的笑意更深了,「妳可以喜歡上我。」

  這……是什麼意思?她傻呼呼的張著嘴。

  「不過,我還不曾聽過有人說我宅心仁厚,倒是冷酷無情常有耳聞。」

  眨了眨眼睛,她有些摸不著頭緒的道:「他們是不是搞錯了?」

  指腹輕輕滑過她的下巴,他說得雲淡風輕,「沒有,我只對一個人仁慈。」

  「嘎?」

  「從今以後,妳要好好認識我。」他的命令好溫和,卻教人不敢漠視。

  這下子吳映潔又傻住了。她越來越糊塗了,他今兒個是怎麼回事?淨說些奇奇怪怪令人心慌意亂的話!

  「我知道妳好動,靜不下來,妳若想出去,我可以帶妳出去,萬萬不可一個人擅自行動,否則大夥兒為了找妳又要不得安寧了。」左等右等,遲遲見不到她,他還以為她被膳房的活兒嚇跑了,可是她沒帶走行囊,他只好派人四處搜索,搞得人仰馬翻,誰也不好受。

  她怔怔的點點頭。他……怎麼好像很瞭解她的樣子?

  愛憐的撫著她的青絲,他體貼的問:「晚膳用過了嗎?」

  搖著頭,她微啟朱唇癡癡傻傻的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妳等會兒,我讓膳房幫妳準備吃的。」

  直到他推開她身後的房門走出去,吳映潔還呆怔的站在原地,一顆心亂烘烘的。

  她不懂,他為何對她這麼好?他們不過一天沒見,他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不不,也不全是這個樣子,他並非第一次如此怪裡怪氣,只是她一直沒意識到他的危險性,如今方才深刻認知,他可以輕而易舉左右她的生命,他想避開她很簡單,她卻躲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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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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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咋兒個大家爭相幫她,今兒個人人害怕看她,這是怎麼回事?

  吳映潔一把頭轉向左邊,左邊的人就忙著低頭,一把頭轉向右邊,右邊的人就匆匆閃躲,她好像變成討人厭的瘟神,大家都不想跟她扯上關係,害她……歎了聲氣,她最不能面對的是眼前這堆積如山的碗盤。

  可是,她還能如何?說起來是她自個兒笨,誰教她不知死活打了契約,這下子跑不掉了,這簡直是個陷阱,拿她最愛的銀子誘惑她,不過,他又不知道她喜歡銀子……等等,這麼說又不太對,他就很清楚她的性子,甚至還發現她的壞習慣,他真的把她搞糊塗了!罷了、罷了,木已成舟,想這些又能如何?

  「洗碗吧!」她不能不認命,可是那些碗盤一個個都成了泥鰍似的滑不溜丟,她老是抓不住,屢屢險象環生,累得她滿頭大汗,終於失神手一滑,匡啷一聲,一隻瓷碗碎得面目全非。

  「潔兒,妳這是在幹什麼?」膳房的管事緊張兮兮的靠了過來。經過昨兒個的天下大亂,他已經清楚這丫頭的重要性。

  「它們不聽我的話,我也沒法子。」吳映潔說得好委屈。

  「我相信妳只要一個一個慢慢來,它們肯定會聽妳的話。」其實,他倒也不在意她摔破幾個碗,可是蘭嬤嬤特別吩咐下來,要他務必嚴厲監督她,教導她規矩,他又不能不奉命行事,

  「慢慢來,天黑了我也洗不完。」

  呃……這教他如何回答?

  「陳老,潔兒是真的不會洗碗,我們若不幫她,這兒的碗盤只會越堆越多。」胖嬸忍不住眺出來說話,其它的人聞言點頭附和。

  管事狠狠的瞪了眾人一眼,「你們誰也別想幫她,我可不想再惹麻煩。」

  「這是為何?」這會兒終於有機會知道大夥兒的怪裡怪氣從何而來,吳映潔當然得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昨兒個大夥兒幫妳幹活,妳卻害我們挨罵,我可不想再來一次。」

  「我不是有意的,我怎麼知道跑出去找東西吃會害大夥兒挨罵?不過,今天我不會亂跑。」為了證明自個兒的誠意,她舉起雙手。

  「妳說什麼都沒用,我也是聽命行事,妳就好好幹活,別再為難大家了。」

  「我……沒那個意思,我也不喜歡給人添麻煩。」她可憐兮兮的扭絞著手指,「可是,若我摔破碗,還請你別怪我,我就是笨手笨腳。」

  「我管不了妳,可是我得向蘭嬤嬤稟明。」

  「蘭嬤嬤怎麼連膳房的事也管?」扯到那個規矩一大堆的老太婆,她就全身虛軟無力。

  「膳房的事歸我管,妳卻歸蘭嬤嬤管。」

  「這……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懂。」

  「妳不必懂,認真幹活就是了。」

  「我很認真啊!」

  歎了聲氣,管事沒力氣再跟她爭辯了,「潔兒,妳自個兒看著辦,不管如何,妳犯了錯我就得向蘭嬤嬤報告。」

  咬著下唇,她哀求的看著他,「這次先別說,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這……」

  「陳老,誰不會犯錯,你就再給潔兒一次機會吧!」

  「陳老,潔兒從來沒幹過這種活,她總要慢慢學啊!」

  「陳老,不過是摔破幾個碗,我們不說出去沒人會發現。」

  「陳老,潔兒這麼討人喜歡,你忍心見她受罰嗎?」

  「陳老,萬一蘭嬤嬤不讓潔兒待在膳房,你不會捨不得嗎?」

  看著每個人爭相幫她說話,吳映潔感動得眼眶都紅了,不過此情此景瞧在管事眼中,還以為她擔心得快哭出來。

  「好好好,你們都別說了,我答應就是了。」管事認命的豎白旗投降,其實他是心有慼慼焉。

  ☆☆☆  ☆☆☆  ☆☆☆

  撫著手中的玉珮,邱勝翊不自覺流露出溫柔的笑容。這丫頭肯定被他嚇壞了,她渾然不知自個兒一步步走進他撒下的網,如今他已經在收網了,她也將會越來越清楚他的目的,這一次,她不會再逃婚,她會認清楚他們今生今世的情緣早在五年前就注定了。

  「少主!」劉俊緯敲了敲敞開的房門。

  「你最好有要緊的事。」邱勝翊冷冷瞥了他一眼,他下過不准打擾的指示。

  「蘭嬤嬤這會兒帶著潔兒在外頭等候求見。」劉俊緯一臉想笑卻又不敢笑的彆扭相。

  微微揚起眉,邱勝翊點了點頭,收起手中的玉珮。

  轉身而去,半晌,劉俊緯帶著她們兩個走進書齋,她們一個在前,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一個在後,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著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什麼情形。

  「少主,這丫頭把堡裡能用的碗盤差不多都摔破了!」蘭嬤嬤劈哩啪啦直接說明來意。她沒辦法控制自個兒的怒火,她手下的丫頭哪個不是勤奮能幹,可這丫頭卻在三天之內毀了堡裡一半的碗盤,剩下一半之所以安然無恙,是因為她還來不及清洗。

  「老天爺,這丫頭也不知如何收買人心,竟讓大夥兒聯手幫忙掩護罪行,若不是她意外發現,她恐怕還被蒙在鼓裡,不過更氣人的是,人笨手笨腳也就罷了,她還滿嘴的借口!」

  「我不是故意的,那些碗盤比泥鰍還滑手,我怎麼也抓不住嘛!」吳映潔委屈極了。她真的很努力,可是資質不足,她也很難過啊!

  「少主,你瞧瞧她說的是什麼話,她根本沒用心!」

  「妳不能因為我手笨就說我沒用心,妳看得到我的心嗎?」鼓著腮幫子,她不服氣極了。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少主,這丫頭犯了錯卻不知悔改,你說這該怎麼辦?」

  「我不是不願意悔改,我是控制不住自個兒的手。」

  「少主,這是借口,你要明察秋毫。」

  「我從來沒洗過碗盤,哪有本事可以練到洗一個碗破一個?」

  「少主,這丫頭……」

  「蘭嬤嬤,少主已經很清楚了,他自有定奪。」劉俊緯適時打斷她的嘮叨。少主最討厭人家多話,他可不希望她這一狀沒告成,反過來被潑冷水,這太傷老人家的心了。

  「你們都退下,我有話問潔兒。」邱勝翊總算是開口了,可是誰也看不出來他此刻在想什麼。

  「是。」

  當房門關上,書齋再也沒有閒雜人等,吳映潔緊張兮兮的先聲奪人,「少主想如何懲罰我都行,就是不可以教我賠錢,也別把我的月俸,當丫頭很辛苦的。」

  莞爾一笑,他的目光轉為火熱,聲音略帶沙啞,「這是說除了銀子之外,我可以對妳予取予求嗎?」

  週身一顫,她心跳得好快好快,彷彿要蹦出胸口似的,她想佯裝輕鬆的微笑,可是卻笑得好僵硬,「這、這什麼意思?」

  「妳應該明白。」

  「我……少主是要我拿東西交換嗎?」

  「就當是好了,那妳倒是說說看,妳想拿什麼交換?」

  「我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

  「妳別老是扯到錢,我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真好!」多麼令人羨慕,她總是無時無刻不缺銀子,好慘哦!

  「妳想清楚了嗎?」

  「可我也不知道拿什麼交換。」

  撫著下巴,他低吟片刻後作出裁決,「這一時半刻我也想不到,不如先欠著,待我想到了再向妳索討,妳以為如何?」

  「當然好。」嘿……時候久了,他說不定就忘了,這豈不是教她賺到了嗎?

  瞧她臉上藏不住的竊笑,她的心思全在他的掌握中,當然,他不會點破,她終究會明白他要的是她的心、她的人。

  「不過,妳總不能把剩下的碗盤全都摔破,妳同意嗎?」

  頓了一下,她不能下點頭表示同意,可是……「我怕管不住自個兒的手。」

  「這可就麻煩了。」他狀似傷腦筋的皺著眉。

  抿了抿嘴,她天真無邪的對著他傻笑,「我……若是不再碰那些碗盤,豈不是天下太平了嗎?」

  「這倒是個主意,不過那妳可以幹什麼活?」

  「我什麼活兒都能幹……我是說,除了洗碗之外。」她總會忍不住說大話。

  「舉個例子來說。」

  咬著下唇思索半晌,她語帶遲疑的道:「我應該可以掃地吧!」

  「妳確定可以?」

  「這是當然,少主是不是也覺得我笨手笨腳?」她知道他的質疑乃人之常情,可是,她不願意他瞧不起她,她不希望他覺得自個兒一無是處。

  「我不在意妳是不是笨手笨腳。」

  「少主花一百兩的月俸請一個什麼活兒也做不好的丫頭,難道不心疼嗎?」若是她肯定會心痛而死。

  搖了搖頭,他深情譴繼的瞅著她,「因為是妳。」

  咚!心跳得像震天價響的戰鼓,她手足無措的垂下螓首。他真的越來越奇怪,總是說一些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話。

  轉眼他又回復平日的淡漠,彷彿剛剛的情意全是虛幻,「我就請蘭嬤嬤改派妳去掃花園的落葉。」

  雖說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他把她的心都搞亂了。

  「妳不喜歡?」

  撇下紛紛擾擾的思緒,她連忙搖頭,「我當然願意!」

  哈!此時夏意已近,落葉想必少得可憐,這麼輕鬆的差事太便宜她了!

  「希望我不會再對妳另作安排。」

  「不會、不會,少主等著瞧!」

  ☆☆☆  ☆☆☆  ☆☆☆

  不好,這個一點也不好,無論哪個時節,落葉永遠存在,而花園也永遠不可能掃得一乾二淨。

  念頭一轉,吳映潔開始東張西望,喃喃自語,「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一直抓著掃帚不放,歇會兒再來掃不也一樣嗎?」

  哎呀呀……瞧瞧這是什麼地方?

  鑽到假山後方,她笑得嘴都咧開了。這兒簡直是偷懶的人間天堂,既隱密又有樹蔭遮陽,保證不會有人發現她,還好她很能睡,荒山野地都不成問題,這種地方當然也難不倒她!

  就地躺了下來,她蜷縮著身子,開開心心的走入夢境。

  誰知一個時辰後--

  「緯爺,不好了!」蘭嬤嬤大呼小叫的跑進落月小築。

  噓!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劉俊緯微微皺起眉頭,「蘭嬤嬤,妳身為丫頭們的總管,怎麼還忘了規矩呢?」

  「緯爺,人又不見了!」蘭嬤嬤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哪管得住嗓門。

  這種情況下,劉俊緯乾脆把她往外頭推,「妳慢慢說,誰又不見了?」

  「還不就是潔兒那個丫頭,我去花園瞧她有沒有偷懶,結果只見到掃帚扔在地上,人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派人到處找過了,可都沒有她的下落。」

  翻了一個白眼,他近乎呢喃的道:「我還希望來真的。」

  「嗄?」

  歎了聲氣,他語帶諷刺的說:「她這會兒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覺,妳就不必擔心了。」

  「可是,我上房裡找過了,她不在那兒啊!」

  清了清喉嚨,劉俊緯顯得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她在少主的房裡。」

  目瞪口呆,蘭嬤嬤搞不清楚這是什麼情形。

  「我想,妳應該瞧得出來少主很重視她。」

  蘭嬤嬤怔怔的點點頭,其實她還在狀況外,搞不清楚前些天邱勝翊為何驚天動地四處找尋吳映潔,因為她只關心吳映潔有沒有認真幹活。

  「往後,她若沒犯什麼大錯,妳就睜隻眼閉只眼,別跟她計較了。」

  「什麼?」

  「她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只要別鬧出笑話,妳就由著她。」

  「緯爺的意思是,我用不著教那丫頭學規矩了?」

  「話也不是這麼說,她的規矩還是得勞蘭嬤嬤費心。」

  「這我如何管教?」她傷腦筋的皺起眉頭。

  「妳就把她當成未來的少主夫人管教,這樣明白了嗎?」

  嘴巴張得好太好大,蘭嬤嬤似乎嚇壞了,這是在開玩笑嗎?

  驀地,神情變得好嚴肅,劉俊緯厲聲警告,「我說的話妳得擱在心裡,一句也別說溜嘴,知道嗎?」

  她能不知道嗎?蘭嬤嬤很用力的給他點點頭,不過,她還是摸不著頭緒,這對她老人家來說太複雜了!

  ☆☆☆  ☆☆☆  ☆☆☆

  翻了一個身,吳映潔綻放出甜美的笑靨,雙眼捨不得張開。

  這一覺睡得實在是太舒服了,她一點也不想醒來,這幾天她夜夜作惡夢,每個惡夢都是沒早膳可吃,然後是成千上萬沒清洗的碗盤將她團團圍住,她就在害怕當中汗流浹背的驚醒過來,這一刻,她再也不必為這些擔心,好幸福哦!

  等等,好香的味道,這是……烤雞,還有,她最愛吃的蒸餅。

  急急忙忙的爬起身,她循著味道下了床,一路從內房來到外廳,桌上不但有烤雞和蒸餅,還有白蟹、青蝦、海鮮頭羹……全是她喜歡吃的,棒呆了!

  垂涎的嚥了口口水,她正準備伸手取食,突然憶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全身寒毛一豎,「我不是在……」

  「怎麼不吃?我想妳一定肚子餓了。」

  抖了一下,她轉身看著坐在榻上的邱勝翊,他深沉難懂的目光緊緊瞅著她,彷彿要將白晝吞噬的黑夜,令人好慌、好亂。

  「我怎麼會在這兒?」他身旁的几案上擱著一本書卷,可見他一直坐在那兒看書,而她卻渾然末覺。

  「我怕妳著涼,所以送妳來這兒。」

  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想故作輕鬆卻又笑不出來,「你……少主是怎麼送我來的?為何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瞧妳睡得好沉,想必是累壞了,還有妳太瘦了,抱妳來這兒很容易。」

  嗚!她好想哭,她的醜態豈不是全教他瞧見了嗎?撐住虛軟的身子,她有氣無力的問:「這兒是哪裡?」

  「我的房間。」

  這是一次更致命的打擊,她張口結舌嚇傻了。

  「妳在這兒想睡多久都不會有人打擾。」

  無庸置疑,可是問題不在這兒,這太丟臉了,她剛剛還在他的床上磨蹭,怎麼也不願意起來……想到這兒,她不禁臉紅。

  「妳在這兒睡得還習慣嗎?」

  老天爺,她都已經抬不起頭,他還問及如此令人羞於啟齒的事,不過,她還是得硬著頭皮回答。

  「謝謝少主,我睡得很好,少主是怎麼發現我的?」

  「我瞧見妳把掃帚丟在假山外頭。」原本他是準備出門,可雙腳不知不覺的就往花園走去,他越來越管不住自己,見她的欲望強烈的衝擊著他,就是一眼也好,豈料這一眼就鎖住他的人。

  他沒法子把她一個人扔在那兒,呵護她是如此天經地義,即使深知抱著她一路走到落月小築實在不妥,也明白看著她躺在自個兒的床上就再也走不開身。

  「我不是故意偷懶,我只是想歇會兒再來掃也是一樣,反正風一吹,又是落葉遍地,永遠沒有掃完的一天。」

  「我沒有責怪妳。」

  「嗄?」

  「以後妳想歇息就上我這兒。」

  週身顫抖,她螓首低垂,芳心激盪不已,「少主真愛說笑。」

  「我不會說笑,妳瞧不出來嗎?」

  喝!吳映潔驚惶失措的瞪著就在眼前的邱勝翊。他怎能不動聲色的走近她?

  「我又嚇到妳了嗎?」

  「沒……沒這回事!」為什麼他總能看透她?

  「妳在發抖。」

  「我覺得這兒有點冷。」

  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他低沉沙啞的詢問,「這會兒還冷嗎?」

  「不、不冷了!」她卻全身僵硬得像根木頭,鼻腔充斥著他的味道,那味道有著他的陽剛、霸氣,她的思緒在昏眩。

  他的唇宛若春風拂過她的髮絲,「放輕鬆點,妳不用害怕我。」

  「我、我沒有害怕,少主可以放開我了。」

  「以後別再喊我少主,叫我勝翊。」

  「這……不妥吧!」

  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長指輕輕碰觸她紅潤的唇瓣,他的聲音好溫柔卻行著不容反抗的霸道,「我說可以就可以。」

  好像著了魔似的,她不自主的輕柔吐出,「勝翊。」

  「我喜歡妳喊我的名字,真好聽!」他推著她坐了下來,「妳該用膳了,否則飯菜就要涼了。」

  「我怎麼可以跟少……跟你一起用膳?」

  「妳要記住,在妳面前我是邱勝翊,不是邱家堡的少主。」

  點了點頭,她動手享用眼前的美食,她不想管自個兒為何抗拒不了他,當下把肚子填飽比較重要。

  ☆☆☆  ☆☆☆  ☆☆☆

  長這麼大,吳映潔還是第一次嘗到失眠的滋味,而且還是為了一個男人,這個罪魁禍首正是邱勝翊,因為他怪裡怪氣的轉變,導致她有種逃脫不了的惶恐。

  她心煩氣躁難以平靜,原本他離她好遠,如今卻近得唾手可得,她發現他越來越吸引自己,他不再只是一次又一次幫助她的恩人,他還是傳聞中的冷面諸葛,更是令姑娘傾心的翩翩公子,她怎麼可能不對他動心?

  她從來沒有如此慌亂、害怕過,腦海裡全是他的身影,她覺得自個兒再不呼吸點清新空氣就會喘不過氣來,就這樣,她走進夜色當中,不知不覺走到了靜幽小築,沒想到邱翊橙一見到她竟然哭了。

  「你哭什麼?」吳映潔怔怔的瞪著他。

  「三爺是因為太高興了。」陳斯亞掩嘴一笑。

  像個小孩子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邱翊橙眼眶含淚不好意思的說:「我不敢相信妳真的來看我。」

  「我不是答應過你嗎?」

  「我怕妳忘了。」

  「你少瞧不起我,我最重承諾了,答應的事怎麼可能忘了?」

  「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懷疑妳,妳別生氣。」

  甩了甩手,她不以為然的道:「我才不愛生氣。」

  「我讓斯亞幫妳準備包子。」

  「不必了,我什麼也不想吃,你這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嗎?」

  「好玩的東西?」

  「像是毽子……對了,我們可以比賽踢毽子,看誰暘得久,輸的人必須給贏的人一兩銀子,怎麼樣?」

  眼睛一亮,邱翊橙興高采烈的拍手,「好好好,不過,我這兒沒毽子。」

  「我有!」陳斯亞興奮的接話。

  「妳趕緊去拿來。」

  「是,三爺!」

  當陳斯亞回房取毽子的時候,吳映潔笑著提出警告,「你最好把銀子準備好,我可是踢毽子高手哦!」

  事實證明,她果然是踢毽子高手,她的荷包當然是滿載而歸,不過笑得最開心的人卻是邱翊橙,從來沒有人肯陪他玩遊戲,因為娘不喜歡他像個野孩子,同父異母的哥哥弟弟們也不跟他往來。

  「謝謝妳!」邱翊橙一臉嚴肅的道。

  「這是為什麼?」她才要謝謝他,讓她今晚掙了不少銀子哩!

  「靜幽小築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你喜歡熱鬧還不筒單,多養幾隻麻雀就吵死你了。」

  「那不一樣,牠們不會陪我說話,更不會陪我玩。」他越說越落寞。雖然邱家堡人多勢眾,他卻好孤獨。

  「你……我知道了,你希望我每天來這兒陪你踢毽子,這不是問題,就不知道你有那麼多銀子可以輸我嗎?」雖然她好奇得要命,可是她問不出口,她感覺得出來他內心承受著劇烈的傷痛,她怎麼忍心撕裂那道傷口,窺探其中的秘密,她必須多一點耐性,等他自個兒說出口。

  「我有很多銀子。」雖然他在邱家堡飽受冷落,爹爹倒是不曾忽略過他的生活費,可是他不出門,用不著添購太多衣裳,銀子無處可花,當然是存下來。

  「那好,你既然不怕輸我,我一定會常來這兒打擾你,到時候你可別嫌我太吵哦!」說到有銀子賺,她豈會放過?

  「我們勾勾手。」

  「你真是個小孩子!」不過,她還是跟他勾手約定,誰教她俠義心腸,喜歡幫助弱者,雖然不清楚他身上究竟發生什麼事情,可知道他在這兒孤零零的沒有依靠,她就是沒法子不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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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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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站在書齋外,劉俊緯猶豫不決是否要將剛剛聽到的閒言閒語說出來,若是以前,他會毫不考慮告上吳映潔一狀,可是今非昔比,他再也不能漠視少主對她的癡心,那已經是無藥可救,他道她是非非但無法扭轉情勢,恐怕還會惹少主龍顏大怒,萬一禍及那些多嘴的丫頭,他著實過意不去,不過這事不說又不妥,吳映潔是未過門的少主夫人,她的過失只會損毀少主的威嚴,這正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

  這可怎麼辦?劉俊緯煩躁的走過來又走過去。若他什麼都沒聽見也就算了,偏偏他耳朵尖得很,一點兒風吹草動都逃不過。

  「你有事?」邱勝翊的聲音冷冷的傳出來。

  驚嚇的抖了一下,劉俊緯正了正自己,豁出去的走進書齋,「少主!」

  「說吧!」邱勝翊依然專注的振筆修書。

  「我……我是想問少主何時迎娶潔兒?」老天爺,他在說什麼?他為何不能乾脆一點,直接說了呢?

  抬頭瞧了他一眼,邱勝翊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你當真如此擔心嗎?」

  「是。」

  「你不必著急,這事還早得很。」

  「可是,任誰都看得出來少主對潔兒愛護有加,我想堡裡此刻上上下下一定都在揣測她的身份。」

  「那又如何?」

  「大夥兒想必正張大眼睛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她若有行為不當之處,將來成了少主夫人,大夥兒恐怕不服氣。」

  「我的妻子是為我自個兒挑選的。」

  「可是少主一定也希望潔兒贏得大家的愛戴。」

  「我相信沒有人敢不尊敬我的妻子。」

  「是,大夥兒會尊敬少主夫人,可那是表面上,不是真心誠意接納她。」

  「你太多慮了。」潔兒天生就有收服人心的本事,因為她太討人喜歡了,誰也抗拒不了她,這一點從膳房每一個人對她的袒護就可以瞧見。

  「少主,杜絕悠悠之口容易,可是我以為少主應該好好管教潔兒,她既不懂規矩又沒分寸,以後如何當少主夫人?」

  終於擱下手中的筆,邱勝翊冷然的面孔上出現了絲絲柔情,他掩不住自己對她的寵愛,「潔兒若失去屬於她的直率、任性,她就不再是潔兒,我希望你能明白她的好,打心底敬重她。」

  「可是……」

  「你別再試圖改變潔兒。」

  「是,可是少主實在不該縱容她,否則她會無法無天。」

  「這一點你倒不必擔心,她不是個會恃寵而驕的人。」伸手阻止他準備出口的反駁,邱勝翊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又道:「我對她自有主張。」

  「是。」不過,劉俊緯卻沒有退下的意思。

  「你還有事?」

  「我……」兜了一大圈,他還是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微微皺著眉,邱勝翊的眼神轉為嚴厲,「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

  「我,我今天聽見一些不太好的耳語。」

  「說下去。」

  緊盯著他的表情,劉俊緯小心翼翼的道來,「昨兒個夜裡靜幽小築好像在宴客,熱鬧非凡笑聲不斷。」

  「還有呢?」

  「傳聞靜幽小築宴請的客人是潔兒。」

  拳頭一握,邱勝翊冷漠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壓抑,「這是打哪兒傳來的?」

  「堡裡好多丫頭都親眼瞧見。」

  「是嗎?」

  「這會兒堡裡到處都在傳,少主帶回來的丫頭與三爺攪和在一起。」

  臉色一沉,不發一語的抿著嘴,邱勝翊想抑制那股熊熊燃燒的妒火。

  他毋需嫉妒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小伙子,邱翊橙根本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可是短短幾天,潔兒和這個弱不禁風的小伙子就如此熟稔,他不喜歡,她眼中應該只有他一個人,更令他掛心的是,萬一潔兒因此挖掘出邱家塵封已久的秘密,以她的性子,她肯定會插手管事,長久下去,她說不定還會為了邱翊橙反抗他……不,他絕對不容許此事發生!

  「少主,這事若繼續下去,我怕對未來的少主夫人不太好。」

  「我不想再聽見這些傳言。」

  「少主……」

  「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封住他們的嘴巴。」

  「是,少主。」

  「下去吧!」

  劉俊緯識相的拱手退了出去。

  撫著下巴,邱勝翊陷入沉思,他把靜幽小築列為邱家堡的禁地,無非是想避免潔兒捲入邱家過往的是是非非,沒想到防不勝防,他太低估她的好奇心了,看來,他確實必須約束她。

  ☆☆☆  ☆☆☆  ☆☆☆

  有一就有二,而且又有邱勝翊的默許,吳映潔當然毫不客氣的躲到假山後頭睡覺,實在是昨兒個夜裡在靜幽小築玩得太晚了,這一夜她幾乎沒闔上眼,沒有補眠如何幹活?

  不過今兒個就沒那麼幸運了,睡一覺醒來是全身僵硬、腰酸背痛,她有點後悔沒有接受邱勝翊慷慨的建議。

  伸了一個懶腰,她打著哈欠從假山後頭走了出來,沒想到正好撞上蘭嬤嬤。

  「蘭嬤嬤!」立正站好,吳映潔笑得好天真無邪。她知道這一招對蘭嬤嬤向來起不了什麼作用,不過總要裝模作樣一下嘛!

  「姑娘家打哈欠的時候要用手掩著嘴,否則教人見了就太失禮了。」雖然皺著眉,蘭嬤嬤的口氣卻是非常溫和。

  這是什麼情形?她老人家不是應該勃然大怒嗎?吳映潔怔怔的眨著眼睛。

  「我們邱家堡上上下下每個人都很有教養,妳若想成為這兒的一分子,就得改一改那些粗魯不好的舉止。」

  白眼一翻,她喃喃自語,「我又不會在這兒待一輩子。」

  「妳在嘀咕什麼?」

  「沒有、沒有,蘭嬤嬤,我老實告訴妳,我剛剛偷懶跑去睡覺。」蘭嬤嬤一定不知道她躲到假山幹什麼事,她就好心向她老人家坦白。

  「姑娘家不要太貪睡了,這會被人家笑話。」

  「蘭嬤嬤,妳不生氣嗎?」她還是不死心。

  「妳以為我沒事就愛生氣嗎?」

  「這會兒有事啊!」

  「妳就那麼喜歡看我生氣嗎?」

  「當然不喜歡,我可不希望妳氣壞身子。」

  聞言,蘭嬤嬤心頭暖呼呼的。沒想到這丫頭挺善良的!

  「好了、好了,不喜歡還嘮叨個沒完沒了,姑娘家不要成天張嘴巴吱吱喳喳,男人見了會不喜歡。」

  「我就是這個樣子,改不了!」

  「改不了也得改,我會好好教導妳,妳用心學著就一定可以成為有教養的千金小姐。」

  「蘭嬤嬤,我是來這兒當丫頭掙錢,不是來這兒學教養當千金小姐的。」她實在不忍破壞她老人家的期許,可事實如此。

  「不管是丫頭還是千金小姐,姑娘家就應該有姑娘家的樣子。」

  她放棄了,她老人家不知道哪兒出了差錯,還是別浪費自個兒的口水。

  「蘭嬤嬤,我不跟妳說了,我要幹活了。」

  「我話還沒說完……」

  「我不想聽了,我就喜歡當野丫頭,不想當什麼千金小姐,那很累人!」吳映潔乾脆摀住耳朵表明立場。

  「我真不懂,少主怎麼會看上妳這個丫頭?」

  「什麼?」瞪著蘭嬤嬤,吳映潔相信自個兒一定聽錯了。

  這會兒方才意識到自個兒的多嘴,蘭嬤嬤慌忙的搖頭,「沒事、沒事!」

  「我是問妳……」

  「妳趕緊幹活,我去看看其它的丫頭有沒有偷懶。」

  看著倉皇離去的蘭嬤嬤,她困惑的皺起眉頭。奇怪,怎麼連蘭嬤嬤都變了個人,雖然還是滿口的禮教規矩,卻是嚴而不厲,這……不懂,她真的不懂!

  ☆☆☆  ☆☆☆  ☆☆☆

  月兒一爬上樹梢,吳映潔便興高采烈的打開房門準備前去靜幽小築。

  「這麼晚了,妳上哪兒去?」

  她驚嚇的瞪著站在門外的邱勝翊,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陰沉可怕,她不由得作賊心虛的往後一退,「我……我睡不著,想出去散散步。」

  「好巧,我正因為輾轉難眠,便乘著月色散步至此,瞧妳房裡還點著燈,我想或許妳願意陪我一起共賞這良辰美景,妳就出現了。」

  「真的好巧。」

  「這該說我們心有靈犀,妳說是嗎?」

  僵硬的點著頭,吳映潔急得手腳發冷,不知道是出於心虛還是直覺,她總覺得他來意不善。

  「嗯……我想,我還是早一點就寢好了,要不然明兒個五更之前起不來,我就沒早膳可吃了。」

  伸手阻止她關門,他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的走進房內,並順手帶上房門,雖然表面上他保住平日的冷然,卻讓人隱隱約約感覺到一股怒火正在燃燒。

  「你有事嗎?」

  「妳好像急著趕我離開?」

  「沒、沒這回事。」

  「難道我錯了,妳不是趕著去靜幽小築赴約?」

  「什……什麼?靜幽小築?那不是禁地嗎?」她不安的節節後退,卻說什麼也不肯鬆口。

  「妳還記得那兒是禁地,想必不會忘了擅闖禁地的後果。」

  「什麼後果?」她怎麼不記得他說過?

  「關入地牢三天三夜不准吃喝。」

  「不會吧!」這下子終於慌了,她害怕的吞了口口水。

  「妳承認了是嗎?」

  「承認……承認什麼?」

  「妳去了靜幽小築。」

  「我……沒有啊!」

  臉色一沉,他的口氣轉為凌厲,「妳可以選擇說出實情,我將既往不咎,妳也可以堅持否認,妳將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我……我承認就是了。」身子微微顫抖,她楚楚可憐的瞅著他,彷彿她是受他「屈打成招」。

  「為何不顧我的警告闖進那兒?」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老老實實的道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只差沒坦白說出此事雖是陰錯陽差,卻是順了她的心。

  「以後妳不准再踏進那兒一步。」

  皺著眉,她忍不住早巳蠢蠢欲動的好奇心,「真的好奇怪,那兒又不是什麼陰陽怪氣的地方,為何不能去?」

  「妳不必知道原因。」

  「那兒一定藏了天大的秘密。」

  「那兒不管有什麼都與妳無關。」

  噘起小嘴,她存心鬧彆扭,「你不給我足夠的理由,我也不答應你。」

  「妳剛剛還記得,怎麼這會兒就忘了那兒是邱家堡的禁地?」

  瞪著他,她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可是一個轉眼,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笑開了嘴,「你沒當場抓到我,就不能治我的罪。」

  「說得好,可惜妳似乎忘了,這兒的一切都在我的手掌心,妳的一舉一動逃不過我的雙眼。」

  「這話是什麼意思?」

  冷冽眼神頓時變得柔情似水,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粉頰,「我不願意把妳當成犯人,我希望妳能夠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犯人?你想把我關起來是嗎?」

  「別再踏進靜幽小築,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為何靜幽小築是邱家堡的禁地?」

  「這事妳管不了,妳還是別知道的好。」

  「我就是愛管閒事,你知道住在那兒的人很可憐、很孤獨嗎?」

  「我從不管別人的事。」

  「他和你一樣姓邱。」

  「我知道誰住在那兒。」

  「他和你是什麼關係?」

  目光再度嚴厲,他一句話也不說的看著她。

  瑟縮了一下,她卻不怕死活的接著說:「你若不喜歡我多管閒事,你可以把我辭退,我不當邱家堡的丫頭,不就什麼也管不著了嗎?」

  猛然將她摟進懷裡,他低頭封住她的嘴,她驚嚇的朱唇輕啟,他的舌頭順勢滑入她口中,急切的攫取她甜美的蜜津,他的吻透著極度的不安,燃燒著強烈的佔有慾,他不准她有離開這兒的念頭。

  腦子一片空白,她感覺到那股驚濤駭浪的渴望,她的身體為這種陌生的衝擊顫抖,她好害怕,害怕這個飢渴的他,更害怕這個不想掙脫的自己。

  直至兩人快窒息,他終於冷靜下來的放開她,唯有沙啞的聲音洩漏他未平復的激情,「妳聽清楚,我不會讓妳離開這兒。」

  她還急促的喘著氣,完全說不出話來。

  「別試著反抗我,妳跑不掉的。」傾身蜻蜒點水的吻了一下她的唇瓣,這是他的宣誓,他隨即轉身離開她的房間。

  怔怔的撫著紅腫的嘴唇,她的心好慌好亂好迷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  ☆☆☆

  前輩子她吳映潔一定是一隻縮頭烏龜,遇到難題就只會想到落荒而逃,實在是太沒出息了,可是那又如何?她從來沒這麼害怕過,她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繼續在這兒待下去,她會萬劫不復,雖然她猜不透他安了什麼心眼,不過,她還不至於笨到看不出來他對自個兒有企圖。

  這事是怎麼發生的?他怎麼可能看得上她?她算不上聰明,也沒有迷倒眾生的美貌,唯一堪稱了不起的地方就是騙術高明,不過,這好像不足以對人炫耀,想來想去,她只有一個解釋--他可憐她,他不讓她離開這兒是為了保護她。

  他對她的好,她怎能不感動,可是,基於這個理由,她更是非走不可,他是出於仁慈同情她,她卻是越來越不能自拔的喜歡他,她不能再任由自個兒陷下去,這也是為了他,她怎麼能夠狠心用謊言牽制他?

  「潔兒,這麼早妳上哪兒?」蘭嬤嬤遠遠看到吳映潔就一路跟了過來。她對這個丫頭還是肩負督導的責任。

  看了她一眼,吳映潔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我不當丫頭了。」

  「嗄?」

  「我不想待在這兒,我要走了,從今而後,我再也不會給妳添麻煩,妳也不必再為了管教我而傷神。」

  「少主知道嗎?」

  「他遲早會知道。」她怎麼可以忘恩負義呢?她當然不能不告而別,所以她留下一封信給他,謝謝他的大恩大德。

  「妳別急著走,這事待我稟告少主再說。」

  「妳去告訴他啊!」

  「妳在這兒等我一下。」

  「妳說妳的,我走我的,這是兩回事。」

  「不對、不對,妳走了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就算了咩!」原來她老人家一點也不笨。

  「不行、不行……」

  「蘭嬤嬤,馬房在哪兒?」眼見大門近在咫尺,她這才想到她的愛馬。

  「馬廄……不對,不對,我不能告訴妳馬房在哪裡。」

  「不說就算了,那就有勞你們代我照顧愛馬,過些日子我會派人接牠回家。」吳映潔隨即揮手告別。

  看著她一步一步從自己面前遠去,蘭嬤嬤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在此時,一道念頭閃過腦海,她忙不迭的對著守門的侍衛們大喊,「你們趕緊抓住那丫頭,她想逃跑。」

  怎麼也沒想到蘭嬤嬤會來這一招,吳映潔一時怔住了,直到侍衛們飛天撲地圍攻她,她只得還手抵禦,這些人並不是她的對手,不過她一個人總是吃虧,費了好大的勁才擺平他們。

  傻眼了,蘭嬤嬤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是個練家子。

  「這麼多人欺負一個人,你們不覺得太過分了嗎?」雖然她是贏家,吳映潔還是忍不住對他們抱怨一下。

  眾哀兵根本抬不起頭來。這太丟臉了,他們竟然輸給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不過,真是失敬了,可我不是存心跟你們打,我比較喜歡使用暗器,下次你們記得要先通知我……不不不,不會再有下一次,我們最好不要再見了,你們說是不是?那我告辭了!」朝地上的哀兵們拱手一拜,她快快樂樂的準備離開,不過邱勝翊卻從天而降攔住她的去路。

  「我說過了,我不會讓妳離開這兒。」雖然很生氣,但邱勝翊更是鬆了一口氣,見到她留在房裡的字條,他心急如焚,真後悔自個兒的粗心大意,他應該派人守著她,而且他也沒想到她的動作會如此迅速,所幸有人搶先拖住她。

  「你也想跟我過招嗎?」她擺出最天真燦爛的笑容,不過心裡卻好想哭。她今日的運氣實在不太好,一路麻煩不斷,還是沒走出大門。

  「妳若拿得出一萬兩銀子為自個兒贖身,我就陪妳過幾招。」握緊拳頭,他努力控制衝上前抱住她的衝動,他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個兒的骨子裡,讓她認清楚她屬於他,她最好打消離開他的念頭。

  老天爺,她都忘了自個兒跟他打了契約!

  眨了眨天真的大眼,她一臉討好的笑道:「你可以忘了打過契約的事嗎?」

  「白紙黑字,妳若想抵賴,我可以告官。」

  「真的沒得商量?」

  「妳不會喜歡跟我商量,我從不吃虧,妳不妨一試。」他說得好輕鬆,卻教人感受到其中的威嚇,他的權威下容挑戰。

  「不,不用了,我不走了,我留下來當丫頭就是了。」

  「不,妳不再是丫頭了,我對妳另有安排。」

  「安排……什麼安排?」一股奇異的酥麻竄過四肢百骸,她顫抖的往後一退,她有一種感覺,事情好像越搞越亂了。

  看著她,他的眼神綻放著異樣的光芒,「很快妳就會知道了。」

  「我……我還是……」在他的注視下,她不自覺的把話縮回去。

  轉眼問臉色一沉,他擺出主人的威嚴,「不過,妳必須先接受懲罰。」

  「懲罰?」

  「逃跑的丫頭不應該接受懲罰嗎?」

  「我……」她不是逃跑,她是……哎呀!這根本是有理說不清嘛!

  「蘭嬤嬤,把她關進房裡,她應該為自個兒的過錯好好反省。」

  「這……是,少主。」猶豫了一下,蘭嬤嬤終究不敢質疑,趕緊拉著一臉錯愕的吳映潔回房。

  ☆☆☆  ☆☆☆  ☆☆☆

  輕輕擦拭剛剛煉製成的暗器,邱勝翊唇邊逸出淡淡的笑意。哪個姑娘不喜歡胭脂水粉、珠寶首飾,可是他的俏佳人卻獨鍾暗器,不過,就不知道這個玩意兒能不能博取佳人一笑?表面上,他懲罰她是為了樹立權威,事實上,他是逼她學會服從他,否則她仍會隨意進出靜幽小築,心煩氣躁之時,她就會收拾包袱想一走了之,她太粗枝大葉,處事率性不曾多想。

  「少主!」劉俊緯一副筋疲力盡的走進書齋。

  放下手中的暗器,邱勝翊抬頭問:「她收下了嗎?」

  「是,她欣喜若狂。」

  「她真的是悶壞了。」他可以想像得到她收到禮物的神情。

  「我怎麼看不出來?」想到自己剛剛去吟風小築的情形,劉俊緯就頭痛,吳映潔一見到他,就拉著他嘰哩呱啦的說個不停,沒搞清楚,人家還以為他們是莫逆之交,誰會相信她從頭到尾都在說自己被關在房裡有多無聊,看守她的侍衛們都跟木頭人似的不會說話。唉!她絕對沒想到他們是奉了少主的命令,若有誰敢陪她閒聊,罰半年不發月俸。

  「她還好嗎?」

  「我想她應該很好,一張嘴吱吱喳喳的靜不下來,快吵死人了。」他實在想不通,向來冷默不愛說話的少主怎麼忍受得了她的聒噪?

  莞爾一笑,邱勝翊滿含寵愛的道:「她就是精力充沛。」

  「可是,她還沒倒下去,大夥兒已經吃不消了。」他在吟風小築待不到半個時辰,他就恨不得拿塊布塞住她的嘴巴,由此可見,那些負責看守她的侍衛們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她不會撐太久。」

  「這會兒有兩隻蟋蟀陪她,她恐怕會更不安分。」劉俊緯拉不想抱怨,可是少主的做法著實今他不解,懲罰她,又討好她,這用意何在?

  「她很快就會對牠們失去興趣。」

  頓了一下,劉俊緯忍不住要問:「我實在想不明白,少主為何要軟禁潔兒。」

  「你不是很高興她得到應有的懲罰嗎?」

  「我是,可少主捨不得懲罰她。」

  「若不受點教訓,她豈不是一犯再犯?」

  「依我之見,她根本不會記取教訓,少主是白費心機。」

  一笑置之,邱勝翊轉而道:「我要你讓蘭嬤嬤去勸她。」

  「勸她?」

  「我要她自個兒主動向我低頭。」

  「這……我明白了。」

  「蘭嬤嬤越快完成任務,大夥兒就越早脫離苦海。」

  「是,我這就去找蘭嬤嬤。」劉俊緯拱手退了出去。

  再度拾起書案上的暗器,邱勝翊期待的撫著那支小小的銀笛,希望潔兒不要讓他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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