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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跟总裁幸福去(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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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跟总裁幸福去(翊洁)

小说简介

素有“超理性动物”之称的他,

居然三更半夜跑出来遛狗,

就为了与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佳人,

来个“不期而遇”!

哈!这话要是传了出去,

不跌烂他那群哥儿们好几副眼镜才怪!

不过……跌烂眼镜顶多他掏钱赔嘛!

只要能一举掳获佳人心,

这点付出算什么?

慢著!他的追求攻势好不容易有些进展,

这个“程咬金”干嘛冒出来作梗呀?

什么!他误会了?

“程咬金”要的不是佳人的心,

而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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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公车已经离开了好几分钟,吴映洁却还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明明再往前走个五分钟就到家了,但,她就是提不起力气来。

大概是累过头了吧!

刚刚在补习班给学生上了三个钟头的英文……当然她的报酬不能算差,但是到补习班教英文这种赚钱方法,实在不是她特别喜爱的那种。

原本,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语言能力是她所拥有的最佳谋生技巧,同时也给她最大的工作弹性。

但现在,她的生活已经不再像刚回国时那样拮据了,不再需要拚命筹钱,好让她的剧本能够演出,于是,这种看在钱的份上才做的工作,让她觉得有点厌烦。

想到这里,吴映洁有点无奈地笑了出来。

不管怎样,答应人家的事情总得要做到,更何况,当初说好要教满一年呢!横竖多赚点钱总是好事,虽然说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担心剧团的下次演出费用,要从什么地方来了。

说来,这一切都得感谢她的学妹、死党兼首席女演员——李苑明的拔刀相助,她终于在李苑明的姊夫,也就是信峰公司的总经理——康宁祥自马来西亚返国的短短一星期内,跟他见上了面,争取这个新兴企业作为她那小小剧团的赞助人。

想到她所热爱的戏剧,吴映洁的笑意加深。

绿灯亮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吴映洁目不斜视地朝前方走去,当她发现一部摩托车正风驰电掣地朝她骑来时,似乎已经太迟了!

有那么一、两秒钟,吴映洁震惊得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惊叫声都哽在喉咙,最后还是那摩托车尖锐的煞车声,将她的神志给唤了回来,她白着一张脸,猛地向旁边跳开。

车轮带着刺耳的摩擦声,从她身边约莫半公尺的距离掠了过去,吴映洁往后踉跄了几步,站定之后,她立刻转过头,带着愤怒跟惊吓,瞪向差点闯出大祸的摩托车骑士,想不到对方的火气居然比她还要大。

“你他妈的找死呀!?看到车子来闪都不会闪吗?没看到我老婆大着个肚子啊?”对方扯开喉咙大骂,声势汹汹地逼了上来,仿佛恨不得将吴映洁当场给掐死似的。

吴映洁气得眼睛差点冒出火花来,“吼什么吼?闯红灯的是你耶!”

“你……”

那个男人怒气上窜,提起拳头朝吴映洁逼近了一步。

她抱紧了怀中的讲义,不退反进,“干什么?想打人吗?台湾的交通就是让你们这种人给搞坏的,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只能说你活该!”

吴映洁越叫越大声,搞得对方的脸一阵红、一阵紫的。

“我警告你,你不要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敢揍你哦!你他妈的——”

“阿福……阿福……”那男人的妻子叫他,但是他理都不理。

“明明是你走路不长眼睛,还敢说我闯红灯,有谁看见了啊?”

吴映洁气得跳脚,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道清朗的声音,已经从旁边插了进来——

“没有人看见你闯红灯?我看不见得吧!”

吴映洁霍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在她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穿着运动衫、脚踩运动鞋的年轻男子。

此刻,他一边用围在颈上的毛巾擦拭着汗水,一边用着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阿福看。

“这位小姐说得没错,台湾的交通就是这样搞坏的,你不但闯红灯、差点撞到人,还想要打人,这位先生,你未免太过分了吧!?”

“关……关你什么事?”阿福狼狈地说道,气焰因为对方来了个帮手,而矮了半截,尤其眼前这个小伙子不但身材比他强壮许多,脚边还有一只壮硕的纽芬兰犬在那儿绕来绕去,“你们以为人多就可以把白的说成黑的吗?哼!我……”

“阿福!”机车后座的女人又喊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提高了许多。

“什么?”

阿福不耐地转过头去,看见他的妻子微微颤抖着,吓得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吵架的对象,他三步并两步地奔到妻子身边。

“你……你是不是要生了?”

看到妻子表情因为阵痛而有些扭曲,他慌乱地看向身旁的两个年轻人,因为面子问题,拉不下脸来求助,却又因为惊惶而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恳求。

方才为吴映洁挺身而出的男子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便朝阿福的方向走去。吴映洁踌躇了一下,也走到阿福的旁边。

“怎么回事?是不是要生了?”

这个叫阿福的家伙虽然讨厌、虽然不讲理,而她也还在为他的恫吓而生气,但是,这件事情跟他的妻子是毫无关系的,而她也无法对别人的求助视而不见。

近看之下,她才发现阿福跟他的妻子都非常年轻,尤其是他的妻子,看来最多不过二十出头。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看着已经急得团团转的阿福,她敢断言,这绝对是他们的头一胎!

阿福急得结结巴巴,“预产期……预产期还有二十天,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办?怎么办?”

吴映洁不理会阿福,迳自转向他的妻子,“是什么时候开始阵痛的?间隔长不长……”

说到这儿,孕妇突然发出一阵急喘,整个背弓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又放松。

“这……才第二次。”她微弱地说。

“那还好,不要紧张。”吴映洁转向阿福问。

“是不是该马上送医院?我该怎么办?本来我明天要送她回乡下娘家去待产的,我……”

阿福像无头苍蝇般地在他老婆身边乱转。

“先不要紧张,在预产期前后两星期生下孩子,都算是正常的。”那男人稳稳地插进了话,“而且,头一胎通常都会拖比较长的时间,我看,你先将太太送去医院,再回去帮她收拾需要的东西。”

“噢!好。”

阿福慌慌张张地跨上摩托车,却被那男人一把抓了住。

“你要骑摩托车送你太太上医院?”他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怕她路上阵痛了抓不住你,从车子上跌下来吗?”

“呃……我……”

吴映洁叹了口气,突然同情起这个讨厌的家伙。很明显的,他已经慌得半点主意也没有了。

“摩托车先放在这里,叫辆计程车将太太送去医院安置好以后,再回来取车,不就结了吗?”

“噢!对。”阿福呆呆地说,将摩托车推到一旁,上了锁,举动笨拙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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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人扶着阿福的老婆站在路边,等阿福忙完之后,挥手招了辆计程车,将夫妻两个一起塞到车子里去。

计程车在一阵兵荒马乱,外加七手八脚的混乱场面之后驶离。

吴映洁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回过头去看了站在她旁边的年轻男人一眼,正好对方也在打量她,两个人顿时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谢谢你的拔刀相助。”吴映洁微笑着说,大方地伸出手去与对方交握。“幸亏今晚运气不差,遇到了贵人来相助。”

那年轻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没什么啦!敦亲睦邻而已。”

“敦亲睦邻?”吴映洁惊愕地重复,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

他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眼睛大而有神、鼻梁挺俊,脸上漾着灿烂的笑容,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

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容易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但为什么他似乎认得她,而她却对他这个人一点概念也没有?

她脸上的茫然之色并没有逃过男人的眼睛,他嘴角微微上扬着,突然,脚下那只大狗吠叫了两声,似乎不甘被人冷落的样子,他低头一看,笑着拍了拍它的头。

“好,我知道冷落你了,来,跟咱们的邻居说声哈啰。”

大狗像是真的听得懂主人的话似的,果真立起身子,对着吴映洁吠叫了两声,并对她伸出一只狗爪。

“好漂亮的狗。”

吴映洁笑着跟它握了握手,赞美着它,但绝不是说客套话,这条狗有张漂亮的狗脸,双眼晶亮有神,一身的皮毛更是光亮光亮,看得出受到良好的照顾。

“它叫什么名字啊?”

“邱大汪。”

“什么!?”她还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很西式的狗名字,例如Lucky之类的,“这名字谁取的?为什么给它取这种名字呢?”

“我取的。”男人的笑容很得意,“我姓邱,所以狗狗理所当然也姓邱呀!家里还有条小狗,叫作邱小汪。”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邱中汪?”

吴映洁不是故意无礼,但这个男人开朗随和的个性,使她全然忘记了对初识的人应该保持的距离。

男人大笑了起来,“听起来不错,可惜我在出生的时候,对自己的名字没有选择权。你好,我叫邱胜翊,邱是邱朝的邱,思是思念的思,亚是亚军的亚。”

吴映洁微笑,对这个邱胜翊的好感更加深了一层。

“我叫吴映洁,石头的石,月亮的月,伦理的伦。”

“吴映洁?吴映洁……”邱胜翊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奇怪!这个名字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是吗?我还以为自己的名字没有那么大众化呢!”吴映洁笑着说,将抱在左手的讲义换到右手来。

自从“崔莺莺”一剧演出以来,她的剧团算是有了点名气,报上也登过一、两次她的消息,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名人。

邱胜翊咧嘴一笑,注意到她换手抱讲义的动作。

“这叠东西很重吧?我来帮你拿好了。”他朝她伸出了手。

吴映洁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我拿得动。”

毕竟两人才刚刚认识,邱胜翊不愿自己的好意被当成是骚扰,因此没有再说些什么,但是,这一伸手间,他已经看清楚了讲义上的字。

突然,一股没来由的失望流过了他的心底,虽然很轻微,却很真切。

“你在补托福?打算出国念书吗?”

吴映洁惊愕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看起来像学生吗?你又让我伤心了,我还以为我看起来成熟多了呢!”她拍拍手上的讲义,回答了他用眼神表示的疑问。“我是老师。”

“老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个头娇小的女郎,“你在教托福?不可能!你才多大年纪?二十二还是二十三?”

他这样的问题是不怎么有礼貌,他当然知道,然而,他真的太吃惊了,天知道,如果她不是自称自己在教托福的话,他会猜她只有二十岁!

“我二十八了。”吴映洁笑着告诉他。

她对自己的年龄从来不在意,因为她始终认为一个人的自知和自信,不应该受到这一类外在条件的影响。

“出国留学这档子事,我几年前就已经做过,去年九月才回来的。这回答你的疑问了吗?”

“二十八?这么说来,我只比你早出生两年……”

邱胜翊的声音只比自言自语高不了多少,仍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吴映洁。

她并不是个令人惊艳的美女,但是有着清丽的脸庞,除了跟她实际年龄有点差距的天真稚气之外,她还拥有一股极为特殊的气质,一股他无法形容的气质。

“那……你在国外念的是什么科系?英语教学吗?”

这是近几年十分热门的科系,而她的工作更让他不作第二种猜想,谁知道吴映洁竟然因为这样的问题,而失笑了。

“不,我念的是戏剧。”

“戏剧?”邱胜翊困惑地重复,很难理解有人会出国去攻读这种冷门的学科,“可是你……你不是在教托福吗?”

“有什么办法?台湾的戏剧界仍是一片草莽未辟,想要凭藉所学的东西来养活我自己,那可不容易,因此,当然得另外找份能糊口的工作啰!”

吴映洁笑着拍了拍手上的讲义,注意到邱胜翊脸上闪过一抹模糊的困惑,以及些许不以为意。

眼眸轻垂之间,她发出一声轻笑,不着痕迹地往下说:“再说,我也得努力攒钱,才凑得出演出所需的经费。”

“演出?”最后这句话唤回了邱胜翊的注意力,“什么演出?”

“我组织了一个很小的剧团。”吴映洁淡淡地说,心不在焉地拍拍邱大汪的狗头。

这只大狗似乎对他们喋喋不休的谈话感到不怎么耐烦了,在他们身旁转来转去的,想要引起人家的注意。

“邱胜翊,你对舞台剧有没有兴趣?”

邱胜翊微微地偏了偏头,“我念经济,只对财经走势图有兴趣,对戏剧这种艺术实在没什么概念。套句某个教授常说的话,我们这种人……呃……缺乏人文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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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经济系的学生我也教过几个,他们的人文素质很好呢!”吴映洁有点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谈吐不俗的男子。

邱胜翊有点得意地将胸一挺,“是谁说做生意的人就一定铜臭味很重?你真是冰雪聪明,怎么知道我正在等你这句话呢?”

看见吴映洁啼笑皆非地横了他一眼,他笑着摸了摸鼻子,“不过说真的,我的人文素养里头偏偏缺少戏剧这项细胞,你能不能告诉我……”

“汪汪汪……”话没说完,邱大汪开始大叫,用鼻子去顶主人的脚。

邱胜翊笑着拍了拍它,顺势地瞄了瞄自己的手表。

“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惊愕,对着吴映洁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真不好意思,耽搁你这么久,你上了一天的课,恐怕很累了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好吗?”

“谢谢你,不过不用麻烦了,我就住这附近。”她用手指了指前头的巷子,“走路回去,几分钟就到了。”

“我也住那条巷子啊!”邱胜翊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邱大汪也高兴地在他脚边绕来绕去。

吴映洁一怔,接着对自己摇了摇头。

他们住得这么近,在今天以前,她居然未曾跟这个人打过招呼,真是不可思议极了!

“今晚是个幸运的夜晚,要不然,我也无法认识我美丽的邻居了。”邱胜翊嘴角微微地上扬,“可惜,实在晚了,改天有空的话,再向你请教舞台剧的事,好吗?”

“可以呀!只要你不嫌烦。”吴映洁轻快地说,一面从身边的小包包里掏出钥匙来开门,“晚安,邱胜翊,再一次谢谢你今天的拔刀相助。”

“晚安。”邱胜翊应道,看着铁门在他眼前轻轻地关了起来。

他心不在焉地拍拍邱大汪的狗脑袋,狗儿舒适的眯起眼睛。

“你也喜欢她,是吗?”邱胜翊对着狗儿呢喃,一面迈开脚步往家里走去,一面依依不舍地回过头去看吴映洁所居住的公寓。

这个他才认识几个钟头的女孩,是一个很有个性、很有格调的女孩,不只聪明勇敢,还有几分顽皮。

但……他对吴映洁的好感来得未免太快了吧?这实在不像是他的个性。

他曾经有过不少女性朋友,虽然有几位也很快获得他的好感,但谁也没有让他产生一种想“更近一步”的念头。

那种自持使得他的哥儿们都称呼他为“超理性动物”,连他自己也相信自己就是那种动物了,怎么这个吴映洁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他产生迫不及待想更深入了解她的感觉?

是因为她遇到意外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吗?

是因为她调侃别人以及自己时,所表现出来的幽默感吗?

是因为她言谈中所流露出的自信吗?

或者……只是因她为笑起来的时候,那一对妩媚异常的大眼睛呢?

一直到邱大汪再度吠叫起来时,邱胜翊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自己家门口站上老半天了。

第二章

他的新娘有着世界上最美丽、最妩媚的双眼。

邱胜翊满怀骄傲的站在教堂的台阶上,望着远方缓缓朝他走来的女子,心中涨满无可言喻的幸福。

那洁白如雪的婚纱,是今生今世无悔的誓言,那莹莹流转的眼眸里,有着情深意浓的承诺。

她手上华丽的捧花芬芳四溢,教堂的钟声宏亮悠扬……杀风景的是,到底哪个家伙一直在喊他回头!?

“胜翊,邱胜翊!”

邱胜翊老大不高兴地手一甩,想将这个恼人的侵入者挥开,但是,那声音却越来越响,没半点要离开的迹象,他懊恼地发现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花香逐渐散去……

“胜翊,胜翊,还不快点起来,你不是说今天有个重要会议要开吗?”

邱胜翊一惊而醒,沮丧地发现方才只是一场梦。

“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晚?昨晚又熬夜看文件了,是不是?”

他的母亲从房门口探头进来看他,脸上露出了个慈爱的笑容。

“快把自己整理干净,我先帮你冲杯咖啡。”

邱母说罢,带上门,下楼去了。

邱胜翊在母亲离开房间后,跳下床来,急急忙忙地冲进浴室里刷牙、洗脸、刮胡子。

盥洗完毕,他穿上衬衫、打上领带,没精神和邱小汪玩抢衣服的游戏,只是拍拍它的狗头,就匆忙下楼去了。

走入饭厅,他随手端起咖啡就往嘴里送,在发现咖啡太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噗——”

他喷出嘴里的咖啡,用手扇着嘴唇,试图让温度降低,脑袋再次浮现一个女人的身影。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简直是荒谬至极了!

一个认识不超过两小时的女人,居然满满地占据了他整个脑子,让他不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连连出差错。

要是给吴映洁知道,不当他是猪八戒投胎才有鬼咧!

对了!一定是他贺尔蒙失调!

要不,就是月亮惹的祸!

听说有科学家研究过,月亮不只影响潮汐,也会影响人的生理,所以狼人都在月圆之夜现出原形。

“妈,昨天晚上是不是满月?”

“你过日子过昏头了吗?”邱母愕然地说:“满月?满月少说也还要八、九天呢!”

“噢。”

邱胜翊闷闷地用三明治塞往自己的嘴巴,他已经想不出话好说了。

围绕着大型会议桌而坐的一群人,个个神经紧绷。

邱胜翊将手握成一个拳头,撑在下巴上,目光冰冷地看着桌上的合约书。

“如果我将条约删减掉这条及这条,你们肯接受吗?”

他将合约书推到一个戴着深度眼镜的男子面前,指着其中的两条条文说道。

“这……这不好吧!”男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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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么,我只好考虑其他公司了。”邱胜翊抿紧了薄薄的嘴唇。

“不不不!”那男子连忙迭声阻止,表情有点无措、有丝无奈,“呃……既然邱顾问提出这样的要求,那表示这份合约一定有不合理处,我会将它带回去再好好研究一番,重拟一份。”

那男子有点不愿意,但是看到邱胜翊冷漠的眼睛,也只好投降。

“很高兴有机会跟你合作。”

邱胜翊唇角一勾,礼貌性地跟男子握了握手后,就搭着专用电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回到偌大的办公室,他的脑海不禁又想起了她——吴映洁。

他将整个身子没人大办公皮椅里去,不禁开始沉思了起来。

“我真的……就这样喜欢上吴映洁了吗?”

晚上九点多,邱胜翊依照平常的习惯,换上运动服,准备带邱大汪出门去慢跑,邱小汪却在旁边拚命吠叫。

“好,你也来。”邱胜翊好笑地说:“你就是爱凑热闹!邱大汪是家里不够它跑,你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人两狗,在外头绕了快一个钟头,然而,邱胜翊想“偶然遇到”的那个人,却连影子也没见着。

吴映洁所居住的那栋公寓大楼的窗口有明有暗,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她住的是哪一楼的哪一间……

“唉……算了!遇不着也好,这么强烈的情绪来得太过突然了,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我还是先让自己冷静一阵子再说吧!

说不定,明天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可笑,会觉得她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会……完完全全地回复成原来的自己。”

他怎么会如此反常?

在遇到吴映洁以前,他可是个稳重、冷静的超理性动物,怎么在遇到她之后,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变得不按牌理出牌,还有些思绪失控呢?

不行!他一定得赶紧冷静下来。

这天,跟平时一样,邱胜翊换上运动服,带着邱大汪出门慢跑。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邱胜翊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没有注意到邱大汪的耳朵突然间动了一动,然后发出一串兴奋的叫声。

“汪汪汪——”

邱大汪吠叫着,朝着眼前那纤细的身影迎了上去,在她身边转个不停。

“好狗狗,你还记得我啊?”吴映洁笑着蹲下了身子,将大狗搂进怀中,和它亲热。

“邱大汪是只色狗,特别喜欢女孩子,我想,它是爱上你了。”邱胜翊说道,走近了她。

吴映洁笑着睨了邱胜翊一眼,脑后的麻花辫子随着她的动作,俐落地甩了起来。

“邱大汪,你听到了吗?你的主人在毁谤你的狗名誉呢!”

“汪——”

邱大汪吠叫一声,在它的主人也蹲下的时候,拚命地摇着尾巴。

“又出来慢跑啊?你一定是个很有恒心的人。”吴映洁笑着说,注意到邱胜翊双眼明亮而且炯炯有神,脸上有着运动后泛起的潮红。

他的轮廓很深,五官立体分明,尤其是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似乎可以看进她的内心般。

“有恒心的不是我,是邱大汪。时间到了就得带它出来跑一跑,否则,这小子会把家里给掀了。”

邱胜翊宠爱地拍着大狗的头,吴映洁又注意到他有一双厚实又吸引人的大手,干净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刚下课吗?”邱胜翊问着,眼睛看到吴映洁手上的讲义——很显然的,比上回他们见面时少了许多。

“不。”她摇头,“我去排练场。”

“排练场?噢!对,你跟我说过你有个剧团的。”他困惑地看着吴映洁,不明白戏剧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你怎么会对戏剧产生兴趣的,能告诉我吗?”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对财经产生兴趣的?有人喜欢绘画、有人喜欢数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跟兴趣,想要解释清楚可是一项大工程呢!”

她认真地瞧着邱胜翊,眼里隐隐含着笑意,“不过……我跟你保证,我的作品绝对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种!”

“你……你怎么知道我‘以为’你的作品是哪一种?”邱胜翊有些尴尬。

“因为相似的问题,我已经遇过太多回了。”吴映洁笑着站起身来,邱大汪似有不甘心地低鸣了几声。

“发现自己不是唯一的戏剧白痴,真令人安慰。”邱胜翊自嘲地说,跟着站起身来,“映洁,请你谅解,除了那种很夸张的舞台剧之外,我实在不知道戏剧还能是什么样子。”

“你真的想知道?”吴映洁微侧着头打量着他。

“当然是真的。”

他回答得很快,也很诚挚,只是,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是,自己究竟是真的对戏剧感到好奇,还是只是因为他想更加了解她一些,想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态度,来看待她所选择的专业领域,想知道这种选择对她的意义在哪里……

“解释起来挺麻烦的呢!”吴映洁慢条斯理地说,仍然用一种深思的目光打量着他。

吴映洁那专注的凝视,使得他原本轻松的眼神,被消灭到几乎荡然无存,邱胜翊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丝不自在。

很明显的,在那天真而妩媚的女性外表之下,吴映洁还拥有一种敏锐的观察力——虽然敏锐到了什么样地步他还一无所知。

“如果解释起来很麻烦的话,我是不是有这个荣幸,请你去喝杯咖啡呢?”

邱胜翊竭尽所能地挤出一个笑容,在心底偷偷地祈祷她会相信,他的动机是出自于好学。

吴映洁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夸张地叹了口气,“我先警告你哦!要是听得睡着了,我可是会将咖啡倒在你头上!”

“噢!”邱胜翊笑了笑,说:“用咖啡洗脸未免太过奢侈了吧?我又不是你旗下的演员,得花大把的时间来美容。”

“你对自己很有自信的嘛!”

“小姐,我跟你保证,我是很有荣誉感的。”邱胜翊的表情很愤慨,“你把咖啡倒在我头上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天!”吴映洁翻了翻眼睛,“我连讲都还没开始讲,你就已经确定自己一定会睡着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

“因为佛经上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呀!”邱胜翊撇了撇嘴,直直朝不远处的咖啡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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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有点好笑地一路跟着他,两人进到咖啡馆后,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邱胜翊问着。

他这么一问,吴映洁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有点饿了。

“嗯,来片吐司好了,谢谢你。”

“才一片啊?你吃得比猫还要少!”

邱胜翊走到柜台点完了东西后,回到她对面坐下,不怎么满意地打量着她。

“我已经替你多点了一些点心,你光吃一片吐司太少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吃不了那么多东西。”吴映洁用双眼表示不服,“这太夸张了吧?又不是猪!”

“我只是不希望你饿着了。”

“我不想……”

蓦地,她黑眸微张,刚好对上他冷严的眼。

“我不太喜欢看女孩因为想保持好身材,而饿坏了身体。”

吴映洁一时间有点疑惑了,怎么突然间他的口气会变成命令式的?

看到她疑惑的眼神,邱胜翊这才察觉自己刚刚的失态。

“也许是因为我们念经济的一向实事求是吧!不像你们念戏剧的,一天到晚夸大其辞。”

吴映洁好笑地扬起一边眉毛。“敢问阁下您认得几位读戏剧的?”

“呃……嗯……就你一个!”邱胜翊很快地接着说:“不过,像我这样聪明的人,当然是闻一知十,所以……”

话没说完,餐点送了上来。两大杯香气四溢的咖啡,以及烤得香气四溢的花生吐司跟几盘小点心,看来可口得让人食指大动。

邱胜翊撕了一小片吐司放到嘴里,突然问道:“演出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呃……我是说,你的小剧团应该有公演吧?”

“当然!下个月二十三号开始,连续三个晚上。”

“啊?还要等一个多月啊!”

他脸上失望的表情是那样的真切,吴映洁忍不住微笑起来。

“邱先生,排戏是需要很多时间的。”她温和地抗议着:“慢工出细活的意思,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我知道,我可是一天到晚都是瞪着财经走势图的!”邱胜翊笑了笑,一个念头突然掠过了他的脑海,“映洁,我能不能去看你们排戏?”

“什么?”他的这个要求是她所没有料到的,“你要来看我们排戏?”

“是。”

邱胜翊坐直了身子,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想要更加深入了解吴映洁,还有什么比实地看她工作更完美的选择?更何况,她真的将他对戏剧的好奇心给引出来了。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就让我去看你们排戏吧!我保证不吵你。”

吴映洁喝着手上的咖啡,对邱胜翊的要求感到迟疑。

“你确定吗?排戏的过程是很磨人、很花时间,也很枯燥的。”

“我知道,不过,我又不是每天都去看你们排戏,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戏剧而已。”邱胜翊认真地看着她,“拜托!”

吴映洁看着他,邱胜翊那种诚心诚意的要求,令她没有推托的余地。

“你愿意来参观,我们当然很欢迎,但是,这是否会影响你的工作?”

“我工作是很忙碌,但是,我相信我可以将我的事情处理妥当。”邱胜翊对于自己的工作能力,有着很大的自信。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让这个相识不久的男人介入生活太多了,而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样。

并不是说她不喜欢他,事实上,她已经有很久不曾如此欣赏过一个异性了,但是……苦涩的记忆从心灵深处翻腾而起,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噢,天!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把那段恼人的过往给完全埋葬了!为什么……

吴映洁低头看着紧握成拳的手,对自己露出了一个苦笑。

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再让自己的过往影响到她的未来,那么她就不算是将过往完全摆脱。

邱胜翊注意到她突如其来的沉默,关切地往前探了探身子。

“你怎么了?我的要求给你带来了困扰吗?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别勉强了。”

“不,没什么不方便,真的,你愿意来看我们排练,我们很欢迎你的。”吴映洁急忙向他解释着,强行压下自己内心深处汹涌而起的情绪。

“那么,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呃……”吴映洁思考了一下,“下个星期好了,看你下星期哪时候有空吧!”

“星期二,好不好?”邱胜翊不想等太久,“其实,戏还没成形也没关系呀!如果不会太麻烦的话,我想多看几次你们的排练,这样才能加深我对戏剧的印象啊!”

吴映洁笑着点了点头。

“你的好奇心真是比天还要大!好吧!就星期二,我们晚上七点开始排戏,地址是……”

她撕下一页笔记本内页,写好地址后交给他。

“离这儿不怎么近呢!”邱胜翊看着地址说,“我下班以后过去接你好了。”

“你在说笑话吗?台北市的交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下班以后回到家,恐怕都超过七点了,再送我过去,能不迟到吗?”她好笑地说,“再说,我是从补习班直接过去的,并不会太远。”

“噢,那你晚上教的托福怎么办?”

“上一梯次的课程已经结束了,这一梯次的课程,我全部安排在下午。”吴映洁回答得简单扼要。

邱胜翊微微一笑。这个女孩做事情有条理、有计画,他对她的好感又加深了。

吴映洁看了看腕表后,站起身来,“我必须回去了,谢谢你的咖啡,我们下星期二见啰!”

“等一等,我送你回去。”

邱胜翊冲到柜台去付帐,一面回过头来,警告着正打算走出店门的吴映洁——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可以单独在外面乱跑,很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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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你说话的口气跟我哥哥一样!”吴映洁翻翻白眼,“请问你一下,邱先生,没认识你以前,我一个人在台北也住了这么多年了,都是怎样生存下来的?”

“以前请你喝咖啡的人可不是我!无论你有多么充分的理由,我就是要送你回家。”邱胜翊的口气几乎是命令式的。

“我如果不让你送回家,你似乎不会甘心的样子!”

吴映洁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有法子让人板不起脸来。

她已经有多久不曾这样愉快轻松了?依稀仿佛,在记忆深处有过一个时空……吴映洁费力地摇了摇头,将这突然浮起的思绪强行压抑下去。

记忆之中属于甜蜜的部分是如此稀少,随之而来的苦涩却如此伤人,能够不去想当然是最好的。

只是,她已经将过去的岁月埋藏了许久,为什么这记忆在邱胜翊的面前,却变得如此蠢蠢欲动呢?

是因为他提醒了她曾经有过的青春、欢乐、无忧也无怀疑的岁月?

吴映洁抿紧下唇,没察觉到一路上无语的邱胜翊,也没察觉到他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一直到邱大汪吠叫了两声,将她拉回现实,她才发现他们早已走到她所住的公寓大门前。

吴映洁不好意思的甩了甩头,回过头去看着邱胜翊,原本想说些体面话,然而在他那无言的、谅解的凝视之下,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样的凝视使得吴映洁了解到,在邱胜翊那明朗却又有些霸气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成熟的人格。

她对人性的观察鲜少出错,她知道邱胜翊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和“他”是非常非常不一样的……

这样的了悟使她安心,也使她重新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来。

“谢谢你送我回来,那么,晚安。”她开心地说:“我们星期二见啰!”

第三章

星期二的晚上,邱胜翊将车子停进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接着在对面的简餐店吃了些东西,一边直盯着大楼瞧。

为了今天能够成行,来看吴映洁的剧团排戏,早在好几天之前,他就特别交代秘书将他星期二下午的工作排开,否则,加班到深夜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的事。

墙上看不到什么招牌,不过邱胜翊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

吴映洁跟他提过,他们剧团只在晚上借用这栋大楼八楼的摄影工作室来排戏,并没有设什么办公室。

这家摄影工作室的主人跟她一定有非比寻常的交情,否则的话,谁肯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这样借给别人使用?

想到吴映洁可能跟摄影工作室的主人交情匪浅,邱胜翊就胃口全失。

他惊愕地发现,虽然他们见过两次,也聊过天,但,他对于吴映洁的私生活几乎是一无所知。

邱胜翊食不知味地吞完他的晚餐,然后带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进入那栋大楼,都还没走到工作室,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轻笑声……

邱胜翊顿时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觉得自己就像是伊甸园的闯入者。

那工作室的门是开着的,里头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状似亲密地依偎着,一看就知道是热恋中的情侣。

察觉到有人到来,那女子立刻站起身,迎上前来。

“请问找哪位?”她问,声音柔和而动听。

“我叫邱胜翊,是映洁的朋友。”邱胜翊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她答应让我今晚来她的剧团看排戏。”

女子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他。

“她是有跟我提起过,说有个朋友要来看我们排戏,却没有说是个什么样的朋友。”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叫李苑明,是映洁的学妹,这位——”她转向那个刚刚从沙发上站起身的男子。“我老公,也是这间摄影工作室的负责人——廖俊杰。”

闻言,邱胜翊嘴里进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以超乎寻常的热情握住了廖俊杰的手。

原来这个摄影工作室的负责人和吴映洁的演员是夫妻,那么,他肯将工作室分出来一部分空间当排练场,也就不足为奇了!

“很高兴认识你,廖先生。”他高兴地说,“希望我不会太打扰你们。”

一抹轻微的困惑掠过廖俊杰的眼底,显然的,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值得邱胜翊这样热忱的对待。

但是,邱胜翊那真诚的热情是具有传染性的,而廖俊杰的肠子也并没有多转弯,他只是微微的呆了一呆,便以同样的热情迎了回去——

“映洁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说什么打扰呢?请进来坐吧!映洁应该马上就会到。”廖俊杰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她从来不迟到的。”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似的,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移了过来,没多久,吴映洁出现在众人面前,跟在她身边的,是个年约二十岁上下、中等身材,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你来得这么早啊?真勤快!”吴映洁对着邱胜翊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这位是我们的男主角,莫飞,现在是艺术学院的学生。”

“你好。”邱胜翊礼貌地和莫飞握了握手。

“好了,两位,我们开始吧!”吴映洁说着,朝邱胜翊点了点头,“你爱坐就坐、爱站就站,口渴的话冰箱有饮料,我们得开始忙了。”

“秀梅呢?我们不等她了吗?”问话的是李苑明。

“秀梅今晚加班,所以我们晚点再排她的部分。”吴映洁从手上的卷宗里掏出一叠纸张,递给邱胜翊,“这个给你,或许对你有点帮助。”

“这是什么?”

“这是这次所要演出的剧本。”吴映洁简单地说完后,回过身,走到场子中央,“来,先做个暖身运动。”

邱胜翊着迷地看着场中的吴映洁,直到一旁递过来的饮料,将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他接过那只装满了柠檬红茶的大玻璃杯,友善地对着廖俊杰微笑着。

“你常常看你太太排戏吗?”他好奇的问着廖俊杰。

很明显的,这个大个子爱他老婆爱得一塌糊涂。

“只要我有空。”廖俊杰微微地笑了。“我以前对戏剧也是一窍不通,自从苑明跟着映洁一起工作以后,我从她们两人那里学了很多。

“看她们排戏实在是一桩非常有意思的事,平面的剧本居然可以变成那样立体的结构,同样的对话竟然可以产生那么多的变化、有那么多的解释……”

他话没说完,场中排戏的人已经做完暖身运动,排演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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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八点的时候,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她的年纪同样大约二十出头,身材瘦削,棱棱角角的一张脸称不上漂亮,眼睛里却透着机伶。

她走进来以后,朝廖俊杰点了一下头,并带着微微的好奇看了邱胜翊一眼,也没说话,就拎着包包往浴室走去,等她再出来时,已经换了条运动裤,自顾自地走到场子的一边去做暖身运动了。

“那是秀梅。”廖俊杰对着邱胜翊说。

邱胜翊点了点头,看着这位新来的角色加入了排练,一直到他回过神来,三个钟头已经飞快地溜走了。

筋疲力竭的演员们走到场边,瘫倒在沙发上吐大气。

廖俊杰为他的爱妻端来冷饮,又到浴室里去为她拧了一方湿毛巾。

李铨则随意洗了把脸后,背起了自己的背包。

“导演,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吴映洁微笑着,从廖俊杰的手上接过来一杯柠檬红茶后,转向邱胜翊,“你觉得怎么样?”

吴映洁问着,詹子晴立刻凑了过来。

“是啊!你觉得演得如何?”她的眼睛闪着光亮,“我真的很好奇,以前从来没有人来看过我们排戏耶!”

吴映洁看到詹子晴脸上那丝笑容,突然一僵。

这小妮子上个月才度完蜜月回来,恨不得每个人都跟她一样结婚去,此刻,她一定把鬼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天呀!

她答应邱胜翊来看排戏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吴映洁有点懊恼地想。

“跟我想像中的确不一样,真的很不错!”他放下手上的大玻璃杯,转向吴映洁,问道:“你好像很累了,我的车就停在楼下,送你回去,好吗?”

这样的提议再顺理成章不过了,吴映洁完全没有推托的余地。

她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卷宗资料收拾整齐,邱胜翊二话不说地顺手接了过去。

“明天见啰!学姊。”詹子晴笑咪咪地说。

“你觉得我的演员们怎么样?”吴映洁一面跨入电梯,一面问着。

“我不大会看。”邱胜翊侧着头想了老半天,回答得老实,“詹子晴的演技挺不错的,动作很漂亮,创作力也高;秀梅很有自己的想法:至于李铨……我觉得他是最弱的一个,他好像……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什么自信。”

“还说你不懂戏剧呢!”吴映洁给了他一个赏识的笑容,“你分析得很仔细。”

邱胜翊开心得双眼发出光亮。

“那你为什么要用李铨呢?喜欢演戏的年轻人应该不少呀!”

“李铨最大的优点是谦虚。”吴映洁面露微笑的说。“只是和戏剧沾了点边,就自命为文艺界人士而沾沾自喜、眼高于顶的年轻人太多了,而我真正想要的是可以跟我一起工作、一起成长的伙伴。”

“你……把演戏说得好像是人生的修行一样!”

“那是因为人生本来就是一种修行,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吴映洁眼中焕发着光彩,“真正的演员必然有着伟大的人格。”

“我……现在知道了。”邱胜翊专注地望着她。

“不好意思,我一谈到戏剧就忘形了。”吴映洁对着邱胜翊耸了耸肩膀。

电梯到达一楼,两人相偕跨出。

“走吧!为了感谢你乖乖地在一旁看了三个钟头的戏,我请你吃消夜。”

“嘿!”邱胜翊抗议着:“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这顿消夜,该由我来请客!”他的口气有点蛮横。

“噢!”吴映洁嫌恶地皱起眉头,“真是见鬼了!我才回国没多久,就染上这种抢着付帐的坏习惯!

“我来,我来!不不,我来,我来!您这太不给面子了嘛!难道我连这个小东西都请不起吗?不不不,您远来是客嘛!哪有让客人破费的道理呢?”

她卷起舌头,用山东腔和四川腔学着两个人抢付帐的声音,还加上很夸张的动作,把邱胜翊逗得大笑不已。

“不愧是组剧团的,你实在很令人佩服!”

“如果我自己对演戏没有概念的话,又怎么指导我的演员呢?”吴映洁对着他歪了歪头,“走吧!邱先生,咱们吃消夜去,我可是很饿了!晚餐才啃了一个三明治,还是在公车上吃的。”

步入大楼的时候,吴映洁的脸上还漾着温柔的微笑。

是的,她很开心,这种开心的感觉和剧团工作的成功与否是不相干的,也不同于争取到经费的那种兴奋。

而她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也……没有半点否定它的打算。

想起昨晚那顿一吃吃了快三个钟头的消夜,吴映洁的脸上漾起一丝甜蜜。

昨晚,他们天南地北地乱聊,在谈话中,吴映洁得知邱胜翊是一家颇具规模的财团的财经顾问,听说他不愿意管理父亲的公司,情愿自食其力,从基层做起。

想到邱胜翊时而开朗、时而霸气的脸庞,吴映洁的嘴角挂上甜蜜的笑容。

走进了排练场,她对詹子晴的招呼回以一笑,将手上的讲义卷宗放到了办公桌上,立刻注意到桌上那只白色的信封。

完全陌生的笔迹刻划着她的名字,而发信人的部分,则是一片空白。

有那么一刹那间,吴映洁的手指僵住了,记忆中早已掩埋的恐惧,在心底威胁着、搅动着,却被她强硬地压了下来——

不会的!事情……一定不会是她所害怕的那样!

这封信,如果不是一位失去联络已久的朋友捎来的,就一定是什么文化团体寄的广告信函……

仿佛是为了早一秒钟摆脱她的疑惑似的,吴映洁火速地撕开了信封,却在看到信封的内容时,脸上的血色尽褪。

那是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冥纸!

就站在她身边的詹子晴注意到她骤变的脸色,眼一瞥,瞄到那两张跌落在地的冥纸,惊恐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学姊……”她一个箭步赶到吴映洁的身边,“真是太过分了!是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学姊,你先坐下来,你的脸色好苍白,看起来好像快晕倒了!”

用不着她说,吴映洁已经全身虚软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将头埋入双手之间。

詹子晴说得没错,再不坐下来,她就要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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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和愤怒如排山倒海般向她汹涌袭击而来,其中还夹着始终不曾被她遗忘的疼楚,比她过去几年中作过的恶梦都要来得真实,也来得更令人恶心。

该不会又是那个人吧?上天保佑,千万不要又是那个人!

她期盼这只是个无聊分子的恶作剧,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恶作剧而已……

第四章

“咦?怎么了?”李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导演不舒服吗?”

朦胧间,吴映洁仿佛听到詹子晴以她清脆的声音愤怒地在解释什么,跟着,李铨和秀梅生气的声音加入了讨论,最后,连廖俊杰也加入对话,一群人围着她,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

“导演,你不要害怕!”秀梅义愤填膺地说:“一定是有人忌妒你的才华,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打击你!”

“我……我不怕……”吴映洁虚弱地说,很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

没错!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没必要捕风捉影地将过去和眼前这件事连接在一起。

“我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我们应该报警才对!”李铨激动地说:“搞什么名堂嘛!这种人应该抓到牢里好好地修理一番,看他还敢不敢再搞这种无聊的把戏!”

“如果只是恶作剧的话,警方是不会管的,报警只怕不会有什么用。”廖俊杰是所有人之中,最冷静的一个,“信封里就只有这些东西?连一张纸、一个字也没有?”

詹子晴将那个信封从内检查到外,连那两张冥纸也拿起来看了个详细。

“什么都没有。”她泄气地说:“没有恐吓的话、没有辱骂或威胁,当然更不会有署名。”

“映洁,这种东西可能会是谁寄给你的,你自己有没有概念?”廖俊杰问道,“你认识的人里,有谁是忌妒你、怨恨你的?”

闻言,吴映洁的脸色一阵惨白,詹子晴赶紧安慰地抱住了她。

“学尧,别问了,学姊现在一定很不好受,先让她歇一歇好了。”她关心地看着吴映洁。“学姊,你今晚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先别排戏了?”

“不!”她坚定的说,“排戏可以帮我忘记这些不愉快的事,再说,为了这点小事就躲进被子里去发抖,未免太不健康了!”

是这样的决心,使她撑过了这个晚上的排戏,也因此,她几乎真的忘记那封恶劣的信了。

但是,也只是“几乎”。

在她心灵深处的一个角落里,黑暗和恐惧犹如鬼魅一样地流连徘徊,隐隐地吞噬着她的精力。

等到排戏结束的时候,吴映洁的脸已经苍白得跟白纸一样了。

她平时排完戏后惯有的笑容已经消失,每个人都关心着她,廖俊杰甚至给她端来一大杯的人参茶。

吴映洁惊愕地瞪着他。

“我姑姑泡给你的。”廖俊杰简单地说:“全部喝完,喝完以后我送你回家。”

吴映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啜着热腾腾的人参茶。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喝了些人参茶后,她确实感觉自己好多了,而且,知道廖俊杰这样的彪形大汉要护送她回家,也确实让她心里安稳了许多。

詹子晴放心不下自己学姊,所以也跟着坐上车,陪着他们一起上了路。

她原本想胡说八道乱让一番,引开大伙的心神,却因为人人心情沉重,扯没几句就说不下去了。

三个人在沉默中抵达吴映洁的住处,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她的笑容有点勉强、有点苦闷,“真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你们。”

“哪儿的话!”廖俊杰把车停在路边,跟着下了车。

巷子里虽然有着路灯,但是亮度不是很够,时间又很晚了,怎么说都教人不能放心,况且,他发现在巷子的那头,正有一条黑影朝着他们逼近。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里,吴映洁也发现那条影子了。她本能地倒退了几步,廖俊杰立即挡到她的前面去保护她。

“别怕,是我!”站定至他俩面前,邱胜翊有点疑惑地说:“怎么回事?映洁,我没带狗你就认不出我了吗?嗨!学尧、子晴,你们也在呀!”

“谁……谁叫你背着光!”吴映洁因为方才过于紧绷而整个身子无力,心脏也因为方才的惊吓而急速乱跳,“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慢跑?”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说,他是算准了时间才出来的,想试试看能不能“偶然”遇到她。

“今天临时开了个重要会议,所以回家晚了些。怎么两位今天这么有空?还专程送映洁回来?”

“你就住这附近吗?”

詹子晴好奇的打量着邱胜翊,一个念头迅速地在心底成形——

这个邱胜翊和她学姊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正在进行着,她敢用自己全部的家当来打赌。

“我住在这条巷子,跟映洁是邻居。”

邱胜翊的回答让詹子晴满意极了,“那真是太好了!知道学姊有个朋友住得这么近,我们总算能松口大气了。”

詹子晴说得挺高兴的,吴映洁在一旁叫她,她也当作没看见,“我跟你说喔!邱胜翊,学姊今天收到一封很恶劣的匿名信,信封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两张冥纸。”

“什么!?”邱胜翊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这种低级的玩笑是哪个混蛋开的?”

天哪!

詹子晴这个大嘴巴,为什么不干脆去登报纸算了!?

吴映洁在心里暗暗叫苦,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将不相干的外人也给扯进这团混乱里头,这个丫头以为她在干什么呀?

但,她那保护欲过度旺盛的学妹,才不管她怎么想,迳自将今天所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说给邱胜翊听:“所以啦!发生这种事,我们怎么能放心让学姊一个人回家呢?虽然那封信可能真的只是恶作剧而已,不过……”

“不过我们不能冒险。”邱胜翊的表情很严肃又关心地说:“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你有什么好意见吗?”

詹子晴用着信任的眼光看着邱胜翊,好像将保护吴映洁的重责大任,完全托付给他。

“子晴,这事情跟邱胜翊不相干的。”吴映洁气得直想跺脚,她用最严厉的口气说:“这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不要这样劳师动众的,好不好?”

“谁说跟我不相干?映洁的事就是我的事!”邱胜翊巴不得将她好好藏起来,深怕她受到伤害。

吴映洁呆愣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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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她差点忘记他那强烈的正义感了!

当他们还是陌生人的时候,他已经会路见不平了;成为朋友以后,他当然更不可能对她的事不闻不问。

“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恶作剧,还得观察一阵子。如果只是单纯的恶作剧,应该就不会有下文;如果不是的话……”

吴映洁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詹子晴赶紧握住她的手,但是那两个男人都没有注意到吴映洁的反应——他们的心思全都被事情可能的发展给占据了。

“如果不是恶作剧,事情就严重了。”廖俊杰慢慢地说。

“俊杰!”

詹子晴急急地喊了一声,觉得自己的老公有时实在没神经到会气死人,这样的对话怎么可以在吴映洁的面前说呢!

“什么?”

廖俊杰那个傻大个还傻愣愣的意会不过来,反倒是邱胜翊先明白了,不动声色地在廖俊杰的胳臂上捶了一记。

“我说廖俊杰,你是不是看太多戏剧了,什么事都讲求戏剧效果?小小的一封信,就能让你掰出一整套间谍的故事来,我看你应该改行当编剧才对!”邱胜翊一面说,一面拉住廖俊杰的手,刻意将他远远地拉开。

他靠在廖俊杰耳边,低声地说:“这种事不要当着映洁的面说,我们多替她留意点就行了。我想,那人如果真的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短期间内可能不会采取行动。你有没有纸跟笔?”

廖俊杰从胸前口袋拿出记事本和一枝笔。

接过廖俊杰递来的纸笔,邱胜翊将自己家里跟办公室的电话号码都抄了下来后,递回给他。

“如果有进一步的发展,麻烦你通知我一声,好吗?”

吴映洁看着那两个男人在路灯底下交头接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从来是独立而自信的,然而那封该死的匿名信,使她变成了个柔弱、被动、无能为力的女子,必须仰仗个头比她大、肌肉比她多的男性来保护。

这个想法让她呕极了!

路灯那头的邱胜翊跟廖俊杰,显然已经达成某种的协定,肩并肩地朝她们走了过来。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廖俊杰搂着詹子晴的腰说:“映洁,早点休息,不要想太多了,知道吗?不会有事的。”

吴映洁无言地点点头,目光送着这对新婚夫妻上了车,掉头驶离了巷子。

“我送你上去。”邱胜翊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着,没想到吴映洁的脾气却在突然间爆发开了。

“我说过这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而已,拜托你们不要这样大惊小怪的,好不好?”她怒喊着,“我又不是个没有行为能力的婴儿,难道我还不会照顾自己?匿名信我以前又不是没收过,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她惊觉到自己在盛怒中,吐露出从来没有人知道的秘密,震惊地闭紧了嘴唇,转过身子就去开公寓的大门,握着钥匙的手却不自觉地抖颤个不停。

“映洁……”

邱胜翊极力地想安抚她,却只是换来她愤怒的一瞥。

“你离我远一点!不要管我可不可以?我受够你们这些大男人了!自大、霸道、自以为是、保护欲过度……”吴映洁边说,边走进公寓铁门内,砰一声,她重重将铁门关了起来。

邱胜翊怔愣了片刻,慢慢的转过身子,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她说过以前也收过这种匿名信……

所谓的以前是多久以前?

她收到的又是什么样的匿名信?

那样的经历跟她今天的反应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吗?

邱胜翊摇了摇头。这样凭空的猜想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毕竟目前他所知道的资料太有限了。

或许再过一段时日,她会愿意告诉他更多,她将会知道,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一切……等她休息够了以后再说!

吴映洁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上了楼梯,心脏因为急跑而狂跳着,双手双脚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进了家门,她将自己关进房间,坐在床的一角,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害怕、惊慌、不知所措。

“噢……”她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将自己蜷得更紧了。

真是可耻啊!吴映洁,只是一封不入流的信件,居然就将你曾经历过的过往都给带了回来,让你像个跌破膝盖的小女孩似的哭着找妈妈!

亏你自己还自夸是坚强独立的现代女性呢!其实你根本不曾真的将那梦魇给摆脱!

邱胜翊他也是一片好意,却当了一次无辜的出气筒!

吴映洁苦笑了一下,艰难地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打开。

窗外除了附近人家的灯光之外,什么也没有,肚子所发出的咕噜响声提醒她,该吃点东西了,可是,她却没有进食的欲望,连一丁点都没有。

和邱胜翊一起大吃消夜、聊天说笑,真的只是昨天晚上的事吗?在那时候,她曾经相信自己已经可以开始为自己找寻一点幸福……

然而,那幸福却是如此禁不起考验啊!

一封匿名信,重新勾起她记忆中对爱情的恐惧,以及对自我的否定!

吴映洁咬了咬下唇,将手握成拳头,牢牢地抵在玻璃窗上。

等明天吧!她对自己说着。明天,她就会找回自己的勇气,明天,她就会开始重建自己的信心。

她拒绝被这样的恐惧给打败,也拒绝被这样的牢笼所束缚,她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只是……如果邱胜翊已经被她给吓走了呢?

吴映洁长长地叹了口气,茫然地望着黑暗的远方。

她过了整整一个星期风平浪静的日子。

排戏的过程在平顺中进行着,匿名信不曾再次出现,而邱胜翊呢,就像是在空气中消失了一般。

他终究被她给赶走了!

吴映洁自嘲地想着,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悲戚。

她用了个淡淡的苦笑将这苦闷的情绪抖去,告诉自己,生命总是有得有失,毕竟,她现在的日子已恢复到和以前一样,平静而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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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样的平静只不过是短暂的假象,就在那两张冥纸逐渐被遗忘的时候,第二封匿名信悄悄地出现了,就在第一封信出现后的第十一天。

第一个看到那个信封的人是詹子晴,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要把信丢到垃圾桶里去,但是,考虑过后,她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别说吴映洁的信件她无权处理,如果这是一封充满恶意的信,那就更不应该瞒着吴映洁了,她不希望吴映洁置身于虚假的安全之中,而对可能发生的危险没有半点防卫。

廖俊杰对她的顾虑是百分之一百赞同,两个人在商量后决定,等映洁今晚排戏结束后,再将信交给她。

时间就在排戏中悄然流去,终于,一伙人排完了戏,李铨跟秀梅相继离去后,廖俊杰和詹子晴很艰难地将信封递给了她。

只瞄了那信封一眼,吴映洁的脸霎时变得一片惨白。

其实,用不着打开信封,她已经可以确定,这绝对是另一封匿名信,而更可怕的是——

那个寄匿名信的人显然不是在恶作剧!

“学姊……”詹子晴忧虑地开了口:“如果……如果你觉得看这种信很难过的话,让我来替你拆好吗?”

詹子晴的体贴让吴映洁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容,虽然那个笑容只维持了一秒钟。

“子晴,谢谢你,还是我自己来好了,我还受得了。”

其实,那封信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是,这句话已经足够让吴映洁的脸色,转成死灰——

我等这天已经等很久了。

吴映洁紧紧地咬住下唇。

老天爷啊!这场恶梦永远也没有结束的时候吗?

当她四年前离开台湾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将过去永远地抛在身后了,在回国前夕也曾安慰自己,所有恩怨情仇都已忘却了,想不到……想不到……

突然,一只温柔又厚实的手掌搭上她的肩,另一只手则自她无力的手中取走了那张信纸。

吴映洁没有抗拒,她知道她的朋友看了信会问些什么,她也发现自己再也不想隐瞒了。

多年以前,当她初次受到这种信件折磨的时候,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姑息……一个原因是,当时她出国在即,她天真的以为出国以后,事情自然会被淡忘:另一个原因是,在她年轻又困惑的心灵里,多少认为自己或许真的应该为“那桩事情”负点责任,也对那个写信威胁的人,抱持着某种程度的谅解和同情……

此刻,这些原因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很明显的,四年多的岁月不曾使余庆家的怨恨得到丝毫的纡解,甚至可能加强他的怨念,以及报复的决心,但是这一次,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再次逃走,她也……不想逃走了!

吴映洁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头来,意外地望进了邱胜翊的眼睛。

“你……”吴映洁有一刹那的失神,“你怎么……”

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方才那一直放在她肩上的手,原来是属于邱胜翊的。

“廖俊杰打电话给我。”

而当时他正在与客户洽谈一件事关十几亿的大宗生意,接到廖俊杰的电话,他连考虑都没有,道了歉后,便抛下客户,飞奔离开办公室。

邱胜翊回答得很简单,但是,对吴映洁那颗慌乱的心来说,却奇迹似的有着安抚作用。

冲动之余,她伸出手去,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臂上。

“对不起!”她眼眶泛着泪水,轻轻地说:“也……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

邱胜翊放在她肩上的手加重了力道,然后又温柔地放开。

他温暖的眼神在她脸上徘徊了半晌,才低下头去,检视手上的纸张。

“电脑打出来的字,根本没有线索可寻。”他沉吟着说:“短短一句话里,并没有半点血腥恐吓的意思在内,证据薄弱到不足以报警。可是……”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吴映洁。

“你……应该知道寄这种东西给你的是什么人吧?”

吴映洁一怔,接着叹了口气,“是的,我知道是谁。”她低低地说,双眼凝视着自己绞得紧紧的双手,竟然不知道要如何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说明这段纠结。

屋子里一片静默,只听到众人隐约传来的呼吸声,仿佛过了一世纪,吴映洁才费力地开了口:

“我以前……有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因为……因为个性……不合,就……分手了。”

吴映洁的叙述太过简略、表情太过呆滞,每一个人都本能地察觉到,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们却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不开口,只是捺着性子,继续等待着答案。

过了好久好久,吴映洁的声音才又再次响起——

“我要升大三那年的暑假,他毕了业,在抽签之后,被分发到金门去服役。”

说到这里,吴映洁表情一僵,语气一顿。

无论她再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每个人都看到了一抹尖锐的痛楚,划过了她的脸庞。

“他到金门的三个月后,部队就传回消息,他……他……”吴映洁的声音因为哽咽,几乎难以听见,“他在金门过世了!”

“我的天啊!”詹子晴发出了一声低喊,冲上前去握住吴映洁冰凉的双手,“你一定很伤心吧?”

怎么会不伤心呢?毕竟,她曾经那样地爱过他!

他们的分手虽然是她理性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但是,已经付出的感情想要淡化,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还……还好。”她很勉强地挤出一个苦笑,“毕竟那时候已经跟他分手了,我虽然难过,但是,他的家人比我更加难过,尤其是他弟弟……”

“嗯?”邱胜翊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他弟弟小他两岁,那时候也正好在服兵役。他这个弟弟对他非常崇拜,因此,在他过世后,他弟弟愤怒不已,根本不相信部队那套因公殉职的说法。他一口咬定了……他哥哥是我害死的!”

“这种说辞太荒谬了吧!”詹子晴忍不住反驳:“他哥哥在金门因公殉职,跟你扯得上什么关系?”

邱胜翊摇摇头,问道:“照这样说来,他弟弟以为他是因为失恋而自杀的了?”

吴映洁的眼神有点茫然。“有人说是枪枝走火造成的意外,也有人说他真的是自杀的。”

她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继续喃喃自语着:“自杀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很神经质的人,”

“就算他真的自杀,也不关你的事!”邱胜翊愤怒地打断她的话,言语中带着浓厚的醋意,“人生本来就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挫败,如果碰到一个难关就得死一次,人类恐怕早就灭种了!

“以自杀作为逃避的方式,只是证明他是个多么懦弱的人,证明你离开他的决定作得非常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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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惊愕地看了他半晌,唇边渐渐露出一朵感激的笑容,那是她在接到这封信后,所露出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谢谢你。”她轻轻地说道,而这三个字背后的意义是非常深远的。

她感谢他对她的信任;感谢他消除了她多年来一直背负的罪恶感;也感谢他……愿意成为她的朋友,帮助她、鼓励她、安抚她。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使得邱胜翊心头暖烘烘的,一时间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以微笑来回应她。

第五章

“照你这么说的话,写匿名信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弟弟了?”廖俊杰问着,“那小子想必非常恨你!”

“是的,恨之入骨!”吴映洁苦笑,“我大三那年,他还在服兵役,所以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等他退伍之后……”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即使是现在,一想到那些恶毒又血腥的文字,仍然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虽然是匿名信,但是我知道除了余庆家之外,不可能有别人,他把恨我的原因写得那样清楚……”

“那些信还在吗?”邱胜翊问。

“怎么可能还在!?几乎是收到后就撕成碎片了。”吴映洁无奈地回答着邱胜翊的问题,“真糟糕是不是?不然现在就有足够的证据去报警了。”

“报警当然要报,问题是,报了警能有多大的作用?”邱胜翊皱着眉头说:“台湾的警力不足,是众所皆知的。警察局绝不可能派个人跟前跟后地保护你,最多也只是加强工作室附近的巡逻就算了。依我看,在逮到那个余……余什么来着?”

“余庆家。”

“在逮到余庆家之前,想要保护映洁的安全,我们只有自力救济了。”

詹子晴跟廖俊杰不约而同地用力点头,立刻和邱胜翊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各种对策,吴映洁根本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以后映洁排完戏后,我负责来接她。”邱胜翊的话才刚刚出口,廖俊杰立即接口说:“我来接送不是更方便吗?而且我的个头比较大,吓阻的效果应该比较强。”

一旁的詹子晴气得直咬牙。

他凑什么热闹?要不是怕做得太明显,她真的想狠狠地踹廖俊杰一脚。

这个不解风情的呆瓜,当年怎么会跟他谈恋爱的呢?

可是话又说回来,在顾虑吴映洁的安全问题上,俊杰的说法好像比较实际……

但是这个提议立刻被邱胜翊给否决掉了。

“我想,接送的工作还是交给我好些吧,廖兄?这个地方也需要有人全天候镇守的。万一那小子决定摸进来装炸弹,那怎么办?虽然我块头没有你壮硕,但是,我的跆拳道练得也并不太差。”

廖俊杰侧着头想了一下。

“也对,那我就让工作人员多加小心。另外也得通知大楼管理员,叫他留意一下出入的闲杂人等。”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因为一栋大楼里出入的人太多了。因此,他转向吴映洁,“你有没有余庆家的照片?”

“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廖俊杰已经很不满意地皱起眉头,“那就得想办法弄到手,你知道他以前念的是哪一所学校吗?”

他们就这个问题又讨论了一阵子,一旁的吴映洁听得又惊讶、又迷惑。

他们简直可以去开家侦探社了!左一条线索、右一条门路的,这些男生可真是够了喔!

可是,这样的感觉使她安心多了,也开始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的可怕。

她当然不敢低估隐伏在黑暗中的危险,但是,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而她的朋友也并不只是在帮她做消极的防守,还打算主动的出击。

虽然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但是这起码让她不再觉得那么无助、窝囊。

“我还有个建议。”詹子晴说:“以后再有这种匿名信,一概由我来拆。已经知道这个人的用心险恶了,为何还要让学姊受这种惊吓?”

吴映洁的眼眶无预兆地湿了,詹子晴赶紧抱住她。

“学姊,不要这样嘛!不会有事的啦!别想太多了。”詹子晴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她。

吴映洁哽着声音笑了。“我不是害怕,只是……只是太高兴了,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

詹子晴的反应是将她抱得更紧,廖俊杰则因为不怎么习惯这样的赞美而干咳了两声。

一直到邱胜翊陪着吴映洁走出了办公大楼,她的思绪还不曾完全回复正常。她的双眼异常的晶亮,十指则在身前紧紧交叠着。

邱胜翊默默地走到车子旁边,温柔地替她打开了车门,却在发现吴映洁那颤抖的双唇,以及两行顺着脸颊而滑落的泪珠后,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不要哭,我……”眼见映洁的泪珠越滚越急,他愣了两秒钟之后,终于决定将她搂进怀里,“别哭,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你告诉我好吗?”

吴映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棉质上衣,迅速地被泪水给浸湿了。

她稍嫌纤细的身子在他怀中不断的颤动,他也只能徒劳地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会被自杀的男朋友……更正,是“前任”男朋友的弟弟恐吓追杀的,更何况,这些匿名信件的出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想到她更年轻、更脆弱、更伤心的岁月里,就曾经在沉默中受过这样的折磨,邱胜翊气得几乎把牙齿磨出声音来。

不久,吴映洁的哭泣声渐渐消失,身子的颤抖也逐渐平息了。

察觉到她动了一下,从他的肩上抬起头,邱胜翊环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放开。

“哭一哭,心情好多了吗?”他温柔地问,

“对不起。”

吴映洁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用手背擦着脸颊上的泪渍。

邱胜翊赶紧掏出口袋里的手帕,轻轻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尝试着想让她开心起来,“噢!我发现你是个脏小孩!怎么,你出门从来不带手帕的吗?”

“我哪有那么爱哭!”她抗议着,而后不好意思的皱了一下鼻子,“带手帕好麻烦。”

“手帕好麻烦?那面纸呢?”

“一样啦!”她用力的跺了跺脚,气恼地说:“我明明记得每天出门都有带了呀,偏偏要用的时候就是找不着,你不可以再取笑我了!”

“我没有,我没有!”邱胜翊忍住笑意,指了指打开的车门说:“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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