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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風中傳說2之搏君寵(mei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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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風中傳說2之搏君寵(mei煜)

风中传说1之邀君怜(毛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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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传说2之搏君宠(mei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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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传说3之蒙君惜(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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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传说4之恨君爱(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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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传说5之偷君心(丫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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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传说6之你好毒(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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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传说2之搏君宠(mei煜)

她对不起他!
没错!他只是去闹洞房以「增广见闻」,
是她!将他五花大绑架回土匪窝,
让原本惜字如金的他变成「长舌公」,
还让他破坏原本温文儒雅的形象,对著她大吼大叫,
甚至让他三日不读书,因而变成「好色之徒」!
但更可恶的是,她她……她竟「始乱终弃」,
在使用过「他的身子」后就抛弃他!
难道是昨夜他没有满足她?还是她不满意他的身子?
呜呜呜,人家不依啦!
啥?都不是!是她觉得配不上他?
嘿!可不是配得上他的女人就可以上得了他的床,
既然她一意孤行不愿负起责任,
没关系,别看他手无卷鸡之力,
比耐心,比毅力,没人比得过他,
他决定她十年不愿嫁给他,他就缠她十年……

[ 本帖最後由 loveyawai131520 於 2017-2-19 02:3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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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炎热的夏日午后,风也静止不动,连门边的狗都不胜暑意的猛打呵欠,无争山庄内则是一片寂静,佣人皆纷纷走避去乘凉了,而主子呢——

  拂萍楼畔那座水塘早巳开满夏荷,绿萍铺满水面,好一片翠绿世界,但从那栋四层楼的建筑中,却传来杀伐打斗声,再往前走近些,就可以清楚的听到——

  「哇,老五,你玩真的……好,看我的击天掌,非让你用爬的出去。」

  「有本事,就试试看。」

  偌大的练武厅,就见到两个穷极无聊的中年男子正在打架,舍弃排列整齐的刀剑棍棒不用,他们选择贴身肉搏,脱去上衣的精壮身子汗水淋漓,却不见一丝赘肉,相当赏心悦目。

  他们是邱家老三邱慕云和老五邱靖南,前些日子才忙完五绝门的事,接着就轮到邱家少庄主邱胜橙的婚事,喜爱自由的他们忍不住哀叹,难得有个偷闲的下午,这两个武痴就迫不及待的动起有点发痒的手脚,互相较量一番。

  打架打了几十年,对方有什么招式自然一目了然,毫无新意,但这两人偏偏乐在其中。

  「老三,你这招『狂风扫落叶』太逊了,三两下就被我摆平了。」邱靖南大声呼啸,双手大开大合的攻了过去。

  「嘿,我是没有认真打,不然你试试我这招『飞星点点』。」邱慕云位双手一错,迎上前去,两人又缠斗在一起。

  就在拳来腿往之际,练武厅的大门被人轻巧地推开了,探进头的是一位好年轻、好俊逸的漂亮男子,他深邃晶亮的双眸,正往这吵得不可开交的地方好奇地打量着,而那含笑的嘴角正缓缓上扬,他就知道在万物死寂,连风都彷佛睡着的午后,唯有这里是清醒的。

  于是,他清了清喉咙,「两位叔伯还在忙,看来这香喷喷的冰糖燕窝和冰镇绿豆汤,只好再由我原封不动的带回去啰!」

  话才说完,原本在他手上摇晃着的两个大冰桶,便被这两位正在缠斗的人一把抢去,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这年轻男子也不生氕,笑吟吟的拉来一张椅子坐下,一派斯文的抽出怀中的史传细细阅读。若说眼前这两位是武痴,那这位男子就可算是书痴了,才过二十岁生辰的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衬着他这身俊挺纤细飘逸的气质,颇有玉树临风的味道。

  不多久,当碗底朝天之际,他的史传也差不多要看完了。

  邱靖南挑起一边浓眉,「小煜要念书回你们家去,别玷污了这神圣的练武场。」

  杨奇煜,这个漂亮得连女人都会嫉妒的男子,正好整以暇地抿着那刚逸却不失柔美线条的双唇,「叔叔,我们家已经变成市集,欢迎有空来坐。」

  「没这么夸张吧!」邱慕云舀起一匙清水,从头淋下——啊!爽快。

  「打从堂哥决定娶妻的那天起,整个庄里闹烘烘的,我们咏梅楼当然也不例外。」杨奇煜淡淡的道,有点无奈,但绝非抱怨。

  咏梅楼是邱家异类邱浩儒的地盘,里头住着一家子文人,邱家老四邱浩儒不好武、不习商,只爱文,举凡诗书礼乐、琴棋书画均有涉猎,而且精通的程度绝不下一般文人,诗能随口成章,书能举一反三,琴可媲美训练有素的乐师,棋则打遍北方无敌手。

  杨奇煜是他的长子,自小体弱多病,听说得当成女子养才能平安长大,邱浩儒虽没当真这么做,但也让杨奇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尽量减少走动的机会,以避免惹上祸端。所以,整日足不出户的杨奇煜,养成好静与喜欢读书的习惯,即使现在身子骨强壮了些,也三不五时在庄里走走随处串门子时,依然随身带着一本书。

  「好像是这样子,前些日子我还在奇怪观枫楼盖得好好的,干嘛大肆整修,后来才知道那是准备要给毛弟当新房用的。」邱慕云向来不拘小节,真难得他竟会去关心周遭这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观枫楼不就在你们家旁边?」邱靖南抓起毛巾往身上胡乱擦了擦,随口接了一句。

  「所以,我们家才像市集,三不五时门庭若市,所以,欢迎有空来坐。」杨奇煜站起身,优雅的打了一个呵欠,夏日炎炎正好眠,他有点困了。

  「小煜等等,」邱慕云连忙翻出他的酒瓶,摇了摇,空了,正好给杨奇煜带去,「你爹那里有什么好酒,给我带上一点,我最近有点嘴馋,老想喝酒。」

  杨奇煜收下了,「没问题,有空晚上我再过来,最近天气实在热得紧,我有点不行了。」

  「你啊!就是缺乏运动,多走多练,对你绝对有帮助。」邱慕云拍拍侄儿的肩,还好,没松松垮垮的,就是不够精壮。

  「谢了。」杨奇煜扯扯唇,淡笑地溜了。

  邱靖南拎着一条毛巾,「小煜这孩子越大越像他老爹,文文静静的,一点也不可爱。」

  「这可就是你的偏见了,别看他老是笑容满面,其实内心可细致的很。」

  「老玩阴的,这才是我不欣赏他的原因,内心在想什么,永远不让人知道,这一点就不及毛弟。」邱靖南一径偏心到底。

  「毛弟在江湖上经常走动,处事作风自然不能和经年累月待在家中的小煜相比,而且,你不能因为小煜不习武就认为小煜的心胸不够光明磊落。」邱慕云对这一代小辈,完全以平等态度视之。

  「我看你是因为想喝老四的酒,才一味护着他的大儿子吧!」邱靖南就是不太服气,硬要找个理由推翻他的论调。

  邱慕云哈哈一笑,「或许,谁教老四的酒让我难以抗拒,而且小煜是老四的宝贝儿子,你那堆废话千万别让他听到,当心他找你拚命。」

  「我会怕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奈我何?」

  「没空在这里听你发癫,天哪!好热,我要去洗澡了。」邱慕云走了几步,忽问:「婚礼是哪一天?我怎么没啥印象?」

  「你老是漫不经心,当然没印象,」邱靖南没好气的说,「下月初一啦!到时,你可别跑得不见人影。」

  一阵笑声传来,望着老三的背影,邱靖南完全没辙了。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朗朗晴空,真是有够热的,不管了,他也洗澡去。

  ※※※

  无争山庄少庄主大婚的日子,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贺客,把庄里到处都塞满人,大家都对新娘子好奇死了,可是多情多义的少庄主总是小心呵护着他的妻子,不让她累着、不让她气着,只让她匆匆在人前亮一下相,便送进洞房了。

  好可惜啊!众人只觉眼前一亮,然后就看不见这位粉妆玉琢的美女,徒留下茶余饭后的话题让众人谈论。

  杨奇煜闲闲的躲在众人之中,好奇的四处打量着,到处都是人的可怕景象,让活到二十岁的杨奇煜大开眼界,以往足不出户的他,哪有机会见识天下人等,所以,当别人的目光焦点集中在新娘子身上时,他也在好奇的观察众人。

  堂兄意气风发,始终好脾气的任由贺客们取笑着,贺客中多的是江湖豪士,也有庸庸碌碌的乡绅士贾,毒手郎君庄濠全匆匆一现身,便夺去众人的光彩,而叔伯们不喜欢这种场合,一个借口溜了。

  杨奇煜始终笑看着众人,凉凉的躲藏在一边嗑瓜子,这种场合本来是轮不到他出面,但心思敏锐的他,发现堂兄始终温柔的笑容下掩饰着一丝苦闷,他长叹了一声,心太软也是一种毛病。

  喔!千万别说他们堂兄弟之间感情不好,杨奇煜抵死不承认,他只认为有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酒杯一抄,杨奇煜马上跳出来解围,「来来来,我杨奇煜敬各位,一杯水酒聊表心意,至于新郎嘛,春宵一刻值千金,还不快去陪新娘。」

  「谢了。」邱胜橙万般感激,对堂弟投去感谢的目光。

  「甭客气,我也很想证实自己是不是千杯不醉。」杨奇煜低声回道,笑呵呵的又干了一杯。

  「不管如何,谢啦广邱胜橙再次重申。

  「别再说谢字了,记住你欠我一份情。」杨奇煜打发他,催促他离开。

  邱胜橙这才放心,做什么事只看心情的小煜不要求回报?才怪!听他这么说,他的脚步轻快起来。

  很少,很少,很少有人知道杨奇煜自小千杯不醉,而这得归功于邱浩儒的指导。杨奇煜三岁就懂得分辨竹叶青和葡萄酒,七岁时能品尝出好酒与劣酒之别,十岁时天下酒种尽已尝遍,酒量更是惊人,而他这副俊美纯挚的容颜,确实很能赚取别人的好感,不多时,这些醉意盎然的客人全教他摆平了。

  优雅且比女子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掩双唇,俊美的脸上尽是笑意,白皙的双颊一丝醉态都没有,杨奇煜游走在众宾客之间,受欢迎的程度,连他自己都感到讶异。

  也不能说他喜欢这种场合,只能说在书本之外,杨奇煜发现他也能从容地面对众人,奇怪,他不是厌恶与生人交往吗?

  呵呵,难道他的喜好又改变了?

  「小煜瞧你在众男客间周小煜的熟练模样,我发现你有当『花魁』的潜能喔!」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边响起,杨奇煜转过身来。

  这个面容与他相仿,但年纪较小的是他二弟邱宙,喜爱往庄外跑,是个著名的搅和大王,哪边热闹,他一定往哪边站。

  「我想你大概忘了我还有一个身份,凑巧是你大哥。」杨奇煜轻叹,邱宙会主动上前只有一个可能,他又有新点子了。

  「小煜我记得你很小时就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了,不是吗?」邱宙耸耸肩,手上还拎只鸡腿。

  「我放弃?倒不如说是你顽强抵抗。」杨奇煜受不了地道。

  「唉,别提这个,你『花魁』当过瘾了吗?」邱宙就近把吃剩的鸡腿一放,正好摆在杨奇煜的碗里。

  杨奇煜皱起眉头,不着痕迹的把酒杯往怀里一揣,他可不想连杯子都遭波及,「你想干嘛?客人还没完全散去。」

  「差不多了嘛!剩下的也全被你灌得有七分醉,主人也早就溜了,你这么尽忠职守在这里作什么?」

  四处一望,的确,这一闹,贺客也大多不行了,杨奇煜低下声音,「你有什么点子?」

  「闹洞房。」邱宙眨了眨眼,相当顽皮的笑了出来。

  照理说,这是个百无禁忌的日子,杨奇煜没有理由不跟着瞎起哄一番,而且平常思绪清明的脑子有点运作异常,八成是因为酒精的关系。

  邱宙一看到他向来沉稳的眼神,露出一丝不确定,就知道大功已告成,凑近身去再推一把,「没错,闹洞房,堂哥一定有很多悄悄话要跟堂嫂说,我们去偷听,然后……」

  如此这般的,这两个年轻人往观枫楼去。酒席不散,好客的邱家人为远道而来的宾客准备落脚的上房,所以,这晚的无争山庄宛如不夜城,端上好的酒、可口的莱,全是热腾腾现煮、现做的。

  杨奇煜跟着邱宙,迂回的走在观枫楼的庭外小径,半空的月,皎洁的在对他们微笑,平添些许刺激的气氛,杨奇煜生平还未干过如此大胆的事,内心仍有些忐忑。

  「宙,惹火堂哥的下场是很悲惨的,你我又都不会武功,怕还没走上楼就被发现了。」

  「我早就看好退路,吶!观枫楼后院不是有一个大枯井?我们小时候还躲在那玩过,要是真不幸让堂哥发现,我们往那一躲,不就没事了?」邱宙回身一瞪,说得好不轻松。

  「是吗?以我们的脚程逃得了堂哥的魔手才怪,更何况观枫楼前不久才大肆整修过,据我所知,那枯井已经被铲平了。」杨奇煜开始怀疑邱宙那身搅和本事的背后,究竟有多少人在包庇着,才会至今仍平安无事。

  邱宙双肩一耸,「要不,找堂嫂求情啰!」

  「你跟她哪来的交情?」

  「见面就知道了嘛!」邱宙拉低小煜的身子,谨慎的四下望了望,然后压低声音,「难道你不好奇堂哥和嫂子关起门来,在干那档子事时,都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吗?」

  杨奇煜似笑非笑的扬起嘴角,目光直视着宙,让宙心里一阵发毛,好半晌,杨奇煜才高深莫测的道:「走,我们去见识见识。」

  和他做兄弟做了大半辈子,邱宙最怕见到的就属这号表情,俊美的面容上蒙上一层神秘的光影,半嗔半怒,似笑非笑,若有似无的讥讽挂在嘴边,却又不明显的表露出来,幽远的目光永远不知道在想什么,简直跟朵飘忽的云一样,永远让人猜不透、摸不着。

  但,小煜毕竟是同意了,不是吗?

  邱宙皮皮的双肩一抖,不去理会那天字号表情的压迫,率先往观枫楼主厅走去,这也是栋楼高四层,外加两座别院的建筑,新房设在主楼的最顶层,要过去,得先经过数间佣人房,再上阶梯,有段不算远的距离。

  「小心点,小煜出了声,我可帮不了你。」

  「知道。」

  他们沿着阶梯拾级而上,不敢点上烛火,而这对新婚夫妻也没找多少佣人进驻,所以整栋楼昏昏暗暗,为此行添上一抹诡谲色彩。

  邱宙小心翼翼并且缓缓前进,此时摸黑探险的念头盖过一切,甚至还有点兴奋,今晚,他和庄里的人打赌,包括五叔他们都不看好他这次的行动,但他不服气,赌他绝对可以拿到新人的衣衫,看新人明早的笑话,而且,他把沉稳的杨奇煜也找来了,五叔他们还不服输吗?

  嘿嘿,越想越得意,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巴不得现在就在新房外头,兴奋的邱宙浑然没注意身外的状况。

  终于,邱宙来到新房外,一屋子寂静,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脏强烈跳动声,邱宙不禁暗骂自己没胆,但新房内连一盏灯火都没有,这就有点奇怪了,难道他们已经睡了?

  不可能吧!印象中,堂哥并不贪睡,何况今晚还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耶!

  奇怪,真的很奇怪。「小煜会不会堂哥已经知道我们要来,故意躲起来吓我们?」

  没有回音,邱宙也不觉得奇怪,凡事请求谋定而后动的小煜一定在思考对策,不过,邱宙可等不及小煜想出办法,他决定先进去再说。

  大胆推开房门,房内一片乌漆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邱宙索性掏出火折子,这一看之下,险险吓去半条命。

  房内没人!

  「搞什么嘛!堂哥根本不在房里,小煜原来我们被他耍了。」邱宙大大的松了口气,有点遗憾也有点欣慰,不管如何,他总算有胆子进来了嘛!

  他一屁股坐在大理石上,这才发现,不仅他面前一片空荡荡,连他身后也是一团空气,啥也没有,「小煜?小煜?」

  叫了几声,还探头出房门看了看,走到窗边再瞧了瞧,真的半个人影也没有——他被耍了!

  妈的,小煜这小子竟然放他鸽子,去,此仇不报,他邱宙还有什么面目继续搅和下去!

  ※※※

  夏夜,明月高悬,清爽的凉风拂面而过,杨奇煜闭上双眼,感受这拂面凉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全身穴道被制,破坏他浪漫的遐想,草丛中,不断飞舞且肆虐他肌肤的蚊子,更令他大皱其眉。

  想到这儿,他就不禁后悔,早知道就不跟邱宙瞎起哄,也不会一踏进观枫楼,就成了阶下囚。

  是的,他被绑架了!

  而且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被绑架了。

  打从他跟邱宙一走进大厅,大概就被人盯上了,不习武的两兄弟还始终不知不觉,当后头的杨奇煜发现不对的时候,还傻傻的以为是堂哥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不以为意。

  哪知道—会儿,他的穴道马上被制,连开口呼救的机会也没有,接着,一双铁臂将他整个身子扛在肩上,硬是带走了。

  混帐的邱宙,就算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也不该迟钝到毫无所觉,还继续向前走吧!

  杨奇煜又气又急的瞪大双眼,奈何力不从心。不过,全身酸软且让人扛在半空,这难得的经验让他差点笑了出来,他这副倒霉模样,若教庄里的人见着,他这少主人的尊严就要荡然无存啦!

  心想,若是堂兄派人教训他们,似乎也找错对象了吧!邱宙才是主谋,他只是个跟班。

  杨奇煜被丢在观枫楼外一处荒僻的草丛中,这又是一次破天荒的经验,躺在草堆里,嗯,满有趣的。

  这人解了他的哑穴,一柄短剑顺便横在他的脖子上,「说《撼天秘鉴》在什么地方?」

  「我说这位老兄,我看过的书不少,堆起来正好有你两倍高,可从不碰什么秘鉴的。」杨奇煜这才明白,原来又是堂哥惹的祸。

  「别对我嘻皮笑脸,江湖上谁不知道《撼天秘鉴》现在落在你们手里,再不拿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这名大汉固执的道,手中的短剑还不时随他语调的高昂激动而挥舞着。

  杨奇煜真担心他一个不小心,自己身上就要多几个洞出来,轻叹一声,「江湖上的传言十之八九均不正确,喏,如果我身上有武功秘籍,我还会这么轻易就让你捉来了吗?」

  说的也是,这个鸟书生除了这张面皮还可以看外,其它无一是处,手脚肌肉软趴趴的,跟个娘儿们似的,谅他也没这个本事窝藏秘籍。这大汉索性让一步,免得把这娘娘腔吓死了。

  「那你总该知道秘籍现在在谁身上吧!」

  杨奇煜无辜地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可以举双手双脚发誓,他真的不知道。他向来不碰这些,虽并不代表他全不知情,但他真的不晓得堂哥把书放在哪里,也不知道书到底流落何方。

  毕竟数十年失传的秘籍,是不是真的重现江湖,都还没人确定时,杨奇煜宁可静观其变。

  「他妈的,你耍老子?」大汉怒目一翻,短剑举起,却又重重放下,「小子,你现在不说,待会儿可就没这么好运啰!我们老大一到,你会发现还是痛快的招了比较聪明。」

  杨奇煜笑了笑,闭上眼不去理会。该死的,这里怎么这么僻静,半个人影都没有,今晚庄里不是到处都挤满人吗?

  据说,不会武功的人全身穴道被制,不出两、三个时辰,就算解开也形同一个废人,他杨奇煜二十年来从未干过亏心事,连小奸小恶的坏事都不敢沾上一点点,何苦这么待他?

  不甘心哪!邱宙到底何时才会发觉他失踪了?

  过了半晌,有个清脆悦耳的女性嗓音讥诮的在他身旁响起。「命都快要没了,还有心情在这儿睡觉,我看,这人不是胆子太大就是不知死活。」

  杨奇煜懒懒的睁开双眼,面前这位黑衣劲装女子唇红齿白,美眸圆张,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在月光的照映下柔得彷佛棉絮一般。这名女子年纪很轻嘛!就是凶恶的眼神让人不敢苟同。

  不过说实在的,杨奇煜根本没资格论定美丑,或许是他二十年来遇到的几乎都是拥有无与伦比的俊美姿容,也许是他从小对外貌的敏锐度就低得可以,总之,杨奇煜对外表的好恶,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见解。

  而他对这女子的第一眼,确实没有多大好感,因为向来被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上的他,如今却狼狈的卧倒在蚊虫丛生的草堆上,而高高在上站着的她显然是绑架的主谋,他呢,却不幸地成为那苦命的肉票。

  「在下除了闭目养神外,似乎也没别的事好做,或许,姑娘可以将在下的穴道解开再谈。」

  那少女哼了一声,别过脸去,颇有个性的侧面线条对上了他的视线。

  「老大,没找到吗?」

  「没有,楼上没人。」月华淡淡的照在她略显稚气的脸庞上,意外地,泄漏她眼角眉梢间的一丝忧郁。

  「不可能,宙那小子呢?」杨奇煜相当疑惑,忍不住问道。

  「那蠢蛋还在我之后才上楼,是我先发现没人,而且四下都翻过之后,那蠢蛋才摸黑进来,他还以为房内无人,沾沾自喜呢!真是好笑。」少女迁怒足边小草,踩得吱喳作响,扰得杨奇煜相当不自在,几根长叶拂过他的脸,有点痒却又捉不得,令他对她又少掉几分好感。

  「怎么会没有呢?老大,你确定四处都找过了?」大汉相当犹豫的望了杨奇煜一眼,或许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他。

  「这楼里半个人影都没有,《撼天秘鉴》说不定让毒手郎君带走了。」少女又踢了几下,好不烦闷。

  「应该没有,毒手郎君在婚礼上只停留半个时辰左右,那段时间我一直盯着他,没瞧见他收下什么东西。」

  杨奇煜唇边若有似无的笑容又缓缓浮起,看来这两人肯定不入流,毒手郎君的东西会留在无争山庄,用膝盖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上回在少林寺的三派之会没让他们死心,也不该找上庄里来,呵呵,这回竟教他这位书生碰上这乌龙事了。

  「难道邱胜橙把它藏起来了。」

  「我们没有时间了。」少女用脚踢蹋杨奇煜,「绑来这人作什么?干脆把他做了,省得泄漏我们的秘密。」

  从小到大,她就是被教养成如此血腥,只是一直没练习机会,这下倒好,找不到秘籍,宰了这人充数也不枉此行。

  杨奇煜倒抽一口冷气,还来不及抗议,大汉便道:「老大,这人是邱家二少爷,名叫杨奇煜,我们留下他或许有点用。」

  「杨奇煜?」那少女随口低喃,不经意地回眸,却见杨奇煜双眸炯炯有神的也正在看她,心中一凛,「你瞧什么?信不信我会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杨奇煜似笑非笑的扬起一边唇角,闭上双眸,莫测高深的不打算开口。遇上无理取闹的女人,他向来不愿放低身段跟她抬杠的,更何况眼前这位番到极点的女人。

  「你……」那女子气得咬牙切齿,玉手一伸,索性点了他的哑穴,「不想讲话是吧!我干脆让你这辈子都不用开口,闷死算了。哼,我们走。」

  那大汉熟练的将杨奇煜扛在肩上,跟在少女身后翻墙出庄,杨奇煜则是忙不迭的在心中叫苦,活到这把年纪,出庄的次数用十只手指都数得出来,他虽向往庄外世界,可他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出庄啊!

  唉!事已至此,他好像不豁达都不行了。他努力撑起一边眼皮,眼前这位番少女的曼妙身影看来是还可入眼,只是初见面两人就杠上了。

  未来可该如何是好?

  唉!眼皮沉重,他不勉强自己,睡吧!

  对了,全身穴道还没解呢!这真是多灾多难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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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喜之后的第二天,无争山庄仍笼罩在一屋子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忙了一夜的邱宙,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边打着睡眠不足的呵欠,边走进咏梅楼的大厅,爹和娘都在,唯一的小妹邱涵正乖巧娴淑的刺着绣帕。

  邱家老四邱浩儒眉头都皱了起来,「就算昨天闹得再晚,你也不能这么晚才起床,像什么样子?」

  「爹,昨儿个太累了嘛!」邱宙睡眼惺忪,茫然的四下望了望,「小煜呢?我要找他算帐。」

  「还没起床呢!」邱刘茵茵不愧是慈母,忙招呼宙上桌用早餐,「这孩子很少这样的,宙,是不是你昨天又出什么馊主意拉着他到处跑,他才累得今天一早爬不起来?」

  「冤枉啊!娘亲大人,小煜昨晚还放我鸽子,说到这儿我就生气,小煜原本答应我要去闹堂哥的洞房,哪知道……」母亲和父亲的目光令他逐渐低下头去,恨不得咬掉这个多嘴的舌头。

  「还说没出馊主意,闹洞房不是吗?」邱浩儒唤来一旁随侍的婢女,「去把小煜给我找来,我要当面问问。」

  「爹,小煜竟然放我鸽子,这你也要好好说他。」不知死活的邱宙逮到机会便落井下石。

  邱涵较亲大哥,马上塞了一个汤包给宙,「吃你的饭吧,二哥。」

  邱浩儒讪笑了几声,「就你有理,你们兄弟俩全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小煜昨天的表现这么优秀,为什么你不给我争气一点?」

  「哦,爹是指小煜千杯不醉的本事吗?」邱宙苦了脸,哀叹的说:「可是我的本领在下棋耶!叫我三天三夜不吃不睡都可以,只要给我盘棋,但要我喝上两杯?拜托,饶了我吧!」邱宙说得一家子都笑了出来。

  邱浩儒对这对宝见儿子是充满骄傲的,小煜的个性飘忽不定,外人看到他,常会被他深沉内敛的外表所吸引,但接近他的人就知道,小煜经常语出惊人,心思细腻;至于宙嘛!虽然是个毛躁小子,但个性狂放热情,人见人爱。

  若说还有什么不足的,就是昨儿个的婚礼刺激了他,虽讲一个二十,一个十七,论及婚嫁,两个儿子都嫌早了点,可是先物色未来媳妇总是不错的,他应该从现在开始准备准备。

  「二哥,后来怎么样?堂哥有没有发火?」邱涵好奇地问。

  「新房里根本没人,堂哥不知道跑哪去了,根本不在观枫楼。」邱宙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早餐吃饱了,人也活过来了,正想找什么来搅和搅和,「怎么这么慢?难道小煜也会赖床,我去闹他。」

  「你给我坐下。」邱浩儒淡淡的一句,解释了儿女的疑惑,「毛弟拜完堂,就偕妻子出庄,说是避避风头,顺便要去看看羽婷自小生长的山里,大概要好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我怎么不知道?」太可耻了,搅和大王怎么会漏了这么重要的讯息?

  邱刘茵茵呵呵直笑,一点也不给宝贝儿子留点情面,「这还不简单,他当然是防你从中搅和。」

  邱宙瞪大双眼,「哼,我就不信将来整不到他。」

  「你慢慢等吧!」邱涵外加奉送一记鬼脸,大堂哥对她最好了,每回出庄都会给她带回些可爱的小东西,她的一颗心全偏向堂哥那里了。

  邱浩儒斯文的笑笑,这两兄妹从小吵到大,没一天不斗嘴的,此时,就不免想到那个常扮演三言两语就把弟妹安抚得服服贴贴的小煜小煜一向话不多,但都切中要害,让他相当自豪有这个儿子。

  可是,今天似乎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晚了小煜还不出现?

  一名奴婢匆忙来报,「老爷,不好了!小煜少爷房中无人,床上被褥迭得整整齐齐的,像是一夜都没回来。」

  邱浩儒霍地一声站了起来,「有没有四处找找?也许小煜兴之所至,宿在别院。」

  「四处都找过了,就是没人见过小煜少爷。」

  「咚!」的一声,邱刘茵茵的椅子向后翻倒,幸好邱宙眼捷手快,扶住了母亲的身子,这才没摔倒在地。

  「怎么可能?小煜这孩子很乖的,不可能没有向父母禀报就乱来的,会不会他出事了?」

  「夫人,你别乱猜,让我好好想想。」邱浩儒先让楼中所有奴仆全出去找人,自己则往吹樱楼去,「我去向大哥说,要他派人出去找,绝对要把小煜找回来。」

  从没有过这种状况,杨奇煜好静,从来不曾主动提过要离庄,更遑论在外不归,即使其它楼院的主人相邀,杨奇煜也多半会以习惯自己的房间为由婉拒。

  这回,连邱宙也慌了起来,「我也去,说不定大哥还留在观枫楼。」

  不出半日,整个无争山庄几乎翻了过来,就是不见杨奇煜的踪影,可以确定的是,杨奇煜真的失踪了,是在内外戒备都松散的情况下教人带走的。

  而且,完全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就这样,无争山庄中最不涉凡尘、最与世无争,从不曾和人结怨的杨奇煜,竟然出事了!

  邱氏一族着实乱了方寸,所有可以动用的人马全放出去,搜索的范围也遍及北六省,如果在三天内仍找不到,邱家打算一路找到南方,就连正处在新婚状态的邱胜橙夫妇,也被征召回来。

  邱家老大邱朝霖的说法最为中肯,「小煜从不出庄,又未曾与人结怨,就算有人刻意绑走他,想必也是为了图谋什么,只要我们不停察访,带走小煜的人一定会出面,在那之前,小煜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放不下心,试想,这次被带走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杨奇煜,他除了满脑子诗书礼乐外,什么也不会,对方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他的命哪!

  所以,此刻的无争山庄,不喜反悲,陷入愁云惨雾中。而炎热的气候也丝毫无好转的迹象,压在人心头上沉甸甸的,好像就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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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老大,你带回来的那位书生,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要不是我发现得早,连忙解了他的穴道,再打通郁积在他全身重要的几条血脉,我看,他捱不到今天一早。」

  宽敞的厅堂上,简陋的只摆上几张椅子,为首的是位年轻少女,她正感兴趣的玩弄自己的短剑,站在少女面前正在说话的是位文人打扮,中等身材,满敦厚的模样。

  杨奇煜一觉醒来,顿时觉得全身筋骨都像被拆掉后再重组过似的酸麻难忍,追究那祸首元凶,当然就是那高傲得不可理喻的女人。

  一起身,外头便有人带他梳洗换装,这才发觉他被监视着,谢天谢地的是,他的穴道解开了,现在听那人的口气,好似是他救了自己,千万感激啊!

  「齐师爷,我请你来不是讨论那人的伤势如何,而是现在该怎么办?」少女没好气的道。

  她当然知道是自己疏忽了,但是,她只是忘了解开那人的穴道嘛!又不是故意的。

  齐师爷的头摇晃得更加厉害,「听探子说,无争山庄正在大肆寻人,万一找上寨子来,就相当麻烦了。」

  寨子?杨奇煜好笑的想,莫非自己身处土匪窝?

  这少女竟然是土匪婆子!唉,白白糟蹋了这柔如棉絮的美丽肌肤。

  少女哼了声,「我还巴不得他们找来,最好乖乖交出秘籍,换这小子的命。」

  「老大,我看秘籍当真不在无争山庄。」

  「何以见得?」

  「无争山庄少庄主娶的究竟是不是庄濠全的侄女,江湖上没人敢确定,我看秘籍应该还在假的凌海心身上。」

  少女蹙眉思索,霍地一声站起来,在厅堂上走了几步,才转过身来道:「我们没时间了,管他书在谁身上,我们有这人当替死鬼,就算要无争山庄去帮我找书,谅他们也不敢说不,否则我就把他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杨奇煜倒抽一口冷气,啧啧,这女子开口闭口都是恶毒的整人法子,真落到她手上,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唯一肯定的是会很惨。

  门外稍有声响,少女马上惊觉,飞掠到门边,「是谁这么大胆,敢偷听我们谈事情?喝,又是你。」

  一看到杨奇煜,她就揪着他的手腕,拖了进来,「说,你躲在门边究竟有何用意?」

  杨奇煜笑了笑,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近看之下,才发觉这女子年轻得可以,不过,抓着他的手劲相当大,他低叹在心里,好个有勇无谋的女子。

  「是姑娘派人带在下来到这里等候传唤的,难道姑娘贵人多忘事?」

  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将此事忘得一乾二净了。

  不过,她可打死不承认,手一放,「没错,我找你来是要问你们到底把《撼天秘鉴》藏在哪里?」

  「姑娘昨晚不也找过,我们庄里似乎并无此书。」

  她眉一挑,凑近身去问:「会不会被庄濠全带走了?」

  「姑娘最好亲自去问他。」杨奇煜不为所动,只觉得这女子似乎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身子和他靠得这么近,顿时,一股甜得腻人的女性幽香传了过来,吓得他连忙退后三步,有点尴尬。

  少女再上前两步,「开什么玩笑,庄濠全和我又没多大的交情,他哪会理我。」

  「如果姑娘也能请得动他,那本《撼天秘鉴》不要也罢。」杨奇煜悠哉悠哉的说,与少女红扑扑的脸蛋正好成了对比。

  旁观的人均为这男子捏了一把冷汗,老大找来个麻烦,还是个会顶嘴的麻烦,这下倒好,其它人可以回去干活了,留这两人继续抬杠。

  「你玩我!」她要是「请」得动庄濠全,还要那本武林秘籍做什么?早就可以为母舅讨回公道……

  「姑娘用词恁地不雅。」杨奇煜眉头皱起来,漂亮的脸阴柔却见一丝不悦,相当不喜欢听到那个字眼。

  难道外面的女子都跟她一样?果然不出庄是正确的选择,但他只敢想在心里,纵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在此时说出来。

  「你管我!」少女挥挥手,这不是重点。「你们无争山庄正在大肆寻找你的下落,如果我把你免费奉还,但要他们交出秘籍,你看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老……老大。」这声惨呼是来自齐师爷口中,哪有人这么跟肉票商量的,他这个主子……唉!真是不通人情世故。

  杨奇煜可比她精明多了,「如果你打算将我『免费』奉还,应该不可以索取回报,否则怎么能算『免费』?」

  「拜托,我没让你断手断脚,就已经很给无争山庄面子了,不然你还想我怎样?」女子冰冰冷冷,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飘了过来,「阶下囚还敢讨价还价,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杨奇煜笑而不语,这女子还不算太笨,自始至终咬着他阶下囚的身份穷追猛打,还算有点脑子,不过嘛!他就是不太高兴,他这阶下囚到底还要当多久?

  任谁看到这似笑非笑的目光都会捉狂,因为感觉上他好像在笑他人无知似的,此刻少女便很有这种感受。「喂,这么快就生气啦!没风度哟!」

  「姑娘看在下像在生气吗?」

  「说真的,是不像,」起码没像刚才挑剔她的用词那么生气,怪人一个!「喂,你到底怎么想?拿你交换《撼天秘鉴》可好?」

  杨奇煜轻叹一声,「我们真的没有《撼天秘鉴》,书可能在任何人身上,也可能当真失传了,总之,起码我没见过,庄里也无人谈及此事。」

  少女笔直的瞅着杨奇煜的双眸,看他不像在说笑,这才发觉事态的严重性,怎么办?她真的没有时间了。

  杨奇煜抓往她眼神中的一丝恐慌,彷佛她正有很大的麻烦似的,不过,杨奇煜不好管闲事,不是他的至亲,他绝不去理会;不是他要保护的人,任谁来说情也没有用,这也是他二十年来从不出庄的最大理由,因为不愿与人太过亲近,所以养成他几乎可以见死不救的本性,现在嘛,就是这种个性的延伸——视而不见。

  齐师爷老练于人情世故,走上前来道:「老大,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无争山庄不比柳门,虽然无争山庄行事公道正义,但邱二公子不是我们能招惹的,还是趁早把他送回去吧!」

  苦肉计啊!这师爷非善类。杨奇煜早在怀疑,凭这少女年纪轻轻的,又没什么识人之能,如何坐镇这土匪窝,原来是靠这狡猾的师爷呀!

  少女坐回首座,颇为难地紧咬下唇,费了这番工夫,当真说放就放吗?「不,不管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就不信无争山庄敢不管他的死活,何况咱们连柳门的人都惹了,也不差再惹一个无争山庄。」

  「老大,这两者岂能相提并论,无争山庄可是名震武林的江湖世家,而那柳门……」

  「柳门的别离剑不算是武林世家吗?」少女说翻脸就翻脸,「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们一再强调没有时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杨奇煜顶多只是想想,没兴趣把自己陷在这团混乱中。

  少女抬高视线,面露果决地瞧着杨奇煜,「你觉得你在无争山庄的重要性有多大?」

  「那可就要视众位叔伯的想法而定。」杨奇煜见招拆招,俊逸的脸上始终笑意不减,完全包容这位少女的异想天开。

  但杨奇煜毕竟料错一件事,这位少女并非异想天开,她只是一意孤行。

  「那我们就来作个实验吧!」少女只手轻扬,笑意使她年轻的脸庞更添光彩,多了几分令人惊艳的姿色,「拿你的命去换《撼天秘鉴》,如果无争山庄在三天之内不交出《撼天秘鉴》,你就要到阎罗王那里报到,你看如何?」

  杨奇煜脸上的笑容冻住了,这女人当真?没错,看她媚笑的神情就知道嗜血的她,只会来这套,可恶!难怪书上不知哪位先知曾说过:男人的战争很美,女人的战争却相当狡猾,就像现在。

  她不愿再在这件事上打转,也不肯再花心力与时间,干脆让其它人为她操劳,有这么简单?他杨奇煜偏不服输。

  「老……老大,」齐师爷满头大汗,「不……不好吧!我们……实在没……办法承受……」

  「师爷,你可不可以不要结巴下去,我听得耳朵都累了。」看杨奇煜脸色发白,实为人生一大享受,她近来开心的事莫过于此。

  「老大,我们承受不了柳门之外的力量,万一两方夹击,我们必死无疑。」

  「呸!胡说八道,本姑娘的命可长得很。」少女双眉一扬,玉手轻挥,「好了,我就决定这样,带他下去吧!师爷,你派人去给无争山庄传讯,三天之后见书留人。」

  「老大……」

  齐师爷的呼唤,少女已决定彻底漠视,掀开主厅后的门帘,她躲进去补眠了,累了大半夜,总算还有点收获,不辱先人了吧!

  偌大的厅堂,就剩下愁眉深锁的齐师爷和啼笑皆非的杨奇煜。

  杨奇煜四下望了望,这才算摸清这寨里的大致情况,简陋,是他的第一印象,四周空荡荡的土墙和半旧老朽的椅子,让他眉头微皱,好……好穷的一个土匪窝啊!

  虽说无争山庄的富丽堂皇是世间少见,不过,对一般的老百姓来说,这土匪窝似乎太清寒了些,难道最近收获欠佳,这里的人都想拿《撼天秘鉴》换钱用?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向邱家要钱,想来邱家也会肯的。,

  就在杨奇煜胡思乱想之际,齐师爷向他作了一揖,「邱二公子,请原谅我们老大的作法,她只是被逼急了。」

  杨奇煜连忙还了礼,「师爷不必如此,我能理解你们老大的种种反应,对一个阶下囚来说,这么做很理所当然,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二公子难道不想知道我们老大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的想获得《撼天秘鉴》?」

  老狐狸,就知道他喜欢动之以情。「老实说,我并不好奇,每个人都有自认为非做不可的原因,我也不意外《撼天秘鉴》的魅力。」

  杨奇煜实在深谙拒绝的艺术,不过,齐师爷也非泛泛之辈。「二公子一路行来,觉得我们这寨子如何?」

  「穷、简陋,而且身无长物的人到处闲混。」没有倒,就可算是奇迹了。

  「公子当真观察敏锐,如果我们当真靠打劫勒索为生,又何以沦落如此?」

  杨奇煜轻叹一声,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罢了!「齐师爷,你有话就明说吧!我想如果我不让你说个痛快,倒显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齐师爷低沉的笑了,「二公子果然爽快,请坐请坐。来人哪!端上好茶。」

  杨奇煜笑望着白色瓷杯中几片碧绿的叶子,一闻味道便知是中等翠玉宣,宣叶的味道略淡,但从这寨里宝贝的程度,就知道他们平常藏若至宝,唉!穷到姥姥家了。「若我执意不听不闻,岂不是连茶都没得喝。」

  「好说,」齐师爷却不忘吩咐下去,「记着,别把老大要传讯无争山庄的事泄漏出去,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欺上瞒下?看不出这人状似敦厚,实则狼子野心。端起茶杯的杨奇煜不露痕迹的放下,眼神逐渐变冷,桌上的点心更是动也不动。

  齐师爷苦笑了笑,「二公子觉得我这么做不妥?」

  「在下不便评论。」

  「这么说就是不赞同吧!」齐师爷撒开旁人,「我们寨里的情况,二公子也见到了,这样的情形能跟无争山庄对抗吗?」

  不消说,最后结果肯定是被人铲平了这寨子,说不定最宝贝儿子的老爹还会亲自率领大军攻来……杨奇煜懂了。「你这么做是为了避免祸端,可是,当初你们把我绑来,就免不了惹火无争山庄,这件事难道你们没人考虑过?」

  「我们是有苦衷的,邱二公子,听说你自小集荣宠于一身,恐怕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你不愿去做,但却必须要去完成的吧!」齐师爷一脸沉重,目光却无比诚挚。

  「我正在听。」杨奇煜有预感,齐师爷打定主意要把他拖下水,真不知道他一个文弱书生,能对他们有什么帮助?

  「二公子对柳门的别离剑有什么看法?」

  「老实说,一无所知,只除了别离剑和五绝门、落月刀十五年前在江湖上齐名,门主柳别离剑如其名,如今柳门人却逐渐淡出江湖,退居江南。」这已经是他的极限,别以为他真的神通广大,不出门而能知天下事,他会知道别离剑的门主是何许人也,完全是因为他堂哥邱胜橙娶了凌家的唯一传人,他才稍稍的顺便留意一下其它几个教派。

  齐师爷却道:「也难为二公子了,别离剑这个派门在江湖上名声平平,因为柳别离本身就是个行事低调之人,他不似萧十二少的狂放,也不如庄濠全的邪魅,完全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物。」

  「哦!」杨奇煜双眉扬动,这个男人挺像自己的嘛!行事低调,谋定而后动,绝对符合长生的秘诀。

  「柳别离成名比萧十二少早,当庄濠全出来闯荡江湖的时候,柳别离已经是位四十岁的中年人,但后生晚辈竟与柳别离齐名,人人皆称柳别离气度涵养真是高人一等,其实,柳别离却暗恨于心。」

  人之常情,杨奇煜只在奇怪,这么一个武林成名已久的人物,和这个破山寨有什么关系?

  「凌家的灭门血案,原本是要算上柳别离一份,当初与庄濠全齐名,对柳别离而言是莫大的耻辱,他更不能容忍庄濠全的名望凌驾于他,」齐师爷言谈中对柳别离没啥好感,但听得出来一丝恭敬之意,这令杨奇煜的好奇更甚。「所以,当年柳别离在得知三派围攻五绝门时,也准备拔剑前往,甚至还邀了萧十二少一同前往。」

  可是当年的事,没人曾提过这两人曾经参与。

  果然,齐师爷接下去道:「萧十二少不羁狂放,和庄濠全虽没多大的交情,但彼此间或有来往,对庄濠全的风采气度好生向往。所以十二少一口回绝柳别离,而且听说十二少至爱的人当年生了一场重病,十二少守在她床榻日夜不离开半步,至于五绝门的事,他没空也不愿去理会。」

  好一个萧十二少。杨奇煜暗赞。

  「但柳别离最后还是未能躬逢其会,没见到他最恨的人死在他面前,将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更没想到的是十五年后,庄濠全竟然毫发无损的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令他相当气愤,而且难以忍受。」

  「我还是看不出来这件事与你们要得到《撼天秘鉴》,究竟有什么关系?」杨奇煜不想打断他的,可是,他也没有很多的耐性听他说起当年。

  「就快说到重点啦!柳别离当年之所以没去,是因为他的第五个妻子和一个甫满一岁半的小女娃绊住了他,」齐师爷赞赏的瞅着他已经恍然大悟的俊容。「没错,那个一岁半的小女娃正是我们老大,原本应该姓柳名如块,如今却随母姓郭,名婕祈。

  「郭若岚,是柳别离的第五个妻子,不让她当妾,是因为郭家的势力与财富,让柳别离有点忌惮,郭若岚嫁给四十岁的柳别离时,才只有十八岁,婚后第一年,就生下柳别离的第三个女儿,也是最小的一个女儿。没想到那个夜晚,郭若岚为了不让柳别离前往五绝门干那令人发指的事时,柳别离不慎失手杀死了她。」

  「杀了自己的妻子?」杨奇煜只觉不可思议,夫妻产生口角也就算了,竟还怒目相向,闹出人命。

  「没错,我们老大当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儿,被关在母亲的房中,白白饿了两天,才被郭家的人救出来,至于柳别离为什么关她?这就有点荒唐了。柳别离为了隐瞒妻子的真正死因,竟想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弃之不顾,以为如此便能天衣无缝,但郭家的人消息是很灵通的,尤其郭若岚的双胞兄长郭铁鹰与妹妹心灵相通,郭若岚出事那天,郭铁鹰就知道了。当他救出我们老大的时候,她连哭都哭不出来,想起就让人心疼。」

  齐师爷连连哀叹,但杨奇煜怎么都无法将那个有点嗜血的少女和可怜的娃儿联想在一起,没办法,打从第一眼见到郭婕祈开始,她就只留给他恶劣的印象。

  「老大由郭家抚养长大,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只有恨,没有爱,尤其半个月前,老大接到柳别离的信函,要她在柳别离六十大寿的宴会上,认祖归宗。老大发誓要让他有个毕生难忘的生日,所以才出主意,动起庄濠全《撼天秘鉴》的念头,她想拿《撼天秘鉴》砸死他这个昏庸的老头,这是我们老大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

  结果,杨奇煜就成了那个倒霉的替死鬼。

  没想到当年的事牵涉如此深远,一个应该荣宠一身的少妇意外横死,让一个原本应该生长在武林世家的少女,意外地流落于土匪窝,变成粗鄙的村女野妇,唉!真不是一个乱字能了。

  「郭婕祈怎么会到你们寨里的?」

  「啊!瞧我胡涂的,这里就是郭家啊!十五年前,这可是财富堆积如山、武功高于一般正道弟子的大寨,只是这几年不再做买卖,大家坐吃山空,又奢侈成性,才……」齐师爷尴尬的笑了笑,「变成这个样子。」

  「郭铁鹰呢?他放任你们这样下去?」

  「我们前任老大十年前就已去世了。郭家的人早死,很少有人例外的。」

  杨奇煜的眉头挑了起来,天下事无奇不有,看来读万卷书有时还是不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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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小长在深宅内院,杨奇煜虽不至于有过「何不食肉摩」的荒唐念头,但,这寨子里的贫穷还是令他大开眼界。这两天,齐师爷待他相当礼遇,带着他认识寨子里的环境,还有寨里的兄弟,只除了郭婕祈居住的岚院是不得擅自闯人外,杨奇煜在这里可说是来去自如。

  寨子位在孤僻的半山,前无山径,后有峭壁,是个易守难攻的战略之地,当初、建筑寨子的人颇花了一番心思,寨前有一长列的城墙壕沟,寨中有个传令哨亭,寨盾绵延千里,看得出在全盛时期,郭家人的威猛气势。

  只不过现在嘛,人丁凋零、财富流失,连孤零零高耸着的城墙,都显得冷清寂寥,寨中的人执着着当年的光荣,始终守着这个倾颓的家族,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过去了就是历史,再也找不回来了。

  杨奇煜踏进齐师爷的账房,一开口就问:「齐师爷,寨中可有书房?」

  看来看去,除了练武厅就是厢房,前前后后不下数十间房子,却没有一间是书房,这在杨奇煜看来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不可一日无书,被带到这里前,手边还拿着一本史传,但这两天史传早被他翻烂了。

  「二公子,寨里没有书房。」齐师爷干笑两声,说来有点可耻,他被尊为师爷的原因,是因全寨里只有他一个人识字、会管帐,至于其它人的程度,唉!不提也罢。

  「怎么会没书房呢?这么大的一个寨子,光靠武力是守不住的吧!」杨奇煜莞尔,还是教他蒙对了。

  「当前任老大病逝时,寨里所有的书都陪着前任老大埋葬了,以前的书房也改为卧室。几年下采,大家都不再看书。」齐师爷不无感慨,想当年,他的文采也是不坏的,还在寨里开堂授课,可是自从现在老大上任以来,重武轻文,完全不顾他一代师爷的尊严,硬是派给他账房的工作,累啊!而且后继无人,才是让他愁着一张脸的最主要原因。

  杨奇煜笑了笑,「没想到你们前任老大是个爱书之人。」

  「咦,你说我们前任老大?他可真是个文武全才,而且对现任老大的教育十分讲究,若不是前几年前任老大硬是逼着现任老大读完全本诗经,现任老大恐怕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呢!」齐师爷捏着下巴的短胡想了想,「那本诗经应该还在现任老大的房里,她应该没有这个胆子把它烧掉。」

  就算那女子没把书烧掉,杨奇煜也没这个兴趣了,因为他五岁前就已把诗经读透,还能倒背如流呢!

  「师爷在忙些什么?」

  「查帐啊!这个月的收支好像又出错了,明明后山的收成没这么好,到底是哪里记错了?」

  「我来看看。」杨奇煜闲得无聊,拿起账本马上挑出来几处错误,相当简陋的几笔帐,贫穷的收入,零星的挂在单薄的账面上。

  可怜哪!咏梅楼一个月下人的支出就不只这里半年的开销,杨奇煜索性好人做到底,顺手帮他们做了简单的财务规划,将现在的几笔收入,平均分在食物和衣服这些必需品上,只要能得温饱,剩下来就没有多大的问题。

  「齐师爷,再如何节流,都不如想办法开源来得妥当,你可有想过?」

  「其实本来寨里的收入不只如此,我们还借着保护山下的几个村庄换取一些五谷杂粮,只不过最近这一带风平浪静,连个小偷都没有,村里的人不需要我们的保护,所以连这一点外快也没有了。」

  「人们通常是如此,师爷也不必觉得难过,我瞧你们寨里正值年轻的男子也不多,再做保镖似乎不妥。」反正闲着也闲着,杨奇煜索性教了几招经商之道,「最好是利用整片山头的茂密森林,评估这里的木头市场,可行就做木材生意,若不妥就当柴火烧,而且从后山运至山下,完全不会泄漏寨里的机密,一举数得。」

  齐师爷大喜,「多谢二公子指导,这个办法相当可行,我看一定成。」

  两人兴高采烈的讨论细节,越说就越觉得这个方法是解救寨子贫穷危机的良方,浑然没注意门边俏生生站立了一个人影,直到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齐师爷,你好大的胆子,违抗我的命令不说,还擅自泄漏寨里的秘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大放在眼里?」

  郭婕祈一身宽大的月牙白袍子,怒气冲冲的踏进屋来,一把抽去杨奇煜手中的账本,挑衅的瞧着他,看他能拿她怎样?

  才两天不见,这男人似乎更漂亮了,眉头俊逸温柔,斯文且无害的对她笑着,尽管一身上等质料的衣衫被换成粗布旧衣,他还是依然从容自得,可恶!她不悦的想起舅舅,都是舅舅的无比包容,害得她对斯文温柔的男人毫无免疫力,唉!

  「为什么没把这男人落在我们手里的事传出去?」

  杨奇煜悄悄皱起眉峰,明明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孩子,一开口却是这般粗鲁,可惜了。

  「老大,你、知道了?」齐师爷惊道,原本还以为可以再瞒个几天。

  郭婕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右手轻挥,帐轻飘飘的飞向书架,和其它账本作伴去也,「昨天我到无争山庄去探了探,这才发现他们还在找他,我们的讯息竟然没传到那里,你太让我失望了。」

  「老大,昨天才只是第一天耶!」

  「我心里急不行吗?他们一天不交出《撼天秘鉴》,我就一天不能安心。」郭婕祈眉眼一横,打从决定做这件事的那天起,她就不懂何谓放弃。「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务必将这件事办好,否则我绝不轻饶。」

  「老大,我们真的惹不起无争山庄啊!」齐师爷哀叹,眼神望向杨奇煜,盼他帮忙求情。

  郭婕祈怒不可抑,手重重的拍上桌面,「惹不起无争山庄,你就惹得起我?」

  「属……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齐师爷手一抹,额头上满是冷汗,要命哪!

  「齐师爷,我看你就这么去做吧!」杨奇煜笑了笑,鼓励齐师爷照郭婕祈的话去做。

  是真的吗?杨奇煜当真这么暗示?齐师爷眨眨眼,想看得更仔细一些,没错,二公于是这么说的。齐师爷终于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笑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是,属下这就去办。」

  郭婕祈哼了声,不是不知道这男人和师爷眉来眼去,她只是不屑理会罢了,她转身便要走出账房,却被他叫住了。

  「郭姑娘,可否留步?在下有话想问。」

  「谁告诉你我姓郭?难道又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师爷?」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找张椅子坐了下来,眉头微蹙,腰上的伤正隐隐作痛着。

  杨奇煜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难道姑娘都是用苛责来掩饰过度的关心令你产生的羞涩感?」

  「胡说八道些什么?太文诌诌的话,姑娘我听不懂。」郭婕祈别过脸去,双颊淡淡染上一层嫣红,从没人对她说过这么感性的话,她有点招架不往了。

  「姑娘不愿在下提起,倒也罢了,只是即使亲如家人,也该相敬如宾,姑娘不这么以为吗?」一旦挑剔上瘾了,杨奇煜便有叨念到令人投降。

  「要你管!」郭婕祈的固执全寨无人能敌,「难道你留我就只为了这事?那你还是省省吧!山里野狼多,没事不要到处乱跑。」

  杨奇煜拦在她的面前,「姑娘腰上是否有伤?」

  「你怎么知道?」其它的人都视而不见,为什么这男人一眼就瞧出来,好厉害。

  杨奇煜心细,发现她的腰似乎相当脆弱,起立或坐着都必须用手抚着,随便一猜,便知道昨夜庄里有人发现她了,「姑娘受的是掌伤吧?」

  「喝,难道你有通天眼?」

  杨奇煜被她爽朗率性的表情慑往,好一个不做作的山寨老大!「其实很简单,你说你昨天去过我们庄里,这个时候,大家为了我失踪的事一定忙成一团,戒备自然不如上回你们进去般松散,如果姑娘还能自由来去,倒显出我们邱家的无能了。」

  她越来越沉默,小手支着下巴,双眸低垂,声音无精打采,「他们都劝我别惹你们家,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如果日子过得好好的,谁想去惹你们呀!」

  无争山庄是她生平见过最大、最美的地方,琼楼玉宇、庄严华丽的建筑,连穿梭其中的人们都是这么好看,她就是一个不小心,呆呆的停住自己的脚步,才会让好俊美的一对男女打伤了,而且还狼狈的逃出庄。

  她很清楚不应该幻想下去,她只是个被遗弃的人,不管未来如何,她也不能遗弃收留她的寨子,这是舅舅留给她的。

  「一辈子与仇恨结合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舅舅曾经这么告诉她,但,如果那个人一辈子不找来,她或许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住在寨里,获得「幸福」;可是那人找来了,她能怎么办?

  无争山庄不是她能招惹的对象,但她很需要无争山庄这股力量,只要能帮助她,是谁都无妨。

  「姑娘好像很沮丧?」杨奇煜坐在她面前,试着了解她的想法,老实说,看到她眉头深锁,今他心里不大好受,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不很清楚,只是无法再做到视而不见。

  「别再叫我姑娘了,听起来真的很不习惯。」

  「那在下如何称呼你呢?」

  「寨里的人都叫我老大,不过,我舅舅叫我祈祈。」

  「那我就叫你祈祈。」杨奇煜笑嘻嘻的脸突然一本正经,「你在庄里碰上的是谁?」

  郭婕祈侧着头,观察这男人的脸其实是个享受,他平常谈笑风生,但有时候就会换上这种脸,内敛神秘,而且因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俊美灵动的五官就更吸引她,顿了顿,才道:「我不认识,是一对长得很漂亮的男女,我跟在他们后头进庄,但不巧被他们发现,男的向我发掌,女的一脸漠然的等在一旁,对了,那女子的脚似乎有点跛,走起路来不大方便。」

  「是我堂哥邱胜橙和他的妻子。」杨奇煜放心不下,「祈祈,你伸出手来。」

  「做什么?」。

  「我替你把脉看看,」他抓着她的手腕处,认真的把着脉,「我堂哥的武功不弱,你要是被他撞见,哪能这么轻易地脱身,一定是他用了什么重手法,而且保证你不会再上庄里闹事,才会放你走的。」

  「你也把他说得太神奇了吧!」郭婕祈嗤之以鼻,她能逃出来是靠她的真本事,与上述一切阴谋无关,搞清楚,她又不是啥都不会的弱女子。

  杨奇煜不置可否,神色随着她的脉象而越显凝重,原来堂哥下的是「百里迷踪」,这是邱家的独门功夫,中掌者初时与一般掌伤相同,但到了第三天,就会肿胀疼痛,而且只有邱家才有解药,郭婕祈终究还是得回到无争山庄,堂哥果然英明。』

  「怎么啦?查出我没事了吧?」郭婕祈缩回自己的手,全身略有燥热,但她不认为是因为他的关系。

  「没什么。」杨奇煜暂且不说,如果这几天她对他客气点,他会考虑回无争山庄讨解药。

  「怪人!」郭婕祈不再理会他怪异的笑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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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师爷奉令到无争山庄传讯,只不过传讯的内容有点更动,他告诉邱家,杨奇煜目前很好,可能还会在外面逗留一段时间,请他们不必找他。

  此话一出,邱家人面面相觑,「有可能吗?小煜这孩子最不喜欢到外头去,说什么不比家里舒服。」

  邱浩儒忧心忡忡,有消息当然是件好事,他相信自己儿子的能耐,只是不太相信手边这封仅送到门房的信,送信人一转眼便不见了。

  「老四,我看这封信上似乎对小煜相当恭敬,可能小煜遇到什么非管不可的事吧?」邱朝霖沉稳的给点意见。

  「信上并未说明小煜目前人在何处,不过,我想今晚我们应该就会知道小煜在哪里了。」

  「老大,你是说你有什么办法?」

  「自然,我让毛弟出去了,而且就跟在送信人之后。」邱朝霖早有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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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胜橙是在傍晚时分回到无争山庄,一进大厅,等了许久的邱浩儒便急急地问:「怎么样?有没有把小煜带回来?」

  「四叔父先别急,」邱胜橙抱歉的笑笑,「小煜没有跟我一起回来。」

  「为什么?」

  「小煜说他现在还不想回来,彷佛被什么事牵绊住了,但他不肯明说,任我怎么问,结果还是一样。」邱胜橙补充说:「小煜住的地方似乎是十几年前有名的郭家寨,但现在郭家寨相当残破,主事者好像是位女子。」

  「郭家寨?郭家寨不是早已没落了?」

  「在江湖上很少听闻他们的事迹,我也是跟着送信的人,才找到那个地方。小煜好像知道我会去,早就等在寨外。」邱胜橙当然吓一跳,但只要想到堂弟的过人本事,他就恍然明白,原来这送信之人也是出自堂弟的授意。

  当时,杨奇煜一见到他,开口就要「百里迷踪」的解药。

  「你要解药做什么?」

  「我有用处。」

  「莫非那日潜进庄里的女子与你有什么关系?」

  杨奇煜笑得好不开心,「她怎会与我有半点关系,堂哥也恁地多疑。」

  「跟我回去吧!四叔父找你找得快发疯了。」

  他竟一叹,「我现在还走不开啊!这里的人需要我,而且他们好像有个大麻烦。」

  「他们惹到我们才是个大麻烦,三叔和五叔打算跟随我之后,铲平这寨子。」邱胜橙试探的说。

  「他们不会已经跟来了吧!」杨奇煜好整以暇,如果邱家要铲平这里,大军早巳冲上山了吧!

  「你啊!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邱家人的一举一动全被他摸透了。

  「不好意思,这是天生的。」

  「小煜你当真不跟我回去?」

  「相信我,能走开的话,我一定会马上回去。」

  「究竟为了什么?」

  杨奇煜一脸为难,神色有一些不确定,「你就别问了,告诉他们我很好,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不管结果怎样,我一定会回家。」

  「你从没有在外待过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偶尔体验一下也无妨。」

  「好吧!你自己在这里要小心,如果有什么事,派人回庄说一下就行了。」

  「搬救兵这事我很擅长,倒是抱歉在你的新婚期间,还要劳你驾。」一抹促狭的笑容在他唇边出现,这是邱胜橙常常见到的表情,亲昵而和善。

  「亲兄弟说这什么话。」邱胜橙离开郭家寨后,一路上都在想着杨奇煜到底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不回无争山庄,但始终无解。

  「爹,小煜要我们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不管他将来有没有跟我们联络,他都要我们耐心地等他。」

  邱朝霖想了一下,「老四,儿子是你的,你怎么说?」

  知子莫若父,邱浩儒道:「小煜要留就让他留吧!只不过我希望庄里有人不分昼夜监视那里,不管如何,小煜毕竟不会武功,遇上什么事,我怕他没有能力自保。」

  一场动乱就这么平息了,无争山庄又恢复以往的平静,几天前的慌乱,似乎全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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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奇煜拿着解药,在寨子里晃啊晃的,始终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照道理,郭婕祈绑他到这里,他该让她多受点「百里迷踪」的苦头,才算得上一报还一报。

  可是,解药在自己手里,晚几天再给她送去,难保那女人不会凶性大发,一气之下派人把他杀了,听说「百里迷踪」的毒性很强烈,疼痛起来会令人生不如死,依那女人的个性,她很可能会引发残忍的本能,嗯,不妥。

  但现在就解了她的毒,她就会给他好脸色看吗?

  想到这里,杨奇煜就不免摇头轻叹,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提不起放不下?去吧!见人受苦不是他的本意,何况,又是堂哥打伤她的。

  不知不觉的,他来到小巧的岚院,小小的一座木制房屋,种上一排的君子菊,现在已是月上中天,花朵全因缺乏日光的爱拂,一个个垂下头儿。听说,这里是郭婕祈的母亲未出嫁时的闺房,美人薄命,现在是唯一的女儿住在这里,就不知母女两人是否同一命运。

  房中传来一个低声的呻吟,杨奇煜眉头皱起,难道她伤势发作?他才一上前,就听到一声喝问:「是谁?入夜不许接近岚院,快快退出去吧!」

  杨奇煜两相抉择之下,心中温柔体贴的这一面占了上风。「祈祈,是我杨奇煜。」

  门「刷!」的一声打开,郭婕祈白着一张脸出现在他面前,「没人告诉过你入夜之后,岚院禁止任何男人进入吗?」

  他忘情的伸出手去拭着她双颊上的冷汗,「我给你带解药来。」

  此时,两人靠得很近,郭婕祈几乎想偎进他温暖的胸膛。谁教他生得一张能轻易掳获女人芳心的俊脸,外带撩拨人心的多情个性,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心神沦陷。突然,她的腰一痛,令她「哎哟!」一声。

  杨奇煜顾不得抱起她往房内走去。他受到的震撼可不小于她,平常恰北北的脸蛋,至少是红扑扑的气色,哪知道才半天不见,她就伤得脸色发白,下唇全是隐忍着疼痛造成的牙印,看了真教人不忍,他还有些心疼啊!

  「你……快放我下来。」轻易就能抱起人的书生,会软弱到哪里去,看来她和寨里的人全看走眼了。

  杨奇煜不理会她,将她放在床后,便撕开她的衣襟,吓得她脸色更加发白,伸手扣住他的双臂,想坐起身,没想到他的动作比她还快,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将她压着趴在床上,撩高里头的单衣,露出腰间那怵目惊心的黑色掌印。

  「大色狼,你到底想干什么?快让我起来。」郭婕祈羞红了脸,腰上的伤已经疼得她要命,这痞子到底还想干嘛?

  「如果你肯好好的跟我说话,我倒可以考虑帮你救治。」话虽这么说,杨奇煜还是扭开了药罐的盖子。

  「你作梦!你这个天杀的浪荡子,趁人之危不是英雄好汉,哎哟!」伤口上一阵冰凉,令她大皱其眉,虽然冰凉之后的冷凝感令她颇觉舒服,但刚擦上去时那股冰火不容的灼热感,几乎令她掉下眼泪。哼!这男人是故意的。

  杨奇煜已经很小心了,但她受伤已有两天的时间,毒性早发作,看着那掌印,他心疼的道:「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我会按时来给你上药,乖乖休息,不要到处乱跑。」

  郭婕祈连忙拉下衣衫,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把药留在这里。」

  「不行,解药只有这一小罐,不能浪费。」他收进怀里,见这解药如此有效,他也就放心了。

  说不出刚才涌上心头的怜惜感究竟是从何而来,不过,杨奇煜始终觉得女人是应该被宠爱的,只要她少板着脸,他会对她更有好感。

  「我不会浪费的。」开什么玩笑,浪费任何东西可是会遭天谴的。

  「是我错了,祈祈,这么说吧,我就怕你为了节俭,而省下这罐药不抹,『百里迷踪』的毒性很强,不完全解掉会伤身体。」杨奇煜进一步指出她可能的作法,果然,看她沮丧的垂下头,就知道他说中她的想法。

  郭婕祈满可惜的道:「这药很贵吧!」

  「还好。」其实他也不知道,山庄里的经济不能和这寨子的情形相提并论。

  「如果留下来,或许可以治好其它人的伤,齐师爷的风湿,每到冬天就发作得厉害;钱老奶奶的痛风也有好几年了;寨里的男人三不五时身上都有伤,说不定这药可以给他们用。」她非常难得的好好跟他说上一番话,但一开口便挂念其它人,似乎在她的心里,寨里的人比她自己重要多了。

  「我发誓,等你的伤完全好了之后,这罐药可以留下。」

  「真的?」她兴奋的坐直起来。

  「不过先决条件是,我要亲自给你上药,一天三次,一次也不许少。」

  「可以可以,只要把药给我,你有多少条件我都能答应。」她接过小小的紫花镶翠玉瓷瓶,可爱精致的瓶身令她爱不释手,不住地把玩着。或许当药用光之后,她可以向他要这瓶子。

  杨奇煜宠溺的笑笑,这女子的心思相当单纯,不过,他可不想这么快便如她的意,免得让她乐上了天,「乖乖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呃……杨奇煜,谢谢你。」她低下头羞怯的小女人模样,令他的心怦然一动。

  「不客气。」他洒脱的笑笑。

  「还……还有,」郭婕祈想来就不免脸红,但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你……你会武功?」

  杨奇煜的唇边隐含笑容,这段话的弦外之音,他可比谁都还要了解。「我发誓我不会武功。」

  「可是,你刚刚轻易地就抱起我,说你不会武,我真不敢相信。」她的功夫不弱,就算身上有伤,也不至于让人轻易抱着。

  「男人的力气本就比女人大,再说,你的身子很轻,又在病中,抱起来并不困难。」杨奇煜继续凝视她满是疑惑的小脸,「如果你在担心寨子,我没有让庄里的人再来,也告诉他们我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请他们不必再费心寻找我的下落了。」

  郭婕祈与他对视了半晌,终于放弃坚持般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想帮我得到《撼天秘鉴》。」

  「这是有很多原因的,不过,最大的原因是我们真的没有《撼天秘鉴》。」他诚实地道。

  如此一来,她的计划就全盘落空了,没有《撼天秘鉴》,她拿什么去对付那个弃她、背叛她且不爱她的人?难道她的人生就一直受那个人的摆布,至死方休?

  「别担心,有我帮你。」杨奇煜突然俯过身来,逼近她道。

  她被他看得心烦意乱起来。她最怕见到他似有似无的笑容,因为她会搞不清楚是她自作多情,还是他也有意。

  「你……你说什么?」

  「我说,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会帮你讨响应得的公道。」他一字一句的说,然后很温柔的在她白玉似的额上留下一吻,在她仍在茫然时,飘然离去。

  许久许久,郭婕祈的手才抚摸滚烫的额头,喝,岂只额头,连双颊都燃烧起来,……他刚才可是吻她?

  为什么?

  难道他有一点点喜欢她?还是这只是捉弄她而已?

  喔!她宁可当他有点喜欢她。

  可是,为什么吻她额头呢?

  她又不是小娃娃。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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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杨奇煜的眼中,郭婕祈在这寨子里,其实是很忙碌而且操劳的。

  郭铁鹰当初建筑这寨子,究竟想成就多大的事业,目前已经完全不可考,这寨子当初最大的财源是替武林人士押镖,但如今,寨中人老的老、小的小,几乎没有可用的人力从事这个危险的工作,所以,大家逐渐坐吃山空。

  要怪也只能怪郭铁鹰过世得早,他什么都来不及安排,还愚昧的将寨子交到七岁大的郭婕祈身上,郭家至此便一落千丈。或许是造化弄人吧!郭婕祈尽力维持日常生活的开销都很困难,还得维持寨子的排场,真是吃力不讨好。

  杨奇煜路过练功房,不意外地见到当初从庄里将他绑来的中年汉子,他叫郭雄,算是寨里武功最强的人吧!杨奇煜就不明白,郭雄每天待在练功房里,对这寨子有什么帮助?武功再强也要吃饭吧!

  啧,又是一个脑筋转不过来的莽汉。

  齐师爷说,郭婕祈的心情不好,他要杨奇煜乘机开导开导她。

  奇怪的是,他杨奇煜什么时候还得负责那位大小姐的心情?唉!罢了,反正换药的时候也到了。

  晃进岚院,杨奇煜在院后的平台上,找到正在舞剑的郭婕祈。

  她束起长发,神情专注的舞着家传剑法,只是她掌伤初愈,身手大不如前,越着急,剑招也就越紊乱,到后来,几乎已;经变成毫无章法的乱劈乱刺。

  杨奇煜瞇起双眼,悄悄打量她眉间的深忧,与微微汗湿的脸庞,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的烦心事,或许她该离开这寨子才是。

  他并未打扰她,在一旁倚树而坐,对武力缺乏兴趣的他,从小看着堂哥练刀练剑,眼界已经被养高了,寻常武术他还看不上眼,郭婕祈的剑招写意轻灵,是名家的手法,可惜,她年纪尚幼,功力不足。

  郭婕祈发现身旁有人,剑招一收,视线因见到他而温暖起来,但下一瞬间,她却板着小脸,不悦的想从他身旁走过去。

  「祈祈,一天三次的换药时间,你没忘记吧!」杨奇煜拦住了她。

  她向他抗议,「我的伤早就已经好了,不需要再上药了。」

  「是吗?让我检查看看。」他伸出双臂,再次封住她的去路。

  她轻易地闪开他,「无赖,我不会让你再碰我的身子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耐心与毅力也是超强的?」杨奇煜的身手哪比得上她,不过做人要多用脑子。

  郭婕祈哼了声,「懒得理你。」她转身便要回房,而他理所当然的跟在后头。「你跟着我干嘛?我说了我不要上药。」

  「齐师爷果然没说错,你的心情不好。」他嗯哼两声,便不再说下去。

  她果然禁不起激,马上转过身来面对他,「齐师爷这次又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莫测高深地回了一句。

  「没什么?你会知道我心情不好?」她柳眉倒竖,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难道你有什么事怕我知道?」他轻笑。

  「哼!笑话,我郭婕祈会怕你这个书生。」她实在忍不住开骂了,「我心情会不好还不都是你害的!我们本来都过得好好的,你没事让他们去后山砍树,还做那抛头露脸的买卖勾当,这传出去,郭家寨的脸要往哪摆?还敢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哼!你实在是吃饱太闲了。」

  原来如此,难怪最近寨子的人老往后山跑。「后山的树林颇值得开发。」

  「开发个屁,他们可都是一流的武林好手,你让他们去砍树,太糟蹋人了。」可恨的是,大家居然还都听他的,不可原谅。

  杨奇煜挑起一道浓密的剑眉,「你骂脏话!」

  「要你管,何况放着正事不干,一大伙人还要到山下卖树营生,成何体统,郭家的祖先在地下都不会放过你的。」她气极了,一古脑将怨气全往他身上发泄。

  郭家寨即使不能在她手上发扬光大,也不能在她手上颓败殆尽。

  杨奇煜神色若定,不轻易被激怒的他,内心在想什么自然也不被人知晓。「祈祈,你扪心自问,这寨子如果人人不事生产,你们还能撑上几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她的双颊气得鼓鼓的,「是啦!我们寨子是没有你们家那么有钱,不过省吃俭用的话,三、五年绝对不成问题。」

  「问题就出在这儿,省吃俭用,你认为寨子里谁算得上这四个字的奉行者?」

  她仔细的想,认真的想,好像……没有耶!寨子里几乎三不五时就为了一点小事而大肆庆祝,为比排场,争面子,每个人都越搞越大,向账房支出的银两也如流水般花去,她不是没跟齐师爷讨论过此事,可是,身为老大的人可以限制属下玩乐吗?

  开什么玩笑!郭家寨即使不能在她手中发扬光大,也不能灭了舅舅当年的威望。

  杨奇煜凝视她犹豫、茫然,再转为坚定、倔强的表情,不难明白她小脑袋瓜里转得是什么念头,「祈祈,你好好想想,郭家寨连生存下去都有问题,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寨子里的人整天除了练武就还是练武,砍砍树替自己家里攒几个钱,没关系吧!反正也是健身。」

  郭婕祈几乎就要给他说服了,但,她的固执又提醒她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弃原则。「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出主意要他们到山下贩卖木材,这些全是我舅舅得意的属下,要他们放下身段,到市井抛头露面,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太残忍了!」

  纵横沙场的老将,不应落得如此悲凉的下场,她始终这么认为,所以咬着牙也要维持昔日寨子的光荣。

  「我可不认为买卖营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杨奇煜难以置信的微微蹙起眉头,看来她的脑子里还有许许多多令人讶异的想法。

  仂脓静手一挥,「这一片山头,全是我舅舅和这批忠心耿耿的属下赤手空拳打下来的,他们都是好汉、英雄,和市井小民是不一样的。英雄气短,也不能被错待成贪图蝇头小利的市侩商人,英雄就是英雄。」

  她说得好激动,握紧双拳逼近杨奇煜,他都可以清楚的闻到她剧烈运动后,身上那股女性幽香和汗水夹杂的味道,很难形容心头竟有阵怦然的感受。他不是没跟女人相处过,而是她的幽香令他想起春天落樱飞舞,空气中满是浓郁的樱花香,很美,很好闻。

  「英雄和市井小民没有什么不同的,救民危难、急功好义、济弱扶贫的是英雄,市井小民呢?图的是一家温饱,行有余力再去助人,可是啊,当英雄遇到非做不可的时候,一身傲气是不会被屈折的,只会让人感受到他的富贵不屈、贫贱不移。」他好诚恳的开导,其实望着她红艳欲滴的双唇,早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天啊!三日不读书,他杨奇煜竟成好色之徒了。

  她慢慢垂下头来,「你有理,反正我说不过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好了。」

  「不,我不想讲理,祈祈,相信我,我希望帮这里找出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办法,又可以让大家生活无虞的办法。」他执起她的手,温柔地道。

  她被动的抬起头,一抹幽冷的光芒闪过她楚楚动人的眸子,她突然有种不胜愁苦的失落感,「杨奇煜,你好像懂得很多?」

  「还好。」该会的都会了,只除了刀剑棍棒。

  她悄悄抽出自己的手,「你们无争山庄也很有钱。」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所以杨奇煜淡淡的扬起双眉,等她接下去说。

  「你们家的环境很好,所以造就了无所不能的你,你认为什么事都能这么简单的解决吗?」她突然悲哀的笑了笑,「不知道是你太天真还是我太愚笨?我居然被你说动了。」

  「改变不见得就是坏事,他们会愿意到后山砍木材,也是想为寨子做点事,为自己家人尽点心,你不用太过忧虑。」他不忍,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在他温热宽大的掌心里。

  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自己肩上的重担能够卸下,即使只有这么一点点的时间也好,所以她贪婪的躲进他的怀抱,闭上双眼,幽幽的道:「如果你能永远留在这里就好了。」

  他惊讶,还来不及从她主动投怀送抱的惊喜中恢复,脑中又因她的话震得浑沌一片,一时间,聪明机伶的他竟然哑口无言。

  她从他僵硬的身体读出他的回答了。她双臂紧了紧,然后放开他,潇洒的笑了笑,「怎么可能嘛!你好歹也是无争山庄的二少爷,把你带来这里已经委屈你了,怎么还能妄想把你留下呢?我在说笑的啦!」

  她退后几步,捡起被她抛到地上的长剑,笑着对他说:「别介意,我会找人送你回无争山庄,让你回到你原来的生活。」。

  她故作轻快的跑回岚院,「呼!」的一声,关上门,彷佛也将自己的希望拒绝在门外。

  杨奇煜始终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原来她都是用逃避来隐藏自己内心的渴望,郭铁鹰给她的担子实在太大也太重了。

  他内心的柔情渐起,因为她脆弱无依的眼神,令他印象深刻且很难坐视不管。俊逸的唇角一丝微笑轻扬,她柔软身子的触感彷佛还留在胸前,呵,教他想忘也忘不了。

  ※※※

  郭家寨开始做起木材批发了,前几天,大家忙得手忙脚乱,幸好有杨奇煜坐镇指挥,才让基本的供输上了轨道,就在大家乐于检视成果之际,老大郭婕祈却不吭一声失踪了。

  起初杨奇煜以为她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选择眼不见为净,哪知道几天过去了,她一直没出现,此时大家才恍然,原来她离开寨子了。

  「齐师爷,你们老大有没有交代她去什么地方?」

  面对温和的笑脸询问,齐师爷背上却是爬满冷汗,「没……没有,老大……什么也没有说。」

  「哦,寨中除了你之外,祈祈好像没有比较亲近的朋友,如果没告诉你,她会跟谁商量呢?」杨奇煜深谙问话的艺术,慢慢逼到最后,再一举中的。

  「我……我不清楚。」

  「这样,阿……当初你们把我找来,似乎为《撼天秘鉴》,如今不找《撼天秘鉴》了,你们想到其它的办法了?」杨奇煜的目光逐渐变冷,那个该死的女人,想必又作了什么傻事?如此固执顽强的个性,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齐师爷拭拭额头上的冷汗,叹了一声,「就知道瞒不了二公子,老大决定自己去柳门,赴她亲生父亲柳别离的六十大寿。」

  该死!「她什么时候走的?」

  「两天前。」

  「寨中可有脚程快的骏马?」他认命似的问。

  「有,老大的坐骑白马,赶路的话,一天一夜就可以到达江南的柳门。」齐师爷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说。

  「好,马借我,我去追她。」杨奇煜只祈祷自己的马术没有忘得太多。

  「你?二少爷?」他不是在说笑吧!齐师爷的唇张得好大。

  「没错,是我,难道你有更好的人选?」说过要陪她一起面对,这女人却自己去了,当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齐师爷望了郭雄一眼,「我看还是让郭雄跟二少爷一起去吧!郭雄会武,一路上好有个照应。」

  碰上什么危险,也有郭雄一手料理,杨奇煜自然明白齐师爷的想法。「也好,我们马上上路吧!」

  他们各乘一骑,飞也似的离开郭家寨,一路往南方而去。严格说起来,这是杨奇煜第二次出远门,而且是到那么遥远的南方,体力原本普通的他,几乎快累倒了,幸好一路上有郭雄。

  郭雄是个严肃少言的硬汉,一路上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对杨奇煜虽没好感,但也不至于太过冷淡,始终照料在他眼里比女人还脆弱的杨奇煜。

  「郭雄,过来休息休息吧!」杨奇煜找了一片林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看天色已不早,他打算在此生火过夜。

  郭雄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不累,二公子休息够了,我们就上路。」

  休息一晚不会有问题吧!杨奇煜在心里哀叹。「我们赶了两天一夜,眼看只要再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柳门,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吧?」

  「越快越好。」他只说了四个字,然后闭上尊口,令杨奇煜想抬杠都不知从何说起。

  「我认为在此之前,祈祈不会发生任何事。」

  郭雄双臂抱在胸前,一副衡量他的斤两似的模样,令人不怎么舒服。半晌,他似乎放弃坚持,坐了下来闭目养神,动作快得令人咋舌。

  杨奇煜吁了口气,他实在没太多的体力跟这人对抗,看看四周,他认命地闭上双眼,「郭雄,我发现你对我好像有偏见。」

  「二公子何出此言?」郭雄姿势未变,仅睁开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

  「从我一到寨里,你就对我不友善,最近更是变本加厉,难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杨奇煜身体是疲累无比,但心里的话还是不说不快,此行需要郭雄的鼎力帮忙,如果两人间有什么误会,那就糟了。

  「二公子最好离我们老大远一点。」

  尽管疲倦如斯,这娘娘腔的家伙还是勉强打起精神,郭雄不是不感钦佩,但老大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会有结果,既然如此,何苦让老大一头栽进去。

  杨奇煜好讶异,睁开双眼和他直视着,眸中的目光再清澈不过,「我自认还算是个不坏的人,祈祈不会被我带坏,这点我可以保证,至少绝不会比她现在更差。」

  可笑,他以为杨奇煜什么人都可以来者不拒吗?要不是因为她是祈祈,他才不管这许多呢!至于为什么要帮她?杨奇煜自己也没有答案。

  「你到寨子,除了影响齐师爷、让大伙儿听你的话开辟后山之外,也带给老大不应该有也不必要的梦想。」郭雄的话有点感伤,或许他也在后悔将杨奇煜带回寨子。

  「我认为无损你们老大的尊严!」

  郭雄摇摇头,「二公子带来梦想,最后终将拍拍屁股走人,郭家寨还是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可是人呢?我们老大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吗?」

  所以他说,不应该有也不必要的梦想,会毁了老大一辈子,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当然是邱二公子。

  「你的意思是?」杨奇煜皱眉,心中有股不安的忐忑,彷佛触到他不想正视的问题。

  「我们老大爱上二公子了。」

  这话再直接不过,但杨奇煜突感难以消化,一时间心绪如麻,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祈祈喜欢他?不至于吧!她只是有些依赖他而已。可是,心底一个微弱的声音反驳他自己,是这样吗?祈祈近来的态度越来越令他不安,刻意的拉开距离、刻意的逃避,甚至隐瞒行踪,为的是什么?

  如果祈祈喜欢他?他该怎么办?

  现在才来思考这问题会不会太慢了?杨奇煜心中发苦,很难检视内心真正的感受,只有选择静默。

  郭雄并不意外,「二公子既对老大无意,就不要再招惹她了。」

  女人的心,易伤难补,郭雄非常明白这道理,所以,他宁可让老大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在寨中长大,或许找个老实人嫁了,这也是前任老大的心愿。

  只是,柳别离和《撼天秘鉴》,种种意外接二连三的到来,让退隐许久的郭雄不知所措,也让老大遇上这位年轻潇洒的邱二公子,芳心大动,一切还能恢复原状吗?

  谁也不知道。

  杨奇煜心中百味杂陈,深深地注视郭雄好一会儿,蓦然发现眼前这男人以半长辈半亲友的心情,将祈祈视为己任已经好多年了。

  祈祈,其实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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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居江南的别离剑,曾身为江湖三大派之一,门主柳别离那一手剑法,利落无比,威风八面,为人行事正派,江湖上有人向他求援,无不答允,是个乐于助人的侠士,在当地也极富名望,人称善公柳君。

  郭婕祈快马加鞭,赶在柳别离六十大寿的前一天来到城外,这里家家户户张灯结采,喜气洋洋,一片繁荣富庶的景象,令她大开眼界。

  这里就是她出生,却被迫逃离的地方?

  眼前尽是南方细致的好山好水,耳中听到的全是好听悦耳的吴语低哝,她眩惑于过往人们的俊美纤细,也自觉形秽,怎么看她都不像这里的人,她只是个山村野妇罢了。

  她信步游览,不急于上柳门,只想看看当年母亲住的地方。舅舅说,她的娘是个温柔多情的女子,自小长在北方,十八岁那年,随他至南方经商,遇上柳别离,两人坠人情网,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嫁给大她二十余岁的爹……

  如今,郭婕祈也到十七、八岁的年纪,娘情窦初开的心情,此刻她也能体会,因为在不知不觉中,她也有了喜欢的人,不过,娘比她幸运多了,她能不顾众人的反对,郭婕祈却自知无法与心爱的人匹配。

  想到这,心思就飘远了,离开这几天,寨里可好?应该不会乱成一团吧!

  离开前,她要齐师爷派人送杨奇煜回无争山庄,他……应该已经回到家了吧!那个美丽的庄园,是她永难忘怀的地方,而他……甩甩头,不愿再想了。

  郭婕祈最大的优点,就是她不会痴心妄想,不该是自己的,她不要,即使自己再喜爱,她也可以转过身去,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从头再来。

  当杨奇煜离开寨子,回到无争山庄后,一切就结束了,她下意识摸摸怀中的小瓷瓶,他留给她的,就只剩这个瓶子和无止境的思念。

  说好不感伤的,心头却还是一阵难受,她毕竟年轻,尽管率领一批好汉、掌理寨里大小琐事,但碰上感情的事,仍不免露出女儿娇态,很难以平常心对待。

  就在她辗转思量,左右为难之际,拥挤的市集上,她被撞了一下,这原本是极为平常的事,但她却觉得不安,敏感的发现自己的腰间被摸了一把,没有碰到她身子,但她身上的银两被扒走,连同那个瓶子!

  「小偷,快帮忙拦下他。」她拔腿就追,杨奇煜的瓶子绝不能教人拿走!市集上实在太多人,她使尽了力,也无法追上那小偷的脚步,更别提不熟路的她,追得跌跌撞撞,眼看人就要不见时,一位青衫男子及时出手。

  郭婕祈蓦然停下脚步,那位青衫男子拦住小偷的路,三两下就让那小偷跪地求饶。

  「柳少侠,你别打啦,我还钱就是。」小偷把身上的银两、荷包全掏出来,林林总总,不下几十个,看来才半天的时间,他的收获相当丰富。

  郭婕祈愣了下,这位青衫男子姓柳?

  「姑娘,可否看看你的钱包是否在其中?」青衫男子呼唤。

  郭婕祈回过神来,看也不看那些荷包,「把瓷瓶还我。」

  「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骗人!」她一把揪起那小偷的衣领,喝道:「再不还我,我就砍断你双手双腿,让你做不成扒手改当乞丐。」

  本性难改,她其实有暴力倾向,一开口就令人侧目,但她可不自觉,关心的只是她的瓶子。

  那小偷被她吓得双腿发软,尽管那小瓶价值不菲,也连忙掏出来,双手奉上,「喏,还你,若知道你这么凶恶,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下手。」

  任那小偷喃喃抱怨,郭婕祈欣慰的接过瓷瓶,握在手中确定没有任何损坏后,才仔细收在怀中,

  「柳少侠,小人所有的东西全在这儿,再也没有了,可以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吧!」

  青衫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位明眸皓齿、活泼可爱的女孩一眼,她宝贝这瓶子的神情令他心头一动,忽然懒洋洋的道:「你把这些荷包送到衙门去,供失物的人认领,如果少一个荷包,我就唯你是问。还有,下回离我远一点,要是再栽到我手里,可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过了。」

  「是、是。」那小偷虽觉可惜,但保命要紧,地上荷包一收,快速逃离现场。青衫男子走到郭婕祈面前,笑问:「姑娘很爱惜这个瓷瓶,可见价值定是不菲。」

  郭婕祈抬头一笑,「价值多少我是不知道,不过看它小巧可爱,我很喜欢就是了。」

  她的笑容如阳光般开朗明媚,双眸晶晶亮亮的,再加上那柔美如棉的脸颊,令青衫男子片刻失了神。

  「哎哟!不该让那人走掉。」突然,那柳眉紧蹙,小脸皱在一起,不住叫苦,让这男子又是一阵心动。

  「怎么了,姑娘?」

  「我所有的钱都叫他偷走了,我得追上他才行。」郭婕祈在离去前,不忘向这人道谢,「多谢你出手相助,来日若是有缘,我定加倍奉还。」

  青衫男子没有犹豫地问:「姑娘如不嫌弃的话,可否告知在下姑娘欲往何处?」

  郭婕祈不耐烦的瞪他一眼,再迟她怕她又忘了所追的人是往哪条路走了,「我要去别离剑。」

  青衫男子惊喜的笑开了脸,「姑娘要去别离剑做什么?」

  「我受长辈之托,前往别离剑贺门主六十大寿。」这个借口可不是随口说说,她的确是要让柳别离有个难忘的寿诞。

  「真巧,在下也要去别离剑,不如一同前往,姑娘若有需要,直接吩咐在下一声便是。」青衫男子—直保持温柔的笑脸,成功的转移郭婕祈的注意。

  她仔细的看了看他,眉清目秀,算得上是英俊男子,只不过唇边的笑流于轻浮,利落的身手使他过于傲气凌人,还有,就是那副施恩于人的嘴脸,令她感到不悦。「你是谁?」

  「在下柳逸风,柳门人,排行第七,未娶妻,是柳家唯一未娶妻的男丁,敢请姑娘指教。」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重点就在于他未婚,而且对郭婕祈相当感兴趣,他有把握这个女孩一定会看上他的,毕竟他的条件那么优秀。

  郭婕祈阴恻恻的一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柳逸风大概是风流老爹不知哪一任妻子生下的,照辈分来算,他是她哥哥,不过,这个时候,她不承认。

  「柳少侠,在下郭婕祈,这一路上就麻烦你了。」

  「好说,郭姑娘请。」

  两人相视一笑,各有所思,也各有所求,一场风暴于是正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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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郭婕祈终于成功的住进别离剑,以柳逸风的客人的名义,她受到上宾似的款待,看得出来,他们都想错了,以为她是他的粉红知己,不过,她可不急着更正这个错误,因为公布答案将会是个很有趣的事。

  「郭姑娘,在下陪姑娘到花园里走走可好?」屡献殷勤的柳逸风前来问候。

  抬头看天,艳阳高照,才过午后,哪个白痴会想在太阳底下谈情说爱?但想归想,郭婕祈还是淡淡一笑,「好,有劳公子了。」

  柳逸风大喜,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顺便一一介绍柳家著名的庭院景观。郭婕祈本来就没什么品味,也不讲究什么情调,对好山好水的领略更是有限,一路上除了扇凉就是频打呵欠,连装淑女都有点装不下去了。

  为避免真的睡着,她连忙打断柳逸风正在吹嘘的一块奇石,「柳公子,那个庄院好多人在忙来忙去,有什么事吗?」

  她蹙起眉头,第一次发觉和男人聊天也可以这么沉闷。

  柳逸风顺着她的手势望去,「哦,家父明天就要在那里办大寿的家宴,现在底下的人正在忙着。」

  「家宴?不对外开放吗?」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是家宴,因为听说家父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会回来,我们不想家丑外扬,所以不准备对外公开。」柳逸风彻底被她迷住了,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吸引住他。

  她嘴角一撇,冷冷的道:「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这可就问倒他了,而且,他从来不在乎这些琐事。「好像是姓沈,还是姓林,唉!重要吗?反正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哦,公子此言真是薄情,好歹那女子也算得上是公子的妹妹。」郭婕祈索性作戏作个十足,轻蹙眉尖,彷佛深怕不被疼爱似的。

  柳逸风心里一荡,风流地伸出双臂,轻轻地搂住了她,「郭姑娘,在下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人,那就是你,其它人即使亲如我妹,在下也不屑一顾。」

  她颤抖了下,心里直发冷,不露痕迹的推开他的怀抱,「公子此言恐怕不由衷吧!」

  「怎么说?」越是得不到的,越令他心痒难耐。好色成性的柳逸风,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如此难缠。

  「公子对我是真心的吗?」她的小脸摇了摇,贝齿咬着下唇,略有一丝恨意的道:「不,肯定不是真心的,公子只是碰巧遇上我,玩玩罢了,否则为什么我住在这里两天了,都没见到公子的家人,连要贺寿的人都见不着。」

  柳逸风笑了起来,白皙的面皮有着令人作呕的得意样,「姑娘,在下是好意,怕那些俗人打扰了姑娘的清静,至于在下的家人嘛!总会见到的,请姑娘放宽心。」

  当然,等你成为我的人后,见不见都已经无所谓了。柳逸风在心底暗笑。她已是他的囊中物,住进这红院,除非他玩腻了,否则她别想出去。

  郭婕祈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只好虚与委蛇,「好吧!不过,我明天一定要出席你们的家宴,别忘了,我是奉长辈之命,前来贺寿的。」

  「好、好。」他嘴上随便应道,却暗自盘算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弄上手,因为他的事要是传到前院,恐怕会沦于其它人斗争的把柄,这就不太好了。

  「在下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姑娘是想回房,还是……」

  「我还想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公子去忙吧!别管我。」她扯扯嘴角,挤出一个还算可以看的微笑。

  柳逸风故作潇洒的道:「好吧!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指挥下人去作。对了,别靠近那个院子,一堆下人正在忙,怕弄脏姑娘的衣服。」

  「我会的。」

  郭婕祈脸上的笑,在他一转身之际,就冻结在她的唇边。她揉着眉心,好累喔!早知道就不靠这人了,看似斯文,却一肚子坏水。

  不自觉的又摸向腰间珍藏的小瓶子,这已经是她下意识的习惯了。凡是她心情烦乱的时候,只要一碰触这瓶子,就能让她平静下来,彷佛这这瓶子有什么魔力似的。

  摸到腰间,她就不免想起杨奇煜,他的似笑非笑、若有若无的俊美脸庞彷佛就在她面前,摇头不赞同她的作法。

  她急了,想跟他解释、利用她同父异母的柳逸风是不得己的作法,而且她也不想弄成这样,可是……

  突然,她嗤的一声笑出来,她真是傻了,怎么会想对幻觉中的人物解释呢?

  杨奇煜早就已经回到他的无争山庄了,那个对她而言,美得近似世外桃源的地方。他回去了也好,反正她不需要谁,只要靠自己就够了。

  她走到一排天竺菊面前,这是她比较不讨厌的地方,因为天竺菊使她想起岚院,闭上双眼,假装自己回到寨子里,所有的烦恼离她很远很远……

  幽幽的一声叹息倏地传来。

  她睁开眼,这时候不应该有人来打扰。「谁?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多日不见,你的谈吐还是这么不假修饰。」言词中夹杂着淡淡的戏谑,除了杨奇煜,还有谁敢这么对她。

  郭婕祈转过身,花丛边站着一位俊朗飘逸的男子,嘴角噙着笑意,如雕塑般英气俊美的脸庞上,深刻着心绪起伏的痕迹。

  他缓缓张开双臂,郭婕祈便毫不迟疑的扑进他的怀抱。杨奇煜紧紧的抱着她,借此平息内心的悸动。他抬起她的脸,细细凝视她略显削瘦的脸颊,大眼被强忍的泪意浸得水汪汪的,眉头轻锁,连小巧的唇都令他怜惜几分。

  低叹一声,他俯下头,吻住了她,并将她紧紧圈在怀中,以灼热而挑逗的唇摩挲着她那红艳诱人的唇,蛊惑着她张嘴反应着他强烈的需索。

  这突如其来的火辣热吻几乎夺走她的呼吸,浑然忘却身外的一切,脑子是一片浑沌,只能随着感官的本能陪他起舞,直到两人一起飞向天际为止。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她。

  郭婕祈双颊如火,小手抚摸自己那滚烫发热的面颊,整个人、整颗心都陷在这份旖旎如醉的催眠状态中。

  「感觉真棒,杨奇煜,没想到你的亲吻技术这么好。」

  他哈哈一笑,从没有人像她这么快便可引燃他最狂野的情欲,双臂又将她搂在怀里,「而你却一点经验也没有。」

  「你取笑我?」她挑起一边眉毛,不悦的瞪着他,手肘打在他肚子,却又不敢太大力,怕一肘就把他打死了。

  「不敢,」他哦了一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准她那双手再随便乱动,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很喜欢你的毫无经验。」

  见她柳眉倒竖,几乎又要发火,他连连唉道:「别太夸张,郭雄在旁边看着。」

  郭婕祈红着脸,这才发现郭雄一直闷不吭声的站在不远处,她故作镇定的向他胡乱的点个头,「我才想你怎么来到这里,原来是有郭雄陪着。」

  「但也勇气可佳,不是吗?」他好脾气的笑笑,找个地方聊吧!这里不太隐密。」

  「去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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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雄站在窗边把风,任那两人细细商量,老实说,他对杨奇煜还是没有太多的好感,因为他太内敛、太深沉,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至今仍没人能彻底摸透,这一路上,他天南地北的谈着,让人见识到他学识丰富的一面,但郭雄还是不清楚他真正的想法。

  只不过这一路上,他忍受着超出他体力负荷的奔波,不叫苦、不叫累,奔来柳门,这一切的动机为何?难道他对老大也是认真的?

  可能吗?他从来也没表现出来。

  「你说这里不是别离剑?」郭婕祈大惊,怎么可能?她费了那么大的工夫,竟全是白费。

  杨奇煜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没错,这里只是别离剑的一处别院,名为红院,是柳逸风的个人别馆,说的再详细一点,就是他寻欢作乐的场所。祈祈,你被人家金屋藏娇了都不知道。」

  「可是……」她的脸色开始泛白,昏乱中抓到一丝希望,「他说花园那边的院子是他父亲要摆家宴的地方,他应该不会说谎。」

  杨奇煜眼中怜惜之意更深了,缓缓的摇着头,「祈祈。那是为掩你耳,柳别离的六十大寿,宴席摆在离这里五十里外的主宅,席开六十桌,来的全是有名望的江湖人士,他要等着你的出现,好挑起当年的事。」

  「怎……怎么会?」柳逸风一开始就耍着她玩。

  不可原谅!

  「柳别离一生拥有五个妻子,除了你娘早已离开别离剑外,其它四个均还健在,而且为柳别离添了众多子女,柳逸风排行第七,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在下一辈里,柳逸风可以算是比较杰出的一个,为继承家业,柳逸风在双亲及众多兄弟面前,是个年轻有为的上进青年,但在私底下,柳逸风是个辣手摧花的恶徒。」杨奇煜的神色如恒,没人看出其实他怒火中烧。哼!任何想染指祈祈的人,都不可原谅,柳逸风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郭婕祈咬着下唇,「太过分了!我绝不饶他。」

  「祈祈,别忘了,他可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杨奇煜不慌不忙的提醒她。

  「那又如何?他有认我这个妹妹吗?连我到底姓什么都不清楚。」她怒道,想起柳逸风连纡尊降贵的打听一下那个未曾谋面的妹妹都不肯,他会有兄妹之情吗?

  杨奇煜终于放心了,「祈祈,你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在还没有弄清楚他们的用意前,最好不要一厢情愿的把他们当亲人。」

  「我知道,而且我也不是来认亲的。」郭婕祈突然用一双清澈的眼眸凝视着他,「你呢?你不是应该回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吗?」杨奇煜笑着耸耸肩,「为什么你会以为我要回去?」

  她好像看到他眼中的一丝柔情,但事实是这么明显的摆在眼前,她还能自欺欺人吗?」

  「你本来就不属于我们寨子的人,当然得回去原来的地方。看过你们家后,我才知道把你留在寨里,对你真是委屈了。」

  「委不委屈由我来决定。」他伸出手指轻点她微翘的鼻头,不爱看她没有自信的模样。

  「我在离开前,要齐师爷送你回去,没想到他又不听我的话。」她轻轻地道,啼笑皆非的想起她那一票属下,全用他们以为对的方式待她。

  杨奇煜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贴着她的秀发低喃,「这回你可冤枉他了,不是他不想照你的话做,而是我的坚持让他主动放弃。」

  这一路上,杨奇煜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对郭婕祈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知道她孤身赴险,他会着急、会心疼;知道她身负不幸,他会不忍、会替她难受,知道她习惯把寨子的一切事揽在身上,甚至强颜欢笑,他会怜惜,更体贴她。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就是爱?或许就是吧!

  杨奇煜其实不会讨厌一辈子和她拴在一起的念头。以前之所以埋首书堆,是因为他对其他的事没兴趣,可是现在遇上了,爱斗嘴、爱闹脾气、个性古怪暴躁的她,肯定会让他的日子很热闹。

  她狐疑的瞅着他,「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这还不明白吗?」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而奇异的光彩,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不,我不准备明说,我打算让你自己猜,猜中了,再来领赏。」

  她才睁大满含嗔意的双眸,他却快一步的吻往她甫张开的小嘴。「不,千万别生气、我只是认为任何情感用言语表达都太过矫情了,我们不需要如此,不是吗?」

  她闪着更为娇柔妩媚的双眼,脸颊更为火红娇嗔,「杨奇煜,我总有一天会因为受不了你的故弄玄虚,而一把掐死你。」

  杨奇煜低沉的笑了,轻抚她柔软的脸颊,若有所思地开口:「祈祈,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怎么想?」

  她眷恋他手指的温柔,脸色却悄悄变白了,「我想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娘和我?为什么任我住在郭家寨,十几年来不闻不问?认祖归宗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为了莫名其妙的五绝门,十五年前杀妻抛女,这件事他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他的神色未变,却意味深长的说:「如果他后悔了,你怎么办?如果他没有一丝悔意,你又该怎么办?」

  她的心隐隐作痛着,摇摇头,牵强的挤出一丝笑容,「不怎么办,不管他有没有后悔,他始终是我那无缘的父亲,我不会害他,他也应该不会害我才对。」

  他定住她的脸,不让她别开视线,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目光既温柔又灼热。

  下意识的,她想避开他的视线,心底最纤细的那根神经又因他的话揪紧了。

  「不,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你只需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微微一震,恼怒地回视他,「我哪有强颜欢笑,你不要乱说。」

  「是吗?祈祈,告诉我,接下来呢?不管他有没有后悔,你都……」

  「我都会回郭家寨,那里才是我的家、我的家人,这里我不会再来了。」她早已决定,等这一切过后,她还是郭家寨的人,十五年前柳别离抛弃了她,就注定她将永远别离柳门。

  他深邃有神的眸光闪过一丝怜惜和温柔的光彩,这一刻,他知道她和他开始有了未来。「很好,因为我也不想你留在这里。」

  他缩紧双臂,笑着迎上她不解的眼眸,随即用亲吻打住她所有的疑问,正在他两耳鬓厮磨的时候,静如盘石的郭雄出声示警,「有人正往这里来。」

  他俩迅速分开,郭雄抓着杨奇煜躲进屏风后。郭婕祈整了整秀发,马上听到门外有人唤着她的名字。

  「小心点。」杨奇煜从屏风后探头出来。

  「我知道。」她等他们藏好,深吸口气,这才把门打开,「什么事?」

  「公子请姑娘到前厅用餐。」一位侍女站在门外。

  郭婕祈冷冷的一笑,这倒好,她才想找他算帐,没想到他却自动送上门来,没问题,她倒要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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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郭姑娘,试试看我特别派人到城里最大、最有名的浩恩酒楼,请来最好的厨师所做的这几道菜,有干烧鱼翅、口袋豆腐、三味鸡丝、珍珠酒圆、熊掌珍味,再加上特地远从西域运来的葡萄美酒,啧,说的我都食指大动起来。」柳逸风眉飞色舞的对着坐在他面前的郭婕祈介绍。

  她看了看满桌的山珍海味,其中有大半都是她所不知道且从未尝过的菜式,「这些是做给我吃的?真是浪费了。」

  「怎么可以说是浪费呢?只要姑娘喜欢,我要他们天天做给你吃。」美人在前,美酒在握,简直是天下一大乐事,柳逸风等不及要让她成为自己的人了。

  「这种事偶一为之就可以了,天天吃怕不腻了。」她小心翼翼的夹了一些鸡丝,放进嘴中嚼了几下,没有异状,也就放心了,但杨奇煜的话老是兜在心中,所以她的戒心还是没有全部卸下。

  「郭姑娘,叫你婕祈可以吗?」他忘情的揪着她的小手,紧握在湿热的掌心里,不断抚摸着。

  郭婕祈不自在极了,直想往后缩,但他却不放手。「柳公子,请自重。」

  「婕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这些日子有一丝对你不够尊重的吗?」一双柔荑白细滑腻,想起她其它的身子是否也是如此,就让他心痒难耐。

  「柳公子,你先告诉我,这里到底是哪里?」郭婕祈双眸冷冰冰的,她最恨人家骗她。

  柳逸风神色一变,干笑两声,「这里是别离剑,还会是哪里。」

  「是吗?为什么我没看到门主和其它的弟子呢?」

  「哎呀!这你下午不是问过吗?我要其它人别来打扰你的清静,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啊!」柳逸风双手不安分的轻拍她的柔美,借机不露痕迹的坐在她的身旁,「至于我父亲嘛!他事务繁忙,少有闲情逸致陪客人四处游玩,所以,派在下陪陪姑娘,这个答案你可满意否?」

  郭婕祈的脑筋迅速地转动,杨奇煜的话果然是真的,柳逸风对她始终半敷衍半推托,从不肯认真的回答她的问题,「你这样待我,究竟有何用心?」

  「我的用心良苦,全是为了你啊!」他双臂搂着她,而且巧妙的用一手制住了她的双手,一脸魅笑的靠近,「婕祈,我想你想得好苦啊,你终于是我的了。」

  「柳逸风,你干什么?」郭婕祈还是大意了,酒不敢沾,莱也不太敢吃,却教他抓住双手窍门,她空有一身好功夫,却在此刻使不上力。

  「干……些让我们两个都会快乐的事。」他邪淫的笑了笑,在她扭动不已的脸颊香了下,却随即被她吐了一口口水。

  「啧啧,这么泼辣,我比较喜欢柔和温驯的,不过,火辣热情的也不错。」柳逸风腾出一只手,倒了一杯酒,举到她唇边,却被她碰翻了。

  「拿开你的脏手,你敢对我怎样,你会后悔一辈子的!」郭婕祈冷冽的瞪视着他,始终不敢相信他真的会「怎样」。

  柳逸风闻言,立刻仰头大笑,「我会后悔?为采花而死,我做花下魂都愿意,何况是你,我只需用千分之一的爱恋在你身上已绰绰有余。」

  他重新斟上一杯酒,倒在自己唇里,低头便吻住她的双唇。郭婕祈只觉恶心,张唇便咬,没想到他的舌如鬼魅般移来,将那口酒放到她唇里,她慌乱不已,想吐,可是他不放,确定她已吞下肚后,才缓缓放开她。

  郭婕祈在一旁干呕不已,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双手不断的猛擦着唇,「你给我吃了什么?」

  「媚药。」柳逸风好整以暇的拿起手巾擦着脸上的口水,等着药性发作,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从他身边逃走,郭婕祈当然也不例外,今晚院内、院外所有的人都被他撤走了,四下无人,她想解除身上的不适与痛苦,只有靠他了。

  所以,他一点也不急,甚至闲情逸致的坐在那儿看她的丑态,看她药性发作,看她跪着求他。

  郭婕祈双手摸上自己的喉咙,想叫却又无法出声,「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我喜欢你。」

  「不可能的,」她忘形的大喊,身子开始感到阵阵的火热从心底一丝一点的冒出来,「我们才认识几天,你会喜欢我吗?还是你干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得意的笑,「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小宝贝,别再坚持了,到我怀里来,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她拍掉他的手,但短短的肉体碰触,却让她心中一荡。这是不对的,她必须尽快逃离他,越远越好,「你走开,不要碰我。」

  「瞧,你连站都站不住了,何必这么强忍着呢?」他再次掳获她火烫的身子,双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移着,将她身上的火点燃得更猛烈。

  「柳逸风,你可知道我是谁?」郭婕祈咬紧牙关,双手握拳,准备一死,也不受这人玷污。

  「你?不就是我的小美人吗?」他轻薄的挑开她的前襟,一股女性幽香顿时迎面袭来,他索性抱起了她,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聊的谈话上。

  郭婕祈的思绪越来越浑沌,身子重如铅块,她知道这是紧要关头,于是凝聚所有的力气,一拳打向他的太阳穴,柳逸风吃痛,手一松,郭婕祈一骨碌的跌倒在地,狼狈的无法起身。

  「贱人,我竟然错估了你,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加上我也不想把这事弄得太难看,才给你下药,好让你心甘情愿跟我,没想到你竟然不领情,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太体贴了。」他大踏步上前,粗鲁的撕去她的外衣。

  郭婕祈拚命挣扎,奈何每动一分,她的力气便消失一分。「住手,我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呀!」

  他的手顿了顿,却又动了起来,「你骗谁啊!随便说说就想要我停手,别作梦了,如今就算天皇老子来也不能阻止我,贱人,你好好享受吧!」

  郭婕祈慌乱无力的想阻止他的双手,但药效令她逐渐迷乱,若不是心底的一份坚持,她恐怕就将臣服在他的身下了,她双手一挥,突然摸到一把凳子,她奋力举起凳子往他头上砸去——

  柳逸风没有任何防备被砸个正着,眼一闭,便昏倒在她的身上。

  郭婕祈怕极了,怕他再对她动手动脚,怕他就此死去,但最怕的还是自己体内那份火辣辣的燥热感。

  她推开他,怯怯的伸出发颤的手,放在他的鼻端前,还有气,她放心了。紧抓着前襟和破碎的亵衣,跌跌撞撞的跑出房,一路往自己的房间奔去。

  谁,谁来救救她?

  哦!不,若不是杨奇煜,她谁也不要。

  一阵重重的拍门声传来,郭雄和杨奇煜相视一眼,杨奇煜上前开了门,立刻一个柔软火热的身子便往他怀中倒来,他本能地伸出双臂,低头一看,吓了一跳,「祈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婕祈贪婪且安心地把脸藏在他那无比温暖且熟悉的怀抱,整个人因为药效而失去自主,「热,小煜……我好热。」

  杨奇煜挑高了眉,揽着她,焦急地摸着她的额头,「天哪!你的额头好烫,到底怎么回事?」

  郭雄忙关上门扉,「二公子,别作声,看样子老大被下了药。」

  杨奇煜毕竟年轻,经验不及郭雄丰富。他把她放在床上,这才发现她衣衫凌乱,而且不住地在床上翻滚,直喊热,却又紧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彷佛这样可以解除她的痛苦似的。

  他不忍的想抚平她的双眉,却被她抓着直往自己身子摸去,他吓了好大一跳,「郭雄。」

  郭雄当机立断的出手,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幽幽睡去,但身上的火热未退,整个人睡得也不安稳,眉间依然皱着。

  「她被人下了媚药。」

  郭雄的话令杨奇煜吃惊的看着他。面对郭雄了然的双眸,杨奇煜顿时傻了,他不是不知男女情事,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我只点了半个时辰的睡穴,老大醒来后会更痛苦,该怎么做,就看二公子了,我去看看那个人渣。」郭雄转身就走。

  杨奇煜叫住了他,「如果他没死,就好好教训教训他,最好封了他的口,不要坏了祈祈的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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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妖魅似的月色,诡异的挂在半空中,此刻,杨奇煜伫立在窗边,望着月亮,却拿不定主意。

  一阵顽皮的凉风徐徐吹起,惹得床边的薄纱飞舞,床上的女体清晰可见,低声呢喃夹杂着粗喘的叹息声不断传来,令杨奇煜心底阵阵悸动,不由自主的走回床边,一把扯开纱缦,目光被定住,再也移不开了。

  郭婕祈双颊火红,紧闭双眼,眉间却满布皱褶,彷佛有着极大的痛苦,她被点了睡穴,却止不住打心底涌上的媚药神效,红唇娇艳欲滴,半合半张的低语,「热,好热……救我……救救我,谁来……谁来救救我?」

  杨奇煜赶紧拧了一条毛巾,擦拭她滚烫的脸颊,想替她降低一下高得吓人的体温,但冰凉的毛巾碰到火烫的肌肤,令她更为痛苦,想挥开却又使不上力,手伸了一半又徒劳无功的垂下。

  他执起她的手,「祈祈,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他浑厚低沉的声音,只是让她飘忽的意识飘得更远,她眷恋他的手,在无力也无意识的情况下,她的脸贴近他的手,轻轻摩擦着,口中破碎的低语,「小煜……小煜……救救我……我要你。」

  糟了!她睁开迷蒙的双眼。

  她无助且浑身燥热,几乎快要发狂了,双手放开紧握的手,转而摸上自己的胸前,好热,热得她扯开衣襟,企图散热,浑然不觉自己已春光外泄,双眼迷离,脑袋一片浑沌,头不断地左右摆动,长发被她弄散布满白色床单,令人心思荡漾。

  「祈祈,你醒醒,我该怎么帮你?」杨奇煜轻拍她的脸颊,醒来就应该没事了吧!郭雄只点了她的穴,然后呢?媚药该怎么解?

  她星眸半睁,依稀彷佛中,她看到俊秀英挺的他,爱娇的笑了起来,伸出皓腕揽低他的脸,「小煜是你,小煜。」

  「没错,是我,你觉得怎么样?」近距离看迷乱中的她,杨奇煜的心又是一凛,她似乎更美了,彷佛平常尖锐多刺的外表,如今变成柔媚妖艳的女子,令他的喉头一阵缩紧,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我好热,救救我。」郭婕祈主动的奉上自己的唇,生涩而困难的吻着他,却在得不到他的响应后,沮丧的嘟着唇不依。「小煜……吻我。」

  杨奇煜早在她主动贴上来时就已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叹息听在耳里,只是令他更为激动,双臂一伸,将她抱坐起来,拥进自己怀里,不顾一切的狂吻着令他心绪大乱的唇。

  他的舌狂野地探进她的唇,搅动一池春水,两人再也抵挡不住如狂如涛的汹涌情感,任由本能的官感,带领他们悠游在男女世界里。

  几乎快要用尽体内的力气,杨奇煜拉开早巳瘫在他怀里的她,粗喘而痛苦的说:「接下来我可不保证你能全身而退喔!」

  她的头摇了摇,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离不开他的怀抱,「我要你抱我,否则我会死。」

  她的话击碎了他的理性,他的唇沿着光滑的下巴,吻上她的胸,吻上那挺如花苞的蓓蕾,令她火热的身子大为震动,闭上双眼,双手无助的穿进他的发间,弄散了他的发。

  他双手抚摸她滑腻的肌肤,先行来到平坦的腰间,摸她在他的手下全然臣服,任他挤捏揉捻,化为一片春泥。

  「祈祈,你好美,美得教我好生迷恋。」他低语,唇随着手一路往下,来到那令他疯狂的地带,当他吻上那里时,她的脑中一片轰然,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紧紧抓着床单,无助的摆着头,紧咬着下唇,不让那令人难堪的呻吟声喊出来。

  他没有停下来,直到她准备够了,他的唇回到她的身边,低声的哄着,「嘘,别担心,很快就不痛了。」

  她仍然紧闭双眼,身子任由他的摆弄,迷蒙意识中,她感觉身子彷佛飞了起来,身子的燥热达到最顶点,然后轰地一声,爆炸了,她的意识什么也不剩,全然一片白热化的空白。

  「祈祈,睁开眼,看着我。」他诱哄着她,脱去自己的衣服,赤裸的身子贴着她的,脸上有着强抑激情的神情,但那双眼温柔无比,今晚他虽是个需索无度的野兽,但他始终记得怀中是他的女人,最爱的女人。

  郭婕祈缓缓睁开眼,含情脉脉的笑了,「我爱你。」

  不再需要任何言语,他在挺进她那紧缩的女性通道时,也吻住了她可能出口的呻吟,两具年轻的胴体交缠着,当他确定她已经可以接纳他的时候,才缓慢的动了起来,她紧紧的抱着他,随他的节奏摆动着自己的身子,她体内难忍的骚动彷佛得到一个宣泄的管道,不断地从交缠的身子释放出去,开始获得平静。

  他在她体内迷失了所有理智,因为她那么紧,那么小,令他为之疯狂,在冲刺的时候,他引出她的呻吟,狂野而性感,而他再也忍不住,放纵自己在她身上达到高潮,终于,虚软无力的趴在她的娇躯上,获得了满足。

  他爱怜的吻着她汗湿而略显平静的身子,搂着她直到天明,或许因为太过激动了,他反而一夜无眠,只望着她桃花般的容颜。

  被下了媚药的她,经过这番风雨这夜还是不得安稳,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需要,他顾及她是第一次,起初只用手、唇帮她度过难捱的时刻,但当手及唇都不能安抚她的时候,他才会真正进入她的体内,抚慰她那绷得死紧、燥热难耐的身子。

  当他倦极而眠的时候,天已大明。

  郭婕祈幽幽醒来,全身难受,下体尤其酸痛,她还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就被睡在自己身边的杨奇煜吓了好大一跳。

  她不敢乱动,因为她的秀发被枕在他的身下,他的手摆在自己胸前,两人的大腿也交缠着,体内狂野而火辣的疼痛不时的提醒着她失去的记忆,依稀彷佛中,她明白她被杨奇煜爱过好几次。

  为什么?望着他俊美此刻却倦极的脸庞,郭婕祈突然悲从中来,因为她被下了药,而他不得不如此?还是他心底也有些许怜惜她之意呢?

  记忆中,他似乎替她清理了身子,当他退出她的身子时,总不忘拧块毛巾,擦拭她那疼痛不堪且湿粘难受的下体,温柔细心。一个念头闪过,如果昨晚她不是被下药,而他们是自然而然的发生这种事,该有多好。

  郭婕祈愣愣的凝视着他的睡脸,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翩然滑落,对于昨晚,她始终无悔,并且会细细收藏,直到年华老去。她想,她自小长在寨子里,也将会老死在寨子,她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

  闭上双眼,悄悄偎进他的怀中,沉稳的心跳声使她的爱恋更为增加,连只是靠在他的怀抱,都让她心疼不已;但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却令她觉得难堪而丑陋。

  她试着抽出自己的长发,移开他的手,披上单衣坐起身来,尽可能不去打搅正在熟睡的他。她才下床,觉得一阵昏眩,唉!昨晚纵欲狂欢的结果,她苦笑着,拖着疲累的身子坐在梳妆台前。

  天啊!镜中这个双颊嫣红,秋瞳盈盈,双唇肿胀,颈间胸前满布深深浅浅吻痕的人,是她吗?

  小手缓缓抚过自己的唇,倏地想起被他爱过的零星记忆,她痛苦的闭上双眼,不敢再想下去,飞快的换上干净的衣衫,耸立领口,掩饰那亲密的吻痕,清澈的眼波却不自觉的溜到正在熟睡的他身上。

  睡梦中的他,似笑非笑的嘴角不再微扬,而是温柔的闭合着,抱了一整晚的人儿不在,他就抱个枕头替代着,这样的他,令她不自觉的的笑了起来。

  如果没有看到床上的那摊刺目的落红,她想,她不会这么快想逃离他。

  关上房门,彷佛将昨晚狂欢的记忆锁在里面,郭婕祈深吸口气,在看到倚树而坐的郭雄缓缓起身,顿时脸上一片茫然,转眼间她那嫣红的脸转为苍白。

  「你……你一整晚都在外头?」

  仂雄神情未变,「属下什么也不知道,柳逸风被属下制伏,绑在他的房间里,一时半刻还走不了。」

  郭婕祈吁了口气,明白他是为了她的名誉,故作毫不知情。她想了想,然后道:「你留在这里,他……杨奇煜他还在睡,不要让别人知道他在这里。」

  「那你呢?」如果他守在这儿,老大要做什么?发生这种事后,他们两人不是应该更亲密才是?

  「我要去别的地方。」郭婕祈从容的笑笑,一点也看不出她眼底的忧伤。

  「老大?」

  「别担心,我只是要去弄清楚一些事,然后就会跟你回寨,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

  今天,是柳别离六十大寿的日子,也是他要她认祖归宗的日子,身为主角之一的她怎能缺席呢?开什么玩笑,她要让他付出代价。

  「老大,」郭雄又叫住了她,「二公子醒来后若问起你,我该怎么回答?」

  郭婕祈的脚步停住,然后很慢很慢的回过头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送他回无争山庄,记住,这回不论如何都不要再让他跟来了。」

  招惹杨奇煜,是她的错,而爱上杨奇煜,只会让她看起来更悲哀,为了不让他涉险,她只有忍痛送走他,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此后,他是他,和她郭婕祈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

  别离门门主柳别离意气风发的在风云楼摆了宴席,年已六十的他没有白发苍苍,反而因内功精湛,养生有术,至今仍童颜黑发,身材颀长削瘦,气度闲雅,神情甚是潇洒,正在与前来祝贺的众人寒暄。

  他相当得意且骄傲,当然柳别离是有意气风发的理由,五绝门在十五年前毁于一旦,庄濠全无意江湖,虽还活着,但对他已无威胁,萧十二少多年来避居西域,早已不踏足中原武林,当年并称三大派,如今仍屹立不摇的只剩下他柳别离,只有他的别离剑。

  这几年,别离剑好生兴旺,门下弟子络绎不绝,柳别离又奉行多子多孙的理念,底下共有九男三女,除了几位年轻的子女仍在家里外,年长的都放到江湖历练,也为柳别离赚来不少侠义名称。

  柳别离一派斯文的形象,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因为他行事阴柔,宁可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多一个敌人,所以江湖上不管哪一门哪一派,今天都派人到场庆贺,风云楼的大厅人声喧哗,百余人分坐各处各自谈笑。

  郭婕祈冷着脸,走到门口,这时有两批江湖豪客由门下弟子迎着进门,郭婕祈一言不发的跟了进来,迎宾的只以为她也是贺客,笑脸迎人,道:「请进,奉茶。」

  踏进大厅,见到人数众多的景象,郭婕祈心中一凛,柳别离弄这么大的场面,用意如何,实在不知,她原本的想法过于单纯,只想让他当面承认当年的错,对她母亲有个交代,但现在的情形超乎她的想象,所以她静静的站立一旁,准备伺机而动。

  当下便有家丁送上清茶、面点、热毛巾,郭婕祈不吃不喝,只放眼打量,在这厅中,有大半都是一等一的武林好手,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那位清斯文的中年男子便是柳别离了,她热血上涌,几欲昏厥,那人就是她从未谋面的父亲;但她无法生出孺慕之情,因为他从没爱过她。

  柳别离位居上位,见武当、少林、青城三派都有人到场,连处事超然的无争山庄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心中的得意自不用说。

  他缓缓起身道:「多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亲临,柳某好生感激。」

  贺客中有人笑道:「柳大侠急功好义,对江湖上多有建树,六十大寿这个好日子,大家说什么也得赶来祝贺才是。」

  柳别离笑道:「这位兄长好客气,柳某人年纪大了,这几年直想金盆洗手,将前尘往事一笔勾消,但几位长辈劝我打消念头,让我好生为难。」

  他的声音虽不大,但却足以压过厅堂上嘈杂的人声,使大家都停下手边的事,注视着正在侃侃而谈的柳别离,郭婕祈自然也不例外。

  「柳大侠千万不可这么做,当今武林的确需要多几位像大侠这般的好人。」

  「是吗?」柳别离扬眉,「柳某人除了苦恼年纪大了,对许多事力有未逮之余,其实也在寻找柳某一位失散多年的女儿。」

  郭婕祈的心怦然一跳,脸色悄悄泛白,略有期待的眼神殷切的凝望着,她认为她父亲对她还是存有父女之情的,身旁的哗然她没有理会,柳别离的话才是她关心的。

  「十五年前,柳门不幸出了家变,柳某的妻子郭若岚因故带走我的小女儿,十五年来,柳某遍寻不着,此刻,还希望大家帮忙协寻,找出我失散多年的爱女。」

  郭婕祈脑中轰然一片,铁青的脸色泄漏她的愤怒。柳别离意试图隐瞒真相,十五年来,他一直知道她在何处,姓啥名谁,而且为了隐瞒他杀害自己妻子的事实,他任她自生自灭,现在却对他们这么说,难道是要孤立她和郭家寨?

  「说来实在惭愧,十五年来,柳某的妻子不满柳门众多限制,不甘寂寞,遂与她兄长离家,还带走甫一岁大的小女儿如玦,十五年来,柳某找遍各处,就是不知道如玦的下落,前阵子听江湖上传言庄濠全的亲侄女仍在人世,令柳某又燃起了一线希望,所以借这次机会,名为作寿,实则恳请大家一同寻找小女,柳某不胜感激。」

  骗人,大言不惭,简直可耻!郭婕祈气得失去理智,就要出声理论时,她的身子被人从背后一把掳获,她张口就要高喊,却在碰触到熟悉的怀抱时噤了声,人被带到较僻静的角落。

  她偎在那人身前,两只小手抓住他的衣袖,脸色白得如透明一般,吶吶的说:「你……怎么来的?」

  杨奇煜不等她说完,低下头就是个热情火辣的深吻,吻出他的愤怒,因为她竟然丢下他;吻出他的不舍,因为她教人心疼;也吻出他的焦灼忧虑,因为他已经不能没有她。更可恶的是,她竟然叫郭雄带他走,她到底把他看成什么人了?用过就可以挥之即去吗?

  「小煜别这样,我知道错了。」她小声讨饶,昨夜火热狂欢的记忆犹新,她可不想在面对自己亲生父亲时变得软弱。

  他勾起她的下巴,再是一个吻,聪明的他哪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可是,这个女人固执地让人气恼,不这样,她永远不知道他的感受。

  郭婕祈昏昏沉沉的偎在他怀中享受甜甜蜜蜜的吻,直到他吻够了,才红着脸,闭上迷离沉醉的双眼。她眷恋他的吻,但千万不能给他发现,要不然他老拿这招对付她就惨了。

  「小煜外面有好多人哪!」

  「你现在才知道你有多对不起我。」他小小声地抱怨,双眸里满含着不轻易流露的炽烈情感。

  手抚过她被吻得红肿的唇,昨晚他俩热情缠绵,没想到一觉醒来,她却走得不见人影,而且还要郭雄送走他,当时,他死绷着脸,被郭雄转述她的话一字字挖去了知觉,若不是他的心够强壮、够有自信,他会以为她对他有诸多嫌弃。

  「我对不起你?」她讶异地轻喃,赞叹地凝视他俊美逼人的完美五官,抹不去内心澎湃的爱欲。

  「没错,你昨晚利用过我的身体后,一早就抛弃了我,这怎不教我怨恨?」他的手轻轻刮过她滚烫的颊,「难道是……我昨晚没有满足你?还是我的身子不够好,让你毫不眷恋?」

  他沙哑诱人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喃,令她羞得无地自容,「我……我没有,我被下了药……」

  缩在他宽阔怀中微微发颤的身子,勾引出他全心的爱怜,于是,他俯低了身,语气更为温柔,「不管如何,我被你利用了一晚总是事实,你得对我负责。」

  啊,她抬起头,惊讶的发现自己又被偷吻了好几个,起初以为他在说笑,没想到他透过吻来宣示他的认真!她怯生生的伸出双臂抱着他,开始热情的回应起来。

  「真好,我喜欢热情的女人。」

  可惜,说真话的下场竟是白眼相待。

  杨奇煜低叹了一声,「你从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她缩了缩肩,责难要开始了。谁说杨奇煜从不发怒的,不开口就能让人发觉他的怒火沸腾,这才叫高竿。

  郭婕祈不知道的是,有史以来,能让杨奇煜这么生气的,就只有她一个。

  「知道我一早醒来是什么感受吗?你不见了,害我拚命的想是不是昨晚对你太粗暴伤了你,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让你生气,或者是媚药的毒性还未完全解去,总之,你让我好担心。」

  她红着脸,低垂着头,小声地挣扎,「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你说这话难道就不怕我生气吗?」若不是他纳入羽翼下保护的人,他连看一眼都嫌懒,怎么她就是不明白,在他心目中;她已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她好悲哀的望着他,安分的收回揽着他头颈的双臂,好小声的问:「因为昨夜,所以……你对我割舍不下,是吗?」

  「不管如何,我已经属于你,你也属于我,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他甚至连眉头和嘴角都没有丝毫的牵动,即使知道她会怎么想。

  「如果没有昨夜的事,你还会理我吗?」果不其然,他只是勉强自己来找她,既然如此,何不把话全摊开来讲明白,这种为谁好、为谁不好的事,她没有心情也不想陪他玩。

  「人只能往前看,却不能回到过去,研究『如果』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他很直接,而且轻轻的笑了,邪魅的挑起一道浓眉,「我对这些全然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是我昨夜到底有没有满足你?」

  她脸上又是一阵烧红,而且确定这回连脚趾头都是火辣辣的,「你……你问这个干什么?」她不甘示弱,恶狠狠的问回去。

  怯生生的小媳妇姿态终于收起,恢复到她原本泼辣的本性,不过,他挺怀念这种感受,杨奇煜这时才发现,自己有被虐的潜质。

  「不愿回答?亏我昨晚卖力演出呢?」

  「你好下流!」她怒斥,双眸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却在接触到他促狭且灼人的目光后,再次羞红了脸。

  「那么这么问吧!我昨夜有没有弄疼你?」他低垂头,露出邪气的笑容,挺暖昧的目光直「侵犯」她。

  他这人未免太大胆了吧!这么露骨的话也说得出口,「真……真是无可救药。」

  她的喃喃自语听在他耳中,又是一阵轻笑。真是不知好歹,别人想见他杨奇煜狂放轻松的一面,还得排队等上好几年呢!

  他伸手揽着她的腰回到大厅,「又不愿回答,我只好自己下定论啰!以一个生手而言,你昨晚的表现确实很不错,所以欢迎下回再来,我任你蹂躏。」

  「什么?」她霍地止步,气得没注意到自己正往人多的地方站,手指着他胸膛,「不要以为下回我还会让你有机会欺负我。」

  她的声音已经引来好多人的侧目了,他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下你完了。」

  「什么?」

  「这许许多多人都听到你对我的大声告白了,以后你想不嫁我都不成。」他坏坏的道。

  她躲开他双眼异常炯亮的双眸,「杨奇煜,别闹了,这里是别离剑。」

  柳别离还在四处寒暄着,寿宴的重头戏到底是什么,她至今仍无头绪,不过,看柳别离志得意满的模样,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对他诋毁亲娘名誉的事,到现在仍感到忿忿不平,给杨奇煜这一闹,她却想气也气不起来,真的很可怕,她的情绪竟有大半是跟着杨奇煜走。

  「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他紧握她的小手,给她无比的勇气与支持,令她感动的报以一抹绝美的微笑,令他顿时傻了眼。

  原本进退有序,此刻却因一位上身赤裸,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突然闯入而显得相当混乱,他不断在众人之间寻找什么,几位女宾客已经不顾形象的大叫起来。

  正在浓情蜜意,四目放情的两人,不经意的往骚动的焦点望去。

  「是他!」郭婕祈低呼,原本柔情似水的双眸转为冰冷。

  「谁?」杨奇煜不认识,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人,「柳逸风。」

  杨奇煜哦了一声,原来放媚药的人是他,这等邪恶,杨奇煜可饶不了他。

  「糟了,我忘了让郭雄去守着他,」郭婕祈叫苦连天,「也忘了问郭雄昨晚到底怎么修理他?让他这么生气冲进这里。」

  杨奇煜紧紧交握着她的双手,不着痕迹的带她往门边闪,不料在慌乱中,郭婕祈碰倒一个骨董花瓶,清脆的声响在厅中清晰可见,顿时成为众人注目的另一个焦点。

  柳逸风「啊!」的大叫,「终于找到你了,郭婕祈,你害我害得好苦,我非要你比我痛苦万倍才行。」

  柳逸风才正要扑上前,就被柳别离抓住了,「瞧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还不下去给我反省反省。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冷冽的目光扫过郭婕祈一眼,随即不悦的看着不成材的儿子,想必又是贪恋女色误事,谁敢在他六十大寿席宴上放肆,他一个也不轻饶。

  「爹,这女人先招惹孩儿的,」柳逸风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瑟缩着,心虚的他把所有的错推向郭婕祈,「而且这女人还冒充是爹的女儿,孩儿气不过,才跟她吵起来的。」

  「什么?」柳别离的目光再次回到郭婕祈身上,细看之下,是有几分郭若岚的模样,不过,眉眼却更像他憎恨的人。

  「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郭婕祈的腰杆挺得笔直,完全接受柳别离种种负面情绪的责难目光。杨奇煜悄悄环住她的腰,无言的传递温暖与支持,让她更无惧的面对这个应该是自己父亲的人。

  「郭婕祈。」柳逸风阴侧侧的嗓音划破一室的沉闷,众人的焦点顿转向那对并肩站立,相当登对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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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yawai13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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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123456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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