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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殺手2-帥男殺手 (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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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殺手2-帥男殺手 (鬼王)

殺手系列
殺手1-美女殺手(犬牙)(完):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52932
殺手2-帥男殺手(鬼王)(完)


練得一手鐵沙掌的超級美女莊映潔,向來以收集帥男為遊戲,
不過這一次,她卻遇見了讓她動了真感情的白馬王子——邱勝翊!
為了要吸引他的目光,她不惜辭去工作,到幼稚園應徵助教。
雖然這裏的薪水微薄、工作時間長、小鬼很難搞、女同事會欺負她……
但她相信,美豔的她必定能讓這家幼稚園蓬蓽生輝、光芒萬丈!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將會征服帥哥園長的心!
由於邱勝翊的家裏有拜金的媽媽和姊姊,導致他負債累累,
成天為了討債公司的逼債而煩惱;
可是這家幼稚園是他父親一手創建的,
所以愛小孩勝過愛錢的他,決定要咬牙繼續經營下去——
雖然他因此排斥女人,更討厭異性的主動示好,
但是最近新來的助教莊映潔,卻動搖了他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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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說起莊映潔玩弄帥男的歷史,就跟印度人玩弄響尾蛇一樣源遠流長,只要一看見帥男,她的眼神就會暗藏殺氣。

  問題就出在她擁有一雙削鐵如泥的手,而她這一生的奇遇就從手開始

  七歲那年,莊媽媽早上都會帶著她去國父紀念館運動,某天碰到一個老伯;老伯操湖南口音,師承嵩山少林,鐵口直言她命帶桃花。

  莊媽媽頓時驚為高人,因為莊映潔從幼稚園小班就會招蜂引蝶,風波不斷。

  但老伯又說,桃花有好有爛,爛桃花將會帶給她血光之災,莊媽媽一聽,馬上拚命懇求老伯救她小女一命。

  老伯摸她小手,驚為奇骨,於是傳授她鐵沙掌,讓她自保。

  說句老實話,莊映潔的雙胞胎哥哥莊濠全之所以會輸給她,完全是畏懼鐵沙掌的威力。

  她的十指修長,手背和手心乍看下柔若青,但一掌能劈碎十塊磚頭。

  這下子,代志大條了,莊媽媽開始懷疑,血光之災是指她一掌打死爛桃花……

  因此莊媽媽立下「淑女動口不動手」的規矩,讓她以舌粲蓮花和智能克服重重困難。

  偏偏莊映潔還是不小心犯了大忌

  一個月前,氣溫高達三十八度,她去探病,在離開朋友位於國宅第十一層樓的住處時,她戴上太陽眼鏡,踏進老舊電梯裏。電梯降了兩層樓,門突然打開,一陣汗水味撲鼻而來,有個看起來像工人的男人走進來。

  工人向來不列入她獵殺的帥男名單中,因此她高傲的把臉轉向看不到他的一方。

  驀地,電梯突然發出一聲怪響,接著周遭便陷入一片暗寂,她的腦中立刻亮起了警告的紅燈。

  據她朋友說,她是在兩天前的深夜,在電梯裏碰到電梯之狼而嚇出病來,所以莊映潔的心情處於杯弓蛇影的狀態……

  黑暗中,她感覺到那股汗味朝著她逐漸逼近。

  接著,她不分青紅皂白的一拳打下去,幸好是揮了一記空拳。

  但對方也不是弱者,反守為攻,一個擒拿,抓住她的腳,害她當場摔倒。

  「妳幹麼打我?」對方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深具男性魅力。

  「色狼!你休想摸黑吃豆腐!」莊映潔一口咬定。

  「妳誤會了,我只是想按呼救鈕。」對方以無辜的嗓音解釋。

  「真的嗎?」莊映潔伸手想捉住什麼以支撐雙腿站起來。

  「小姐!妳快放手!」對方又痛又急地大叫。

  這時電梯忽地一亮,莊映潔的視線正好對上那個男人的大腿。

  老天爺!她居然抓到他雙腿間的重要部位

  總之,這是她第一次誤觸男性地雷,她羞紅臉地看著他,意外發現他長得比她以前殘害過的一百多個帥男還要帥!

  細長的睫毛、英挺的鼻樑、淡薄的雙唇……她還來不及繼續打量下去,電梯門再一次打開,一個老太太對著他們不停地大罵:「膨肚短命!猴死囡仔!」

  她才猛然驚覺自己還抓著他那兒不放,連忙放手站起身來,從樓梯間逃之夭夭。

  事後,她向朋友打探九樓是不是住了一個帥男?朋友表示不知道。

  於是她跑去買新東陽香腸禮盒,以道歉的名義到九樓逐戶按電鈴,得到的答案卻是他已經搬家了,沒人知道他的新住址。最後,她只好回家自己煎香腸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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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真沒想到,他居然自投羅網,搬到她家的對面!

  對面一棟全是套房的八層樓電梯公寓,他就住在第六層;剛好莊映潔的家在第七層,她房間的窗戶又正對著他的落地窗。

  自從發現這件事之後,莊映潔立刻辭去工作,並且改變生活作息,白天睡覺,晚上偷窺。

  以觀察天文的望遠鏡窺視他的一舉一動,成了她一天中最大的樂趣。

  她發現他很節省,家裏沒裝冷氣,落地窗大開,每晚下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脫掉身上的衣服,只穿一條黃埔大內褲在客廳裏活動。

  每次看到他赤裸著上身,她就濕了,口水流太多的緣故。

  正當她陶醉在偷窺的喜悅中,屁股突然被打了一下。

  她以為是老哥莊濠全偷襲她,因為老哥雖然跟周宜霈訂了婚,不過周宜霈卻要求婚前不行周公禮,所以老哥近來有些欲求不滿,想不到老哥居然因此吃起她的豆腐真變態!

  怒氣衝衝地回過頭一看,只見一個陌生的小女孩站在她背後,年紀大概是五歲左右,梳了兩條馬尾,手上抱著一隻泰迪熊,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

  但仔細看她的眼神,古靈精怪,跟她有幾分神似……莫非她是老爸的私生女

  老爸真是寶刀未老,在老媽的嚴密監控下,居然還能創造奇跡不過,她一點也不高興,因為她最討厭婚後偷吃,卻又不懂得擦嘴的花花老頭。

  莊映潔有點難以置信地問:「妳是誰家的小孩?」

  「我爸媽跟妳爸媽是朋友,我叫約瑟芬,剛從美國來。」

  「妳是跟我爸媽一起來的嗎?」莊映潔沒聽到客廳裏有一絲動靜。

  約瑟芬逕自坐在床上,兩腳懸空地蕩來蕩去。「我自己搭飛機來的。」

  「妳爸媽知道嗎?」小小年紀特立獨行,跟莊映潔小時候相比,毫不遜色。

  「我有留紙條。」約瑟芬拿起放在床頭桌上的梳子,替泰迪熊梳毛。

  莊映潔很不滿意約瑟芬隨便使用她的東西,皺著眉頭問:「妳怎麼有我家的地址?」

  「我看過妳爸的護照。」約瑟芬省略一個偷字。

  「那妳又是怎麼進來的?」莊映潔不記得有聽到門鈴聲。

  「用妳爸給我的鑰匙,開門走進來。」約瑟芬自己偷打了一支備份鑰匙。

  所有的問題她都以最簡單的說辭回答,這個才五歲的黃毛丫頭,應付大人顯得遊刃有餘,可見她有一個金頭腦。

  莊映潔對她的來意感到好奇。她絕對不可能只是專程來臺灣觀光而已,她懷疑她另有目的……會是什麼樣的目的呢?

  她強烈的感覺到,黃毛丫頭來意不善。

  於是她開門見山地問:「妳一個小孩子,千里迢迢跑來臺灣幹麼?」

  「聽說妳哥長得很帥,而且未婚,所以我特地來拜訪他。」約瑟芬有問必答。

  「妳對我哥有什麼企圖?」莊映潔雙眉微蹙。

  約瑟芬毫不避諱地說:「如果他真的很帥,我打算嫁給他。」

  看著她眸裏透出勢在必得的堅決,莊映潔感到不寒而慄,肩膀陡地一顫。

  這是她第一次有棋逢敵手的感覺。

  這個黃毛丫頭不但有超人的智慧,還有比鋼鐵強硬的意志力,再加上她是有備而來,在她腦中的作戰計畫,肯定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長,她不得不替老哥捏把冷汗,擔心他會陰溝裏翻船。

  「妳來晚了一步,他已經有未婚妻了。」莊映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知道,但他未婚妻有我年輕貌美嗎?」約瑟芬挑釁地回敬她一聲冷哼。

  莊映潔臉色像下沉的鐵達尼。「妳是小花癡,還是小神經病?」

  約瑟芬的眼眸透出一股殺氣。「妳為什麼羞辱我?」

  莊映潔義正辭嚴地說:「妳才幾歲就想結婚,不是花癡是什麼?」

  「我比妳正常,我正大光明追求愛,哪像妳用偷窺的!」約瑟芬漂亮反擊。

  雖然只有短短的五秒鐘,但莊映潔感覺卻有五十年那麼長。

  有生以來,她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舌頭像被貓叼走似的紀錄……慘敗給一個五歲小女孩的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她肯定會懸樑自盡。

  好不容易,她從貓嘴裏奪回自己被咬得支離破碎的舌頭。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妳懂不懂?」莊映潔理直氣壯。

  約瑟芬露出甜美的笑容。「就是因為我懂,所以我才來妳家住。」

  「我勸妳立刻回美國,免得將來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去。」莊映潔好心地建議道。

  「既然妳喜歡他,為什麼不想辦法接近他?」約瑟芬反過來提供她意見。

  「不關妳的事!」莊映潔又氣又羞,這黃毛丫頭顯然比她想像的還要難對付。

  約瑟芬大言不慚地說:「妳應該找征信社調查他,這才叫知己知彼。」

  莊映潔頓時惱羞成怒。「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別亂說話。」她居然沒想到這點

  「莊濠全人呢?」約瑟芬輕巧地跳下床,一副急著要去會情郎的模樣。

  「當然是在他未婚妻家裏親熱中。」莊映潔故意發出曖昧的笑聲。

  「立刻打電話叫他回來見我!」約瑟芬以命令的口氣說。

  「我幫妳打電話去訂明天回美國的機票……」

  這時,門外卻傳來莊濠全爽朗的聲音。「我回來了!」

  約瑟芬喜不自勝。「他一定是聽到我愛的呼喚,所以連忙趕回來。」

  看著她像小孩子般跳出去,莊映潔趕緊以看熱鬧的心情,跟在她屁股後走向客廳。

  「這個約瑟芬來我們家想幹什麼?」莊濠全癱躺在沙發上。

  「來倒貼你的。」莊映潔從廚房裏端出一杯咖啡,打算今晚要熬夜。

  「妳別嚇我!」莊濠全整個人像聽到趕屍鈴的殭屍,從沙發上彈起來。

  「從她剛才的行為,就可以證明我沒說謊。」莊映潔同情地歎了一口氣。

  剛才約瑟芬一看到莊濠全坐在沙發上,就像熊看到蜂窩般,迫不及待地爬到他腿上坐。

  仗著童言無忌,約瑟芬說她都是坐在爸爸腿上,聽爸爸說故事幫助她入睡。

  老哥邊說睡美人的故事,她邊毛手毛腳,搞得老哥筋疲力竭,但她卻依然精力旺盛,一點也不像坐了二十幾個小時飛機,會有時差的平常孩子。

  最後還是靠她出手相救,在約瑟芬的牛奶裏放了安眠藥,這才結束了老哥的苦難。

  不過這一招只能用一次,因為以約瑟芬的聰明,往後一定會拒喝牛奶。

  她真替老哥擔心,該如何應付這個比惡魔還可怕的小女孩?

  不料,莊濠全竟靈機一動似的拍手叫好。「這樣我就有藉口跟周宜霈同居了!」

  本來莊映潔想嘲笑老哥,居然怕一個五歲小女孩?但她臨時改變主意,決定支持他,免得約瑟芬哪天晚上趁老哥熟睡,鑽進老哥被子裏,弄點血漿在床單上,充分利用她未成年的優勢,要脅成年人乖乖就範。

  欺侮未成年女孩的下場,不是去坐牢,就是結婚了事。

  探監她是不會去的,而且她更不想叫一個五歲的小丫頭大嫂!

  「只要你幾天不回家,約瑟芬自然會乖乖回美國。」莊映潔提議道。

  「我看我今晚睡覺要鎖門。」兩人想法一致,果然是心靈相通的雙胞胎。

  「還要用書桌堵門!」莊映潔補充建議。

  莊濠全同意地點頭。「我真是命苦!」

  她轉移話題地問:「你今晚怎麼比平常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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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宜霈去高雄看她弟弟。」莊濠全從公事包裏拿出一個資料夾。

  「你應該陪她一起去。」一想到周宜霈孤伶伶地單獨坐夜車,莊映潔大為不滿。

  「還不是為了妳,我才放她鴿子。」他把資料夾四平八穩地放在桌上。

  打從還在娘胎裏,她就跟眼前這位早她十分鐘出生的老哥吵吵鬧鬧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六個春天,他始終從沒有表現出「兄友」的態度,當然她也不會表露「妹恭」的精神。

  今晚他該去醫院,檢查看看是食物中毒,還是哪根神經出了毛病?

  冷落未婚妻,居然是為了她這個生下來就是冤家的妹妹鬼才相信!

  看他一臉關心的虛偽表情,她才不會笨到上當咧!但是,她的血管裏像有無數隻螞蟻在行軍,令她全身上下癢得不得了。

  好幾次想伸手去拿資料夾,但強大的克制力使她忍了下來,臉上保持著一貫的冷漠表情。「這是什麼?」莊映潔撇了撇嘴唇。

  「鄰居的基本資料。」莊濠全露出迷人的笑容。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企圖,你巴不得我早點嫁出去。」

  「算我錢白花了,好心沒好報。」莊濠全立刻伸手拿回資料夾。

  莊映潔抓住資料夾另一端。「既然錢都已經花掉了,我就勉強看兩眼。」

  莊濠全使力奪回。「我決定做善事,送給巷尾收破爛的老吳賺點小錢。」

  「我看完再送給老吳也不遲。」莊映潔改用苦苦哀求的語氣。

  「除非妳有所表示,否則妳休想得到這份資料。」

  「謝謝。」莊映潔聲音細如蚊蚋。

  「妳說什麼?」莊濠全佯裝沒聽見。

  莊映潔心有不甘地大叫:「謝謝你的大恩大德。」

  「乖!」莊濠全提著公事包離開,在經過她身邊時,還順手摸摸她的頭。

  回到房間後,他立刻跳到床上,用嘴咬著棉被,笑聲在丹田中回蕩;因為還有幾張重要資料,此刻正不小心遺留在公事包裏。

  一直以來,都是他被她當猴子耍,明天就換她嘗嘗當猴子的滋味!

  不過後天他還是會把那幾張資料用快遞送給她,講得好聽一點,這是看在兩人本是同根生的分上,其實他是因為怕死才會乖乖交出。

  「嘻嘻……嘻嘻嘻……」這種卑微膽小的笑聲,跟平常在外面「哈哈哈」豪邁奔騰的笑法,判若兩人,可見他有多麼怕莊映潔的鐵沙掌。

  對他來說,殺手比賽是場不公平的比賽,肉手怎麼贏得了劊子手?

  「妳為什麼想做幼教工作?」一個中年女人邊打量著她邊問。

  莊映潔昧著良心說:「我喜歡小孩子。」這是天大的謊言。

  中年女人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喜歡跟懂得照顧是不一樣的。」

  「我有信心,我一定能勝任愉快。」莊映潔露出燦爛甜美的笑容。

  中年女人看了反而皺起眉頭,模樣比剛才老了十歲;顯然這一招用在同性身上是沒有用的,只有對男人才會產生效果。

  身為美女,最怕的就是遇到又老又醜,心理不健康的女人。莊映潔非常習慣被這類女人當成狐狸精,儘管心裏有些不舒服,但她擅於隱藏喜怒哀樂,所以她繼續保持笑容,不讓中年女人有任何藉口趕她走。

  做幼教老師,最重要的就是和藹可親的笑容,不是嗎?

  坦白說,若不是他在這兒,這家幼稚園就算用十人大轎也請不動她。

  她從老哥提供的資料中得知,這所幼稚園面臨財務危機,上個月薪水到現在還沒發出來,這個月又走了兩位老師,而且征人啟事已經在報紙上登了兩個星期……種種跡象顯示,他們急需不計較待遇的新老師加入。

  沒想到這個中年女人居然有時間在雞蛋裏挑骨頭白癡一個!

  這女人也不想想看,她在履歷表上寫得清清楚楚,T大外文系畢業,熱心教育,注重民族幼苗成長,不計酬勞也不需要車馬費,保證準時上下班,不遲到、不早退,再加上貌美如仙,必定能讓這家幼稚園蓬蓽生輝,光芒萬丈。

  像她這種用探照燈都找不到的才色雙全美人,中年女子應該一看完履歷表,立刻磕頭下跪,懇求她大駕光臨,結果她竟然反其道而行有她掌管人事,難怪這家幼稚園留不住人才,第一個該走路的,應該是這個中年女人才對!

  「妳有帶過幼兒的經驗嗎?像是侄子或外甥之類?」

  「完全沒有,不過我很樂意學習,以便將來成為一個好媽媽。」

  「妳目前有結婚的打算嗎?」中年女人抓到狐狸尾巴似的面露喜色。

  「我現在連一個男朋友都沒有。」為了表示所言不假,莊映潔舉手發誓。

  「妳長得這麼漂亮,應該很快就會有人追。」中年女人以假關心的語氣安慰道。

  「我的男人緣一向不好。」莊映潔的眼裏刻意浮現淡淡的悲傷。

  中年女人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真教人難以相信!」

  「紅顏薄命,這句話就是我的寫照。」莊映潔歎氣。

  看到中年女人像喝下農藥般張大嘴巴,卻吐不出半句話來,真是大快人心!

  想從她的話中挑出毛病,到目前為止,普天下只有約瑟芬做得到,不過那次是她沒防到她人小鬼大,因此她只會輸一次,不會再輸第二次。

  一想到老哥在天亮以前,就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避難似地逃離家門,把燙手山芋扔給她,她就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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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沒用的男人,害她一起床就獨自面對又吵又鬧的約瑟芬,頭疼不已。

  直到今天她才看清楚,老哥的膽子有如一粒鼠屎。

  中年女子打斷她的思緒。「坦白說,我覺得妳不適合這份工作。」

  「妳憑什麼斷定?」莊映潔十分不服氣,這個中年女子實在欠揍。

  「妳的指甲會傷害小孩子。」中年女子嫌惡的指出,嘴角掛著邪笑。

  「簡單,我馬上把指甲咬掉。」莊映潔說到做到,用牙齒把指甲一一咬平。

  中年女子潑冷水地說:「妳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對某些小孩子不好。」

  「只要妳雇用我,我從此不再噴香水。」莊映潔咬著牙委曲求全。

  「本園的財務有問題,能支付的薪資不高。」中年女子明說。

  「我喜歡小孩子勝過金錢。」莊映潔說起謊來就跟吃飯一樣自然。

  「我總覺得……」中年女人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要用什麼好聽的話,趕走眼前妖豔的美女;在她眼中,莊映潔就像是個有野心的狐狸精。「妳聽了別生氣,妳好象是有什麼目的才來應徵這份工作。」

  這時,莊映潔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出現在門口。

  白馬王子叫邱勝翊,是這家幼稚園的園長,國貿系畢業的他愛小孩勝過愛錢,這麼偉大的情操,教人不愛他也難。

  正因為有太多女人愛他,才會讓他對女人產生反感;不過,他對女人表現得越冷酷,就越多女人恨不得扒去他的牛仔褲,好好的溫暖他。

  雖然她沒扒去他的牛仔褲,但是她的手已經溫暖過他一次,嘿嘿嘿……

  「李主任,張助教拿著皮包走了。」邱勝翊的雙眸像鋼鐵般閃著冰冷的光芒。

  「現在是招生的重要時刻,她要去哪里?」被喚作李主任的中年女子仍是一臉鎮定的表情。

  「她沒說,頭一甩就走人。」邱勝翊說完就離開,顯然沒認出莊映潔。

  「一個月一萬五千塊,妳願意嗎?」李主任以慈祥的臉孔轉向略顯呆滯的臉蛋。

  「我願意。」這種比菲傭還低的待遇,難怪人家要辭職!

  「明天來上班如何?」李主任低聲下氣地懇求。

  「沒問題。」莊映潔打起精神微笑。

  「園長!」莊映潔一個箭步,攔住邱勝翊的去路。

  「有什麼事嗎?」邱勝翊眉頭皺起來,手上拿著一杯熱咖啡。

  「我是新來的助教,我姓莊,莊映潔。」莊映潔露出價值一千萬的甜笑。

  「妳身上的味道令我好想吐!」邱勝翊像聞到大便味般,不由得往後退兩步。

  「我知道,我以後不會再搽香水了。」對於他冷若冰霜的態度,莊映潔百思不得其解。

  他整個人如臨大敵,臉部線條緊繃,眸中有一股難掩的凶光,彷佛發現有一隻蒼蠅在他咖啡裏游泳般。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跟莊濠全提供的資料,是個不分男女老幼、不分膚色黑白,都溫柔以待的男人截然不同?

  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想起來她是誰了,二是莊濠全給她假資料……她想,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她太瞭解莊濠全了,從以前他就喜歡私下散發黑函,在學校警告男同學,在她上班的場合警告男同事,說她是黑寡婦;不像她都是直接在公告欄上貼大字報,警告女同學和女同事,說他是負心漢,兄妹彼此相殘。

  幸虧她聰明,及時識破莊濠全的陰謀詭計,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她必須保持鎮定。

  「還有,妳穿的衣服是名牌貨!」邱勝翊顯得耿耿於懷。

  「是香奈兒的仿冒品。」莊映潔不動聲色。

  「妳說謊,我分辨得出真偽。」邱勝翊冷哼一聲。

  莊映潔辯駁地說:「我是為了應徵工作,才向朋友借的。」

  「妳喜歡名牌?」一抹不屑的嘲弄掛在邱勝翊的唇角上。

  「其實我更喜歡地攤貨。」擅長察言觀色,是莊映潔的優點。

  「像妳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不可能不喜歡名牌!」邱勝翊一口咬定。

  「你覺得我漂亮哦,太好了,我好高興。」莊映潔一副陶醉的模樣。

  這時候,一個來報名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從他身旁鑽過,冷不防的撞到他的手肘,他手中的咖啡杯一個傾斜,眼看就要灑到小男孩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他用另一隻手抓住小男孩的衣領,將小身體拎向安全的地方,反而讓自己陷於危險中。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莊濠全沒說假話,他的確是生性善良;不過她也不遑多讓,趕緊彎下身,充當溫柔的護士。

  「你的寶貝有沒有被燙傷?」莊映潔伸手一探。

  「咖啡不燙,我沒事。」邱勝翊趕緊閃身,害她撲了個空。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莊映潔不但不死心,反而抱住他的大腿。

  邱勝翊整個人一僵。「妳快放手!光天化日下,妳抱著我的大腿成何體統!」

  「萬一影響到生育能力,那就糟糕了。」莊映潔以手搓揉,試探他的反應。

  「妳瘋了不成!」邱勝翊感覺雙腿彷佛被八爪章魚的吸盤緊緊吸住。

  「媽媽,妳快來看,他們在幹什麼?」闖禍的小男孩大聲叫著。

  做媽的聞聲趕來,急忙蒙住兒子的眼睛。「小孩子別管。」

  「我要學,他們好象在玩好開心的遊戲。」小男孩拚命想逃脫媽媽的掌心。

  「我立刻帶你去別家幼稚園試讀。」做媽的硬拉著兒子,往門外走去。

  「妳看妳,害我損失一名學生。」邱勝翊使出全身力氣,推開她。

  莊映潔跌坐在地上,視線正好對上他的重點部位。「人家是關心你。」

  「不用妳雞婆。」邱勝翊感覺又熟悉又難堪。

  一個多月前,在電梯裏相同的遭遇,此刻又浮上他的腦海

  他根本沒看清楚那個女人的長相,只記得她戴了一副又黑又大的太陽眼鏡,遮住一半的臉孔,身上穿著亞曼尼褲裝,香水味刺鼻。

  唯一跟她相同的地方,就是兩個女人的手勁都像男人,抓著他的命根子有如拔蘿蔔般兇狠。

  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好不容易才讓痛楚稍稍平復了些。

  「園長,你這樣會嚇壞家長。」莊映潔從鑲珠皮包裏抽出香水面紙。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邱勝翊兩條腿抖了抖,滲透牛仔褲的咖啡使他難受。

  「家長會誤以為你尿褲子!」她毫不考慮的拿面紙按著褲子上殘留的污漬。

  邱勝翊彷佛被雷公打到,臉色陰暗有如一片焦土。「妳在幹什麼?」

  「用面紙幫你吸幹咖啡漬。」莊映潔體貼入微。

  「妳很煩,我去換條褲子就行了。」邱勝翊轉身離開。

  「人家是好意,你怎麼這麼不通情理!」莊映潔噘了噘唇。

  「妳在幹什麼?」莊映潔氣急敗壞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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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快遞送來的。」約瑟芬正在她房裏翻箱倒櫃。

  莊映潔拿起腳邊揉成一團的信封袋。「收信人是我,又不是妳。」

  「我好心幫妳收信,妳應該感激我。」約瑟芬不但不道歉,反而理直氣壯的反駁。

  「我數到三,妳不把信還給我,我就打爛妳的屁股。」莊映潔忍無可忍。

  「妳敢碰我一下,我就撕碎這兩張紙。」約瑟芬做出撕裂的手勢。

  小鬼難纏,這話用來形容約瑟芬,恰如其分,因此莊映潔只好坐到床上歎氣。

  今天真是受氣的一天,在那個小男孩和媽媽離開之後,李主任狠狠地臭?她一頓,現在回到家,居然又被約瑟芬這小鬼威脅但最令她難受的是,邱勝翊對她的美貌視若無睹,將她的溫柔視為邪惡,越想越覺得嘔死人了!

  她的視線轉移到信封袋上的字跡,她一眼就認出那是莊濠全的筆跡;跟以前一樣,兩人每次戰得不可開交時,她就會收到他的停戰協議書。

  但是這一次,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她一定會在他婚禮上,效法大鬧天庭的齊天大聖,讓他知道她不是普通猴子,而是精通七十二變的孫悟空!

  「妳想拿回信,我們就來談筆交易。」約瑟芬一副在商言商的模樣。

  「沒什麼好談的,妳給我立刻滾回美國去。」莊映潔氣得火冒三丈。

  約瑟芬有恃無恐地說:「我爸媽打電話來,叫妳安排我上這兒的幼稚園。」

  「我又不是妳的奶媽或是女傭……」莊映潔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煞車。

  「妳怎麼突然不說話了?」約瑟芬人小鬼大,連她爸媽都視她為燙手山芋。

  「要我收留妳,先把我的信還給我。」莊映潔有不得已的難言之隱。

  「應該的,不過先打勾勾,不遵守的人會食言而肥。」約瑟芬強力要求。

  兩人小指繞小指,拇指互按,完成孩子氣的海誓山盟。

  其實莊映潔會答應收留她,完全是業績考量

  李主任要她在一個星期之內招攬五個小孩來幼稚園就讀,雖然講得好聽並不強迫,但暗地裏卻是在考驗她的能力;如果她沒辦到的話,她相信李主任一定會藉口招生不足,叫她拿顆鴨蛋,滾回家去。

  收下約瑟芬手中的兩張紙,莊映潔氣得火冒三丈。

  該死的莊濠全!她就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沒安好心眼!難怪李主任討厭她、邱勝翊輕蔑她,原來她穿著一身名牌,被他們兩個視為拜金女而鄙夷的對象。

  邱勝翊的媽媽和姊姊都是名牌拜金女,欠了一屁股的債,躲了起來,現在這些負債全都落到邱勝翊身上,因此地下錢莊每個月都會來幼稚園收債款。

  以邱勝翊的能力,他應該去開間貿易公司,這樣還債顯然容易多了,但他捨不得幼稚園,因為這家幼稚園是他過世的父親所創建,對他意義重大。

  「這兩頭豬是誰?」約瑟芬指著信上酷似豬頭的照片。

  「上面有寫字,妳剛才沒看嗎?」莊映潔以斜眼瞄了瞄她。

  「我……我懶得看字。」約瑟芬咬著下唇,紅著臉,支支吾吾。

  莊映潔睜大眼睛。「不識字就明說。」太好了,以後有法寶對付她。

  「這兩頭長得像豬的女人到底是誰?」約瑟芬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重回正題。

  「幼稚園園長的媽媽和姊姊。」莊映潔佩服她的處變不驚,將來是做總統的料。

  約瑟芬伸手探入內衣裏,掏出寶貝似地問:「這個帥哥是園長嗎?」

  「沒錯。」該死的小鬼,連她藏在枕頭底下的照片都被她奪走。

  「不可能!」約瑟芬一副活見鬼似的表情,眼神混亂而複雜。

  「園長長得像他爸爸。」這是莊映潔唯一想得到的答案。

  雖然沒見過邱爸爸的遺照,不過信上寫得很清楚,邱爸爸是個超愛豬的帥男。

  一想到邱勝翊的血液裏有一半是來自邱媽媽,這代表遺傳因數有可能會讓下一代出現豬的形狀,以優生學來說,是一大隱憂,不僅她陷入進退兩難,連約瑟芬都有打退堂鼓的徵兆,看來她的確要好好想想……

  「妳今天打扮這麼漂亮,是不是跟這位帥哥園長有關?」

  「妳真聰明,不過我天生就是大美女。」莊映潔撥弄著如瀑的長髮。

  「這麼說,我將是妳的情敵。」約瑟芬以極不友善的目光注視她。

  「妳不是要追我哥?」莊映潔挑了挑眉尾,對她嗤之以鼻。

  「女人是善變的,我改變心意了。」約瑟芬毫不害臊。

  「妳根本是個變態小女孩。」莊映潔毫不留情。

  約瑟芬自顧自地說:「我決定讀這家幼稚園。」

  「我明天帶妳去報名。」太好了,達成一個招生名額。

  「我自己去就行了。」約瑟芬彷佛會讀心術,知道她打算利用她。

  「臺灣有很多喜歡幼齒的計程車司機,妳知不知道?」莊映潔提醒道。

  「什麼叫幼齒?」約瑟芬像陷在蜘蛛網裏的小蟲,一臉困惑。

  莊映潔面色凝重地說:「幼齒就是指妳這種年紀的小女孩。」

  「我怎樣?」約瑟芬下巴像展示羽毛的孔雀般翹高。

  「臺灣有句話,吃幼齒,補眼睛。」莊映潔指出。

  「臺灣有食人族!」約瑟芬嚇得不寒而慄。

  「奧夫叩斯。」嚇唬小孩,比莊映潔想像的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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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要臉!你居然偷舊衣回收箱裏的舊衣?!」一個女人突然從黑暗中跳出來。

  「這位太太,請你小聲點,聽我解釋——」莊映潔一隻手被硬生生夾住。

  「我親眼看見,你還敢狡辯!」女人瞪著她,對她發出不齒的嗤笑聲。

  莊映潔以下顎指著腳邊。「我只是想用名牌衣服交換幾件舊衣。」

  女人打開她腳邊的皮箱,眼睛一亮。「你是不是有神經病?」

  「不是的,我男朋友對名牌過敏。」莊映潔直截了當地說。

  女人友好地問:「需不需要我幫忙?」

  「謝謝。」莊映潔感激一笑。

  兩個女人同心協力,仿佛是交往多年的閨中密友般,默契十足。

  只見莊映潔腰部以上鑽進舊衣回收箱裏,而那個女人則是負責拉住她的雙腳,吃力地蹲在地上,兩人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把回收箱搜括一空。

  翻翻揀揀一陣子,證實是白忙一場,莊映潔累壞的癱坐在地上,但視線卻不時注意著身邊的女人。

  撇開她臉上的倦容不說,她也是個美女,但眼神卻流露出一種歷盡滄桑的無奈。紅顏薄命,總是讓人看了心疼,同時無可避免的引發人類與生俱來的好奇心,但她不好意思問,怕勾起她傷痛的回憶……

  女人率先打破沈寂地問:「有沒有找到你要的舊衣服?」

  「不是太髒,就是太大,都不適合我穿。」莊映潔搖頭。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有一個貪心的建議……」女人羞紅了臉。

  「有話直說。」莊映潔約略猜出她的建議,打從心底湧現一股同情。

  「你跟我的身材相當,我有很多乾淨的舊衣可以跟你交換。」女人說道。

  「請問一下,你有沒有小孩子的舊衣跟我換新衣?」約瑟芬冷不防地冒出來。

  「約瑟芬,你跟蹤我!」沒見過這麼惹人厭的小鬼,莊映潔簡直氣炸了。

  「是你自己陰險狡詐在先!」約瑟芬大刺刺地反咬她一口。

  「你們兩個是母女嗎?」女人直覺下是冤家不聚首。

  莊映潔沒好氣地說:「我才沒那麼衰尾!」

  「她是我的情敵,不過很快就會成為我的手下敗將。」

  「你作夢!」一聽到約瑟芬的挑釁,莊映潔雙手緊握成拳頭狀。

  「你等著看我美夢成真!」約瑟芬仗著打小孩要坐牢,變得更加倡狂。

  「兩位,你們要不要到我家去揀衣服?」女人趕緊驅散空氣中濃濃的火藥味。

  眼看天都快亮了,莊映潔和約瑟芬互相吐了吐舌,決定辦正事要緊,暫時鳴金收兵,反正以後多的是時間吵架。

  一想到再過兩、三個小時,就能跟帥男園長見面,兩人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越走越快。

  來到巷口的永和豆漿店,女人突然停下腳步,好心地問她們要不要吃早點?她們同時搖頭,深怕吃得太好,臉色紅潤,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

  她們兩人的內心打著同樣的算盤,從現在開始,厲行縮衣節食,這樣才能以面黃肌瘦的可憐模樣去幼稚園。

  女人叫了兩顆饅頭,放進懷中保溫,眼神流露出母愛的慈輝。

  「一大清早,你騎腳踏車去哪?」莊映潔邊走邊問。

  「我剛上完大夜班,正往回家的途中。」女人說。

  莊映潔接著又問:「忘了請問你貴姓?」

  「我先生姓白,不過他過世了。」女人沉重地喟歎一聲。

  「如果引起你傷感,希望你節哀順變。」莊映潔連忙致歉。

  「你叫我蔣晴雨,或是晴雨也行。」蔣晴雨反問:「小姐貴姓?」

  「又是晴天又是雨天,你的命一定不好。」約瑟芬沒大沒小地插嘴。

  莊映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擰了她臉頰一下。「約瑟芬!」

  「好痛!好痛!」她只用半分的力道,約瑟芬就哇哇大叫。

  蔣晴雨不計較地微笑。「童言無忌,況且她講的也沒錯。」

  「我叫莊映潔,很高興跟你做朋友。」莊映潔說。

  三人來到一排老舊的公寓,沿著生銹的鐵欄杆,每層樓的門口都擺滿雜亂無章的鞋子,可見住戶水準不高。

  一直走到四樓,右邊住戶的門口顯然乾淨多了,蔣晴雨從背袋裏取出鑰匙,門一打開,一男一女的小孩立刻向前笑臉相迎。

  看著小男孩手上拿著拖鞋,見到有客人來,又趕緊從鞋櫃裏拿出兩雙拖鞋,教人打心底就喜歡他的乖巧,而小女孩則是羞怯地躲在媽媽身後。

  這是一對跟約瑟芬年紀差不多的小兄妹,不過待人處事卻有如天壤之別。

  蔣晴雨從懷中取出饅頭給小兄妹一人一個,然後帶領著她們走進簡陋的客廳。

  客廳桌上有三杯冒著白煙的牛奶,能夠擁有這麼孝順的孩子,難怪蔣晴雨臉上的倦容一掃而空,莊映潔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意流過。

  這對小兄妹雖然不像約瑟芬身上散發著嬌氣,但長相不輸約瑟芬,小哥哥帥氣的臉龐中帶著一股不向命運低頭的倔傲,小妹妹可愛的臉龐自然流露出一股溫柔,唯一可惜的是,小兄妹都太瘦了,顯然是日子過得很辛苦。

  莊映潔笑吟吟地問:「你的小孩好可愛,叫什麼名字?」

  「哥哥叫小威,妹妹叫小英,快叫姊姊好。」蔣晴雨囑咐。

  「姊姊好。」小兄妹異口同聲,小威聲音宏亮,小英聲音柔弱。

  「你看人家多有禮貌,你學著點。」莊映潔捉住機會教育約瑟芬。

  「他們沒知識,你那麼老,應該叫你阿姨才對。」約瑟芬反過來教訓大家。

  「我最討厭被慣壞的千金小姐!」小威拿著饅頭和牛奶,回到房裏。

  「我也不喜歡瘦巴巴又有口臭的男生!」約瑟芬毫不客氣地反擊回去。

  莊映潔忍無可忍地對約瑟芬說:「從現在開始,你不閉嘴,我就拿針線把你嘴縫起來。」

  「哼!」約瑟芬抿著嘴,用力從鼻孔裏擠出長長一聲冶哼。

  「我帶你們去挑衣服。」蔣晴雨趕緊打破僵凝的氣氛。

  挑完衣服後,蔣晴雨幫著莊映潔疊衣,把旅行箱裏的新衣和舊衣互換。

  小英似乎很喜歡約瑟芬,也學著媽媽幫約瑟芬疊衣,但約瑟芬卻是一動也不動,邊嫌人家沙發髒,邊站著看小英做事,一副很習慣被傭人服侍的模樣。

  若不是在別人家的屋簷下,莊映潔早就發飆了,不把約瑟芬屁股打到開花才怪!

  莊映潔突然靈機一動。「晴雨,你的小孩有沒有讀幼稚園?」

  「我沒那麼多閒錢。」蔣晴雨難掩悲傷地歎了一口氣。

  「我願意替他們出學費。」莊映潔是出自好心,利人又利己。

  「這——」蔣晴雨搖著頭想要回絕,卻被莊映潔搶先一步打斷。

  「我只有一個請求,不能告訴別人,錢是我出的。」莊映潔刻意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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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答應吧!她的用意不是出自同情,而是自私。」約瑟芬醜化地指出。

  李主任嘲諷大於讚美地說:「你真厲害!」

  「謝謝主任的誇獎。」莊映潔佯裝沒聽到她的譏諷。

  「今年運氣真好,才一個星期就招生額滿。」李主任顯得心滿意足。

  「這都是主任領導有方。」拍馬屁功夫一流,也是莊映潔的優點。

  「從明天開始,你七點跟著娃娃車接小朋友來上學。」李主任又說。

  「遵命。」要不是她知道司機是邱勝翊兼任,莊映潔早就大聲抗議她欺侮新人。

  「這是課表,你負責協助王老師教小班。」李主任指揮若定。

  莊映潔仿佛被當頭棒暍般,氣急敗壞地說:「我想跟園長教大班。」

  「違抗我的命令,你就去寫辭呈。」李主任一副掌握生殺大權的自若神情。

  「是,武則天。」莊映潔在心中詛咒她,拆散有情人,絕對會有現世報的。

  坦白說,助教真不是人幹的工作,而是聖女貞德才有辦法忍耐的辛苦工作。

  才第一天當小班的實習助教,她已經累到想放一把火——當然是等放學後,燒了這家幼稚園了事,就算火災理賠金不夠邱勝翊還債,還有她這個二十四小時不打佯的提款機。

  她從來不知道要應付一群小鬼比登天還難,一會兒有尿褲子的,一會兒有拉屎的,一會兒有嘔吐的,一會兒有又哭又鬧的,反正就是沒有一秒鐘安靜,最可惡的就是,替小鬼把屎把尿、收拾善後全是助教的職責。

  至於那個叫王豔紅的小班老師,只會在一邊袖手旁觀。

  整間幼稚園可以說是十二朵紅花爭一片綠邱,十二個女人都是沖著邱勝翊而來。

  她看得很清楚,每個女人(包括她在內)全部穿著舊衣服,大家心照不宣,彼此視對方為情敵。

  再加上約瑟芬又剛好是在她管轄的小班中,帶領著一群唯她命是從的小鬼起哄,第一天就成為赫赫有名的麻煩製造機。

  一整天都沒看見邱勝翊,心情正鬱卒,這時又接到李主任的新命令,要她留守到七點,這是小朋友回家的最後期限,而且因為幼稚園人手不足,她還必須利用這段時間充當清潔婦,整理每間教室。

  「莊助教,約瑟芬跟你是什麼關係?」邱勝翊朝她走來。

  看到他出現,莊映潔有如打了一劑強心針般眉開眼笑。「我爸媽朋友的女兒。」

  「她住你家嗎?」邱勝翊身材呈現倒三角形,屁股小而結實,坐在小椅上。

  「暫時如此。」希望她不會長住下來,成為她的夢魘,莊映潔暗自禱告。

  「能不能麻煩你回家後,好好教育她?」果然是壞事傳千里。

  莊映潔義不容辭地說:「沒問題,我早就想海扁她一頓。」

  「我的意思是,要用愛的教育感化她。」邱勝翊神色凝重的糾正她。

  「我愛她入骨,但她不領情,所以我才建議用鐵的紀律。」莊映潔明明恨不得扒她的皮、啃她的骨、暍她的血,但她的眼神卻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關愛。

  一想到約瑟芬害人害己,連邱勝翊都討厭她,莊映潔就暗喜在心中,不過她不會笨到去糾正那小鬼,反而會鼓勵她變本加厲。

  「天底下沒有頑劣的小孩,只有不懂得用愛關懷小孩的大人。」

  「園長說得有理,我會努力再努力的。」莊映潔孺子可教似的頻頻點頭。

  「今天辛苦你了。」邱勝翊看她這麼順從,心中萌生好感。

  莊映潔眼睛頓時一亮。「我不累,我的身體是鐵打的。」

  「時間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邱勝翊提議。

  「求之不得。」莊映潔得意忘形,幻想著孤男寡女獨處一車的情景。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家剛好在我班上小威家的樓下。」邱勝翊記性驚人。

  為了不讓他知道她是住在他家對面的華廈,莊映潔只好在住址欄上作假,隱藏富家千金的身分,幸好她有足夠的口才和智慧度過這次的小難關。「送我到巷口就好了,我住的公寓裏有很多長舌婦。」

  「什麼?要我煮綠豆湯?」平常在家時,都是由莊濠全負責下廚。

  「你叫那麼大聲,是不會煮,還是不想煮?」李主任斜著眼瞄她。

  莊映潔理直氣壯地說:「我只是想提醒你,我的工作是助教,不是煮飯婆。」

  「不管是打掃或是煮飯,這些工作都算是助教的工作。」李主任大權在握。

  「你確定把人當牛馬使喚,沒有違反勞基法?」莊映潔質疑道。

  「你不高興——」李主任的口頭禪,就是恐嚇開除。

  「我知道,就去寫辭呈。」莊映潔腰一扭,乖乖進廚房。

  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只要抱持著這種想法,沒什麼難得了她。

  反正只要把綠豆往鍋子裏扔進去,加水開火,再把糖倒進去,等水滾了,再把鍋子端出去,就大功告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嚴重的錯誤!她一看綠豆顆顆綠油油就表示乾淨,以為水滾了就代表綠豆熟了……

  小孩子其實比大人還挑嘴,這下子正好給了約瑟芬找碴的機會。

  「我呸!」約瑟芬吃了一口,往地上一吐,其他小朋友也跟著她一起吐。

  「約瑟芬,你幹什麼?」莊映潔把矛頭指向帶頭者,殺敵要領,首重殺將軍。

  「難吃死了,送給豬吃,豬都不肯吃。」約瑟芬指出。

  莊映潔警告地說:「小朋友,糟蹋食物會被天打雷劈。」

  「你自己吃吃看。」約瑟芬逼她自食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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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不熟最有營養了。」莊映潔說什麼都要打落門牙和血吞。

  約瑟芬眼珠一翻,吊白眼瞪她。「沒見過像你這麼會說謊的大人!」

  「我也沒見過,像你這麼『可愛』的小孩。」莊映潔話中有話,皮笑肉不笑。

  「你現在才知道我有多可愛!」約瑟芬信以為真,俏皮地甩了甩兩條麻花辮。

  「約瑟芬,你誤會了。」坐在旁邊的小英拉著她衣角,小聲提示。

  「我誤會什麼?」約瑟芬一臉稚氣地看著小英。

  小英囁嚅地說:「可愛是指可憐沒人愛。」

  「臭女人!」約瑟芬拿起塑膠碗。

  想往她身上砸?門兒都沒有!莊映潔如捷豹般閃開,獲得滿堂掌聲。

  只見地上一灘顆粒依舊飽滿的綠豆和湯汁,和氣得臉頰圓鼓鼓的約瑟芬好像。

  不過,爛攤子還是要由莊映潔親自收拾:她的圍裙上設計了兩個口袋,隨時放著抹布和衛生紙,就是為了應付像約瑟芬這種愛搗蛋的小孩。

  她彎下腰,一邊擦地,一邊怨歎自己苦命,母老虎到幼稚園,只能變成病貓。

  說真的,她從來就不喜歡小孩,也沒打算將來生小孩,省得自尋煩惱。可是小英不一樣,她是晴雨的女兒,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變成牛,被約瑟芬牽著鼻子走!

  像這種甘心為奴的扭曲性格,現在要是不加以糾正,將來長大,不是成為黃瞼婆,就是去當下女,永遠任人擺佈、任人踐踏。

  莊映潔婉轉地說:「小英跟小威一樣聰明,對不對?」

  「我不知道……」小英嚇白了臉,咬著手指甲,支支吾吾。

  「咬手指甲,肚子裏會長毛毛蟲。」莊映潔發現小英壞習慣很多。

  「是蛔蟲,一點知識都沒有,只會恐嚇民族幼苗。」約瑟芬在一旁插嘴。

  「媽媽有沒有告訴過你,近墨者黑的道理?」莊映潔當她是路邊的野狗在亂叫。

  小英點了點頭。「有,媽媽要我別交到壞朋友。」

  「亂摔碗,算不算是壞孩子的行為?」莊映潔一語中的。

  「約瑟芬不是故意的。」小英畏縮地低著頭,替約瑟芬辯護。

  「小英,跟我走。」約瑟芬洋洋得意,嘴巴翹得足以掛三斤豬肉。

  「是。」小英立刻起身,亦步亦趨地跟隨約瑟芬,踩過還沒清理乾淨的湯汁。

  看著足跡遍地,莊映潔火大了。「現在是吃點心時間,你們要去哪里?」

  「去上大號,你要不要跟著來聞香?」約瑟芬回頭,挑釁地微笑。

  「你昨天才卡在馬桶裏,今天可要小心點。」莊映潔提醒。

  這事對約瑟芬來說,無異是致命傷!

  當時她要站在門外的小英保持冷靜,不要慌張,也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必須不動聲色的去找李主任來救她;但她萬萬沒想到,大人都是大嘴巴,更可惡的是,她的糗事立刻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約瑟芬氣急敗壞地猛跺腳。

  「要我去訂棺材嗎?」莊映潔脫口而出,室內頓時鴉雀無聲。

  「你別得意,你會有報應的。」約瑟芬清澈的眸裏閃過一絲惡毒。

  「我聽說,你說了不該說的話。」邱勝翊直截了當地問。

  「是嗎?有嗎?我怎麼完全想不起來?」莊映潔一臉迷糊。

  邱勝翊不悅的蹙眉。「約瑟芬淚流滿面,跟我說你要買棺材給她。」

  難怪小朋友們個個呆若木雞,原來是看多了粗製濫造的強屍片,被嚇呆的!

  由此看來,老師這碗飯不好吃,因為現在的小孩知道太多,但瞭解太少,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老師仿佛置身在地雷區,只要說錯一句話,轟地一聲,就會被家長和教育委員會告到粉身碎骨。

  她認錯,她會私底下向其他小朋友道歉,但絕對不向約瑟芬低頭!

  助長那個討厭小鬼的氣焰,等於是自掘墳墓,況且她向邱勝翊告狀,害她在他心中的評分表被記大過,那小鬼也算是報了一箭之仇,就算彼此互不相欠奸了。

  不對!記大過太嚴重了,她要想個臺詞扭轉劣勢,讓大過變小過。

  靈光一閃。「是這樣的,她養的金魚死了,所以我才提到棺材。」

  「以後千萬別用這種字眼,會嚇壞小孩子。」邱勝翊叮嚀道。

  莊映潔松了一口氣。「我以後說話會謹慎再謹慎的。」

  「約瑟芬看似倔強,其實內心是敏感的。」邱勝翊自以為瞭解約瑟芬。

  「你怎麼看的?」居然被五歲小鬼騙得團團轉?!莊映潔不禁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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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勝翊充滿經驗似地說:「爸媽不在身邊的小孩,特別缺乏安全感。」

  「還是園長瞭解小孩。」莊映潔感覺到喉嚨裏有顆叫她說謊的大石頭。

  「她爸媽為什麼人在美國,卻把她獨自一人留在臺灣?」邱勝翊對這個問題依然百思不解。

  這個嘛……如果老實說那小鬼是個花癡,五歲就想倒追帥男,顯然不夠刺激,還不如編個對她有加分效果的營養謊言,來得實際些。

  「她不知道禮貌為何物,她爸媽希望她能向我學習中國女人的傳統美德。」

  「這麼說,你身負重責大任,要好好加油。」

  「我絕不會辜負她爸媽和園長的期望。」莊映潔笑靨如花。

  「大事不好了!」這時,一個大班的男生氣喘如牛地跑進教師室。

  「發生什麼事了?」小孩子常把雞毛蒜皮的小事當大事看待,邱勝翊早已見怪不怪。

  「約瑟芬為了搶秋千,用石頭打小威。」看來約瑟芬惡名遠播,眾所皆知。

  「教不嚴,師之惰,都是我的錯。」莊映潔又逮到加分機會。

  邱勝翊趕緊起身,快步朝遊樂場去。「小威有沒有怎樣?」

  「小威沒還手,不過頭被打流血了。」男生一臉焦急。

  「我現在就帶他去醫院。」

  來到遊樂場,邱勝翊立刻幫血流不止的小威檢查傷勢。

  如果是一般的小男孩早就嚎啕大哭,但小威卻任由鮮血從他眼睫流下來,當成是淋了一場大雨般,眼皮一眨也不眨,神色平靜,站姿穩若泰山,他將來一定會成為男子漢。

  反觀約瑟芬,這小鬼真的是皮在癢,居然繼續蕩她的秋千,而且越蕩越高,小嘴還哼著兒歌,手中握著李主任細心栽種的蘭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種死不認錯的個性,八九不離十,長大後會成為男人最可怕的夢魘。

  這麼一想,約瑟芬跟小威就像魔女與英雄的組合,他們前世肯定有未了的恩怨,今生才會冤家路窄的狹路相逢,撞出火花。

  「我打電話給他媽媽。」莊映潔對著陶醉在蕩秋千中的約瑟芬冷笑。

  「約瑟芬,快道歉!」邱勝翊一手抓住繩子,制止約瑟芬視而不見的行為。

  「我才不要!」約瑟芬像條滑溜的泥鰍,咻一下就不見身影。

  莊映潔摩拳擦掌地問:「要怎麼懲罰約瑟芬?」

  「罰她站在角落,反省一個小時。」邱勝翊急忙抱起小威沖進娃娃車裏。

  「太輕了,對她產生不了嚇阻的效用。」莊映潔不贊同的直搖頭。

  邱勝翊網開一面地說:「她年紀還小,太重的懲罰,我怕她承受不起。」

  「好吧,我就照園長的意思去做。」莊映潔適時地表現出服從的完美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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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莊助教,你後天有沒有空?」後天是星期六。

  「我隨時聽候園長大人的差遺。」莊映潔假日向來在家爬枕頭山。

  「你知道的,下星期五要舉辦戶外觀摩教學。」邱勝翊臉龐微微泛紅。

  「需要我做什麼事?」一想到要工作,莊映潔真不想自告奮勇,但又不得不。

  來幼稚園工作已經一個多月了,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都像活在煉獄中。

  早上七點報到,邱勝翊只顧專心開車,立下嚴禁與司機聊天的規炬。在隨車的過程中,見到家長都要微笑彎腰,害她嘴角和腰骨又酸又痛;回到車上,小朋友會為了小事吵吵鬧鬧,她又得負責維持良好秩序。

  回到幼稚園之後,八點開始做健康操,九點吃早點,九點半是千篇一律的課程,十一點半吃午餐,十二點半睡午覺,兩點玩遊戲,三點吃點心,三點半幫小朋友整理儀容,四點放學。

  小朋友陸續離開幼稚園,她要拿著掃帚,打掃所有教室,然後再去巡視廁所,清理黏在馬桶上,或是掉到馬桶外的大小便。

  運氣好,晚上七點半到家,運氣差的話,就九點才會到家,一天工作時間至少十二個小時,真他入的辛苦。

  換算下來,一個小時工資不到六十塊錢,嚴重違反勞基法,但她又不能去勞工局申冤告狀,否則被罰的會是邱勝翊。

  她捨不得讓心肝寶貝受一點委屈,只好啞巴吃黃連,自己吞下大委屈,但願委屈不會白吞!

  「我打算後天去一趟小人國,預先安排好行程。」邱勝翊欲言又止。

  莊映潔眼睛如點燈般二兄。「園長的意思是……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的學習能力很強,以後我想將這種活動交給你辦。」邱勝翊將她這段日子的表現看在眼裏。

  「只要你一句話,就算要我粉身碎骨,我也會全力以赴。」莊映潔精神大振。

  「沒那麼嚴重!」邱勝翊臉上露出陽光般的笑容,令人心窩溫暖。

  不過,溫暖歸溫暖,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尤其是壞事。

  等到要出發去小人國的那一天,她在廚房裏慢慢磨利水果刀,藉故拖延時間,遲到一個半小時。

  望著窗外,半陰不晴的天氣,正合她意。

  明知道氣象臺說會有午後大雷雨,她偏偏忘了帶傘,背包裏除了暗藏兇器,還帶了性感睡衣,再加上穿著在菜市場買的半透明蕾絲內衣褲,又俗又豔。

  至於惹人厭的小鬼,昨晚喝下加料的牛奶,打雷都吵不醒她。

  過了中午,娃娃車開到小人國外,突然轟隆一聲,雷雨交加。

  「真不巧!下起大雨了!」邱勝翊穩健地停妥車子。

  「哎呀!我居然忘了帶傘!」莊映潔故意裝出手足無措的模樣。

  「車裏只有一把傘,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擠一擠。」邱勝翊不疑有他。

  「園長,你這麼說,似乎把我當外人,我聽了好難過。」她撒嬌似的噘嘴。

  邱勝翊撐開傘,替她拉開車門。「不是的,我是怕你誤以為我有吃豆腐的居心。」

  「園長是正人君子,我哪會誤會!」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小心水坑!」看她走路不長眼睛,邱勝翊急聲提醒。

  「啊!嚇我一大跳!」莊映潔一個閃躲,躲進寬廣的懷抱裏。

  邱勝翊身子往後縮。「我去買門票,順便商量一下團體票折扣的事。」

  「糟了!我的背袋忘了拿,車鑰匙能不能借我用一下?」當然是故意的。

  拿到了車鑰匙,迫不及待地沖向娃娃車,正好四下無人,感謝天地神明鼎力相助。

  鐵沙掌使她動作比閃電還快,等到她撐著傘再回到邱勝翊身邊,除了因跑步而產生的喘氣聲,她的臉上完全沒有異狀。

  陪著邱勝翊游遍園區,看他專心地寫筆記,她不吭聲也不打擾他,心裏暗打如意算盤,身體不時地移到傘外淋雨。

  邱勝翊做事非常仔細,繞完一圈又一圈,直到傍晚才結束。

  回到娃娃車旁,邱勝翊大感震驚。「是誰這麼壞心把四個輪胎都戳破?」

  「天快暗了,我們找間旅館,邊休息邊叫人來換輪胎。」莊映潔提議。

  「也好,你老是用傘替我遮雨,自己卻淋成落湯雞。」邱勝翊當她是好心。

  「我擔心園長淋濕感冒,就沒人開娃娃車了。」感謝莊媽媽傳授舌粲蓮花的本領。

  「萬一你感冒,我會強制你請病假。」邱勝翊的語氣充滿關懷。

  「避免傳染給小朋友,這是應該的。」莊映潔抖了抖肩膀,佯裝發抖。

  邱勝翊感動莫名。「經營幼稚園三年,你是我所見過最善體人意的助教。」

  「你看……哈啾……那邊有家賓館。」適時打個噴嚏增加效果。

  「你靠近一點,我們趕快走。」邱勝翊手很自然地搭著她的肩。

  莊映潔欲擒故縱地閃開。「不行,我怕傳染給你。」

  「我壯得跟牛一樣。」邱勝翊用力將她拉近。

  「好溫暖!」莊映潔裝柔弱的倚偎在他身上。

  「莊助教,你怎麼了?」邱勝翊感覺到她似乎舉步艱難。

  「我快不行……」莊映潔雙腿漸漸失去支撐力量似的往下滑。

  「我抱你!」邱勝翊拋下傘,一手從她膝下越過,一手扶著她的背,抱起她。

  「來,喝杯熱茶暖暖身。」邱勝翊眼睛盯著牆壁。

  「謝謝,你也該去泡個熱水澡。」莊映潔穿著性感睡衣。

  「不知怎地,我的身子也一直在發抖!」邱勝翊急忙找個藉口鑽進浴室內。

  莊映潔偷笑地自責道:「都是我不好,連累你為了抱我而無法撐傘。」

  「我總不能任你躺在雨中吧!」邱勝翊先打開熱水水龍頭,然後褪去衣服。

  「把濕衣服扔出來晾乾。」望著起霧的玻璃,莊映潔感歎眼睛沒吃到霜淇淋。

  從門縫中接過衣服,一一攤平放在桌上和椅上,除了被她緊緊握在手心裏的內褲;她沒有聞味的怪癖,而是若有所思地想著要怎樣才能讓他一絲不掛?

  有了!手一斜,杯一歪,一滴一滴的茶水落到他的內褲上。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種廉價賓館,坦白說,以前她只去過大飯店,參加狂歡派對,大飯店的房間充滿香氣,不像這裏有股濃得化不開的黴味,令人作嘔;雖然床上鋪著看似乾淨的床單,卻讓人不得不懷疑裏面其實充滿陳年細菌!

  但,既然已經走到這個地步,她沒得選擇,也沒得挑剔,裝窮就要裝到底。

  一想到這間破賓館將成為她一生最難忘的回憶,她竟然難過得想掉眼淚……時也,命也,運也,誰教她要愛上欠了一屁股債的窮光蛋,她也只能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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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糟的是,他對金色過敏,像是黃金、金卡,還有燙金線的鈔票;不知道他對擁有黃金比例身材的女體,也就是她的胴體會不會也產生排斥感?

  「這些濕衣服,用冷氣吹,恐怕要吹一天才會乾。」

  浴室裏的邱勝翊直截了當地說:「我問過櫃檯小姐,這裏沒提供乾洗服務。」

  「那怎麼辦?」莊映潔早就料到了,她就是因為破賓館不能怎麼辦,才會願意屈就這裏。

  「如果你不介意,今晚就委屈你睡這兒。」邱勝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

  「我先說,我信任園長的為人,兩個人一起睡床。」莊映潔先下手為強。

  「這樣不太好,我坐在沙發上睡就行了。」邱勝翊不肯。

  「不行,這張床那麼大,我不能占為己有。」莊映潔指出。

  「我是為你的名聲著想……」邱勝翊想要曉以大義,話卻被打斷。

  「你我都不說出去,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小鬼當然不算在內。

  「奸吧……」一聲驚叫傳來,嚇了邱勝翊一大跳。「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小心把熱茶打翻!」莊映潔語帶懊惱,但嘴角卻掛著賊笑。

  「重新再泡就好了。」邱勝翊毫不設防。

  莊映潔難為情地說:「問題是,茶剛好倒在你的內褲上!」

  隔著薄門板,她聽見他發出沉重的歎氣聲,她卻樂得手舞足蹈。

  照理說,床應該是男人的伊旬園,他卻一直躲在浴室裏,好不容易門開了,卻是一幅抱著琵琶半遮下身的情景;看他裹浴巾像包肉粽,深怕露餡似的密不透風,若不是莊媽媽的淑女規則言猶在耳,她早就伸出鐵沙掌!

  而且最可惡的是,他竟然用屬於他的枕頭,在床中間築起一道防火牆?!

  她努力壓抑下失望,若無其事地躺在床上,兩人背對著背而眠。

  過了半晌,莊映潔輾轉難眠似地翻動身子,佯裝不小心越過防火牆,碰到他瑟縮的腳——機會來了!

  她坐直身體,一臉花容失色。「你的腳足以冰死企鵝!」

  「我沒事,你趕快合眼睡覺。」邱勝翊氣若遊絲。

  「你在發抖,你一定是著涼了。」莊映潔抽掉枕頭,硬塞在他頭下。

  邱勝翊聽到身後有不尋常的窸窣聲響起,口齒不清地問:「你在幹什麼?」

  「我的身體熱得像沸水,我分一點體溫給你。」莊映潔雙手環抱著他的背。

  「拜託你別脫衣服!別做?事!」邱勝翊一動也不敢動。

  莊映潔正氣凜然地說:「為了園長和幼稚園,我本來就應該犧牲小我。」

  「你為大局著想的精神,我很感動,不過敬謝不敏。」邱勝翊僵直背脊。

  「只是抱著睡,又不是要做愛,沒什麼好怕的!」莊映潔語帶促狹地強調。

  「男人是衝動的低等動物,你應該要防範我。」邱勝翊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快合眼睡覺,我保證你睡醒,感冒也好了。」莊映潔感到眼皮沉重。

  「什麼聲音那麼吵?」莊映潔睡眼惺忪地睜開眼。

  「從隔壁房間傳來的。」邱勝翊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自然。

  「叫得那麼淒慘,會不會是發生兇殺案?」一陣陣尖叫聲如雷貫耳。

  「這種叫聲,在隔音差的賓館常常聽得到。」邱勝翊整個人紅如炸蝦球。

  哦!她瞭解了,這是叫床聲,不過叫得那麼恐怖,男的要怎麼繼續下去?

  仔細一聽,這種叫床聲非常低俗,不像是從良家婦女口中發出來的,毫無疑問的,隔壁肯定是妓女和嫖客在進行交易中。

  叫聲宛如浪潮?高忽低,聲聲帶著香豔,仿佛在催促男性荷爾蒙激增,極盡挑逗之能事。

  不聽還好,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感到體內有股不明的火苗在竄動。

  隨著叫聲越來越狂烈,火苗也迅速變成火焰,她覺得自己口好渴,想下床喝水;伸手摸向一旁的床頭櫃,找到臺燈的開關,啪的一聲,昏暗的燈光並不刺眼。

  就在掀開被子下床的瞬間,她看到他的膚色紅得發燙。「你看,我說得沒錯吧,你現在從頭熱到腳。」

  「你厲害,比核能發電廠還厲害。」邱勝翊不敢轉過臉。

  莊映潔身子突然一顫,滿身小疙瘩。「奇怪,我怎麼起雞母皮?」

  「你身體發冷?」邱勝翊深受叫床聲的影響,整個人又亢奮又苦惱。

  「正好相反,跟你一樣是發熱。」莊映潔陷入困惑中。

  「啊!啊!對!對!就是這裏,好爽!」赤裸裸的叫聲傳來。

  「鬼叫鬼叫的,聽了就討厭!」莊映潔對著牆壁大聲斥責。

  「你小聲點,別壞了人家的性致。」邱勝翊到現在還是一動也不動。

  「用力!再用力!我快不行了!」叫聲仿佛登上聖母峰般狂呼大喊。

  「半夜三更,拜託你們保持安靜!」莊映潔狠狠地敲牆抗議,發洩怒氣。

  「你在幹什麼?」邱勝翊出手制止她,深怕這種行為會惹禍上身。

  「他們吵到我睡覺,我當然要表示抗議。」莊映潔言之鑿鑿。

  邱勝翊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你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

  「沒錯,這簡直是魔音穿腦。」莊映潔點頭。

  「你沒看過A片?!」邱勝翊眸光炯炯。

  是的,莊家家教森嚴,連一張猥褻的色情圖片都沒有。

  莊媽媽防他們(包括老公)跟防小偷一樣,常常不定時做大掃除,就連租片子,也規定只能租闔家觀賞的普通級,電視也只能收看無線台。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指的當然是莊濠全,他在認識周宜霈之前,就已經在外面違規的身體力行了,只不過現在英雄無用武之地,含恨啊!

  說實話,莊媽媽五十歲了,還是一條活火鳳,一個星期要老公至少滿足她三次,每次都咬著手帕,免得走漏風聲。

  這種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的做法,讓年近六十歲的莊爸爸連得了氣管炎,都不敢告訴小孩,他有吃威而剛的習慣。

  四十歲前是一星期七次,到現在,鐵杵也會被磨成繡花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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