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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已PO完]金雀皇朝1_地下皇帝(mei煜)
赤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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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已PO完]金雀皇朝1_地下皇帝(mei煜)

簡介
  
  他錯了,只要她笑了,他沒有什麼不能擁有,
  在皇朝,要百姓抬頭敬著、叫百官彎腰怕著的,
  不是在床上讓嬪妃笑著的荒淫皇上,是他。
  在皇朝,他笑得唇角高高,官員們就嚇得眉眼低低,
  讓人歌功頌德又驚懼害怕的地下皇帝,是他。
  而這樣的他,只有一個想望、一個樂子、一個喜歡──
  喜歡她迷路宮牆中,餓到自言自語,非得靠他指路,
  喜歡她怕冷怕寒,非得依賴他送的狐裘、躲進他的臂彎,
  不料,卻有人比他更不懂他的喜歡有多深,
  竟將她往皇上的寢宮送,妄想挑戰他的極限,
  當她哭得像孩子般的說:「帶我回家……」他笑了,
  那些人都錯了,昏帝跟寢宮也只是他腳下的一塊地,
  為了她,他會踩著「地」宣告誰才是皇朝的主子……




QUOTE:
格式錯了
應該是[轉+自改]
已經幫你改好了 ^v^











金雀皇朝2_奴兒女皇(翊洁)
http://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65726&extra=page%3D1

[ 本帖最後由 赤雪+善 於 2010-7-20 01:46 編輯 ]





赤紅的血,純白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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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除夕夜,宮內大肆慶賀,仿唐制的宮城倚山而立,金雀宮位於宮城正中央,以此為午線,紅底白漆的圍牆劃開前廷後宮,而中央的金雀殿為正殿,為皇帝每日早朝之所,兩側為三省六部九寺辦公所在,而南方主殿為永雀殿,是為重大慶典辦理之所,更有不少偏殿為其他用途。

  如今,永雀殿直至南方正門,鑼鼓喧天著,後宮自然也不遑多讓。

  除了一後四妃陪著皇上在永雀殿上,其餘嬪妃則在後宮山園裡弄點趣味玩樂。

  然,她卻不在那團熱鬧之中。

  「這到底是哪裡?」低軟的嗓音恍若在喃喃自語,又夾帶著某種自我厭惡。

  聲音的主人,長髮挽成斜髻,髻上綴著閃亮金步搖,身著蜜桃色袒胸大襦衫,及胸曳地羅裙,外搭金邊羔裘,柔美頸項上頭還圍了條狐毛帔子,腳下的繡金履鞋踩得很紮實後,才肯再踏出第二步。

  她有張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精緻出色,粉顏秀麗無儔,此時,細彎的柳眉卻微微攢起,朝前看了下,再往後看了眼,向左向右又看了次後,終於認命地承認——

  「又迷路了啦!」討厭,這皇宮沒事蓋得這麼大做什麼?

  棋盤式的後宮,以一後四妃的寢宮為主軸,傲立坐落在如畫山林之間,其餘嬪妃寢殿則以此朝東西兩側對立而落,僅以圍牆拱門,甚至是曲橋樓台相隔,以各式飛禽為殿徽,更顯示其宮主的身份地位。

  好比,母儀天下的皇后寢宮,自然是以金雀皇朝的雀為主徽,綴以皇朝的朱紅色調,謂為朱雀宮,而其四周圍更是山林自然園景,興建各式行宮樓台池湖,太監宮女所在的禦茶房等等監所皆設在宮牆內牆邊上。

  既稱金雀皇朝,可想而知皇朝裡,只要在名字中出現與禽類有關,甚至是隹字旁的字,就代表著對方非權即勢,肯定是王公貴族一群。

  除此之外,在宮中,飛禽類是被視為保育動物,備受呵護珍愛,皆可在後宮西側的珍禽園裡自由走動,但其他獸類可就沒這麼好運,被關在東側後宮圍牆外的圈子裡放養,偶爾放出來打獵打獵,造成圈子極大,獸類卻不多的狀況。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夠用就好嘛,搞出一堆宮一堆殿一堆院,每個都長得很像,雖然鸝兒跟她說,每座宮殿上頭都鏤有不同的殿徽,但她怎麼看都覺得殿徽長得都很像,教她每踏出良鳩殿,就找不到回家的路,真是氣死她了!

  要是往常,那就算了,可偏偏細雪如絲如片撒落,要是不趕緊找到回良鳩殿的路,她就準備凍死在皇宮裡了。

  不!她怎能死在這種地方?

  今天是除夕夜,皇宮上下皆在大肆慶祝,笙歌不斷,總會找到幾個可以問路的宮女。

  握緊粉拳,她如此鼓勵自己,前後左右再看一次,這一次,她決定往右走,說不定運氣好,就這麼一路走回良鳩殿了。

  她的運氣還不算太差,轉個彎,走沒幾步,便瞧見一列宮女走來——陣陣波濤洶湧,震得她頭都快要暈了。

  宮女列隊而來,身穿大紅寬袖袒胸大襦衫裙,大方地露出底下的黃金色抹胸馬甲,眼看那極具生命力的酥胸就快要被金色馬甲給擠出去,她忍不住把視線往下,落在自己風平浪靜的胸前,然後用力把羔裘拉得更緊,無言地抬眼看向銀冷細雪紛飛。

  她們,不冷嗎?

  暗暗發顫,瞧一列宮女如訓練有素的軍隊快步要閃過她身旁,她趕忙出口。「請問,良鳩殿要往哪……」

  哇,有沒有搞錯?走得跟飛的沒兩樣,她的話還沒問完,她們就從她眼前飛過去了,想追……沒勁。

  「走那麼快幹麼呀?」她歎氣,捶著已經走得有點酸麻發凍的雙腳,兩泡清淚很無奈地含在水凝眸底。「有那麼急嗎?不就是問句話罷了,好歹我也是個才人,別當做沒看到我嘛……」

  她人微勢薄,小小才人在宮女眼中,跟個隱形人沒兩樣,也方便她在宮裡自由行走,所以通常她也不敢太麻煩那些宮女的,但今天她既會出口,就是有難嘛,幫一下會怎樣?

  再怎麼說,她也是皇上欽點的郭才人啊!

  小氣。用力抿了抿粉嫩菱唇,無奈地再歎口氣,她決定自己找出路。

  天無絕人之路,就不信她找不到!

  繼續往前,穿過了一片雪白的珊瑚籐架,前頭不遠處是座玉白曲橋,而曲橋底下是渾然天成的深池,她又想哭了。

  有沒有創意啊?每個宮殿都長得差不多,難怪她老是在迷路!

  一屁股坐在欄杆邊,瞧著底下倒映金光璀璨的河面,突地聽見腳步聲,她立即抬眼朝聲音來源處探去——

  「……大哥大哥!」

  壓根不管雙腳已經走得很酸,也不管雪地很滑,她抓起累贅長裙,三步並作兩步地朝曲橋前方奔去,一把抓住一身玄衣繡金邊的男子,抓著,就不放了。

  「大哥!大哥!原來你也來了,原來你也來了!」噢噢,老天果然對她很好,若要給她人生歷練,也沒有狠心地獨放她一人自生自滅。「既然你也來了,為什麼不來找我?」

  嗚嗚,都不知道她一個人身在這爭權奪利的後宮,過得有多痛苦。

  「放手。」嗓音清朗,卻像是裹著冰似的。

  她眨了眨眼,喜極的淚還噙在眼眶裡,視線有些模糊,但她還是把眼前的男人看得相當仔細,確確實實是她那個帥到一個不行,每次都要她擋駕擋很久,才能免於被女人淹死的大哥呀!

  「大哥,你失去記憶了嗎?」她用詞很謹慎,水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發現那雙鳳眼好冰冷,好像真的不認識她。

  「放手。」話語簡潔有力,黑眸冰涼似雪。

  「大哥,我是婕祈,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郭婕祈急了,漂亮的唇忍不住扁了起來。

  「我……」

  「圭賢。」

  沉如魅的嗓音在圭賢身後響起,圭賢微使巧勁,將郭婕祈推開一些,回身將裝著解酒茶的青玉瓷壺遞到主子面前。

  郭婕祈看向那人,只見他穿著金邊赭紅文綾大禮服,外頭搭了件及腳的皮質披風,顯得高大威猛,長髮以金玉流蘇冠束起,露出他飽滿的額,立體眉骨上是濃飛入鬢的眉,眼折極深,長睫極濃的黑眸,恍若是畫龍點睛般地成為整張臉最受注目之處。

  那眸底幽光點點,似邪若魅,像是會攝人魂魄似的,微斂的長睫在深邃黑眸底下形成一片柔魅又邪氣的陰影,渾身上下噙著危險而尊貴的野性,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只是……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面?」

  男子微挑起濃眉,拿起解酒茶,以嘴就壺口,喝得瀟灑,滿足而愜意,再緩緩側眼看向她。「你說呢?」他的唇微掀,似笑非笑,嗓音沉柔而好聽。

  「欸?」郭婕祈偏著螓首看向他。「你真的認識我嗎?見過我嗎?知道我是誰嗎?」她不由得三連問。

  這反應,這舉止……嗯,好難猜。

  下意識地尋求大哥的幫助,卻發現大哥好無情,已經走到男子身後,看也不看她一眼。

  難道說,他不是大哥,只是一個跟大哥長得很像的人?

  嗯,那人叫他圭賢,他確實不是大哥沒錯。

  換言之,眼前的男人,也只是一個她曾經見過,但印象不深的人?

  唉,還以為混進金雀皇朝皇宮的,不只她一個人說……

  正歎氣著,卻突地聽見男人低啞的逸笑,那嗓音醇厚微沉,在冰冷雪夜裡,添了幾許暖意。

  郭婕祈不解地看著他,不懂他在笑什麼,沒有惡意亦沒有嘲諷,雖然揚笑的他看來更添幾分邪氣,不過感覺上人還不壞就是了。

  只是大哥的表情,怎會跟見鬼沒兩樣?

  正不解中,聽見幾許淩亂又緊急煞車的腳步聲,她抬眼朝曲橋前端那掛人看去。哇,全都是官服,全都是官耶~很好,她知道她離良鳩殿真的很遠了。

  雖說她方向感奇差無比,但前頭那兒肯定是所有官員聚集慶祝的集廣殿。

  都怪今兒個除夕夜,守門的太監都跑去偷懶了,才會害她不小心晃出後宮。

  那麼,現在要怎麼回去咧?

  「呃,這位大哥,不好意思,請問良鳩殿怎麼走?」硬著頭皮,她問了。

  夜已深,雪很大,她很冷,只想要舒舒服服睡一場,加上那票官好像要朝這兒走來,她還是乖乖退下較妥。

  男子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像是沒意願要回答。

  郭婕祈皺起眉,倏地聞見陣陣濃重酒味迎面而來,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地道:「你是不是喝太多了,所以聽不懂我在問什麼?」雖然他看起來沒什麼醉態,但是酒味真的很濃,八成已經醉到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了。

  既然如此——「不好意思,我不打擾了。」欠了欠身,她自顧自地說,沒瞧見圭賢驚恐地瞠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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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男子唇角笑意未褪,看向她,笑意更濃了,就連向來冷峻的黑眸都笑漾出暖意。「你,往後走,向右轉,直走到底。」

  聞言,圭賢意外地挑起眉。

  郭婕祈聽見他的指點,感動地再三欠身行禮。「多謝這位大哥,改天請你吃東西。」話落,臨走前再看了那位和她大哥長得很像的圭賢一眼,才快快離去。

  男子黑眸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瞧她確實的右轉,不禁放聲大笑。

  「……王爺,從那方向走,會走到內務院的。」圭賢輕聲說。

  內務院裡只有負責宮內所有事務的大小太監,為了方便照料皇上,所以設在金雀宮北側,如今除夕夜,八成無人看守,將她提點到那兒,到時候她找不到路,就連半個問路的人也找不到了。

  「本王知道。」倚著欄杆,他笑得放肆囂狂,覺得遇見她,比殿上乏味的雜耍有趣多了。

  有趣的丫頭,居然敢不認得他。

  「王爺,那些人全都僵在那兒了。」圭賢看向曲橋彼端,不敢再往前的高官。

  其實,他也可以想像他們的感受。

  在朝翻雲覆雨的攝政王,邪詭善變的攝政王,在集廣殿臉臭了一整晚,卻因為一個後宮才人而難得的放聲大笑,也難怪他們會嚇到。

  「哼。」楊奇煜倨傲地橫睨一眼,褪盡笑意的無儔俊顏冷邪而殘酷。「叫他們滾遠一點,別擾了本王的雅興。」

  「是。」圭賢領命而去。

  楊奇煜閉眼享受著雪夜沁落的寒意,聽著雪花落地的窸窣聲,想起那女人很認真地蹙眉看著他,眸底不驚不懼,不解又疑惑地問:你真的認識我嗎?見過我嗎?知道我是誰嗎?

  他笑了,心情很好,因為他知道,未來會有一小段日子不會太無趣。

  他還記得她,她倒是把他給忘了……

  金雀皇朝的所有典章服裝禮儀,幾乎徹底唐化,唯一不同的是,就是每年皆有兩次選秀女。

  秀女自然都是來自於王公貴族的閨女,要應付一年兩次,一回十名的秀女,一點都不難,但每回選秀,各家閨女莫不哭天喊地,嚷嚷著寧死也不肯入宮。

  原因嘛,不難猜,不就是因為當今皇上非常好色,非常荒淫無道,非常非常地沉迷於房中術,以至於體虛身弱,但仍堅持採取採陰補陽的作法,說是昏君,實在是客氣了,所有閨女們實在不太想入宮陪伴此等沉迷女色的老色鬼。

  但是再不願意,還是得進宮的。

  「攝政王,秀女還未進宮嗎?」永雀殿偏殿上,皇帝楊雅斜倚在龍座上,縱慾過度的臉龐浮腫泛青,卻仍舊貪求著秀女報到。

  坐在龍椅矮幾上的楊奇煜,微展妖異琉璃的眸,低聲安撫,「啟稟皇上,就快到了。」

  「攝政王,你說,那杜尚書的女兒可會在秀女之列?」

  楊奇煜唇角微勾。「放心,只要是皇上想要的女人,臣必定會竭盡所能地替皇上辦妥。」

  「朕就知道攝政王是朕最能依靠的人!」楊雅龍心大悅地笑著,卻突地重咳了起來,一旁伺候的太監尚未有所反應,楊奇煜已快一步遞上茶盅。

  「皇上,請珍重龍體。」他親自掀盅蓋,親手喂楊雅。「這味茶是臣特地要禦醫調配,可養心補氣,更可潤腎滋肺,讓皇上更展雄風,皇上可得要多嘗嘗。」

  「是嗎?」楊雅索性自個兒端過茶盅一口飲盡,不忘誇他。「攝政王,你可真是朕的愛將,朕的忠臣哪。」

  這席話出口,底下幾名文武官皆面面相覷,苦笑連連。

  昏君,真的是昏君,搞不清楚誰才是真正對他好的人。這話,大夥只敢在肚子裡咕嚕咕嚕響,卻沒人敢在皇上面前參攝政王一本。

  十八歲以狀元身份入宮的楊奇煜,本名奇煜,以前宰相為後盾,在朝中平步青雲,再加上文武雙全,征戰沙場多年,平定蠻夷小族有功,再加上懂得投其所好,甚得皇上歡心,於是位階一路往上狂飆,飆到最後,待眾人回神時,才發現他竟被皇上破格封為攝政王,甚至自賜國姓。

  說,這樣還不算是昏君嗎?

  是!這肯定是昏君,從小就被保護得周密,導致楊雅事事依賴身旁的太監和寵臣,最扯的是,他的年紀比楊奇煜還大上數歲,竟還立他為攝政王,把所有朝務軍令甚至是皇朝玉璽都交給他,只差沒把皇位讓給他而已!

  也莫怪楊奇煜能在朝中翻雲覆雨,剷除異己,自擬詔書,自傳聖旨,雖名為攝政王,但他已經等於是皇朝天子了。

  「啟稟皇上,秀女已到。」傳令的太監跪伏在偏殿殿口。

  「宣。」皇上迫不及待。

  於是乎,秀女娉婷入殿,個個身著馬甲和袒胸大襦衫,其春光之威武雄壯,幾乎讓楊雅快要坐不住,急忙起身卻又體虛地暈了下,楊奇煜見狀,趕緊將他攙住。

  「皇上,請容臣攙著。」

  「攙得好、攙得好!」楊雅迭聲誇獎,示意他快快攙他下堂,他要親自挑選秀女,要親自瞧瞧他早已相中的美人是否就在席上。

  秀女共十人,排成兩列,楊奇煜攙著楊雅一個個挑。

  他戲謔微哼著,由著楊雅在偏殿上對秀女上下其手,冷沉的黑眸淡淡掃過十名秀女,卻驀地發現排在最末席的女人,自始至終都垂著臉,身子骨又偏瘦,穿著馬甲竟還托不起秀色,教他不由得微挑起濃眉。

  皇朝裡,男俊女嬌,男子高大昂藏,女子多為柔嫩圓潤,這女子排在末席,纖瘦身形,顯得有些突兀。

  楊奇煜攙著楊雅緩步挑著,來到那女子面前,果如他所料,楊雅對這幹扁女子沒半點興趣,很自動地跳過她,照顧著隔壁秀女,而他則是移到她面前,低聲命令她。「抬眼。」

  女子顫了下。「……我不敢。」

  我?楊奇煜微瞇起黑眸。這女人是打哪來的,為什麼半點宮中禮儀都不懂,竟自稱我?難不成是他族奸細或殺手?

  這念頭甫出,他隨即好笑地自動刪除。

  就憑她?

  「抬眼。」他再道。

  女子猶豫了下,很快速地抬眼,又很快速地垂下眼。

  他濃眉微揚,對她更生了幾分好奇。

  皇朝女子,多為身子豐滿,臉蛋俏艷,但她夾雜在這些人其中,反倒是突顯了脫俗出塵的清靈秀態,雖談不上美若天仙,卻像是不見其姿,先聞其香,淡淡地傲立一隅,獨綻美麗。

  「好,朕就封你為……」

  楊雅的嗓音傳來,拉回他瞬間閃神的心智,不禁掀唇冷笑,回眼探去。「皇上,除杜尚書的閨女以外,全都封為才人吧。」

  「可是,朕……」他看中的有三個耶!若不封個高階點的,常帶在身邊,他會馬上忘了,不能怪他,實在是汰換率太高。

  「皇上,就封杜尚書的閨女為杜昭儀吧。」楊奇煜湊近他耳邊,「不過是個名號,終究全都是皇上的妾,是不?」

  楊雅忖了下,再展笑意。「攝政王說的是,就依攝政王所說的,傳令下去。」

  楊奇煜滿意地點點頭,黑眸輕掃過兩旁的文武百官,那眸底的冷詭笑意,就像在告知他們,他的翻雲覆雨是皇上特准的,他說的話就是聖旨,他做的事就是聖意,誰敢拂逆?

  最後,目光落在那依舊垂著臉的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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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罷了,管她到底是誰,奸細也好,殺手也罷,能替他除去楊雅,有何不可?

  那時,他是這麼想的,如今卻證實,她真的不過是個迷糊的小小才人罷了。

  楊奇煜冷哼,迎著拂面的冷風,衝散酒氣,半絲笑意不存的俊顏森寒冷冽,黑眸直瞅著宮城東牆內的一片焦土。

  焦土沿著牆邊延伸千尺遠,四周寸草不生,林木焦枯。

  他赭紅色的綾袍在風中飄揚,斂眼放任心神沉入回憶,卻驀地聽聞些微腳步聲,抬眼,就瞧見約莫一個時辰前遇見的小小才人竟又晃到這兒來了。

  他不禁悶笑,瞧她拉緊身上的帔子,像個小老太婆地走來,那毫無城府的神色,有如是這汙濁後宮中的一道清泉,一束瑤光。

  郭婕祈猶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攀問,只因剛才他的神情好哀傷好陰鬱,負手昂立在風中,渾身散發著天地之間只剩他一人般的孤獨,那模樣,跟先前看到他的感覺,差很多耶。

  她如是想,隨即勾起笑,大步向前。「大哥、這位大哥,請問一下,良鳩殿是往這兒嗎?」

  她從後宮中央來到了西邊,邊走邊搖頭晃腦,可憐的是還找不到半個人問,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他,怎能不問?

  楊奇煜定定地看著她,唇角微勾。「往北。」

  「原來如此!」她驀地擊掌,粉顏滿是笑,欠了欠身。「謝謝這位大哥。」

  「不客氣。」

  她原本要走,然走了兩步,實在是忍不住又踅回。「這位大哥,我是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但是呢,酒喝太多不太好,而且借酒澆愁也沒用,所以凡事看開一點,自己也能好過一點。」這是她的經驗談,與他分享。

  話落,又欠了欠身,繼續繞著宮牆往北走,一邊走還一邊想。怪了,她現在應該是在後宮範圍裡吧,為什麼在這裡也能遇到他?

  雪愈落愈大,她甩了甩頭。不管了,先回到良鳩殿再說吧。

  楊奇煜緩緩地挑起濃眉,玩味地勾笑。

  他借酒澆愁?她是哪只眼睛瞧見他借酒澆愁?都自顧不暇了,還能把心思擱到他身上?

  瞅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他非常肯定她絕不是殺手,只因他從未見過方向感奇差無比的殺手。

  就他所知,良鳩殿是在後宮東側,若她繞著宮牆一圈,依她腳程,約莫……四個時辰後,應該就可以回到良鳩殿了。

  祝她幸運。

  ******

  大年初一,金雀皇朝張燈結綵慶元旦,極盡奢靡,紙醉金迷,整個皇宮沉浸在無法停歇的歡欣鼓舞中,以彰顯皇朝的富強康樂。

  而郭婕祈照慣例,過了晌午,縮著脖子在外頭走動。

  在大年初一,她又遇到昨晚那個人。

  才走出良鳩殿不久,遠遠的便瞧見他,雖然身形大半被樹影給擋到,但他昂立的姿態實在是太尊貴傲慢,是個非常明顯的標的。

  「喂,那位大哥、那位大哥——」她邊喊邊小跑步過去。

  唉唉,昨晚真是太糟糕了,急著要走,忘了問他是誰,這樣大哥、大哥地叫,不知道會不會讓他覺得她很沒規矩?

  她笑睇著他,瞥見他轉過臉來,淡漠的神情瞬間漾起些許暖光,恍若是一束強烈的光芒從雲雨層中破出,教她整個人都暖了。

  這人真好,昨天好心地告訴她兩次路怎麼走。

  雖然最後,她還是沒找到良鳩殿,但她知道這絕對不是他的錯,因為她是個天生的路癡,若不是帶她走上一趟,她是絕對走不到目的地的,於是,昨晚她在宮內走到天快亮,才讓鸝兒的兒子把她給找回去。

  「郭才人。」楊奇煜好看的唇勾得很邪,笑得柔魅。

  這個不知人間險惡的傻丫頭,怎會晃到這兒來了?也好,他也挺想再逗逗她,讓自個兒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欸?」不到幾步遠的距離,郭婕祈倏地停下腳步。

  她昨晚有告訴他,她是誰嗎?正忖著,瞥見還半隱身在樹影下的他大步走來,大手朝她腕間扣下。

  「來。」字輕,話沉,不容置喙的命令。

  「嗄?」去哪?

  被硬拖過去,她不由得瞪大眼。

  眼前是一個大獸圈,裡頭什麼山中猛獸皆有,但猛獸有什麼了不起的?可怕的是,圈子裡頭有人!

  等等,更糟的是,圈子不是在後宮外頭嗎?她怎麼又跑出後宮了?

  嗚嗚,該不會是今日元旦大典,皇上接見各國使者,把守後宮圍牆的太監又調走了?

  不管,眼前狀況很危急,先救人要緊!

  「這位大哥,有人掉進去了,趕緊把他救出來吧!」她習慣性地輕拍身邊男子的臂。

  楊奇煜斜睨她,像是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

  「這位大哥?」她不解。

  「你……」一旁有人想出聲,楊奇煜黑眸立即陰狠橫瞪過去,那人馬上閉嘴。

  這是他的樂子,要是讓她知道了他是誰,還有什麼好玩的?

  郭婕祈沒瞧見這微妙的一幕,只因她把心神全放在圈子裡,裡頭有兩三個太監逃竄得很狼狽,猛獸卻毫不領情地撲咬過去,頓時哀嚎聲四起,她嚇得瞠圓了眼。

  不會吧!

  她抬眼環顧四周,瞧見不少穿著官服的男子,卻沒人出面制止,甚至是趣味盎然地看著這一幕,好像那裡頭的人不是人,而是跟猛獸同等階級的,所以就算被咬死,也就當是餵了猛獸們一頓飽而已。

  這所有看戲的人中,顯然也包括身旁這個讓她覺得很善良的男人。

  郭婕祈緩緩橫移目光,將視線落在他身上,瞥見他富饒興味地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突地打了個寒顫,只覺她也變成了準備被撲殺的獵物。

  「那個,你忙,我、我就不打擾了。」這些人很殘暴無道,還是別跟他們牽扯上得好。

  「不忙,不過是看戲罷了。」想走?由得了她嗎?「陪本王看戲。」他不由分說地更加握緊她的手。

  看戲?本王?

  難道說,他是某個王爺?早就知道能夠在宮裡出現的,若不是王公大臣也必定是高官達人,但哪來的王爺?

  整個金雀皇朝沒有王爺,因為所有皇子都在先帝駕崩之前,因奪取皇位而落得自相殘殺的下場,唯一碩果僅存的,現在當了皇帝,而唯一還擁有王爺頭銜的,則是——輔佐著當今病弱皇帝的攝政王!

  在朝廷上,左手翻雲,右手覆雨的攝政王,聽說性情善變,不可一世,是個殘虐的狠角色,只要敢跟他作對的,隔天立即人間蒸發,無人敢追問其下落。

  難怪,她老覺得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很危險,但矛盾的是,卻又覺得他人不壞,因為他昨天好歹也替她指引路了嘛。

  「那個……王爺,我還有事要忙呢。」垂下眸光,她心跳加速,卻不是因為他緊握著她的手,而是她察覺到他的不懷好意。

  楊奇煜瞇起迸現冷光的黑眸,微微俯近她一些。「婕祈,你要忙什麼呢?你到底是誰,混進皇宮是為了什麼?這皇宮裡頭有什麼是你想要的?」昨天,他可是親耳聽見她這麼跟圭賢說的。

  邪柔嗓音一出口,郭婕祈猛打了個寒顫,一陣寒意由腳底板竄起,竄進腦門。「王爺?」他……發現什麼,知道了什麼嗎?

  「郭才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頂替禮部侍郎千金郭鶯兒入宮,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犯下欺君之罪?」他低柔軟喃的嗓音聽似無害,然每個句末的重音都教她打從心底發毛。「那是要殺頭的。」

  郭婕祈低頭不語,無力的閉上眼。

  難道說,她註定得什麼都沒找著,註定要死在這裡,註定無緣回家了?

  不,他沒摸清她的底細,硬拗也要拗過去!

  「王爺,婕祈是我的小名,我向來是習慣別人這樣喚我的。」她唇角微抖地笑著,希冀不被他看出破綻。

  這事一旦牽連下來,她出事就算了,就連禮部侍郎都會被株連的。

  當初,郭鶯兒被選進宮,卻不想入宮,所以由她頂替,這事情禮部侍郎動了不少手腳,再加上她不過是受封個小小才人,所以至今都無人識破。

  可恨的是,過了幾個月安穩日子,卻好死不死地被朝內最具勢力的攝政王給看穿,怪就怪她不該在昨晚時,對圭賢說出自己的名字。

  「喔?是這樣嗎?」楊奇煜眸色盎然地瞅著她。「也許本王該到禮部侍郎府中走動走動才對。」

  可惡!他在威脅她!郭婕祈的纖瘦肩膀垮了下來。

  該如何脫身呢?該如何處置,才能不波及禮部侍郎?她垂眼忖度,驀地發覺所有官員都距離甚遠,再加上他說話的語調很輕,除非那些官員都有順風耳,否則絕對聽不見他說的話。

  這意味著……也許,他根本沒打算把事情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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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以這樣相信他嗎?就憑他昨晚好心且無不耐地提點她兩次路,她可以試著相信他,跟他賭,賭他並非真的如外傳那般殘虐無道。

  思及此,郭婕祈深吸口氣,穩住內心恐懼,抬眼,很無所謂地笑了笑。「欸,被王爺發現了,王爺想怎麼做呢?」先拋個球,等他反應,再決定要殺球還是救球好了。

  楊奇煜聞言,濃眉微挑,微勾的唇更彎了,直到他放聲笑出口。「有趣!」

  這女人確實有趣,非但有膽識,還相當聰明呢。

  以為她會繼續硬拗,沒想到她倒是大方承認了。

  他狂囂大笑,笑得激昂澎湃,卻教一旁看戲的官員全都嚇得面色如紙。往常,遇見有人與王爺作對時,他總是這樣笑的。

  是哪個不識相的傢夥?登時,所有眼光都落在郭婕祈身上,卻無人識得她是誰。

  郭婕祈目色無懼,學他笑得露出一口編貝,笑得放肆,兩人的笑聲,一個沉若海浪拍岸,一個輕若風拂落葉,不知為何,聽起來竟很是融洽,像首渾然天成的樂曲,讓眾人都傻了眼。

  「來,跟本王賭,賭贏了,本王就不治你這件事,也不過問你混進皇宮到底是想做什麼。」笑到心情大好,楊奇煜扣緊她的腕,將她扯到跟前,邪魅瞳眸直視著她,輕喃的嗓音只有她聽得見。

  他勾彎的唇角,教整張玉白俊臉更顯慵邪迷人,郭婕祈心頭顫了下,卻認為這個反應是來自於他口中說的賭,於是她也揚起笑。

  「賭什麼?」輸人不輸陣,她郭婕祈也不是被人嚇大的。

  笑得黑眸微瞇,楊奇煜長指指向圈子裡僅剩的兩個太監。「你猜,這兩個人,誰會最先死?」

  郭婕祈看向圈子裡,見兩個人逃得蹣跚又狼狽,她覺得好無力。「……王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那是人命耶!就算她不認識他們,但要她怎能面對生命的消失而無動於衷?

  「因為他們犯了錯。」很難得的,他解釋了。

  「什麼錯?」

  「藐視律法。」她有問,他必答。

  「什麼律法?」

  「擅離職守。」他對答如流。

  「那也沒必要落到這種下場吧?」若說擅離職守是死罪,那也乾脆的給他們一刀就好,何必把他們丟進圈子裡?

  「本王說了算。」楊奇煜哼了聲,銳眸直瞅著她攢起的眉。「如何?要賭哪一個?」

  「我賭他們兩個都不會有事。」

  「喔?」這麼有自信?

  「我賭王爺會救我。」

  剛要開口問她何來此說,突見她衝向前,靠近圈子周圍圍起的木柵,他立即明白她想要躍入圈子裡。

  救她?

  他掀唇冷哼,輕提她膀子,隨即帶她躍入圈子裡,他再反身躍迴圈子外。

  「你以為本王是那般好心的人嗎?」懶懶倚在木柵上,他唇角滿是愜意笑容。

  郭婕祈登時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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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郭才人,你賭輸了。」楊奇煜笑得邪氣。

  郭婕祈的心涼透了,不是因為和猛獸身處同一個地方,而是自己竟錯估了這男人的性情。

  昨晚,他陰鬱憂傷的神情還印在腦海裡,怎麼今兒個竟笑得如此惡劣無情,到底哪一個才是他?

  「不准用那種眼神看本王!」他突地低斥。

  竟敢用那種自以為慈悲的眼神憐憫他,他楊奇煜是誰?需要她這位元元元階最低的才人來憐憫他

  「……王爺很無聊吧。」

  光看這遠方追著太監跑的老虎,她的雙腿軟到站不住,索性就地蹲下,抬眼瞅著他瞬間愀變的臉。

  說到底,根本就是個性格扭曲的人嘛,在老虎發現她前再跟他賭一把好了,就賭他最後一抹人性,賭輸了,大不了一死,反正不賭的下場也一樣。

  「你說本王無聊?」他沉聲問,雙目半瞇。

  「不,王爺是喜怒無常的人,面對所有大臣的唯唯諾諾,肯定覺得乏透了,但我就不一樣,我可以不給王爺面子,留著我,王爺才不至於覺得日子乏味。」她說得鏗鏘有力,但事實上不過是虛張聲勢,純粹在賭,賭他一定會救她。

  只是,這樣的說法,會不會教他以為她是在挑釁啊?

  「你在跟本王談倏件?」他哼笑。

  「王、王爺認為是,那就是吧。」

  該死,老虎發現她了!猛獸的聲音愈來愈近,嚇得她不只軟腿,還爆冷汗。

  「你確實有趣,只是……」他笑得浪蕩,眸色驀地冷銳,倏地躍入圈子裡,就在一隻老虎瘋狂撲上她的瞬間,單手朝老虎的頸部扣住,在老虎還來不及有下一步動作時,整個頸部就被他有力的指貫穿,隨即將它往旁一扔。

  圈子外響起陣陣抽氣聲,而郭婕祈則是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得完全說不出話,粉顏蒼白得很。

  「你有想過這種下場嗎?」他居高臨下地問,黑眸沉燃著火。

  她氣虛得只能搖頭。

  「你知不知道被猛獸給撕開是什麼樣的滋味?」他冷笑。

  她再次搖頭,嚇到太虛,沒力氣說話。

  「這樣的你,什麼力量都沒有,憑什麼替他們出頭?」

  「……可、可是,殺人總是不好,若有錯,也該依法辦理,真罪該萬死,就直接推出去斬首,何必要猛獸把他們撕開?」她喃著,卻發覺他剛才只問曉不曉得她被猛獸撕開是什麼樣的滋味,卻要犯錯的太監去經歷,好像……他還挺在乎她的

  可能嗎?她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

  楊奇煜神色嚴峻地瞅著她,口吻卻異樣漫不經心,語氣輕到像是自問。「這樣善良的你,要怎麼在後宮存活?」原想試探她是否如他猜測的善良,豈料她非但善良,簡直是近乎愚蠢的天真。

  那些太監與她何干,有必要讓她拿命與他賭嗎?這已經不能說善良了,根本是愚蠢!

  聽出他寓意深遠的弦外之音,郭婕祈不解的抬眼。

  他明明就可以狠著心把她丟進圈子,但危急之時又躍進圈子裡救她,甚至擔心她怎麼在後宮存活……這人到底是善是惡?

  他應該是可怕危險的,但為什麼她卻總是私心的認為,他只是性格有點扭曲,不算大惡人呢?

  「圭賢。」楊奇煜忽地喚道。

  圭賢不知打哪出現,躍入圈子裡,眨眼間便救出那兩個快被猛獸拆卸入腹的太監,速度之快,讓人幾乎以為是錯覺。

  「回去吧。」楊奇煜輕鬆拎著她躍到圈子外頭。

  欸?說放就放,神情說變就變,斂下笑容的他充份顯現他唯我獨尊的霸氣,和先前大笑的他大相逕庭,儼然是兩個不同的人。

  「怎麼?怕本王洩你的底?」看她一臉呆愣,他哼了聲。「既然你賭贏了,本王自然一諾千金,倒是你,知道怎麼回去嗎?本王今兒個心情好,就指引你一條明路吧。」

  郭婕祈被他變化極快的神情和語氣給耍得一愣一愣,跟不上他思考的速度。

  指向後方,楊奇煜懶聲道:「從這兒直直走,碰到牆左彎,遇見橋右彎,直走就到了。」

  聞言,她微微瞇起眼。「……王爺,我剛才是從這邊來的。」她緩慢地伸出纖蔥白指,指著反方向。

  雖然她方向感奇差無比,是見路忘路的路癡,但是,她離開良鳩殿沒太遠,不過是兩個彎而已,她還記得!

  「喔,是嗎?」楊奇煜低低笑開,嗓音溫醇如風。「下次忘了路,再來問本王吧。」

  才不要咧!

  她開始懷疑,昨晚她會一直找不到路,根本就是他在耍她!

  明明要生氣的,聽見他快活的笑聲,看著他因笑而明亮的容顏,她卻像著了魔似的跟著微彎唇角。

  見鬼,她居然跟著笑!

  楊奇煜的目光落在她用力掐自己嫩頰的舉措上,不由得笑得更開懷,他俯近她說:「走,陪本王去賞花。」

  「賞花?王爺,下雪了耶!」

  「賞雪花。」他霸道地扣住她的手。

  雪、花?喂、喂~哪有人這樣的?

  被硬拖著走,她還沒反抗,就瞥見楊厲旭從右側小徑走來,不用她呼喚,他已經快步來到面前。

  嗚嗚,好旭兒,不枉她把他當弟弟看待。

  「見過攝政王。」第一皇子楊厲旭橫擋在楊奇煜面前。

  「退下。」他冷冷命令,不復方纔的笑顏。

  「攝政王,郭才人是我母妃殿裡的宮人,我母妃正等著她呢。」楊厲旭的母妃正是良鳩殿的主子昭儀,擔憂著郭婕祈再次迷路到後宮外頭,所以派他來找人,沒想到還真是走出後宮了。

  「本王要個人,誰敢搶?」楊奇煜冷哂,隨即又垂眼瞅著一臉迫不及待想逃的女人。「郭才人,別忘了,你剛才對本王的『利誘』。」

  此話一出,郭婕祈只能用力扁起嘴。

  惡魔!她隨便出賣自己,他還真的打算簽收喔……

  「可是,才人怎能隨便離開後宮?」楊厲旭想要不著痕跡將她拉到身後,豈料卻被楊奇煜快一步扯過。

  「她現在不就已經離開後宮了?」他輕哼。

  楊厲旭無言以對,郭婕祈更是任由處置的認命表情。

  有什麼辦法?誰要她就是笨得走出後宮範圍外?

  「攝政王,郭才人不是故意離開後宮,而是看守的太監沒守門所致,而且她隸屬後宮,攝政王硬要帶走,豈不是強人所難?」楊厲旭擔憂地看著郭婕祈把嘴壓得扁扁的。

  「想不想看本王更加強人所難?」他咧嘴,笑得邪氣,已經不耐煩了。

  「等一下!」郭婕祈隨即跳出來。「我跟你走,不要再為難旭兒了。」

  「婕祈。」楊厲旭低喚,像是極惱她不懂險惡,若是真跟這男人走了,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雖說,未曾聽聞楊奇煜近女色,但他殘忍的殺人手段、善變難測的性子,若是一個動作惹得他不悅,他就得要趕來收屍了!

  「放心,王爺不會傷害我的。」這一點把握她是有的。「旭兒,你回去跟鸝兒說,不用擔心我,我會沒事的。」

  禍是自己闖的,當然要自己負責。

  「怎麼,說得像是生離死別,本王說要殺人了嗎?」楊奇煜冷哼。

  「旭兒,你聽見了,王爺說他不殺人的,所以你先回去吧。」她拍拍楊厲旭的肩,給了個滿滿笑意。

  不想再看兩人離情依依的蠢模樣,她的話一落,楊奇煜直接將她拖了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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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人很忙的。

  真的。

  尤其是在新年佳節的這段時間以內。

  基於後宮規定,後宮佳麗中,位階最低的采女和才人共七十二名,沒有屬於自己的院落,得要讓婕妤以上的嬪妃挑選,依著主子過活,位階只比宮女高上一點點。

  而她,郭才人,蒙良鳩殿主子鸝昭儀點中,在良鳩殿住下,備受疼愛,兩人情如姊妹。

  然而,才人的生活有這麼簡單嗎?不不不,除了打點鸝昭儀的生活,還得要手段玲瓏地安撫後宮所有佳麗,上至皇后,下至與她平階的才人,關係都必須打點得妥妥切切,否則往後的日子會很難過。

  欸,說到這,不知道為什麼,郭婕祈腦袋裡就會響起那男人漫不經心說過的那句——這樣善良的你,要怎麼在後宮存活?

  怎麼存活?有那麼困難嗎?她覺得倒還好。

  工作從她張開眼開始計算。打掃?不,那是小宮女的工作。傳送三餐?那也是禦膳房的工作。打點門面?那也不是她的工作。

  那麼她要做什麼?

  才人是很忙的,容她再說一次,她的職責在於巧妙安撫所有的後宮佳麗。

  「娘娘,想好問題之後,抽三張牌吧。」恭敬地把牌推成扇面,她等著皇后點選。

  「就這三張吧。」皇后隨意點著。

  郭婕祈動作飛快,將蓋住的牌貼放在錦氈上頭;這牌呢,可是她跟鸝昭儀討來上等簽紙,裁成巴掌大,畫上圖案,專供占卜用的。

  倒也不是真的可以論古問今,純粹只是打發時間,只是今天的皇后娘娘,手氣好像不太好。

  「娘娘,你想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她翻開第一張,好看的眉微擰起。

  「皇上的身子。」

  郭婕祈慘兮兮地低呼。糟,怎會抽到「惡魔」呢?

  「如何?」

  「呃……沒問題的,皇上的身子再過一段時日便會有所起色。」她瞎掰著。

  占卜,是後宮美人們特別偏愛她的主因之一。但她真的如此善於占卜?其實也不是,該說是依猜測、謊言再加上牌面訊息組合而成的。

  皇后抽中這張「惡魔」牌,就代表著皇上極有可能沉溺於感官刺激之中,嚴重損耗元氣,身子想要好?有困難。

  「是嗎?」皇后笑開。

  「是啊。」她心虛乾笑。「娘娘第二張牌問的是什麼?」快快翻開第二張,她嘴更扁。

  厚,怎麼會是「死神」?這是什麼狀況

  「我和皇上的感情……」說時,還嬌羞地垂下眼。

  這這這……要她怎麼掰?「沒問題的,娘娘肯定可以和皇上白頭偕老。」可惡,皇后娘娘今日的牌運怎麼這麼差?害她掰得好辛苦。

  「真的?」臉泛著紅暈。

  「看第三張吧。」快轉移話題。然而,翻開,她隨即愣住。

  「第三個問題,我問的是後宮的平和。」

  「塔」……為什麼抽中了有毀滅之意的「塔」?

  「郭才人,本宮好早以前就想問你,你畫的這些圖到底是什麼?怎麼全都是石頭和山呢?」

  哪有?她畫的明明是太陽星星月亮,還有很多美人,哪來的石頭和山?

  郭婕祈很無力,正當不知該從何掰起時,便聽聞皇后又問:「郭才人,你說,本宮是不是老了?」

  郭婕祈抬眼,用她最真摯的眼光看向細皮嫩肉又光滑如蛋面的玉瓷容顏。「皇后娘娘,您在說笑吧?您要是敢說老,咱們都別混了。」

  這絕非是狗腿,而是真心認為。

  依她目測,皇后的年歲絕對未過三十,加上保養得宜,妝點得如此雍容華貴,哪裡有半絲老態?

  更何況,能夠被選入宮的,每個都有沉魚落雁之姿,而且個個波濤洶湧……她又覺得自己有些自慚形穢了,遮起來遮起來,別露出來丟人現眼。

  「你說的可是真的?」皇后娘娘聞言,果真是鳳心大悅。

  「郭才人起誓,若此言有假,願遭天打雷劈。」郭婕祈很認真地舉手發誓。

  「你這個甜丫頭。」一句願遭天打雷劈,哄得皇后心花怒放,朝身旁的貼身命婦使了個眼色,一條綴著金鎖片的綾繡帕子便落在郭婕祈手中。

  「謝皇后娘娘。」

  「去吧,賢妃的丫頭正等著你呢,你這個大紅人。」看向殿外那抹鬼祟的身影,皇后微惱,但為了顯現她皇后的泱泱氣度,也只能放郭婕祈先走。

  「謝皇后娘娘。」伏身叩謝過,郭婕祈收拾好她在後宮賴以為生的牌後,便離開皇后所在的朱雀宮,趕赴賢妃的綠雀宮。

  就這樣,去過一後四妃九嬪三十六婕妤七十二才人的宮殿之後,她一天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說穿了,後宮是個寂寞的國度,看似神氣榮耀,實則孤寂空洞,後妃們想要的,不過是找個體己人,說些體己話罷了。

  而她,不需玲瓏八面,不需迂迴曲折,只要說出真心話,就能拿到一堆打賞。

  不是她要說,她在後宮真的是吃得很開,所以怎麼會有所謂難以存活的問題?攝政王真的是想太多了。

  只是,他為什麼要替她想這麼多?

  「郭才人,你杵在這兒做什麼?」

  身後響起貴妃的聲響,忙了一天才回到良鳩殿郭婕祈回頭欠身的瞬間,也習慣性的揚起笑臉。「郭才人見過貴妃娘娘。」

  「你傻在這兒做什麼?」貴妃清艷的眸直瞅著她。

  「沒什麼,只是餓了。」她呵呵乾笑。「貴妃娘娘有事要找鸝昭儀嗎?」

  「不,本宮是來找你的。」貴妃走往殿內。

  良鳩殿分為前後殿,中間以園景曲橋相隔,沿著圍牆廣植林樹,綠蔭蔽天。

  「找我?」郭婕祈跟在後頭,跟隨侍的宮女和其他才人采女並列。

  「聽說,前些日子攝政王找了你麻煩?」她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呃……倒也不是麻煩,應該是說有點誤會。」唉,後宮真是小,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人。

  不過,那也是初一的事,今天都十五了,這期間,她根本沒再見過攝政王。也對啦,畢竟她都乖乖待在後宮範圍內,怎可能遇見他?他再了不起,也不可能踏到後宮裡來吧。

  但是,她必須強調,絕非是惡意逃避,只是她太忙了。

  「郭才人,你回來了。」楊厲旭從主殿前的廊道走來,瞧見貴妃,沉聲問安,出乎十四歲年紀的世故。「禦膳房送晚膳來了,母妃正等著你一道用膳呢。」

  「這樣啊,那貴妃可要一道用膳?」郭婕祈笑問著貴妃。

  「不了,本宮只是想,若他日攝政王又找你麻煩,你就告訴攝政王,要他有事儘管來找本宮,別淨找你麻煩。」

  「多謝貴妃娘娘。」真是世間處處有溫情。「不過,攝政王不是找我麻煩,他其實——」

  「郭才人,本宮曾在金雀宮服侍皇上時,與他錯身見過幾回,目睹他談笑殺人……他是個惡鬼,你別不信邪。」貴妃冷冷打斷她的解釋。

  郭婕祈垂眼不語。是啊,在圈子裡時,她也真的覺得他很可怕,但是……

  「郭才人,看來你在後宮如魚得水,過得挺不錯的嘛。」那恍如鬼魅般幽沉的嗓音如電流襲來,教她心頭狠狠地震了下。

  她側眼瞪去,難以置信還真的是那個人。「王爺,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良鳩殿耶!她確定她沒迷路,就在自己的地盤上。

  「怎麼,這皇宮裡頭,有哪裡是本王不能去的嗎?」楊奇煜冷哼,闃黯的眸淡淡掃過難以置信的貴妃和楊厲旭,最後落在郭婕祈最最難以置信的臉上,見她一副失去最後屏障,無處可逃的認命表情,不禁放聲大笑。

  多日不見,她還是一樣能輕易將他逗得開心,今日特地來找她,可真是對了。

  「可是這裡是後宮……」她還在做垂死掙紮。

  「那又如何?」無視其餘人的目光,他逕自俯在她耳際低喃,「你忘了你答應本王,願意當本王的樂子?」

  「王爺,我……」

  「你不來找本王,本王自然就會來找你。」忙碌數日,這才得閒,他要好好調教這看似聰明卻又迷糊得嚇人的丫頭。

  「不是我不找王爺,而是我根本不能隨意出後宮啊。」不要以為她真的很喜歡一迷路就迷到外頭去,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那麼本王來找你了,還不快跟上?」話落,他轉身要走。

  「攝政王,你踏進後宮要帶郭才人走,這於禮不合吧。」楊厲旭立即將郭婕祈護在身後。

  楊奇煜緩緩回頭。「大皇子,你何時見本王的作為合於禮教了?」他掀唇,笑得不可一世。

  「確實,王爺向來是個不拘小節之人,但與其要找個小才人耍玩,何不讓本宮設宴款待王爺呢?」貴妃也站出來力挺。

  郭婕祈抿了抿嘴,超感動的。

  楊奇煜卻僅是似笑非笑地掃過擋在她面前的人。「全給本王退下。」他低斥,噙著冷笑的眼隱含殺氣。

  「我這就來了。」看出他動了殺意,郭婕祈歎口氣,自動來到他面前。「王爺,別為難貴妃娘娘和旭兒了。」

  幹麼老是說翻臉就翻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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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你倒是挺會替別人著想。」瞧她不著痕跡地擋在楊厲旭面前,他心裡莫名不快。

  這是第二次了,真教人不悅。

  「別人替我想,我當然也替別人想。」這是一定的嘛。

  「天真。」他哼,轉身就走。

  郭婕祈不得已地跟在他身後。

  見狀,貴妃領著宮女才人離開良鳩殿,站在殿外直瞅著兩人的背影,臉上,陰狠得嚇人。

  離開良鳩殿時,郭婕祈依依不捨的回頭一瞥,正好對上貴妃很不爽的眼神,才後知後覺發現,攝政王雖然很可怕,但俊俏外貌對那些後宮的寂寞女人,卻具有某種慰藉效果。

  而她,獨佔了他。

  但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被拖到集廣殿,被迫同席用膳,面對文武百官的議論紛紛,她就覺得這種獨佔只是讓自己的命更苦而已。

  好大膽的攝政王,竟然把她帶到前廷的集廣殿陪侍,他到底把她當什麼了?她是才人,後宮的才人捏~

  更過份的是,還不准她吃飯……嗚嗚,眼前珍饈佳餚一堆,她卻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著身旁的他大快朵頤,愉快地欣賞宮女跳舞,聽著絲竹歌聲。

  不管啦,她也要吃!

  趁著楊奇煜偷看宮女舞姿的當頭,她偷偷想要摸只烤羊肋,但還未得逞,手已經被身旁的人扣住。

  「不准吃。」他淡道,黑眸依舊注視著宮女舞姿。

  好過份!她用力地扁了扁嘴,卻驀地發現扣在她腕上的掌心竟是一片冰涼。

  怎麼會這樣?

  進入集廣殿後,他特地差來宮女準備了兩盆火,就擺在她身後,向來怕冷的她都覺得暖和極了,為何他的掌心竟滲著一股冷意?

  他的手向來是暖的,就連指尖都像是熨著火,怎麼現在……她緩緩抬眼,定在他微勾笑意的側臉,看起來好像和平常沒兩樣,可是他的手明明透著不尋常的跡象。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強烈,教他緩緩側過臉,笑睇著她。

  那笑意,恍若能讓冰雪融盡、春花百開,俊美無儔得教人轉不開眼,但是,她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個男人,不認為他會在處處透著詭異的當頭,突然露出這種刻意的笑。

  這是一種訊息嗎?還是……

  未細想出結果,他已然抽開手,冷聲低喝,「給本王滾。」淡淡的,冷到骨子裡的語調,眸底是片淒冷的寒意。

  郭婕祈怔愕了下,立即確定了,他確實有問題。

  他不會這樣跟她說話的。雖然跟他還談不上很熟,雖然很多人都很怕他,但是,她始終無法將他歸類成大惡人,就憑他救了她,雖然,她也是被他丟進圈子去的。

  依他救了她這一點,她就可以認定,他不尋常的反應,在在告訴她,他出問題了!

  沒來由的,她就是這麼確定。於是她更誇張的扁起嘴,軟暖的身子放大膽地朝他身上貼,右手偷偷繞到他背後,撐住他,然後半撒嬌半埋怨地嬌嗔。「王爺,不依,人家只是喝醉了就要人家滾……不管、不管,人家要你送人家回去~」

  楊奇煜垂著眼,心思迅捷在眸底閃過,發覺她看似偎在他身上,實則正使勁撐著他,要扶他起身。

  她要帶他去哪?黑眸定在她微顫的手上,再緩緩對上她微懼閃爍的水亮眸子,那水眸像是會說話似的,明明臉上就帶著俗艷的笑,眼睛卻像是在告訴他——快走。

  難道……她發現他中毒了?怎麼可能?她怎會發現?

  雖說圭賢人在殿外,但他想要自保還綽綽有餘,根本不需要她幫忙,她留下反倒是個累贅。

  可笑的是,她竟想幫他……為什麼?

  一句為什麼,問的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也問自己,為何因而感到動搖?

  「走嘛,王爺~」郭婕祈嬌軟喃著,使勁地欲扶起他,卻發現他根本就不動如山。

  現在是怎樣?他走不動了?該怎麼辦?

  那些人會在膳食下毒,肯定是要他的命,現在若不走,也真的是不用走了,怎麼辦?她皺起眉,好氣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

  楊奇煜微使勁將她扯進懷裡,把她貼在心口上,心漸漸勻了,靜了,奇異的滋味盤據著,卻一點都不難受,甚至是裹著甜浸著蜜的。

  什麼他會有如此弔詭的感覺?

  郭婕祈被他突來的舉動箝制得不能動彈,餘光瞥見宮女已退下,樂官也不見了,對面席上的幾位官員站起,內殿走來兩個人。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難道他沒發現嗎?

  「本王道是誰呢,原來是國師和吏部杜尚書。」楊奇煜笑睇著內殿走來的兩個人,姿態慵邪狂放。

  就說放眼朝廷,還有誰有膽想除去他,原來是身為當今皇上外公的國師在背後搞鬼,老說他老了病了,不再上朝,原來是在背地裡等待機會,想暗中將他拔除。

  若不是今晚的他因為郭婕祈而警戒稍減……思及此,他頓了下。他怎會因為她的存在而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她身上?!

  「攝政王,莫要怪老夫這麼做,若不將你除掉,皇朝永無寧日。」

  「是嗎?」他回神,垂眼笑得戲謔。「本王倒覺得,皇朝若無本王,也許早就滅亡了呢。」

  邊防有哪一場戰役他沒參與?哪一場勝仗不是他拿下的?

  「皇上正因為有你這小人在旁,今日才會變得昏庸。」國師恨恨地瞪著他,儘管早已髮鬢皆白,說起話來依舊沉若洪鐘。「就連杜尚書的千金,也因為你從中安排,才害得她不得不入宮。」

  「老糊塗,那是皇上欽點,可不是本王亂點鴛鴦。」啐,說他是老糊塗還不承認。

  「你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國師使了個眼色,殿門立即湧入不少由皇宮十二衛精挑細選出的精兵,殿門隨即關上。「二十年前,鸞鳳殿主子狸貓換太子,將九皇子給送出宮,當年該徹查的,不該讓那漏網之魚留到現在,成了朝中毒瘤,如今就讓老夫親手來摘掉這顆毒瘤!」

  楊奇煜黑眸冷鷙,突地勾起噬血冷笑。「原來如此,當年鸞鳳殿的那把火,是你這老混蛋搞的鬼!本王還以為是皇上及其母妃從中作梗呢。」為了讓自己的孫子穩坐龍椅,他竟可狠心到這種地步!

  被迫窩在他懷裡的郭婕祈瞪大眼,聽著對話,不由得想起除夕那晚,瞥見他在焦土前露出憂傷神情的模樣,難道說……那是被燒成焦土的鸞鳳殿所在位置?而他的母妃在那兒被活活燒死,他正是那個九皇子?!

  「不要怪老夫。」狸貓換太子的事,直到現在,總算印證。

  當年,他以為最受皇上寵愛的奇才人和九皇子早已死在那把火裡,然而,直到十年前,楊奇煜的出現,他酷似先皇的臉龐、那不凡的氣勢,和直到這些年盛氣逼人的殘酷除去他身邊重臣後,他才猛然發現,楊奇煜根本就是當年的九皇子!

  他被收養在身為外公的前宰相身邊,就等著有朝一日奪回皇位,如今皇上沉溺於女色之中,荒廢朝務,放任他在朝中興風作浪,再這樣下去,皇朝真要滅了。

  所以,楊奇煜,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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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要怪本王了?」他笑得狂譎冷厲。「怪本王不該生在皇室?怪本王不該取回原該屬於我的皇位?!」

  血,在他體內狂肆逆衝著,有股快意在血裡暴動,他迫不及待地想享受那股快意,迫不及待要親手殺了這該死的兇手!

  但是,郭婕祈在懷裡,教他有所顧忌,怕誤傷了她。

  「那不是屬於你的,絕對不會是你的!」國師吼著。」來人啊,把楊奇煜拿下!」

  楊奇煜凜目,將懷裡的女人摟緊,一躍而起,將她置在殿內橫樑上頭。「別怕,本王馬上就將你帶下來。」

  「王爺!」坐在極寬的橫樑上,看著他落到底下,她只有滿腔的擔心。

  數十名精兵蜂擁而上,他笑得妖詭冷異,運勁將所有毒氣運出週身的瞬間,氣勁也似浪般朝四面八方襲去,精兵散落四周,或傷或亡,身形殘缺,血濺殿牆。

  「你!」國師面色如土,難以置信。「你明明喝了酒的!」

  酒菜裡,他添了派人到外族買來的無色無味劇毒,他親眼瞧他喝下的,豈能沒事?

  「你以為那麼一丁點毒,傷得了本王嗎?」他從小食毒,在他喝了第一口酒時,便知酒中有毒,靜靜運勁把毒氣逼出體外,豈料那傻丫頭竟想幫他……傻丫頭。

  他哼笑,笑得眉梢淨是噬人快意,看在其餘眾人眼裡,有如索命閻羅。

  楊奇煜輕踢掉落在地的長劍,反手握上,緩步走向幾名向來與他不合的官員和國師。

  「楊奇煜,你要做什麼?!」國師趕忙退到最後頭去,拿其他的官員當肉牆。

  「聽著,本王想殺的只有國師,不想死的,閃遠一點。」他聲輕如魅,沉亮的黑眸跳動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愉悅。

  聞言,官員立即閃邊站,就連托請國師出頭的社尚書也二話不說地閃到一邊去。

  「你們、你們……」國師話未完,長劍已劃過他的右臂,倏地血流如注。「楊奇煜!」他瞪大眼,目露駭懼。

  楊奇煜愉悅地哼著歌,像在舞劍般再朝他左臂劃下,現場發出陣陣抽氣,卻無人敢出面制止。

  除了他有皇上做靠山以外,還因為他可怕的武藝和殘忍的殺人手段。

  「楊奇煜,你顛覆朝綱,你會不得好死!」雙臂皆無的國師大吼著。

  下一刻,楊奇煜手中快劍刷過他的嘴,割開他的臉,切下他的舌,瞧他痛苦的倒地呻吟,才緩步走到他身旁。「再說呀,本王還想再聽聽呢。」

  國師抬眼,咿嗚咿嗚地說不出話,老淚縱橫。

  「你疼嗎?痛嗎?你想,是被劍刺穿胸口較痛,還是被活活燒死較痛?」他笑得狂猖,眸色狂亂。「啊啊,你一定不知道,對不?畢竟,你沒被燒過,無從比較,是不?」

  哼著不成曲的歌,楊奇煜起身取了燈油,緩慢而折磨人地往國師身上倒,殘留著半口氣的國師拚命掙紮著。

  「你也會怕嗎?你也想逃嗎?那麼,你可曾想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被困在宮殿裡,被火舌包圍、吞噬,燒得連灰都找不著,那期間……她會有多痛?!」話到最後,他笑意斂盡,眸露肅紅殺意,一把火丟到國師身上。

  只見國師瞬間化為火團,在殿上痛苦掙紮,撞倒了琉璃屏風、玉碗銀杯,可憐他連呼救也沒辦法,只能從喉頭擠出悲鳴哀嚎。

  楊奇煜冷眼看著這一幕,唇角笑意漸濃,慢慢擴大,最終揚臉放聲大笑,卻瞥見坐在橫樑上的郭婕祈嚇得用雙手捂上眼。

  捂得好,她確實該捂得緊緊的,因為接下來的畫面,他也不想讓她瞧見。

  他身形似魅,冷不防地回身襲向其他官員,劍起血落,哀嚎聲四起,一刻鐘前還極盡奢華的集廣殿,一刻鐘之後已成人間煉獄。

  「王爺,你說了不殺我們的!」有人邊逃邊喊。

  「本王忘了。」他笑得萬般愉快,俊顏扭曲猙獰。

  疾速,劍過,人亡。

  他殺紅了眼,好似惡鬼般享受著殺人的麻慄快意,淒厲哀嚎聽在他耳裡,有如最悠揚的天籟,滿殿血腥味就是最酵厚的酒香,他醉在這片血流成河的地獄裡。

  「王爺…不要殺了、不要再殺了!」坐在橫樑上的郭婕祈再也忍遏不住地吼著,聲淚俱下,害怕到快要發狂。

  她渾身發顫,像是快要歇斯底里,看著底下他的惡行,心裡涼透,頭暈了下,纖弱身子朝下墜落。

  楊奇煜不理,像是貓捉老鼠地逗弄著最後一個官員,然聽到古怪聲響,回頭,長劍一丟,迅如閃電地奔到底下,將差點落地的小女人抱在懷裡。

  他尚迷失在殺人的快意中,但是身體卻自動將她緊摟在懷,安撫著陡生的不安和突然消失的恐懼。

  「王爺,得饒人處且饒人……」郭婕祈淚眼請求,眼一閉,昏了過去。

  垂眼看著她淚水橫陳的粉頰,再抬眼睇向早已軟腳不能動的社尚書,楊奇煜閉了閉眼,面無表情地抱著人往殿口走。

  殿外,圭賢替他開了門,想接過他懷裡的人,卻被他錯身拒絕。

  看著淚流滿面的她,他的心微微的酸、微微的澀,教他好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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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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