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驼那晚宴还能怎么着,不就是女人和酒?”成驼是大漠游牧贵族,自小富贵多金,不料这几年商旅买卖不甚顺手,不但不思振作,反倒更加纵情酒色,他向来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我让人回绝他。”田管事说道。
“等等。”邱胜翊仰头看着窗外月牙,胸口却不期然地一疼。
“我去!看看究竟有没有一醉解千愁这回事,看看女人究竟能如何销蚀男人心志,让人忘忧!”
邱胜翊转身戴上毡帽、披上一袭黑裘走出房间,快步行至马厩。
“备马!”他粗声命令道。
仆役急忙替马挂上全银鎏金马具。烛火映耀于马具之上,闪烁着灼灼光芒,更显得作工细致、光彩夺目。
邱胜翊不喜奢华,然他骑马时所戴的马具,往往会造成热销。是故,他才愿意如此费事让人替马套上笼头、座秋……
邱胜翊脚掌一踏镫,整个人便旋身跨上高大黑驹。
寒风刺痛脸颊,他拿起皮壶,喝了一大口三勒浆,让芳辛酒味呛过唇鼻之间。
都过了三十余日,怎么吴映洁却还是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那一晚,他才开口跟詹信要人,吴映洁隔天便宣告失踪,这事未免巧合过头了。
他当时大怒,威胁要一状告上还等着他捐军饷的皇帝那里。詹信这才惊慌地盘查了所有仆役,发现吴映洁与詹子晴的争执,并得到她隔天便要返家的讯息。
他不信吴映洁会趁夜离开,但她住的屋内并没有任何衣物,看来的确像是不告而别。他于是转而找到夏大夫那里询问,却被夏大夫反问吴映洁的去处。
邱胜翊停下脚步,瞪着天上月亮,颈间青筋隐隐跳动着。
吴映洁确实平白消失了!但她没道理为了躲他,连家人都不闻不问。他留了一百两银子,让夏大夫安顿她府里,并开始在人口贩市里寻觅吴映洁身影。只是,天下何其之大,他寻觅了那么久,却依然寻找不到她的踪影。
“驾……”邱胜翊鞭策着身下马匹,感觉寒风刺骨,却丝毫不曾缓下速度。像她那种姿色的姑娘,他随手一指都有满坑满谷。就算他真的脑袋坏了,喜欢上麻子脸,世上麻子长得比她还多的,难道便没有吗?
况且,她那个性也不柔顺,他先前温存过的姑娘家哪个不是小白羔羊似地,躺在炕上任由他为所欲为。邱胜翊脑中出现吴映洁那双老爱瞪着他的澄澈双眸,他胸口一拧,痛苦地伏首于马上,什么也无法想,只希望她平安无事。
他这人天性固执,许过的诺、想做的事、想要的人,若不得到绝不罢手!
邱胜翊的高壮马驹在一处巨大蒙古包前,缓缓停了下来。一排女子正穿着红色长裙,手捧詹红蜡烛,跪在蒙古包门口前。
“邱城主,真是稀客啊!”成驼一看贵客临门,立刻起身热烈欢迎。
“你还有本事摆这种排场?你上一批买卖不是全被沙暴给吹光了吗?”邱胜翊狂风般走过婢女身边,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派人请你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能让小弟也沾点光?”成驼谄媚地跟在他身后说道。
“跪下来求我啊!”邱胜翊不客气地往披着兽皮大氅的交椅上坐下。
成驼脸色一变,却仍强挤出笑容说道:“你爱说笑。咱们大漠男人的交心,便是互相帮助。小弟虽不才,也许哪天你也会有求我帮忙之时。”
“你说的是天下红雨之时吧!”邱胜翊冷笑出声,大掌一挥,让人送上酒盏。“不过,如果你今天招待得我心情大好,要谈生意也不是不能。”
成驼一听,马上使眼色让两名身着薄纱的诱人女子开始舞动,并让下头人快快送上好酒好菜。
邱胜翊拿过酒,斜倚在一旁,望着眼前女子蛇般妖娆身段。
一名女子舞动至他面前,系苦钤铛的玉足不时地拂动他的大腿,妖娆杏眸勾人地睨着他,酥胸半露地在旋舞之间不时触近他身侧。
“唉唷……”女子娇嘀一声,腿儿突然绊了一下,整个人便跌到邱胜翊的腿
“爷……”女子抱住他的大腿,舌尖在唇间诱惑地滑动着。
邱胜翊冷冷睨她一眼,大掌不客气地将她推到一旁。
“等你腰细一点时,或者我会考虑。”邱胜翊拿起酒,懒得再多瞧一眼。
此女向来以纤腰着称,一听此言,气得脸色直发白,转身就离开。
成驼脸色一僵,马上朝旁人便了个眼色。
“上菜喽!”
菜香扑鼻而来,一排婢女鱼贯地端上菜肴。
邱胜翊只瞧菜不看人,抓起东西就往嘴里塞,抬头大口喝酒之时,却在一名挂着脚镣,行动缓慢的婢女身上停下视线。
这个婢女正低着头,骨瘦如柴的腿间还挂着一圈碗粗的铁链,以致行动缓慢无比,每走一步都像比,每走一步都像背负一辈子业障。
邱胜翊浓眉一皱,往婢女脸上瞥去。
两道粗眉、一张憔悴麻子脸,还有瘦到只剩一张面皮的憔悴脸庞。
邱胜翊的胸口骤痛,粗壮手臂颤抖着,恨不得大吼一声后便出手掳人。
“你这边是大牢吗?奴婢还上什么锁链!你是还嫌她们不够笨手笨脚吗?”邱胜翊咆哮着,故意把酒盏往地上一摔,以掩饰心头激动。
是邱胜翊!
吴映洁一听见他的声音,身子旋即一僵,手上所端羹汤便随之剧烈地抖动着。她慌乱地扬眸,迎上他一对没有温度的黑眸。
“这丑婢逃走过两回,鞭子打也不听,铐她个十天半个月,看她还敢不敢放肆。”成驼得意洋洋地说道。
“那也甭叫她出来碍眼,那一脸麻子瞧了碍眼。”邱胜翊粗声说道。
他已经全然忘了她吗?吴映洁步履蹒跚地弯身要搁下热汤,无奈双手一抖,热汤全洒出来。
“造反了吗?”成驼一鞭子便朝她的脸面挥过去。
邱胜翊一个横身抢前,空手抓鞭,反将成驼身子往地上一拖。
成驼吓得松了手,邱胜翊反将长鞭甩回他的方向,成驼闪躲不及,一鞭子打上肩头,痛得他大呼小叫。
吴映洁看着邱胜翊掌心里流出鲜血,她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分不清楚心头此时的激动情绪,是因为担心害怕他受伤,还是感激上天让她再度遇见他?
邱胜翊没看她,鲜血淋漓的右掌拿起酒盏,板着脸喝酒。
“邱兄何必要为一个女奴挡鞭,敢情你看上了这个麻子女吗?”成驼眼里闪过一丝算计,捣着受伤肩头,勉强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