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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天子耍浪漫(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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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天子耍浪漫(翊洁)

小说简介

映洁真真没想到,才入宫第二天,
  
就能惹出天大的事来!  全怪她没长眼,
  
连身分尊贵的天子都看不出来,  
  
还当他是个太监,大胆地跟他闲扯,
  
过分地质问他有没有做错事……  
  
这下子罪可重了!嗐~就说嘛,
  
哪有太监会生得这副迷死人的模样?!  
  
她该不会还来不及对他“别有所图”、“不怀好意”,  
  
一条小命就这样玩完了吧……  
  
这个小宫女美得像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娃娃,  
  
美则美矣,但宫里的规矩她没一样合格的。  
  
侍膳不会,问话不答,他一靠近,她就闪躲。  
  
对她调情挑逗,就算身分贵为天子的他也得挨耳光,  
  
所有女人想要的恩宠,她竟然请他自重,拒绝召幸!  
  
看来她真忘了自己是个小小宫女,更忘了他是皇上,  
  
偏偏他就爱她的犯上无礼,       
  
对她就是要命地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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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楔子

曙色微曦,整座紫禁城笼罩在薄纱般的晨雾中。

面容清俊、气质雍容的爱新觉罗?胜翊,独坐在铺有明黄软缎坐垫的椅子上,他的身上只穿著一件素色单衣,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此刻正犀利地、静静地、久久地凝视著悬挂在眼前的两件龙袍。

龙袍其中一件簇新,另一件略旧且尺寸较小,两件都绣有翻腾行坐、首尾相绕的金色龙纹,张牙舞爪、双目眦裂、怒发纷披的金龙布满袍服全身,喻示著皇权天授,神圣不可动摇的天子地位。

天色渐渐亮了,微黄的晨光斜斜地、柔和地从端凝殿大红的窗棂中透进来,洒落了一地照得深浅不一的凸镂雕饰,朝阳缓慢上移,投泻在用捻金线绣的四十四条金龙和十二章纹的龙袍上,将两件新旧龙袍映衬得金碧辉煌,五彩灿然。

日照龙鳞万点金!

在灿亮耀眼的光辉中,胜翊依稀看见十五年前的自己,穿著那件小龙袍坐上太和殿宝座举行登基大典,那一年没有子嗣的先帝崩殂了,皇后选上他这位旁支皇亲入继大统,当时的他只有五岁,不能理政,而由母后及两位辅政大臣掌朝,年复一年过去,他已长大成人,但是权欲薰心的太后和嚣张跋扈的两位辅臣,却仍然迟迟不愿举行他的亲政大典,一直到他过了二十岁,再拖下去恐朝中大臣生疑,才不得不归政于他。

当了十五年穿著龙袍的傀儡,终于等到他正式亲政的日子了,穿上这身龙袍也才真正显现出意义来。

墙上的自鸣钟响了。

“皇上,吉时已到,恳请皇上让奴才侍候更衣。”

殿外说话的人是打从胜翊入宫那日起,便服侍他至今的贴身太监王康。

“进来吧。”胜翊缓缓站起来,微转过身,朝阳拂上他的侧脸,鹰般的利眸透成淡淡的琥珀色,眉目间自然流露出唯我独尊的王者风范。

王康推门而入,身后跟著一名小太监,两人恭谨地跪了安,一同取下簇新的龙袍托展开来。

“韫骁、韫麒、百凤和百猊他们都来了吗?”胜翊展开双臂,在王康和小太监的侍候下穿上龙袍。

“回皇上,贝勒爷都已在殿外候著了。”王康轻声回话。

“把他们四个人叫进来。”他自己系上披领上的扣子。

“嗯。”

王康走出端凝殿,不一会儿便领著四名俊雅飘逸的贵公子入殿。

“臣等恭请皇上圣安。”

不等四个人跪下,胜翊便摆了摆手制止。

“这里没有外人,用不著这些虚礼了,朕不是说过,居无常礼吗?”面对著四位自幼便进毓庆宫陪他读书的皇族兄弟,他直接拒绝这些繁复而虚假的礼仪。

自从他入宫嗣立大统后,除了宣召亲弟弟韫麒入宫伴读之外,也挑选了承亲王的四阿哥韫骁,与东亲王的六阿哥百凤和七阿哥百猊一同入宫伴读,十五年来一起读书、一起玩闹,培养出亲密的关系和良好的默契,彼此既是君臣,也是兄弟,更是可以倾心相谈的朋友。

“今日可是皇上正式亲政的大日子,比不得平时,礼多人不怪。”韫骁微微一笑说。

“等到了太和殿上,铁定会跪得让你叫烦。”胜翊挑眉淡笑,转身坐上宝座,让捧著朝冠的王康小心翼翼地替他戴上。

“这身啰嗦的袍服就够叫我烦的了。”年纪最轻,平时也懒散惯了的韫麒,生性不喜受缚,对身上沉重繁复的衣袍很有意见。

“不过一件衣服就教你烦,那你真该庆幸当年皇太后没有挑中你当皇帝,朕从五岁入宫以来,能叫朕不烦的事还真是寥寥无几。”胜翊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俊眸斜睨著他的亲弟弟。

待王康和小太监躬身退出殿外,韫骁便低声说道:“今日过后情势便不同了,那些让皇上心烦的事会少一点了。”他眼中闪著幽邃难测的光芒。

百凤和百猊慵懒地互望一眼,在上书房陪著天子胜翊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岂会不知令胜翊烦心的是什么事,他们都知道他是个沉稳、坚韧、满腹经纶的治国之才,日日夜读晨习,一心要做个天上揽月、沧海捉鲸的明君,但是在他身前挡著三颗绊脚石,那就是两位顽固守旧的辅政大臣和权欲薰心的太后。

“皇上,昨日裕贤府大摆宴席,请的都是十省督抚和朝中大臣,显然对皇上亲政之事有恃无恐。”百凤压低声音说道,所说的裕贤便是胜翊跟前最无礼跋扈的一颗绊脚石。

胜翊冷冷一笑。

“朕知道他多年来利用手中的权柄,网罗了朝野之中难以计数的亲信,他以为挟持朝廷内外的势力就可以继续把持朝政,继续在背后操控我。”胜翊的目光骤然变得沈闇深邃。“他未免太小觑了朕,待朕亲政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罪名恐怕不容易定。”韫骁沉吟地。

“而且裕贤的女儿宁贵妃还是皇上您的宠妃,这层关系恐怕更不容易定罪名了。”百凤淡然自若地把玩著拇指上的绿玉扳指。

“萨尔特的女儿颖贵妃不也是皇上的宠妃吗?”百猊支著下颚状似沉思地说道,点出另一颗目中无人的绊脚石。

“皇上的宠妃不只这两个吧,我看只要是模样漂亮的妃子,皇上没有一个不宠的,简直都快成了古往今来最……浪漫多情的君王了。”韫麒原想说最“好色”的君王,不过硬是转成了浪漫多情,他可没因为自己是皇上的亲弟弟就比较不怕死。

胜翊回了他们一个深不可测的冷魅笑容。

“朕的后宫是座大花园,内务府把明媚鲜妍的妃子随意栽植在花园里,她们是因为朕而存在的,朕有责任照顾她们开花结果,若让她们成为枯枝残花自生自灭,岂不可怜?”他微微漾开一抹温柔的浅笑。

这四大贝勒一见素来怜香惜玉的天子露出惯有的多情魅笑,一个个无力地对望著,他们这位尊贵的天子,总是用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和令人难以抗拒的柔情,把后宫大花园里的每一朵花迷得神魂颠倒,也因为他的温柔亲切,让每一朵花开得更加缤纷灿烂。

“请皇上切记,太漂亮的花有些是有毒刺的。”韫骁沉声警告。

“朕一直很小心,也很清楚长有毒刺的是哪几朵花,你们不用太操心。”胜翊懒洋洋地笑开来。

“但愿那些毒花不会对皇上构成太大的威胁。”百凤接口说。

“后宫那些妃子我并不担心,我只担心今天举行的会是一场有名无实的亲政大典。”胜翊眼中闪烁著嘲谑的光芒。

“这个……皇上就用不著担心了,有我们四大贝勒在,自然会让这场亲政大典名副其实。”韫骁缥缈一笑,其他三个人也跟著悠哉地笑了。

“朝野中朕只信得过你们四个人,少时去到太和殿后,要留心裕贤和萨尔特。”

“皇上,吉时已到。”王康在殿外扬声提醒。

胜翊缓缓起身,扶正朝冠。

“走吧。”他踏著沉稳的步伐走出端凝殿。

四大贝勒举步跟随。

阳光从殿门泻进来,将胜翊那身龙袍映得金光透亮,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仿佛就要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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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元羲十五年正月开始,自正式亲政的胜翊手中颁布出去的圣谕如雪片纷飞,绝大多数是罢黜亲太后和裕贤、萨尔特党羽的吏部堂官,大举起用四大贝勒推荐的能人干才,彻底整顿官场贪渎风气。

胜翊雷厉风行的整顿行动,揪出了裕贤揽权索贿的二十大罪状,明正言顺地杀了他,并抄没了他的全部家产。

此举吓住了萨尔特,激怒了太后,朝中于是分裂成了水火不容的帝、后两党,也使得胜翊和养母皇太后之间形同陌路。

即便如此,胜翊表面上还是会到慈宁宫去向皇太后请安,每日晨昏两次,风雨无阻,但皇太后往往对他视若无睹,甚至常常让他跪在正殿外半个时辰也不传唤,这景象慈宁宫内的宫女太监们早已看习惯了,除非皇太后应声,否则没有人敢去理会胜翊,也不敢在跪著的胜翊周遭胡乱遛达。

才刚入宫第二天的映洁,从御茶房提著一壶热水走进慈宁宫来,一抬眼便看见胜翊跪在前庭,膝下垫著明黄绸垫,他身上穿著宝蓝色的暗花常服,因此映洁没有立刻辨认出他的天子身分。

她心下奇怪,为什么前庭空无一人?这男子跪在那儿为什么无人理会?她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天子之尊,竟然会跪在这儿。

不曾见过胜翊的映洁,好奇地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清他的容貌后,不禁愣傻住,她从没有见过如此晶灿耀人、含情带魅的眼瞳,也不敢置信人间竟有如此俊美清贵的男子。

胜翊愕然发现一张雪白俏脸俯首偷望著他,甜美的娃娃脸上,嵌著一对清澈灿亮的眸子。

敢这样大剌剌看著他,还毫无顾忌地蹲在跪著的他面前,肯定是新进宫的宫女,若是知道了他的身分,怕要吓破她的胆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跪在这儿?荣公公替你通报过太后了吗?”映洁眨了眨又圆又大的眸子,好奇地打量他。

胜翊那双含情目微微一扬,似笑非笑地盯住她,这小宫女不只冰肌似玉,连声音都清脆得恍若银铃。

“通报过了,但是太后不肯见。”他勾唇笑说。

映洁发现这男人笑起来好看得令人著迷,她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浑身散放著难以言喻的魅惑力。

可惜这俊美的男子竟然是……

她惋惜地叹了口气。

“太后不见你?还罚你在这儿跪?你是不是差事没办好?还是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太后?”映洁白玉般的手指轻点著红唇思索,纯粹把他当成了一个做错事受罚的太监。

胜翊觉得这小宫女双眉微蹙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这样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娃娃竟然是个小宫女,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我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看到漂亮的女人,他总忍不住要逗上一逗,而这个认不出他的小美人更让他觉得有趣,在宫里,没有一个女人敢与他双目平视的。

“我叫映洁,昨儿个才入宫的,除了荣公公以外,这般和气亲切与我说话的人,你还是头一个呢。”她甜甜一笑,大眼灿灿发光。

“是吗?这里的人对你很凶?”他温柔笑问,这么跪著跟人说话,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

“老太后好伺候,倒是太监宫女们……”她顿了顿,不敢多说,随即转开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

“我叫胜翊,养心殿的。”说完,他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在养心殿当差呀,是侍候皇上的吗?”映洁双眼闪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也能这么说。”他注意到她眸心蓦然绽放出一抹异常的光亮,暗暗猜测令她惊异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胜翊……这名儿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映洁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人们都惯常用元羲帝称呼胜翊,没人有胆乱提他的御讳,因此她一时之间竟没有想起来。

“你是哪一旗的?”他不让她多想,起码跪在这儿还有人陪著解闷。

“正白旗,本姓郭布罗。你呢?你姓什么?”她把他当成了太监,便以为他是个汉人。

胜翊笑而不语,在这座皇宫里,没几个人能姓爱新觉罗,说了便没趣了,不过……

裕贤也姓郭布罗氏,在裕贤被处死后她入了宫,不免令他生疑,这玉娃儿会是裕贤的什么人?

“你为何入宫?”他轻松自若地笑问。

“我原是入宫选秀的,但是刚过了第一关就被淘汰了,于是被内务府指派到慈宁宫侍候皇太后。”她的头微微偏向一边,恍然抚摩著鞋上绣的浅碎花。

胜翊脸上的笑意敛去,她是正白旗人,姿容娇艳远胜过入选的三名秀女,为何在第一关就被淘汰?

“你是上三旗,模样又生得美,应该有机会可以选上秀女,怎会被淘汰?”内务府此举有违常理,是怕她争了谁的宠吗?

映洁咬唇不语,犹疑地看著他,她发现他脸上没了迷人的笑容以后,眉目间竟隐隐透出不怒而威的气势。

“胜翊,你真的在养心殿侍候皇上吗?”她怔怔地眨了眨眼。

“是,也不是。”他笑眯了琥珀色的双瞳。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也不是?”她娇嗔地斜睨著他。

胜翊不禁怔了怔,心口掠过一阵悸动。

如果每天都能见得到这张甜美娇嗔的俏脸蛋也不坏,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一朵毒花了。

“你想不想到养心殿侍候皇上?”他直勾勾地瞅著她问,笑容多了几分邪气。

“我是太后身边的人……”

映洁话还未完,身后便传来荣公公惊恐的喝斥声。

“大胆映洁,你怎么这样跟皇上说话,还不快跪下!”

皇上!

映洁吓得魂飞魄散,想跪下却双膝一软,整个人往后栽倒。

“奴才没把下人管束好,请皇上恕罪!”荣公公吓得脸色青白,跪在地下连连磕头。

映洁整个人吓懵了,惊愕的双眼呆视著胜翊那张俊美慑人的脸孔,连眨也不眨一下。

“朕都不恼了,你急个什么劲。”胜翊沉下脸,不悦地瞪视著荣公公,方才的好心情全部一扫而空了。

“是、是,奴才知错了。”荣公公磕头如捣蒜。

“映洁,不必害怕,朕不会拿你怎么样。”看到她吓白了的惊恐脸蛋,胜翊就忍不住觉得心疼。

映洁仍呆滞地望著他,渐渐的,眸中的惊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幽沈冷冽的眼神,她缓缓挪动双腿,恭谨地跪伏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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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若有所思地盯住映洁,得知他真正的身分,她的反应明显异于常人,在惊惧的那一瞬间过了之后,原本灵动活泼的眼神不见了,变得清冷而且漠然,不寻常的反应让他感到奇怪不解,也心生警戒。

“皇上,太后有口谕,她老人家已歇下了,请皇上先回宫。”荣公公趴在地上说道。

“知道了。”胜翊深吸口气站起来,这是他早已料到的结果。“映洁,朕明日再来看你。”他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映洁跪伏著静静不语,她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指尖拚命抖颤著。

胜翊转过身,大步走出去。

这玉娃儿究竟是谁?看来要叫韫骁去查个清楚了。

脚步声远到听不见后,荣公公这才缓缓站起来,对著静伏在地的映洁低声骂道:“刚才差点没把我给吓死了,你也真是大意,居然没认出皇上的身分来,幸亏皇上没动怒,否则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荣叔不是说身上穿著明黄色绣龙纹衣袍的人才是皇上吗?我以为是做错事的太监公公才会这么被罚跪著。”映洁呆呆盯著眼前的明黄绸垫。

“你好歹也是裕贤府出来的人,怎么连这点眼力也没有,皇上那身上好的缎料是普通太监能穿的吗?”荣公公训斥著。

“我没多想。”正确的说,是胜翊冠绝尘寰的俊容和微笑迷得她心魂不属,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丧失了。

“我看皇上挺钟意你,你要记著,皇上好美色,千万要把握住机会。”

“我知道。”映洁喃喃低语。

“进殿去吧,太后有话对你说。”

“是。”映洁站起身,随著荣公公进殿。

她仍然不敢相信,这个面如莹玉、双眸多情、温柔可亲的胜翊,竟然会是传闻中残酷、好色,并且抄了她主母全家的元羲皇帝。

方才跪在地上与她谈笑风生的俊魅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冷酷无情、贪好美色的元羲帝。

她很困惑,哪一张才是他真正的面孔?

元宵将近,内廷照例挂满各色花灯,将各宫各院妆点得灯影辉煌。

养心殿已是掌灯时分,胜翊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

王康捧著托盘进来,托盘上整齐排列著五支绿头牌签。

胜翊看一眼,淡淡问道:“还是没有宁贵妃的牌子?”

“回万岁爷的话,长春宫那边传话过来,说宁贵妃身体欠安,不能侍候皇上。”王康躬身回话。

“都已过了三个月,她的心病还没好吗?”他沉着脸问。

“这心病……怕是要万岁爷亲自去医了。”王康谨慎地答道。

胜翊放下朱笔,自从他处死了宁贵妃的父亲裕贤,她便日日托病,自请撤下牌子,不愿接受宣召。

他并不想伤害她,也不想成为她的杀父仇人,但是在激烈残酷的宫廷争斗中,天子之尊的他是不容许失败的,若不是她的父亲裕贤太过跋扈,公然威胁挑战他的帝位,也不会逼他不得不处死裕贤以稳定政局。

“朝野政争太过于复杂,不是她能够明白的,朕要如何劝慰她?因为顾忌她的身分,朕只处死裕贤一个人,而且也只抄没他的家产,对他所有亲人和家奴动也没动一个,朕这么做还不能令她满意吗?”胜翊沉着脸说,由于他对王康的感情较亲,所以情绪也较为真实和直接。

“依奴才看,宁贵妃为了裕贤被皇上处死之事,硬著性子拒绝皇上的宣召,恐怕也只是想藉丧父之痛多分得一些皇上的宠爱罢了。”王康平和地说道,他七岁净身入宫,服侍过先帝不少嫔妃,深知后宫嫔妃想尽千奇百怪的法子,为的就只是要争皇上的宠而已。

“又是争宠,朕对所有的妃子还不够公平对待吗?”他冷冷轻哼。

自己后宫的六名嫔妃全是王公大臣之女,这是朝野为了巩固、攀升权力的手段之一,他从不专宠任何一个妃子,该有的赏赐和关怀他都尽量公平地做到,就为了让朝野和内廷人人满意。

“万岁爷,恕奴才直言,六宫主子真正要的不是公平的赏赐,而是皇上的爱,她们希望自己是皇上的爱人,而不只是宫里一件漂亮的摆饰。”王康清清楚楚地说,他觉得胜翊把六宫嫔妃看成是朝臣敬献的花瓶、玉花

朵这类的东西,纯粹止于欣赏,并没有在任何一个妃子身上投注一丝情爱。

胜翊支著下颚,淡然眺望远方,皇宫内制式的男女关系让他觉得乏味至极,在这种关系底下,他不知道爱要从何而生?

“奴才这么说吧,宁贵妃并不是不知道利害轻重的人,她心中最想得到的应该是皇上的劝慰。”

胜翊蹙眉低叹。

“好吧,朕去看看她。”他缓缓起身戴上暖帽。

王康慌忙朝殿外大声喊:“备轿,皇上移驾长春宫……”

“朕想走走散散心,不必备轿了。”他披上貂袍,迳自走出正殿。

王康打著灯笼,紧追在胜翊身后小步跑著。

刚刚穿过隆宗门,胜翊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热闹的嘻笑声,他蓦然止步,侧耳细听。

王康吓得变了脸色,低声说道:“万岁爷,声音像是慈宁宫那边传过来的,大概是下人们在悬挂花灯,真是该死的奴才,规矩都不懂,竟敢在宫里大声喧闹。”

胜翊想起了慈宁宫中甜美娇艳、白皙透明的玉人儿,在那些欢喜的笑语中,仿佛也有她清嫩脆亮的笑声。

自从那日见过映洁,接连几天再到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时总是来去匆匆,不再有机会见到她了。

“小心点,别摔著了!”

他忽然听到荣公公发出了惊呼,接著便听见笑若银铃的声音。

“荣叔别紧张,我小时候最会爬树了。”

是她,映洁。

胜翊微微一笑,朝慈宁门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看见映洁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挂著一盏琉璃彩穗灯,底下一群宫女围著她。

“映洁,你摔坏了不打紧,别把灯给摔碎了,那灯呀可比你贵重!”一名小宫女促狭地呵呵笑说。

“好玫儿,这么消遣我,等会儿下来有你瞧的。”映洁垂眸似嗔似笑地娇斥著。

这面带薄嗔的俏脸,不禁又勾起胜翊心底一阵悸动。

“哎呀,是皇上!”一名宫女发现了胜翊,吓得大喊出声。

顿时间,一群宫女慌慌张张地跪了一地,口里喊著:“皇上吉祥!”

“你们别闹了行吗?这么晚了皇上怎么会来慈宁宫,你们才骗不倒我。”映洁站得太高又背对著众人,不知道真的是胜翊来了,还以为又是宫女和她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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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众人不要出声,忍著笑走到木梯旁,悠闲地欣赏映洁轻盈纤瘦的背影。

“嘿,你们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法子捉弄我呀?”映洁挂好了灯,边说边笑地转过身来。

木梯下的景象令她怔呆住,荣公公和姐妹们全都跪了一地,而胜翊带著温柔和煦的微笑,闲闲散散地仰头看著她。

她顿时目瞪口呆,整个人傻成了一尊石像。

“啊!”失神半晌的映洁忽然发出一声低呼,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竟放开双手捂住嘴。

“危险!”胜翊脸色骤变,失声重喝。

待映洁回过神,情急地想攀住木梯时已经来不及了,一阵慌乱,便失手往下坠落,她吓得闭上双眼,不

敢目睹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

“啊~~”拔尖的众女声响彻云霄。

胜翊眼明手快,在映洁坠地前兜住了她的身子,让她稳稳落进他的怀里。

映洁早已吓坏了,一攀到东西就不顾矜持地抱住,两只悬空的小脚因踩不到地面,慌得她死命搂著他的颈子惨叫连连。

“好了,没事了,别再叫了。”胜翊把脸仰高,耳朵已经被她的魔音传脑弄得嗡嗡作响。

映洁很快恢复了神智,这才发觉自己摔进了胜翊怀里,浑身好端端的毫发无伤,冷静下来之后,她立即感受到从胜翊结实宽厚的胸膛传来炽热的温度,还有他呼吸间散发出来的男性气息,令她心神一阵荡漾。

老天爷,她竟然被堂堂的天之子抱在怀里!

映洁迅速缩回环抱住他的双手,交握在胸前一动也不敢动,心跳突然变得混乱无法控制。

“下回见到朕别吓成这样,当心把小命送掉了,花灯摔碎了不要紧,娇滴滴的美人儿摔坏了,可找不著第二个了。”胜翊俯下脸贴近她的耳际,轻柔地说。

调情似的话语令映洁心魂俱荡,这是她这辈子头一回和陌生男子靠得这么近,两人之间只隔著薄薄的衣衫,明显感觉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他那张俊美的脸孔靠她那么近,说话的声调温柔得近似耳语,这亲匿暧昧的感觉让映洁的一颗心跳得愈加急剧,脸红到了耳根,脑中昏眩得无法思考,全成了一片空白。

“你刚才话还挺多的,怎么现在一声也不吭?”见她的脸胀得像颗红苹果,他就忍不住想笑,如果不是这儿闲杂人等太多,他真想好好的亲上一口。

映洁双颊一片通红,心脏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此时此刻,她的脑袋早已糊成一团,哪还“闲聊”得起来呀!

“多、多谢皇上救命之恩,恳请皇上放下奴才,奴才好叩谢恩典。”她眼观鼻、鼻观心,好不容易挤出这么些话来。

胜翊忍不住放声大笑,轻轻将她放下地。

“你好好想想,该如何报答朕的救命之恩。”他止不住愉悦的笑声,修长的指尖亲匿地在她红艳艳的颊畔轻柔抚过。

映洁睁圆了水漾明眸,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他的指尖带走了,浑身发软得几乎站不住。

胜翊凝睇著像丢了魂似的玉娃儿,虚恍的神情万分惹人心怜。

“不如这样吧……”他轻轻吹了吹她浓翘的长睫,沙哑地低语。“朕向太后要了你,让你到养心殿服侍朕。”

此言一出,在满地跪著的太监宫女中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荣公公眼中露出惊诧、得意的神色,但是在那些比映洁早入宫的宫女脸上,则显得神情黯然。

映洁不知所措地呆望著胜翊,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她说出如此温存勾诱的话,深邃的眼瞳似有若无地挑逗著她,将她迷惑得仿佛天地都在旋转了。

“你愿不愿意?”胜翊躬著高大颀长的身躯,慵懒惬意地笑问。

她双颊发烫,脑门发胀,明明进宫最终的目的就是希望能贴身侍候他,但是眼见目的就要达到了,她却连一句“愿意”都答不出来。

“我、我……”

“放肆!”荣公公突然一声断喝。“在皇上面前胆敢自称﹃我”,映洁你可别太得意忘形了!”

荣公公严厉的斥喝声倏地将映洁从浪漫迷思中惊醒过来,她诧异自己竟然被胜翊的魅力慑倒,差点忘了接近他的真正目的。

老天,荣公公一句话点醒了她,他是处死她主子和主母的残酷皇帝,她居然被他迷得理智全失,如果不能在他面前保持清醒冷静,她如何能替主母报仇,进宫也就失去意义,顶多是让自己为他的后宫增添一名争宠夺爱的嫔妃罢了。

胜翊注意到荣公公睁眉怒目地朝映洁使眼色,在他威示的眼神下,映洁霎时变了一个人,她双颊的红潮疾速褪去,眉眼蓦然转冷了,方才的娇柔羞怯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敏锐地感觉到荣公公的态度诡异,映洁的反应也不寻常,这其中必然大有玄机,他暗暗起了戒心,看来映洁的身分和进宫的动机并不单纯了。

“荣公公,在映洁未进养心殿之前,朕先将她留给你照看,你要好生待她,万一不小心把她吓坏了,朕唯你是问。”他漾开一抹醉人的浅笑。

“奴才谨遵圣命。”荣公公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皇上。”王康低声提醒。“夜深了,皇上不是要上长春宫去吗?再不走怕宫门要下钥了。”

映洁微微一震,长春宫,那是宁贵妃的寝宫。

“那就走吧。”胜翊深深看了映洁一眼,不再多说什么,转身飘逸地离去。

映洁呆望著他的背影,心口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元羲皇帝果真如传言所说的是个好色的男人,在召幸宁贵妃之前还这般轻薄地调戏她。

她咬著下唇,抑不住心中的幽闷,明知道皇帝宠幸三宫六院是天经地义的事,哪一朝代的皇帝不是如此,

但是她却为何感到异常烦躁不悦?

怎么回事?她是替主母讨公道来的,管他后宫有多少嫔妃,那些都不干她的事呀,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只觉得宁贵妃好可怜,元羲帝处死了她的亲阿玛,她还得虚与委蛇,以身侍君,想必宁贵妃被他抱在怀里时一定感到万分委屈难过吧?

一定要想个法子到长春宫偷偷见一见宁贵妃,也许两人联手,杀掉元羲皇帝会更快也更容易多了。

没错,她要杀掉他,这是她进宫的唯一目的。

正文 第二章

“哦,你说皇帝连提了两回?”

躺在绣炕上悠悠吸著水烟的皇太后,微讶地放下了白铜水烟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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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上说,要向太后讨映洁去养心殿侍候,连说了两回。”荣公公清清楚楚地回禀。

站在太后右侧的映洁,垂眸望著青砖地出神。

“呦,这真是新鲜事儿了。”笑意淡淡浮上太后嘴角。“咱们元羲皇帝待后宫嫔妃温柔多情那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是这么调戏宫女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荣恩,你听过吗?”

映洁不自在地咽下口水,她这辈子也不曾被男人这般调情过,回想起那夜元羲帝调戏她的模样,心中就涌起一股难以解释的奇妙悸动。

“回太后的话,就奴才知道的,皇上甚少和宫女说话谈笑,开口要宫女近身服侍也是奴才破天荒头一遭听见,皇上对映洁的喜爱可想而知了。”

皇太后转过头来,仔仔细细地将映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遏。

映洁尴尬地抿紧双唇。

“绝色姿容确实不输给皇帝那些妃子,但是站在那儿不动时还真像汉白玉雕的娃娃儿,漂亮是漂亮,不过却也冷冷硬硬的,全没半点儿柔媚风情,真不知皇帝是喜爱你哪一处?”

映洁努力表现漠然,两颊却一片嫣红,泄漏了小女儿的娇态。

“依奴才看,似乎就是映洁的‘冷硬’,才引起了万岁爷的兴趣。”荣公公陪笑著说。

“怎么说?”太后轻撇嘴角。

“万岁爷身边的女人都是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后宫那些主子一见到万岁爷谁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好多分得一点儿万岁爷的宠爱,各宫各院的宫女们又有谁不想引万岁爷注意的,映洁没这份心思,反倒让万岁爷觉得新鲜了,万岁爷毕竟年轻,凡事都喜欢新鲜,对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你说的也有理,不过……”太后斜眼瞅著荣公公。“这可能只是皇帝注意到映洁的一部分原因,我怀疑皇帝已经知道映洁是什么人了。”

映洁蓦地一惊,怔然失措地望向荣公公。

“裕贤府的门人和家奴名单里没有映洁的名字,皇上应该不会知道才是。”荣公公低垂著头,嘴里虽这么说,但心里并不是那么有把握。

“那可说不定。”太后吸了口烟,慢悠悠地说道:“皇帝聪明机灵得很,还有他那些个神通广大的四大贝勒,要查出映洁的身分不是难事。”

映洁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在入宫之前,她的名字不叫映洁,虽然是裕贤府里的人,但是她都只陪著大福晋住在府邸最偏僻的角落,除了陪伴大福晋,她很少与外人接触,她和大福晋几乎是被遗忘的两个人,这样也能让元义皇帝查出她的身分来吗?

他真有这般神通广大?

荣公公一直静默著没有答话,额前一道冷汗划破他内心的恐惧,他怕的是一旦映洁的身分暴露了,自己的项上人头肯定不保。

“映洁,你想替大福晋报仇是你对她的一片孝心,但是面对元羲皇帝你还太稚嫩了,说不定一交手,你就会让他给生吞活剥了去。”太后阴冷地一笑。

现在的她千万分后悔十五年前不该挑上胜翊当皇帚,当年,从怡亲王府将谧恬接入宫即位,仅仅五岁的他竟能将繁褥的宫廷礼仪自如进行,毫无失态,当时便十分惊讶他的天资聪颖。

登基大典那日,胜翊穿上龙袍坐在太和殿宝座接受群臣叩拜时,神情自然流露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仿彿天生就该坐在这张龙椅上接受臣民朝拜,即使见到自己的亲阿玛跪在群臣中朝他行三跪九叩之礼,小小年纪的他竟能忍耐著不哭喊出来,那时候,她就该从胜翊不寻常的表现看出他的将来了。

胜翊太聪明睿智,不会是个可以受制于人的皇帝,可惜,当她明白时已经太晚了,他大刀阔斧地斩断了等同她右翼的裕贤,重用四大贝勒剪去裕贤的党羽,正式宣告他的臣民,他才是大清国真正的皇帝。

被他反咬的那一口太痛了,她岂会甘心。

“映洁呀,你别小看他了。”太后幽幽冷笑。“表面上他似乎风流得很,可是仔细瞧清楚,你才会发现他把每个女人迷得团团转,然而却没有一个女人影响左右得了他。”

映洁呆怔地听著,脸上的神情一片迷惘。

“别把胜翊当成了庸君,映洁,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你里里外外都看穿了。”太后冷冷地盯著她。

映洁怔忡良久,眸心闪过一道冷光。

“太后,映洁是抱著必死的决心进宫的,在皇上看穿我之前,我就会与他同归于尽了。”

“若没有必死的决心,你也绝对暗杀不了他。”皇太后沉着脸冷哼一声。“总之,在皇帝面前你的戏要演得像样一些,无论如何都要在他察觉之前得手,否则不只你们这些人要去见阎王,就连我这个皇太后也会有事,你的身上可是牵著几条人命,听明白了吗?”

“奴才听明白了。”映洁低声应著。

“机灵点儿,别一看见皇帝就忘了自个儿是谁,要是让我知道你起了背叛之心,定将你凌迟处死。”太后的声调冷如冰锋。

“奴才明白。”映洁冷冷地打了个寒颤,木然僵立著,仿彿只身孤立在悬崖峭壁上,陷入一个进也是死,退也是死的绝境。

这是她的选择,她没法后悔,也不能后悔了。

养心殿东暖阁内,胜翊专注审阅著御案上的名单,诅骁坐在下首喝著香馥馥的热茶。

“这名单上有裕贤的两个侧福晋,却为何不见大福晋?”胜翊奇怪地问。

“臣听说裕贤死的那日,她也跟著自缢身亡了。”规骁说道。

胜翊闻言怔住。

“大福晋没有子女?”他神色古怪地蹙眉审视名单,似乎在确定什么。

“没有。”韫骁微微耸肩。“这位大福晋命运坎坷,一生育有一子两女,但是都在六岁之前就夭折了,没有一个存活下来,她悲痛异常,后来哭瞎了双眼,从此独居佛堂,她与裕贤情深意笃,在得知他被处死后,她也追随他而去了。”

胜翊眼中流露出黯然的神色,这是一个失去子女的可怜母亲,就像他的额娘,在他五岁入宫当了真龙天子那一年,她便彻彻底底失去了他,即使在宫中朝宴上,见了也不能唤一声额娘,只能称她怡亲王福晋,额娘见了他,也只能远远地跪在地上叩见皇上。

为何人世间总要不停上演这种生离死别的悲剧?

“她是独居的吗?”他垂眸深思,淡淡地问道。“双目失明的人日常生活一定需要人照料,可知道服侍她的人是谁?”

“是一个小姑娘,裕贤府的下人说大福晋都唤她仙儿。”

“仙儿?”胜翊微眯双眸。“这个仙儿如今在哪里?”

“行踪不明。”

胜翊蹙眉斜睨喂骁一眼,他要听的可不是“行踪不明”四个字。

“皇上别恼。”媪骁浅笑道。“自从裕贤死后,府里近百名的下人逃的逃、跑的跑了,根本没有人知道仙儿究竟跑到哪里去,麻烦的是,仙儿这个小姑娘是在襁褓中被丢弃在裕贤府门口,由大福晋扶养长大的,所以除了裕贤府,没有人知道她能跑到哪里去。”

诅恬怔然盯著名单上的“仙儿”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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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弃儿?

大福晋代替她的父母将她扶养长大,而她也抚慰了大福晋失去子女的伤痛,两人彼此依赖、分享生活、共度寂寞的日子,感情必然深刻无法割舍,但是他却间接害死了大福晋,夺走了她生命中唯一的亲人。

她一定恨他!

“臣已经派人暗地寻查,过些时日或许就能找到人了。”韫骁接著说。

胜翊怔仲良久。

“不用找了。”他忽地开口。

韫骁不解地看著他。

“朕知道她在哪里。”他深深叹息。

韫骁沉思片刻,眼神一凛。

“皇上认为映洁就是仙儿?”

“八九不离十。”他点点头。

“皇上,映洁被皇太后留在慈宁宫当宫女,这么做是何企图?”

“怕是要将映洁栽养成一朵最毒的花吧。”胜翊怅然地低喃。

这句话令韫骁不由得警戒起来,他深知胜翊的性格和脾气,对女人他分外温柔体贴,美女的撒娇更让他没辙,如果映洁就是仙儿,那么她将是宫中最可怕的一朵毒花,很有可能危害胜翊的性命。

“皇上!”韫骁霍地站起身。“映洁此人万万不可留在宫中。”

胜翊寂然深思,交搭著十指缓缓靠入椅背。

“不,朕有意让她进养心殿侍候。”

“皇上!”诅骁不敢置信。

“映洁的事你们都别插手,朕要自己处理。”

他无奈叹息,视线落在殿前一盏琉璃宫灯上,凝睇著系在宫灯底下随风摇曳的彩穗。

映洁啊映洁,你真是仙儿吗?

若你真是仙儿,你接近我想得得到的是什么呢?

我能令你如愿吗?

戏台上正在演出“坐宫”。

皇太后端坐在对面观戏楼的大迎榻上悠闲地看戏,身边坐了一排盛妆的美丽女子,陪著皇太后谈话说笑。

映洁和玫儿分别侍立在皇太后身侧。

从这些女子的言谈中,映洁多少猜出了她们的身分,原来她们都是元羲皇帝的妃子。

这些妃子们一个个美若天人,令映洁感到奇怪的是,她们互相不都是对方的情敌吗?怎会相处起来的气氛如此融洽和乐?

从前,裕老爷身边只有两个侧福晋,就已经把府里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彼此见著了面也都像是见到了仇人般分外眼红,尤其是二福晋的女儿入宫封了宁贵妃之后,在府里更是氯焰高涨,别说把三福晋给踩在脚下,就连大福晋她也不放在眼里,怎么元羲皇帝身边有六个妃子却还能一团和气?她实在弄不明白。

戏台上的铁镜公主努力猜著驸马爷的心事,站在台下的映洁也偷偷猜著,坐在最外侧一直不说话的美丽主子,是不是就是宁贵妃呢?

“皇上驾到!”

远远传来了王康的一声传呼,众嫔妃们一一起身,目光全都神魂不属地飘往观戏楼外,等待著俊逸的修长身影出现,唯独皇太后无动于哀,面无表情地迳自看戏。

胜翊潇洒地走进来,朝上座屈膝行礼。

“给皇额娘请安。”

“起来吧。”皇太后正眼没瞧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皇帝政务繁忙,今儿怎有闲情雅兴到这儿来看戏?”

“儿臣已有许久不曾陪皇额娘看戏了,今天得空,便来凑凑热闹。”谧恬悠然一笑,眼角余光瞥见了低首敛眉的映洁。

一看见胜翊,又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映洁的心脏莫名地乱跳起来。

“那就坐会儿,一道看看戏吧。”皇太后眼睛望著戏台,漫不经心地说。

“是。”

胜翊一落坐,众嫔妃轻盈地步上前蹲身施礼。

“奴才请皇上安。”

“你们也坐吧。”

“谢皇上。”妃子们纷纷坐下。

“映洁,你去把我那小米白果粥给皇上盛一碗过来。”皇太后忽然说。

“是。”映洁微微一惊,慌忙回身解开黄云缎包裹著的食盒,舀上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白果粥,小心翼翼地捧到胜翊面前。

“谢皇额娘。”胜翊从映洁手中接过来,深深瞅她一眼。

映洁不敢回望,慢慢退回到皇太后身后。

“趁热暍,喝完了粥身子就暖了。”皇太后难得亲切。

“是。”?恬慢条斯理地喝起白果粥。

“今儿天冷,皇帝身上的衣服未免单薄了些。”皇太后眼神冷厉地瞪向养心殿掌宫太监王康。“王康,你是怎么侍候皇上的?怎么连服侍皇上穿衣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胜翊不动声色地喝粥,他知道自己今天这身袍服并没有问题,问题出在皇太后有心为难王康,似乎意图将王康调离养心殿。

“奴才知错了。”王康哪里敢辩驳,直接认错。

“没把皇上侍候好,你难逃被裁撤出宫的命运,可听清了?”皇太后语带威胁地警告。

“奴才听清了。”王康颤兢兢地答话,心中暗暗哀叹,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真想把他从皇上身边撵走,还怕没有理由吗?

谧恬强压下不悦的情绪,随口问道“今天演什么?”

“坐宫。”生性活泼的仪贵妃抢先答了。

“这铁镜公主嗓音清亮,唱得还真不错。”颖贵妃柔声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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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戏我可不在行了。”只对绘画有兴趣的愉贵妃摇著头浅笑。

“我也是,谁唱得好谁唱得不好,我实在一点也听不出来。”慎贵妃娇滴滴地接口。

“雅致的戏曲令人百听不厌,即使听不懂音律,也可看看戏文,有些戏文确实写得极妙。”忻贵妃是家世显赫的保和殿大学士之女,自幼熟读诗书,相当聪慧。

“是呀,铁镜公主唱著『莫不是夫妻们冷落少欢、莫不是思游玩秦楼楚馆、莫不是抱琵琶另想别弹’……”颖贵妃低低地、凄然地念道。“哎,铁镜公王猜驸马爷的心事猜得真辛苦。”

胜翊转头看了颖贵妃一眼,他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裕贤死后,她的父亲萨尔特也跟著失势,她害怕接下来便是她自己要失宠了。

“朕这碗粥还有一半吃不了,要不要帮朕一起吃完?”他望著她微微一笑。

颖贵妃愕然注视著他,抿紧了娇羞的双唇,一双眼激动得泪水汪汪。

“还热的,快吃吧。”他温柔地把碗递向她。

“谢皇上赏。”颖贵妃双手接过来,感动莫名,她明白胜翊此举的用意是在告诉她,他不会亏待她。

“皇上这么做,不怕咱们几个吃味吗?”仪贵妃不服地扁起小嘴,旁边几个妃子都抿著嘴笑了。

“朕一向公平,想讨什么赏尽管说吧。”他浅浅扬著令人意乱情迷的笑。

众妃登时娇声讨起赏来,有的要胜翊在她的牡丹画上御笔亲题,有的要书,有的要胜翊赏脸吃她做的菜,胜翊有求必应,一时间,格格笑声交织成一片。

映洁不可思议地看著皇宫中帝妃之间的互动,传闻元羲帝好色,眼前这幅众星拱月的景象倒是印证了传闻,最令她惊奇的是这群妃子们,得到了讨赏的机会,讨的不是金银珠宝,竟是些寻常之物,在她们身上只看见仪态高雅大方,看不见争风吃醋的丑态。

她注意到宁贵妃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跟著讨赏,心中直觉认为宁贵妃必然和她一样恨透了他。

“宁妃,见了朕为何一直不说话?”谧恬没有忽略她,亲切地看著她笑问。“告诉朕,你想讨什么赏?”

宁贵妃脸上挂著淡淡的笑容,思索了半天,才慢慢开口,用极轻极轻的语调说:“皇上,奴婢想在养心殿过夜,天明再走。”

此言一出,所有嫔妃都被震慑住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宁贵妃敢讨这个赏,嫔妃不得在养心殿过夜是宫中规矩,除非她是皇后。

宁贵妃讨这个赏,心思不言而喻了。

斜靠在暖炕上看戏吃干果的皇太后,此刻也不禁正了正身子,想听听始终不愿立后的胜翊会怎么回答。

胜翊瞳中扫过一阵不悦的冷光,静默了半晌,然后缓缓露出一个伤透脑筋的笑容。

“宁妃,你想要的朕暂时给不了,何况在皇太后面前讨这个赏未免太失仪了。”

众嫔妃脸上神色一变,胜翊甚少对妃子们说出重话,当他这么说时,显然已经发怒了。

“奴婢知错了。”宁贵妃神情黯然地垂下头。

映洁全然不知宁贵妃讨这个赏有何深意,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的表情都变了,连皇太后也不例外。

观戏楼内的气氛突然凝结住,所有人大气不敢吭一声。

忽然间,胜翊漾开一抹浅笑,缓缓起身朝皇太后单膝跪下。

“皇额娘,儿臣也想向皇额娘讨个赏。”

“哦,你想要什么?”皇太后不动声色,拈起干果送进嘴里。

“儿臣想要皇额娘身边的小宫女。”他深瞅著皇太后身旁局促不安的玉人儿。

“皇帝要哪个?”皇太后明知故问。“玫儿聪明伶俐,乖巧得很,把她赏给你如何?”

“儿臣想要映洁。”胜翊直接点明,不想陪著皇太后玩拐弯抹角的游戏。

映洁浑身猛地窜过雷殛一般的颤栗。

他真的开口了!

这个名字连听都没听过的小宫女,立刻在众嫔圮之间引发一阵议论纷纷,一双双眼睛全投在映洁身上,盯得她无处可逃。

“你要她做什么?”皇太后闲闲啜了一口香茶。

“皇额娘适才也责骂过王康侍候儿臣不周,儿臣觉得王康年纪大了,有些时候难免忘事,女儿家的心思比较细腻,所以儿臣想讨皇额娘身边的人,到养心殿帮著王康处理养心殿大小琐事。”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反正用什么理由皇太后都不见得会相信。

“皇帝怕是看上映洁了吧?”皇太后淡淡一笑。

映洁微微一震,一股燥热感冲上了脸,直红到耳根。

胜翊闲散地笑起来。

“皇额娘,儿臣喜爱美物,尤其是女人,看起来一定要赏心悦目才行,儿臣可不要一个蠢笨的宫女来服侍儿臣。”

皇太后呵呵笑起来。

“你要映洁也行,不过皇帝身边的妃子也够多了,可别又沾惹上她才好。”

“儿臣自有分寸,谢皇额娘赏。”胜翊扬起醉人的笑容,满足地凝视著双颊嫣红的玉人儿。

“映洁,回头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跟著王康到养心殿当差。”皇太后的注意力继续回到戏台上。

“是。”映洁心神不定地呆视著地面,整个人几乎被来自前方的灼热目光给烧融了。

“记住,好生侍候皇上。”

“是。”

映洁茫然失神地轻瞥胜翊一眼,她知道自己该如何侍候他,荣公公教过她几种方法,每一种都能轻而易举夺走他的性命。

正文 第三章

拎了一个小包袱,映洁忐忑不安地跟著王康走进养心殿垂花门,她知道前面的路非常凶险,不管能不能成功暗杀胜翊,她都很有可能命丧在此。

她自嘲地苦笑著,有什么可怕的呢?唯一怜爱她的大福晋已经被他给害死,她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王康瞅著她那副魂不守舍、不知所措的表情,便温和地安慰她。

“你别怕,咱们万岁爷性情好,从不对奴才疾言厉色,更不会打骂奴才,万岁爷是个体恤人的好皇帝。”

真的吗?她在心底疑惑地问。

“我是侍候过先帝爷的人,咱们大清宫规甚严,对待奴才们很不讲情面,但是万岁爷很不同,是我认为最有人味儿的一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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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冷然不语,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一个皇帝,她都不会原谅他,是他害死了她亲如额娘的大福晋,是他害她又变成了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他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永远不会了解当她失去大福晋时的悲伤和哀痛,她绝不原谅他!

进了养心殿后,映洁有些吃惊,这座宫殿比起其他宫院规模小一些,甚至比裕贤府都小,但奇异的是,一踏进养心殿便有种庄严之感,令人不由得肃敬起来,不敢放肆随便。

“姑娘脚下步子放轻些,万岁爷正在东暖阁里召见大臣,千万不可搅扰。”王康轻声叮咛。

“是。”映洁连回话都不敢大声。

王康领著她从西侧进去,她看见殿下几个扫地的小太监,个个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盯著她看。

“王总管,这儿可有其他宫女?”她压低著声音问。

“没有,前几年是有几个宫女侍候过万岁爷,不过后来万岁爷将她们指婚给御前侍卫,她们嫁出宫以后,万岁爷就不再添宫女进来了。”

“为什么?”映洁微怔,这元羲帝不是挺喜欢身陷温柔脂粉乡吗?

“万岁爷说,好不容易习惯一个人的服侍,却过不了几年就得让她们出宫嫁人,再让自己去习惯另一批新的人,未免太麻烦了,我们太监则不同,除非犯错或是年老体衰,否则是不会离开的,所以万岁爷后来只用小太监,其实呀,万岁爷是个念旧的人,身边旧人离去,他总会感伤好一阵子。”

映洁迷惘了,愈接近元羲帝,就愈发现他与自己在裕贤府中听来的不像同一个人。

王康缓缓推开一扇门。

“姑娘,你以后就住这屋,进去吧,里头都已经打扫干净了。”他笑著说。

“这里?”映洁吃了一惊,这屋的陈设一点也不像是给下人住的,比她在慈宁宫和玫儿七、八个宫女一起挤著住的西配房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这是燕喜堂西围房,往常是给嫔妃临幸时休息的地方。”

映洁浑身一震。

“我不要。”她当下立即反应。

“皇上的恩宠你不要?”王康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我又不是皇上的妃子,住这儿不是挺奇怪的。”她的两颊迅速燥热了起来。

“昨儿你人也在观戏楼,应该听见宁贵妃向万岁爷讨什么赏吧?”王康摇头叹口气说。“真不知该说你笨还是蠢,如今整座皇宫里最接近万岁爷的人就是你了,你还不要这天大的恩宠?说不定将来我得喊你一声主子呢,后宫那么多主子求都求不来的恩宠,你竟然说不要?”

就是不要嘛!映洁倔强地站在门外不肯进去,她是来杀他的,又不是进宫当他的妃子,要这恩宠做什么,又怎么能让身子给了仇人!

“杵在那儿干么,你倒是快进来呀,你不住进来我怎么向万岁爷交差?”王康急著跺脚。

“我是宫女,宫女该住哪儿我就住哪儿。”她咬住下唇,紧抱著小包袱,硬是不从。明知道靠元羲帝愈近,她愈能成功杀掉他,可是……少女本能的娇羞,让她下意识地抵抗著心底莫名涌出的慌乱情绪。

“我的小祖宗,你别给我找麻烦行吗?难不成你想跟我们这些太监们挤在一条炕上?就是你愿意,万岁爷会答应吗?你行行好,快进来吧,别害我了。”王康又气又急地喊。

映洁怔站了半晌,镇静一想,早在进宫之前,她就已经打定主意什么都得豁出去了,现在又何苦在这里为了住所争执不休。

她不情愿地进屋,默默放下小包袱。

“映洁姑娘,按宫里规矩,我得先搜查你的包袱,还得搜一搜身,望你别见怪。”王康客气地说著。

映洁知道这个规矩,她顺从地打开包袱让他检查,也让他搜了身,不过她身上私密的女性禁地王康碰也不敢碰。

“王总管,我该做些什么?”她一边收拾包袱,淡淡问道。

“万岁爷要你当近侍宫女,总之万岁爷走到哪儿你就得跟到哪儿,沏茶、递毛巾、更衣、沐浴,听候随时召唤……”不知何处传来细微的摇铃声,王康忙迈步出去,一面催促著。“传膳了,快,跟我到西配殿去。”

映洁不由得紧张起来,慢慢跟了上去。

到了西配殿外,透著窗,她看见胜翊坐在八仙桌前,漫不经心地看著一本书,四个戴白手套的太监,将裹在黄云缎内的食盒一一开启,轮流取出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然后安安静静地退出去。

看见谧恬用膳的排场,映洁便想起荣公公的告诫。

皇帝的膳食管制得很严格,哪一道菜是哪个人做的都很清楚,得到赞赏或是出了问题,直接就能找到人赏罚,而且一道菜从做出来到送进皇帝口中都有十几双眼睛盯著,因此要从饭菜中下毒是件很困难的事。

她听荣公公说,从“茶”里头下毒是比较简单的事,但是皇上身边总有王康随侍在侧,下毒的时机并不容易掌握,她必须小心谨慎。

王康躬身走进西配殿,轻声说道:“皇上,奴才已将映洁安置妥当了,她人现在殿外,要不要今天就让她当值侍膳?”

胜翊放下书卷,抬眼望向窗外,便看到了粉雕玉琢、甜美灵巧的玉娃娃。

“把她叫进来。”他唇边慵懒的笑容悠悠漾开来。

“喳。”

王康躬身退后几步,走近映洁,低声说道:“万岁爷要你侍膳,你侍候过皇太后,应该就会知道怎么侍候万岁爷了,快进去吧。”

映洁点点头,默默进殿站在八仙桌一侧,殿内只有她跟胜翊两个人,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她紧张得捏住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一双眼睛只好盯著桌上丰盛的菜肴,一动也不动。

王康在殿外拚命向她使眼色,要她给胜翊布菜,她故意没看见王康的暗示,一来是不知该如何侍膳,二来是心底恨他,不甘服侍。

“你不是太后身边的近侍宫女?怎么荣公公没有教过你如何侍候主子用膳吗?”胜翊支著下颚笑问。

没有,只教过她要如何在膳食里下毒。她在心里回答,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那你在太后身边都做些什么?”他审析著她脸上的神情。

“送茶、递水,侍膳不是映洁的事。”她低声回答。

“那你现在要学著点了,以后朕用膳时都要你侍候。”

“是。”她仍然盯著桌面动也不动。

“这里有你喜欢吃的菜吗?”他拿起象牙镶金筷,柔声问。

映洁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哪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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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一道烧鹅上。

胜翊一派悠闲地起身,夹起一块烧鹅放进一只空碗里,然后移到她面前。

“吃吧。”

映洁微愕地望向他。

“眼睛总算肯看著朕了。”他懒懒一笑。

她慌乱地移开视线,一颗心怦怦乱跳。

“还想吃哪道菜?”他又开口问。

她的视线犹疑地在桌面上溜了一圈,然后落在酱肘子那道菜上。

谧恬伸出筷子,夹起酱肘子放进她碗里。

“这就是侍膳。”他轻笑了笑。“如果你一直不看著朕,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吃什么?”

映洁微颤了一下,目光艰难地移向他和煦的笑脸。

这个元羲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亲自教她如何侍膳,她只是个小宫女,他为何待她这般亲切温柔?

“陪朕一起吃吧。”他迳自夹菜吃起来。

“可……奴才只是宫女,怎能和皇上同桌吃饭。”她不安地咬著唇。

“喔,原来你也知道你‘只是宫女’。”他呵呵一笑。

映洁听得出来他这句话比较像是开她玩笑,而非故意嘲讽她。

她怔然凝望著他温和迷人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胜翊对待她的态度十分纵容,即使她的表现不合规矩,即使她回话的方式异常冷淡,他却始终不曾动怒。

为什么?真像荣公公说的,他喜欢上她的美色,所以对她百般亲切温柔?

王康这时捧著绿头牌子银盘进殿,不等王康走近,谧恬便伸手一挥。

“朕今天不翻牌子,下去吧。”

王康愣了一下,目光诡异地在映洁脸上转了转。

“好生侍候著。”他用无声的唇语对她说。

映洁先是不解,在瞥见胜翊眼中一抹极淡的邪笑时,她倏地倒抽一口气,浑身著火似地发烫起来。

胜翊一手托著脸颊,一手慢条斯理地夹菜,凝视著她的眼神深幽莫测,带著奇异的魅惑力。

不会吧--

她的膝盖发软,指尖无法控制地轻颤著。

万一元羲帝真要她侍寝,她该怎么办?

荣公公曾对她说过,皇上在召幸嫔妃时是最脆弱的时候,要杀他是最好的时机,可是……她不想把身子给了仇人。

该怎么办才好?

天色渐渐暗了,映洁看著满桌丰盛的菜肴,却提不起半点胃口来。

“我的小祖宗,你一直看著菜就饱了吗?我还有很多差事要做,你倒是快著点儿吃呀,菜都凉了。”王康站在她对面急躁地喊。

他奉了胜翊之命要盯著映洁吃饱,可她偏偏大半天才夹口菜吃,从傍晚吃到了天黑还没把她碗中的菜吃完,急都快把他给急死了。

“我不饿,不吃了,哪有这样逼著人吃饭的。”她赌气地放下筷子,是皇帝就可以这么整著人玩吗?

刚才在胜翊面前,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才好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他见她一口饭菜都没吃,干脆先行离开,然后把整桌膳食全赏给她,要王康进来盯著她吃饱。

“能和万岁爷同桌吃饭是天大的福气,万岁爷怕你饿著,特地把御膳赏给你吃,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识抬举呀!”王康火得很,不懂胜翊怎么会对这个臭脾气的丫头另眼相看。

“我不习惯站著吃饭。”她没好气地回嘴,一个人站在这儿吃著陌生珍奇的菜肴,即便是山珍海味,在她吃起来也味如嚼蜡。

“你--”王康气得只差没去捶墙。“我可是侍候万岁爷的人,现在却要来侍候你这个丫头片子,你真不知道你的面子有多大?我在宫里当差快三十年了,这回走的是什么运哪,连个小宫女都得侍候!”

映洁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她进宫之后见过王康不少回,每回看见他都是规矩庄重,安安闲闲的样子,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举动,头一回见到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模样,便不禁笑了起来。

“你还笑,敢情存心欺负我老人家吗?”他气呼呼地骂道。

映洁笑著摇了摇头。

“好嘛,王总管,你别气了,我把这碗菜吃完,好让你交差总行了吧。”映洁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胃口也开了,她很快地把碗里的饭菜吃完,笑嘻嘻地朝他亮了亮空碗。

原本焦躁的王康见了她顽皮的笑脸,也忍不住轻声一笑。

“你呀,是我见过最不认分的宫女了,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别仗著万岁爷宠就蹬鼻子上脸,要是招来了旁人妒恨,可有你受的了。”

“我才没仗著万岁爷宠。”她连忙否认。

“有没有你自个儿心里最清楚。”王康深深看她一眼。

她有吗?细细深思,似乎真有一点仗著胜翊喜欢她而放纵自己任性起来的感觉,要不是冲著他喜欢她这点,她如何敢在他面前冷著一张脸,如果胜翊一开始就表现得对她不感兴趣时,她还能任性得起来吗?只怕为了接近他,再不堪的事都得逼著自己去做了,还管什么身子清不清白?

“别愣在这儿了,还不快去侍候万岁爷?”王康走到殿门拍了拍手,立即走进两个小太监,安安静静、简洁俐落地撤膳。

“我……该去哪儿?”她嗫嚅地问。

“这会儿万岁爷通常会在后殿读读书、写写字,你赶紧到御茶房提壶热水过去,随时记得给万岁爷倒水沏茶,你是在太后身边侍候茶水的,这就用不著我再教你了吧。”

“是。”映洁慢慢走了出去。

王康瞅著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映洁聪明灵秀的模样很讨人喜欢,可惜她待人处事、世俗应对上都太过于生嫩了。

皇宫里人人都像包著一层蜡,不管心里有多么悲伤难过的事,也绝不能哭丧著脸,还要笑吟吟的让人看不出来,谁也难以看见对方的真心。

刚入宫不久的映洁,尚未在皇宫这座大染缸里浸染太久,仍拥有她真实单纯的心性,不管是喜怒哀乐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瞒不了人,但是这又真又直的性子,在皇宫里肯定要受苦的。

“动作快著点儿!”王康在她身后催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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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她咬著唇,加快了脚步。

经过养心殿前的庭院,院中栽种的杏树和桃树都开花了,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她怔然立在院中欣赏著花苞绽放的美景。

这么快,春天已经来了。

如果日子都能过得像这一刻的悠然静谧,该有多好。

她幽幽叹息,缓缓走进御茶房提起装满热水的铜壶,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经过穿堂到了后殿,然后看到了胜翊。

他在半启的窗前独坐,提著笔专注地写字,窗外淡淡的月色轻泄在他的身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笼罩在一层轻烟薄雾中,俊雅飘逸得宛若天人,令人屏息。

她像掉进了缥缈的梦境般失魂怔忡。

这男人不仅仅拥有一国之君的尊贵身分,还有一颗聪明睿智的头脑,更有令女人痴迷倾醉的魔力,他的存在简直是一种罪恶。

可怕的男人哪,映洁在心底无助地嘲问自己,在未进宫之前,她对他的恨是深到了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可进宫第二日无预警遇见他之后,浓烈的恨意竟教他勾魂摄魄的笑给一丝一缕地勾去了。

这男人可是女人的魔?竟能将原本恨透了他的自己,变得忘记了该怎么去恨他,连要追忆起那股滔天的怒恨都无比费力了,还如何下得了手?

她好害怕真如皇太后所言,自己面对聪明敏锐的元羲帝太过于稚嫩了,说不定一交手就给他生吞活剥了去。

她想不明白原先对元羲帝那股烈火般的恨意到哪里去了?为何怎么就是找不回来?就算他有夺人心神的魔力,她也不该因此而神魂颠倒,忘记将她视如己出、抚养成人的大福晋的恩德?

她不能忘记,她进宫是来报仇的,如果下不了手,她要如何报答大福晋对她的养育之恩?

忽然间,胜翊微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登时浑身僵住,脑中的胡思乱想都给他的轻轻一瞥吓得无影无踪了。

她急忙提著铜壶轻声碎步地进殿,屈膝请安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御案前把茶水沏上。

殿内灯烛明亮,在倒茶水的同时,她也看见了胜翊刚刚写好的两句诗--

初生欲缺虚惆怅

未必圆时即有情

倒完水,她默默地退到隔间,将铜壶放在炭盆上,再慢慢走回来,站在殿侧垂眸望著地面,不言不动。

“认得字吗?”胜翊亲切笑问。

“认得。”从前陪伴大福晋时,她会念诗、念佛经给大福晋听。

“念念这两句诗。”

“初生欲缺虚惆怅,未必圆时即有情。”她盯著地面背诵,仍站得远远的没有走近。

韫有些惊奇地看著她。

“你会背,那就应该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了。”

“明白,诗的意思是说人们看著残月时总是为了月的残缺而惆怅不已,但却只是空惆怅罢了,即使月亮在最盈圆的时候,也未必就会对人有情。”大福晋曾经解释给她听过,还有很多很多的诗,大福晋也都教她背过,大福晋常常说,要她多读书,多长些学问,将来可以求老爷给她找个好一点的婆家。

但是……大福晋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将她当成心上的宝贝了。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阵凄凉悲切,情不自禁地抬眸,飞快地恨恨瞪他一眼。

“看样子你读过不少书。”看见她眼中掠过的一丝恨意,胜翊的眼眸变得异常深邃。

“只读过一点。”她冷下了声调。

“那很好,朕喜欢读过书的女子。”他起身,缓步走向她。“那两句诗,朕就赐给你。”

胜翊一靠近,映洁便嗅到一股幽幽冷香,她猛然敛住呼吸,一颗心紧张得怦怦乱跳。

“谢皇上赏。”她蜷紧小手蹲了蹲身,努力抗拒他慑人心魂的魅力。

对女人太有经验的胜翊,早已透析了映洁微妙的心思和单纯的少女情怀,虽然她面无表情地力持镇定,但是嫣红似血的耳朵却泄漏了心情,他的唇角不禁扬起自傲的浅笑。

“喜欢我吗?”他盯著她火红的耳珠子悠悠轻问。

这句话如一把轰天火炬,烧得映洁面红耳赤,浑身燥热。

她从来不敢想这个问题,一直把自己看见他时失神、恍惚、迷乱的反应归咎于他卓然绝俊的形貌和骨子里透出来的魅惑力上头,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自己根本就早已经喜欢上他了。

不行,她不能喜欢他,她怎么能让自己喜欢上他!

“你喜欢我,对吗?”他俯下脸更贴近她,温热的吐息暖暖刺激著她耳际敏感的神经。

她的心跳擂鼓般地又快又急,难堪羞惭地说不出话来。

“朕问你话,你竟敢不答?”他魅惑地在她耳畔呢喃。

映洁固执地盯住地面,情况不应该这样发展的,她不应该对他发生了感情,不应该喜欢上他,这些话她该如何回答?

胜翊低沉一笑,张口轻咬住她珠玉般的耳垂,恣意吮弄。

映洁如遭电殛,陌生的颤栗迅速传递全身,她骇然失声惊叫,本能地撇头闪躲,推拒抵抗著他的侵犯。

啪!

映洁在惊慌的推打中,猛然一个又急又重的耳光击中他俊美无瑕的脸,两人同时错愕地怔住。

死定了!她一回过神,惊骇地察觉到自己闯下了的滔天大祸,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胜翊诧异地挑高了眉,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尝到挨打的滋味,他偏著脸,舌头在口中舔著被她打中的那一侧脸颊,微蹙眉心,似乎在确认右脸是不是真的挨了一巴掌。

生平第一次挨耳光就已经够令他震撼了,拒绝他的调情挑逗更让他觉得受辱。

“你打我?!”他似恼非恼地冷睇著她的恐慌。

他生气了!

映洁第一次看见他脸上出现了恼怒的神情,她骇然抽息,惊恐的感觉霎时间席卷了她的意识。

她打了他!老天爷,她居然打了他!她甚至还看见他颈侧有两条微红的抓痕,显然也是自己在刚才那一阵推打中的杰作。

映洁软软滑瘫在地上,整个蜷成一小团,她惊恐地捣著自己的双唇,无法控制浑身剧烈地颤抖。

她死定了,仇还没报,居然一时失手打了皇上,她这下子死定了!

看映洁吓成那样,本有些恼火的胜翊也不禁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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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周遭环境中,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露出率直的情绪,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人敢动手打他,因此在他调情遭拒,还被甩一耳光的那一瞬间,直觉天子尊严受到了挑衅,而忍不住动怒起来。

但是看见她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嗉的楚楚可怜模样,他的怒气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多么难得的玉娃娃,心里想什么,由脸上即可一目了然,个性单纯得藏不了半点心思,这样的人,根本不能成为一个工于心机巧计的人。

“映洁呀映洁,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而朕是什么人,一失手是极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他温和地谴责她。“幸好刚才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朕可以饶恕你无心之举,但是万一有旁人在,即使朕能饶恕你,旁人也不一定能,你懂吗?”

映洁艰困地咽著喉头,无助地怯怯发颤。

他微弯下腰,轻轻拨开她覆在额前的发丝。

“才打了朕一巴掌就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干大事?”他温柔和煦地低吟。

好奇怪的话,什么意思?

映洁的魂早已吓飞了,根本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胜翊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摩著她柔滑的脸蛋,意味深长地一笑。

“朕要更衣沐浴,你过来侍候吧。”他直起身,缓缓走出殿门。

映洁的脑子一片混沌。

她打了他,他不惩罚她吗?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追究?

她不懂、真的不懂……

正文 第四章

“除了映洁,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胜翊背对著倒热水的小太监,低声下令。

“喳。”小太监倒完了热水,弯著腰退出去。

映洁手捧著放置黄绸中衣的红木托盘,尴尬不安地站在巨大的银澡盆旁,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著一个贵为天子的男人洗澡,而这个男人还是个旷世美男子,光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你过来。”

胜翊一句短促的命令,吓得她差点震翻手中的红木托盘。

她放下托盘,低著头走到他面前,眼睛盯著他脚上的明黄朝靴。

“把脸抬起来。”

映洁犹豫了一下,缓缓抬高目光平视前方,正前方是他宽厚的胸膛,她不敢再往上瞧,就怕一看见他那双勾魂眼,她又要忘记自己名叫映洁了。

“把脸抬高,看著朕。”

他醇厚低沉的嗓音令她的心猛然一跳,她的视线极缓慢地往上移,然后,先是看见了他颈边的两条抓痕,接著看见他的右颊上明显印著三道她留下的指痕。

她蓦然低下头,一颗心慌乱无措。

“你的力气倒不小。”他的长指抚揉著自己微红的右脸,嘲弄地一笑。

“奴才不是有意的,请皇上恕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那一掌居然会打得那重。

“朕若是想惩治你,又何必替你掩饰罪行。”

映洁困惑地轻瞥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朕脸上的红印子和抓痕一时三刻是消不了了,你想若是被王康看见朕这副模样,你纵是有一百颗脑袋也得掉光了。”他笑说。

映洁重重一震。是啊,要是被人发现尊贵无比的元羲皇帝居然被个放肆的小宫女甩耳光,就算他不追究,她的脑袋照样得搬家。

“下回学聪明点,别挑朕的脸打,要打也得打在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他深深瞅著她,那双晶灿诡黠的眼,瞪得她心慌意乱,无所遁形。

“不、不会有下回,奴才怎么敢。”他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捉弄她?调侃她?还是一种警告?

“这世上只有你敢动手打我,只有你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男人,这种感觉很特别,也很新鲜。”他双臂环胸,浅浅地笑。

映洁好茫然,似懂非懂地轻瞟他一眼,为什么他喜欢被她打的感觉?有人喜欢被人打吗?他真是奇怪。

“给朕宽衣。”他柔声下令。

“是。”映洁拾起手笨拙地解他的领扣,但是他个子太高了,而她娇小得还不到他的肩头,她举得两手发酸,才好不容易解开他的领扣,喘了口气,继续解侧身的一排扣子。

胜翊微低著头,欣赏她脸上专注的神情,当她的纤纤十指费力地与一排衣扣奋斗时,总会不经意地触碰到他,渐渐唤醒他蛰伏的欲望。

他微微往前倾身,一点一滴地弯下腰,偷偷嗅闻著她发际间幽幽散发的甜美气息,小巧晶莹的翠玉耳坠子在她的粉颊边轻盈晃荡著,将他的心湖撩拨起一阵阵涟漪。

“等你解完扣子,水都凉了。”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

映洁霎时红透了脸,慌乱得手指差点打结,缠斗了半天,终于解完了马褂上仿彿永远解不完的衣扣。

他展著双臂,让映洁方便脱卸他身上的衣物,一直脱到了他身上最后一件白绸单衣,接著在看见他赤裸胸膛的那一瞬,她红著脸飞快地移开视线,这是她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子,羞涩得一双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胜翊眼中笑意闪烁,爱极她不解人事的娇羞模样,他优雅地跨进澡盆,全身舒展地浸入热水里。

“过来替朕擦背。”他背对著她,忍著笑下令。

看著他的背,映洁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这才静定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在澡盆旁蹲下来,拿起绣有金龙的毛巾浸了浸热水,平铺在手掌上轻缓地替他擦背。

这一刻,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太接近了,近到他的裸身可以在她眼中一览无遗,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看著他,不必担心窘态无处可藏。

她微有羞怯又忍不住好奇地欣赏他的裸身,她惊奇地发现,浸在氤氲热水下的肩背泛著牙骨般的柔白,闲散展开在银盆上的双臂看上去全无肤疵,指甲仿彿像透明的冰片,结在雪也似的指端,好似随时会在热雾中化去,在微亮的烛光中,他好看得恍若夜月之魂。

她看得痴怔了,这男人天生就是来迷惑众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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