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選秀系列

王牌選秀1 - 雕塑最佳女主角 (鬼王)

王牌選秀2 - 誠徵替聲女優 (mei煜)

王牌選秀3 - 打造完美女人 (筱傑)


簡介：

郭婕祈不知道自己長那麼高做什麼！身高對她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因為上帝開了她一個很大的玩笑！

祂讓她擁有高挑的身材、纖瘦的體型、甜美的嗓音。

但偏偏讓她有一張又瘦又小、還滿是雀斑的醜臉！
　　
為了生活，她忍氣吞聲地當美艷模特兒黃瀞怡的小助理，

甚至成為她的替「聲」、替她去錄製廣播節目。

但她沒想到黃瀞怡居然要她假扮她、去照顧她那個因車禍而失明的未婚夫楊奇煜！
　　
雖然她自信比黃瀞怡更深愛著楊奇煜，但她不敢奢想什麼；

因為王子是不會看上醜小鴨的，而他更是黃瀞怡的未婚夫！
　　
然而，她還是想靜靜地待在一邊看著他、

在有限的日子裡無怨無悔地照顧他，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6-5-27 04:08 編輯 ]

thx share

楔子

　　好漂亮啊……瘦弱的女孩子站在櫥窗面前，看著裡頭擺設的高級服飾，一雙眼全亮了起來。

　　玻璃窗反照了她的臉孔，讓她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她不知道自己長那麼高做什麼！男人是一高抵三丑，但女孩子那麼高一點用也沒有！一百七十七公分啊！這麼高，男人看到幾乎都要退避三舍了，不是嗎？

　　有人會說，她或許可以去當模特兒啊……模特兒？女孩幽幽地苦笑起來，上帝算是開了她一個很大的玩笑！她有著高姚的身高、纖瘦的身材，甚至甜美的嗓音，偏偏就有一張又瘦又小，還滿是雀斑的醜臉！

　　說丑是有點誇張，但怎樣都稱不上美人。女孩子仔細地瞧著玻璃映出的自己。看！瞼那麼長，眼睛卻這麼小，還是向上吊的單眼皮小眼睛；長長的鼻子、不漂亮的肌膚，還有這頭跟稻草一樣的頭髮。

　　埃……再怎麼打扮也是越看越好笑，所以今天已經是她面試第二十三次的失敗了。

　　她也想要穿上裡面那件漂亮的衣服，艷光四射地去面試。但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再套上多美的裝飾品，她依舊是她，美下起來，更甭論什麼艷光四射了。

　　歎了一口氣，反正她最強的就是毅力，今天找不到工作，明天再找就是了嘛！女孩子猛然轉身欲走，卻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

　　「噯呀！」這聲驚叫幾乎是異口同聲，兩個女人因此雙雙跌坐在地。

　　「有沒有搞錯，你走路不看路的嗎？」被撞倒的女人開口就是辟哩啪啦地一大串。「天哪，我的絲襪！我的裙子！」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頻頻道著歉，非常緊張。「我不是故意的，我轉過身沒見到您……」

　　「搞什麼啊！你知道我要是受傷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啊！」女人站了起來，拚命地拍著衣服上的灰塵。「還有我這套衣服，光乾洗費你就賠不起！你……呀」

　　哇！女孩眨了眨眼。眼前的女人實在是美得不像話，艷麗的容貌、紅潤的雙唇，全身上下散發著女王般的魅力；還有一具玲瓏有致的身材，就連聲音也……也？

　　艷麗的女人身邊有個秘書似的男人，他攙扶著女人，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女人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站直身子打量起女孩子來了。

　　「身高多少？」她高傲地問著。「你背駝著，我看不清楚！」

　　「呃……一百……七十七……」天哪！女孩有點咋舌。這個女人，她在電視上看過，是女明星小薰啊！

　　黃瀞怡拿下墨鏡，那美麗動人的容貌更叫女孩睜不開眼。她開始繞著女孩走著，非常仔細地打量她。

　　「身材的確也非常像啊……」黃瀞怡露出一個微笑，冷不防地伸手採向女孩的前胸。

　　「啊呀--」女孩身子一顫，尖叫出聲。

　　她、她想幹麼！

　　「呵、呵、呵！真的耶！連叫聲都非常相似！」黃瀞怡興奮地看向她的經紀人。「這傢伙真是天上賜給我的禮物！」

　　「這真是太巧了，面試了幾百位都找不到這麼完美的！」男人也笑瞇了眼，上前一步。「小姐，請問您貴姓大名？」

　　「呃……」這兩個人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問她叫什麼名字，做什麼？

　　「有工作嗎？有的話，就把它辭掉，到我這裡來工作！」黃瀞怡戴上墨鏡，一副女王之態。「明天就開始上班！」

　　「咦？」女孩子完全處於萬分驚訝當中，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交給你了，親愛的。」黃瀞怡扔給經紀人一個微笑，動身往前走去。「我得先走了。」

　　眼見著黃瀞怡婀娜多姿地離去，女孩子依舊瞠目結舌，無法接受如此莫名其妙的狀況--她只不過是撞上了她，為什麼會扯出這一堆有的沒的？還有……葉夜的聲音實際上聽起來竟然那麼的……

　　「很像吧？」男人突然湊近她。「跟你的聲音簡直一模一樣。」

　　「咦……是、是呀！她在電視上唱歌時，我不覺得像……可是……」女孩子的確是被嚇到了。「剛剛她說話時，總覺得好像聽見我自己的聲音……」

　　哦？她已經認出她是明星了嗎？那更好辦！

　　「是的，就是這一點，我們要專聘你為小薰的助理。」經紀人拿出計算機，按下了開頭是六的五位數字。「這是月薪，我想你不會拒絕吧！」

　　六萬元？女孩睜大了眼睛。這種景氣與行情，到哪裡去找六萬元的工作？可是--為什麼這一個工作來的莫名其妙，她有點不大安心呢！

　　「我是翁瑞迪，小薰小姐的經紀人，請多指教。」男人有著一張成熟的臉龐，伸出他的手。「以後就要借重你的嗓子了。」

　　「我是……郭婕祈，也請多多指教……」在一切都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情況下，女孩愕然地握住翁瑞迪的手。借重她的嗓子？

　　媽媽常說她是個笨女孩，還真是說對了呢！

第一章

　　小節目的攝影棚其實都不大，一間化妝間，加上一個小攝影棚；除非是電視公司主大樓裡的攝影棚，那才會有模有樣。當然，化妝休息室也隨著明星知名度的高低，而略有不同。

　　黃瀞怡是影歌三棲的大明星，屬於艷星型的女人，所到之處總是艷光四射，並且在人前都表現出一副甜美、婉似天使的模樣。私底下呢？不但生活習慣差，而且驕縱得不得了，既任性又跋扈囂張，彷彿天下是為她而生的一樣。

　　但她就是走紅！電視前人們只瞧見她美麗、溫柔的樣子，瞧不見她私底下那宛若蛇蠍的模樣：歌聲甜美，又是模特兒出身，加上演技也不差，所以能夠迷倒眾生。所以她的休息室，非常的大且舒適。

　　她請郭婕祈作助理，其實原因無他，他們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已經說了--嗓子。

　　「各位親愛的聽眾晚安，我是小薰。」收音機裡傳來輕柔、甜美的聲音，是黃瀞怡前幾天錄的節目。

　　「meimei，過來！」黃瀞怡的專屬休息室裡，她正蹺高二郎腿吆暍著。

　　郭婕祈才幫她把澎大海泡好，還沒來得及倒進杯子裡，就趕緊走過去。她總是駝著背，怯懦地靠近黃瀞怡。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再嗲一點！」黃瀞怡指向收音機。「像這樣：各位親愛的觀眾晚安……尾音拖長一點、鼻音重一點！」

　　「是……」郭婕祈點了點頭，她以為已經很像了。

　　沒錯，現在進行的廣播節目，就是郭婕祈去錄的！成為黃瀞怡的助理半年有餘，跟她住在一起，必須瞭解她所有的喜好與習性，學她的說話語調、學她的思考模式、練習她走路的模樣。

　　她從來沒有發現，她們真的如此相像，身高，體重、身材都非常相似。她常常戴上一頂帽子、穿上黃瀞怡的衣服，她就到大門口去引開記者的注意；聲音就別說了，她都能代她上廣播節目了，根本沒有人發現。

　　演藝圈的人都知道她這位「meimei」的存在，但大家都不說，這跟每一位藝人的簽名海報裡，誰知道有幾張是真跡是一樣的？當年「亂世佳人」拍攝時，由於費雯麗生病，所以找了一位與她非常相像的演員--摩琳·賽力--來代替她演遠鏡頭的戲。

　　最後費雯麗成名了，卻鮮少有人知道摩琳·賽力的名字。

　　她們就是最佳替身！所有演藝圈的人都不會有人出面說話，因為這是一種公開的秘密，但不會變成大眾皆知的秘密。而郭婕祈現在就是黃瀞怡的最佳替身，因為她們再怎麼像，郭婕祈也不可能有代替黃瀞怡的一天。

　　那張臉龐，就已經徹底地不一樣！

　　「好了，我的澎大海呢？」黃瀞怡一伸手，沒瞧見飲料。「你在拖什麼啊！泡一杯澎大海要這麼久！」

　　「馬上就來！」郭婕祈急忙的跑到桌邊，把澎大海倒進杯子裡，再趕緊送過去。

　　在黃瀞怡身邊半年，郭婕祈已經深深瞭解到，六萬元的薪水不是那麼好賺的！她每天得跟在黃瀞怡身邊，甚至還得跟她住在一起，幫她打理從上到下的所有一切。通告方面有翁瑞迪會處理，但現場的許多瑣事全部都要由她負責：扣除這些的空檔，她還得學她的說話與走路方式，還得代替她上廣播通告。

　　其實這些都還算小事，所有事情跟應付黃瀞怡比起來，全部跟天堂一樣！

　　「媽呀！怎麼那麼燙！你想燙死我呀！」黃瀞怡跳了起來，拿著杯子晃晃。「你下知道我的喉嚨很重要嗎？你難到奢望幫我唱歌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來不及……」郭婕祈想解釋些什麼，卻看見迎面飛過來的杯子。

　　郭婕祈嚇得往後跟艙，玻璃杯在她面前破碎，熱燙的水濺上了她的腳踝，幾個碎片也彈上她的小腿。

　　「再去弄一杯！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黃瀞怡氣得把劇本摔到椅子上。「要不是你的聲音跟我相像，我才不會請你這個又笨又醜又遲鈍的女人！」

　　郭婕祈沒有說話，她已經很習慣黃瀞怡經常性的破口大罵。她說話就是那麼難聽，更糟的是，她絕對不是無心的！一開始她會非常難過，但她若看不開，黃瀞怡說話也不會比較留口德。想待在黃瀞怡身邊，就要先懂得什麼叫忍耐。

　　六萬元高薪，是她所需要的，所以不管如何，她都得忍下來。反正忍耐與毅力是她的專長，她吃得消的！

　　「怎麼、怎麼了？誰又惹你生氣啦！」翁瑞迪笑著走了進來。「生氣會老化得快喔！」

　　「阿本！」黃瀞怡發出嗲死人的聲音。「meimei會把我氣死！」

　　「不要這樣！meimei很乖巧又很俐落的！」翁瑞迪經過郭婕祈身邊時，拍了拍她。「別太介意，慢慢來！」

　　郭婕祈先回到桌子前將澎大海倒進玻璃杯裡，再從冰箱的冷藏室中拿出幾塊冰塊，緩緩地攪拌均勻，讓熱水變成溫溫的後，再把玻璃杯遞給黃瀞怡。

　　她不悅的接過，拉著翁瑞迪往另一邊的椅子走過去。郭婕祈則小心的把玻璃碎片掃起來，再拿拖把把地上的澎大海擦乾淨。

　　她偷瞄了遠方的男女一眼。其實翁瑞迪長得還不錯，斯文有禮，幕後不少工作人員還都挺喜歡他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眼裡，她總覺得黃瀞怡跟翁瑞迪親密得有點過分。

　　黃瀞怡不是有未婚夫了嗎？郭婕祈思忖著。她邊把抹布洗乾淨、晾好，邊看了一眼桌上擺著的相框。相框裡的照片的臉照得很大，是嬌艷的黃瀞怡甜蜜地挽著一個男人的手。

　　照片上的男人就是黃瀞怡的未婚夫。他是一個ABC，是美國一家知名企業的小開。他長得真的非常陽光、明朗，因此偶爾也兼職作模特兒；聽說黃瀞怡就是在海外走秀時認識他的。

　　照片裡的他瞇著眼，燦爛地笑著，真是天之驕子，配上黃瀞怡……誰都會認為他們是佳偶天成！

　　可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她沒有見過他？她只看到與黃瀞怡走得非常近的翁瑞迪，他們談事情還會談到臥房去！但保密是一個助理應該做的事情，因此她都視而下見、假裝一切都沒看到。

　　「meimei！準備喔！」門外傳來敲門聲，提醒著黃瀞怡即將出場。

　　「嗨，筱婕姊！」郭婕祈趕緊打開門，望向門外的女人。「還有幾分鐘？」

　　門外站著一個非常俏麗的女人--只有半邊臉俏麗的女人。她有著一頭長長的烏黑秀髮，而且有一大半的頭髮遮去了她的半邊臉。

　　她是工作人員，名字叫張筱婕，俗稱「張半邊」。她可是這裡的名人，除了她那神秘的半邊臉之外，還有她活潑靈巧、反應又快的工作能力，是人人所稱羨的！在後台成一片時，她甚至可以充當服裝設計師跟美發師的助手呢！

　　她也好希望自己能夠跟筱婕姊一樣靈巧，至少就不會常常挨罵了。

　　「五分鐘，別遲到！」張筱婕拿著捲起來的卷宗敲了敲門。

　　「沒問題，我這就去通知她。」郭婕祈笑著說。

　　張筱婕也知道她在黃瀞怡這裡吃的苦頭，其實整個後台的幕後人員，包括導演還有場記，鮮少人沒受過黃瀞怡的氣。真要論起來，大概就只有張筱婕和一位廣告才子沒讓她凶過吧？

　　關上門，郭婕祈走到另一邊叫喚著黃瀞怡。她跟翁瑞迪正坐在同一張椅子上，兩個人手還緊握著。

　　「幹麼？」黃瀞怡嬌媚地問，很明顯的，沒有要避嫌的意思。

　　「節目再三分鐘開始，請您準備。」郭婕祈說著，一邊看著他們倆互相摩挲的手。

　　「好，我這就去。」黃瀞怡站起了身，翁瑞迪也是。「我們等一下再談！」

　　「沒問題！你要好好表現喔！」翁瑞迪說著，極度親暱地拉著黃瀞怡往門邊去。「歌一定要唱得慢一點，才能對到嘴……」

　　眼看著翁瑞迪帶著黃瀞怡出了休息室，郭婕祈才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每當這個時候，就是她自由的時間了！沒有人管、不必伯有人動下動就罵人，也下必為了應付某位大小姐而分身乏術。

　　「meimei！」門突然又打了開，黃瀞怡探進一個頭。「錄完影，我要喝冰紅茶！」

　　嗯？郭婕祈眨了眨眼。她昨天明明說最近只要喝礦泉水的！郭婕祈衝到冰箱邊，看著剛買回來的一打礦泉水。現在她又要喝紅茶了？而且哪一個牌子也沒說清楚。為什麼她連一點點喘息的時間都要被剝奪呢？

　　唉！郭婕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還是先坐下來，稍微休息一下再去買吧！

　　拿過桌上的相框，看著上面那甜蜜的照片，她不知道黃瀞怡是怎麼想的。雖然翁瑞迪也不錯，但她明明都已經跟人家訂婚了，為什麼還跟別的男人如此親密？

　　如果她真的喜歡翁瑞迪，就下應該再跟別人訂婚；跟別人訂了婚，也就不應該再跟翁瑞迪曖昧下明！唉，演藝界真的都這麼複雜嗎？男男女女的感情，竟然都這麼瞹昧不清！

　　這樣的好男人被蒙在鼓裡，真是可惜！

　　偷閒了一下，郭婕祈就趕緊準備到樓下去買冰紅茶。這段錄影時間只有半小時，要是拖到黃瀞怡回來、她還沒準備好，不知道又要被罵成什麼樣了！

　　走到樓下的便利商店裡，她的身高果然又成了其他客人側目的焦點，郭婕祈趕緊低下頭來。因為她知道，這些人接下來會看到她的臉，然後會偷偷地交頭接耳地說著：這麼高，可惜長得不怎麼樣。

　　走到冰櫃前面，郭婕祈拿了好幾款的冰紅茶。誰知道黃瀞怡要的是哪一個牌子，乾脆有出冰紅茶的牌子全買了，省得她又要跑好多趟！

　　一瓶一瓶疊上手，郭婕祈得小心翼翼地才不至於讓它們全部掉落。這麼多瓶瓶罐罐，等黃瀞怡選完之後，其他的就拿去請工作人員暍吧！郭婕祈笑吟吟地想著，她喜歡把東西分享給他人的感覺。

　　「一共是兩百三十二元。」工讀生說著。「需要袋子嗎？」

　　郭婕祈用力地點了點頭，工讀生也幫她把東西裝進袋子裡，遞給了她。她接過裝好飲料的袋子，準備轉身出門，手中的袋子卻突然被人接了過去。

　　「小薰！」親切的呼喚聲由她身後響起，接下來連手上的重量也隨之消失。

　　「Surprise大小姐！」

　　郭婕祈吃驚地回過了頭，看著袋子已經在男人手上，她不禁詫異地看了看他。

　　是黃瀞怡的未婚夫！

　　郭婕祈睜大了雙眼，看著從小在童話故事書裡，一心尋找的白馬王子身影、一直憧憬出現的男人--適當的身高與壯碩的體魄、棕色的鬈發在臉龐邊飄揚、黝黑的肌膚上有著南加州陽光的燦爛。他露出的一口白牙此時微微僵住。

　　「0h！Sorry！」他唔了一聲。「我認錯人了！你跟我女朋友的背影好像！」

　　「嗯……」郭婕祈只是嗯了聲，然後飛快地低下了頭！她知道啊，相像的地方也只有背影而已！

　　她尷尬地伸出手，想要拿回袋子。

　　「你這袋子好重，不然我幫你拿，當做賠禮好了！」男人瞇著眼、笑了起來，更加迷人的風采躍然於臉龐。「你要去哪裡？」

　　郭婕祈勉強笑了一下，還是很堅持的把袋子拿了回來。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要在他面前開口；她不想要在身形被人認錯之後，接下來又讓他聽見與他未婚妻相似的聲音，至少……她想要讓他保有一個只屬於她的印象。

　　男人見郭婕祈的堅持，只得聳了聳肩，然後他說了幾句對不起，就轉身進入便利商店去買東西。

　　啊……真的好像王子的感覺--明亮、活潑、輕快，感覺相當有魅力。這是翁瑞迪所比不上的！郭婕祈拿著重重的飲料往樓上而去，她無法明白，黃瀞怡對他有哪裡不滿意！

　　回到樓上時，迎面正好走來張筱婕，她笑著跟郭婕祈打著招呼，然後見了她手上沉甸甸的袋子。

　　「黃瀞怡又在耍大小姐脾氣了啊？」張筱婕扁了扁嘴。「喝這麼多喝的完嗎？」

　　「沒有啦！她昨天才跟我說飲料對身體不好，今天幫她準備了水，她卻跟我說她非要喝冰紅茶不可！」郭婕祈小聲說著，非常委屈。「我也只好趕快去買，又不知道她要喝哪個牌子，就乾脆全買了！」

　　「哼，驕傲自大的人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張筱婕拍拍郭婕祈。「你買那麼多，剩下的怎麼辦？」

　　「放心，我不會忘了孝敬你一瓶的！」郭婕祈打趣地說道，面對真心待她的人，她才會如此開心。

　　「算你上道！」張筱婕回頭望向長廊。「錄影結束了，你趕快回去吧！黃大小姐已經回休息室了！」

　　喔！這麼快？郭婕祈匆匆忙忙地跟張筱婕道聲再見，便趕緊往休息室奔去。要是晚了，她又要高興了，吃不完兜著走的人可是她！

　　「對不起，我……」郭婕祈推開了門，怯怯地先道了歉。

　　而眼前有一對男女正吻得火熱，吻得難分難捨。翁瑞迪已經激動地撫摸著黃瀞怡的身體，很明顯的沒有注意到在門口的郭婕祈。

　　郭婕祈靈巧地趕快閃身進入休息室，這場面總不好叫外人看到。狗仔隊有時會在這裡晃的，叫他們拍到就不好了……還、還有，黃瀞怡的未婚夫不是也來了嗎？萬一讓他看到了，那就更糟糕了！

　　在喘息之間，翁瑞迪赫然發現站在一邊的郭婕祈，才手忙腳亂地喊停。黃瀞怡倒不怎麼在意，只是整理了一下頭髮，然後從容地走到大鏡子前，抽過面紙把紊亂的口紅擦掉。

　　「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淡淡地問。

　　「沒多久前，我去買冰紅茶了。」郭婕祈邊說，邊把一整袋紅茶往桌上放。「看看想喝哪一種的……」

　　「你都看到了？」黃瀞怡突然一個轉身，居高臨下般的睥睨、質問著郭婕祈。

　　郭婕祈只是遲疑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你不會說吧？」黃瀞怡逼近了郭婕祈。「你要知道，說了也沒什麼用！我跟阿本都會否認，我還是深愛Fabien的女人。」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郭婕祈輕聲的回著。「但是……你還是要注意一點，下次門要鎖。」

　　「……」黃瀞怡扁了嘴，一臉不耐煩的模樣。「知道了啦！拿立頓的給我！」

　　郭婕祈動手從袋子裡拿出立頓冰紅茶，為黃瀞怡插好吸管，她一把就搶去了喝。從她走路的姿勢看起來，她的確為被她發現私情的事，感到有點心浮氣躁。

　　「meimei……我跟小薰只是……」這下走過來的換翁瑞迪了，他緊張的把手搭在郭婕祈的肩膀上。「我們……」

　　郭婕祈迅速地扭動了肩膀，不讓翁瑞迪碰觸到她！她縮在桌子邊，不想介入這兩個人之間。

　　「我說過我不會說的。」郭婕祈緊皺起眉頭，然後轉向黃瀞怡。「還有，我剛在樓下遇見你的未婚夫了。」

　　咦？黃瀞怡很明顯的刷白了臉色，她啪的站了起來，才想要問些什麼，手機卻突然響起。

　　「是他！」黃瀞怡緊張地看向翁瑞迪，看來是她的未婚夫打來的。

　　「喂，Honey大小姐！」

　　郭婕祈沒有再說話，她轉身把飲料袋提了起來。她知道等一下翁瑞迪會離開這間休息室，而那位棕髮男人會進來這裡，與黃瀞怡來個久違的擁抱與親吻。

　　「我拿剩下的飲料去給其他人喝。」郭婕祈轉過頭去，聲音平板地說。「暫時應該不會有我的事吧？」

　　「呃……不會……」面對郭婕祈依然尷尬的翁瑞迪，結巴地說著。

　　郭婕祈拉開門，準備走出去，而後方的黃瀞怡卻突然疾走了過來，拉住她。

　　「我在休息室，你等一下可以過來！」黃瀞怡說著，然後蓋上電話。「meimei，你說你剛剛跟Fabien見了面？」

　　「嗯……在樓下的便利商店見到的。」郭婕祈報告著情況。「不過是他先認錯人的！」

　　「什麼？他認錯人？」黃瀞怡一臉緊張的模樣。「難道他把你當成我？你有跟他說什麼嗎？」

　　「我什麼也沒說，我跟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為她下意識地排斥了自己與黃瀞怡相似的聲音。

　　「呼……」黃瀞怡猛地鬆了一口氣，還拍拍胸口。「那就好，meimei，你聽清楚，從現在開始，只要Fabien在，你就一個字也不許說，把自己裝成啞巴！」

　　咦？郭婕祈不能理解黃瀞怡的話，為什麼無緣無故要把自己裝成啞巴？她在樓下不想講，是因為她想在那個男人面前維持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形象，而不是一個什麼都像黃瀞怡的女人！

　　「為什麼？我又不是啞巴，我也從不會亂說話！」郭婕祈難得有了反抗的意思。

　　「叫你怎麼做就怎麼做！問那麼多做什麼！」黃瀞怡惱怒於郭婕祈的態度，她已經夠急了，這小傭人還敢給她擺架子！「從現在開始閉嘴！你要是洩漏了，看我怎麼整你！」

　　「你不告訴我理由，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郭婕祈緊咬著唇。「我……我明明就不是啞巴……」

　　啪！火辣辣的巴掌烙上郭婕祈的臉頰。郭婕祈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不支地直接往門邊撞去。黃瀞怡一手緊握著拳，一手還停在半空中，任何人見著她那副毒辣的模樣，絕對不會再稱呼她為可愛的小薰。

　　「小薰！」翁瑞迪趕忙阻止黃瀞怡，彎下身去扶起郭婕祈。「你這是做什麼？」

　　「閉嘴！你的稱呼也給我小心一點，別小薰、小薰的叫！」黃瀞怡露出猙獰的面孔。「你們給我合作一點！我不能讓楊奇煜知道我們關係匪淺，也不能叫他知道meimei的聲音像我！」

　　郭婕祈趴在地上，一手撫著臉頰，避開翁瑞迪的攙扶自己站了起來。她想在未婚夫面前繼續扮演她溫柔、美麗、天真的模樣，所以要翁瑞迪小心，她能理解。但為什麼連她都要在管制之內？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翁瑞迪往黃瀞怡那邊走去。「可是跟meimei有什麼關係？」

　　黃瀞怡離開門邊，往休息室深處走去，邊走邊理著頭髮，把郭婕祈一個人留在身後。

　　「你懂什麼？Fabien有多聰明，你知道嗎？他剛在樓下能把meimei認錯，你就知道meimei多像我！要是給他知道meimei連聲音也像我，他就會懷疑meimei的存在了！」黃瀞怡胸口正劇烈起伏著，跺著腳到鏡前補妝。「一旦讓他聽見廣播，他立刻就知道說話的不是我！他最討厭投機取巧的人了，我才不會讓他發現呢！」

　　原來如此！所以她必須變成一個啞巴……郭婕祈微抹了眼角滲出來的淚水。跟在黃瀞怡身後，她已經像是一個附屬品了，想不到現在還要變成隱形人。

　　「說到底都是你！」黃瀞怡突然又轉身向著她。「學這麼久連我的語調都學不會，笨死了！」

　　郭婕祈死命低著頭。那麼做作的聲音，她才學不來，她怎麼努力就是發不出聲音！

　　「好了，瀞怡！」翁瑞迪改口改得倒是挺快的。「你再打她，等一下楊奇煜進來不覺得奇怪嗎？」

　　楊奇煜……是啊，是那位Fabien的中文姓名。

　　翁瑞迪這句話成功的阻止了欲往前再打郭婕祈一巴掌的黃瀞怡，她哼了一聲，擺動一頭鬈發，重新回到鏡前打理著自己。而翁瑞迪正與她輕聲細語幾句，郭婕祈則站在門邊，一動也不敢動。

　　「好了！你清楚了嗎，meimei？」黃瀞怡面對著鏡子跟她說話，冷然又極度高傲的。

　　「知道了。」郭婕祈點了點頭。

　　「那可以出去了，等一下楊奇煜就要來了。」說到這裡，黃瀞怡突然又綻開了虛假的笑容。

　　郭婕祈黯然地轉過身去，拾起地上的飲料，再度拎起袋子，深呼吸一口氣--光明與黑暗，美麗與醜陋，竟是這麼格外分明！

　　「OuCh！」

　　在郭婕祈拉開門的那一剎那，洋腔洋調的聲音隨之傳來，連裡面的黃瀞怡及翁瑞迪都嚇了一跳：棕髮的陽光俊男一隻手騰在空中，很明顯的他正準備敲門而人呢！他看了郭婕祈一臉，一臉驚訝的模樣。

　　「咦？你不是剛剛的小姐？又見面了！」他的國語很意外的沒有腔調，而且非常的平易近人。「這裡是……」

　　「Honey！」郭婕祈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黃瀞怡推到了一邊。「我好想你！」

　　郭婕祈幾個踉槍，要不是翁瑞迪及時扶住了她，恐怕她又得摔了個倒栽蔥了！

　　黃瀞怡熱情地擁抱著楊奇煜，他們還大方的開始擁吻起來。郭婕祈微瞥了翁瑞迪一眼，她可以感覺到他眼底的強烈醋意。

　　「她是誰？」吻完的第一句話，楊奇煜指向郭婕祈。

　　「呃？」這樣的沒頭沒腦讓黃瀞怡嚇了一跳，也很不是滋味。「只是我的助理啦！走，我們進去！」

　　「新助理嗎？」楊奇煜對郭婕祈笑，然後伸出右手。「我叫楊奇煜，你好！」

　　嗯？面對著有禮的楊奇煜，郭婕祈一時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她應該要伸手回禮的，但她又不能開口自我介紹些什麼……

　　郭婕祈猶疑著，還是伸出了手，怯懦的與楊奇煜握了手。

　　「她叫郭婕祈，我們都叫她meimei。」翁瑞迪飛快的解釋著。「嗯……她不會說話，所以請你包涵一下。」

　　「哦？真是抱歉！」原來是啞巴啊！難怪剛剛在樓下時，一個字也不說。「meimei，你好，這段日子請你多多指教了！」

　　多有禮貌的紳士啊……郭婕祈微紅著臉，用力點了點頭。

　　「親愛的，門關上吧，冷氣都跑出去了。」黃瀞怡嬌嗔著，受不了楊奇煜一進門來就把視線都放在那個不起眼的郭婕祈身上。「阿本，幫我們倒點飲料。」

　　「喔，不必啦，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平常已經夠麻煩阿本了，這點小事不必麻煩他！」楊奇煜笑著說，旋即走到冰箱邊找著東西。「哇，這麼多水，小薰，你很有健康概念喔！」

　　郭婕祈瞥了一眼手中的一袋紅茶。健康概念？她搖了搖頭，還虧黃瀞怡說他有多聰明，她看啊，不是他太笨，就是黃瀞怡的演技真的太好了。

　　郭婕祈放下飲料，倒水這種事本來就是她該做的，不是翁瑞迪，也絕不是這位遠渡重洋而來的客人！她上前一步，很快地吸引了楊奇煜的注意，她只是給予他一個笑容，然後接過他手中的製冰盒。

　　喔……楊奇煜往旁退了一點，不理過來挽住他手腕的黃瀞怡，就站在一邊看著。

　　郭婕祈拿出前一陣子黃瀞怡瘋狂買的石榴紅莓飲品，加上為了保養兼美容而買的膠原蛋白，兩樣一起倒進杯子裡，加了一點冰水、一些冰塊，再把它們用塑膠棒攪勻後，插上兩根吸管。

　　「小薰，我剛在樓下認錯人呢！meimei的身影好像你。」楊奇煜拍了拍黃瀞怡的手。「沒想到是你的助理，很靈巧的女孩子呢！這點就跟你不像了。」

　　什麼嘛！一進來就meimei、meimei的，他幹麼對一個其貌不揚的助理感興趣？

　　「討厭啦！人家meimei很乖巧又很伶俐，真的幫了我很多忙呢！」黃瀞怡甜膩膩地說著，而郭婕祈此時此刻倒感受起臉頰上未褪的紅印。

　　郭婕祈扮演著啞巴的角色，親自送上兩杯健康飲料，然後拍拍黃瀞怡、指了指地上的袋子。她不想再在這裡待太久，否則遲早會變成黃瀞怡的眼中釘。

　　「喔……喔！」黃瀞怡順著郭婕祈的提示演下去。「meimei，你快拿飲料去請大家喝吧！」

　　「嗯？剛剛她買那麼多飲料，是你要請別人的啊？」

　　「那當然囉！剛錄完影，大家都很辛苦，我只是花點小錢，給大家消暑解渴罷了！」黃瀞怡一副婉約、體貼的模樣，含羞帶怯的表情叫男人不心動也難！

　　翁瑞迪為郭婕祈拉開了門，他再看不去也不舒服，因此也動手幫郭婕祈提起了袋子，他們默默地消失在門的另一邊。

　　翁瑞迪跟郭婕祈打聲招呼就走了，而郭婕祈提著沉甸甸的袋子，準備去能讓她快樂的地方--把冰飲分給每一位幕後辛苦的工作人員。

　　回眸一瞥，王子與公主永遠都是幸福快樂的一對，所以她一點也下相信，南瓜會變成馬車，或是玻璃鞋會遺落在階梯上。

　　灰姑娘永遠是灰姑娘，麻雀飛的再高，也不會變成鳳凰。

第二章

　　黃瀞怡所屬的公司，是數一數二的「朵蘭化妝品公司」。雖說名義上是化妝品公司，但也跨足演員、模特兒，還有服飾等等範疇。而黃瀞怡就是從代言「朵蘭」化妝品起家，一夕之間一炮而紅的模特兒，轉而再進軍演藝界。

　　她是標準的幸運兒，從小就生活富裕，接著踏入模特兒這行，再轉向演員、跨足歌唱，每一樣都成績傲人，備受喜愛。進而又認識海外的貴公子，戀愛半年後舉行大型的訂婚宴，而結婚典禮就訂在半年之後。說她是天之驕女，一點也不誇張。

　　「真是有夠噁心的！」張筱婕拎著雜誌走了過來。「我說meimei啊，可不可以叫你主子安分點，明知道有記者在偷拍，竟還故意弄些熱情的畫面。」

　　郭婕祈這會兒正偷閒地在工作人員的休息房間裡，聊天、吃點心，見到張筱婕把一本雜誌攤開給她看，上面當然是熱情如火的擁吻照片。很明顯的，男女主角根本已經渾然忘我。

　　「從楊奇煜回國後，他們兩個就幾乎形影不離了。」郭婕祈聳了聳肩。「不過也因為他，黃瀞怡都沒再對我凶過呢！」

　　「她要裝啊！裝出可人、天真、溫柔的大小姐！」學著黃瀞怡的腔調說著話。「誰知道根本是為了楊奇煜那龐大的財產！」

　　「噓！」幾個工作人員要張筱婕噤聲。「隔牆有耳，別亂說！」

　　「哼！誰不知道她跟翁瑞迪有多火熱？」張筱婕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就只有那個白癡大少爺不知情而已。」

　　「別說了。」郭婕祈拍拍張筱婕。「他們的確也很登對，我想等他們結了婚，被甩的應該是翁瑞迪吧？」

　　「哼……」張筱婕露出一抹神秘笑容。「女人心啊……海底針……」

　　郭婕祈搖了搖頭，她不想談他們的事情，現在是難得的休息時間，希望可以找快樂的事情去思考，楊奇煜已經來了一個多月，他就住在黃瀞怡的家裡，兩人如膠似漆，害得她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當然，她不想看，也有別的原因。

　　因為他的關係，所以黃瀞怡對她也很好，再也沒有那種女王般的頤指氣使，也不會動不動就打她，她日子反倒樂得輕鬆：而楊奇煜呢……他對她也很好，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和和氣氣地對待每一個人。

　　他每天過得很快樂，每天都會綻開無憂無慮的笑容，長得漂亮、人又風趣，要什麼有什麼：她想過，楊奇煜就是因為生活優渥，所以才會有那麼燦爛無憂的笑靨、才會有那麼樂天的想法。

　　但她喜歡他對著她笑，說早安的時候、說謝謝的時候，關心她會不會太累的時候。

　　「筱婕！」嘶吼聲在外頭長廊上迴盪著，還伴隨著奔跑聲。

　　「是小傑來羅！」郭婕祈打趣地拍拍張筱婕。「他一閒下來就急著找你呢！」

　　其他工作人員也是睜著雙曖昧的眼睛瞄著張筱婕。噯呀，這對郎有情妹有意的情人，可是他們工作之餘的開心果呢！

　　張筱婕扁了嘴，她可受不起廖俊傑這種特別的「關愛」。

　　「筱婕！」一個大男孩衝了進來。「你、你……你要離開這裡了？」

　　咦？這一下子可是嚇著了所有人。筱婕要離職？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事前一點風聲也沒有？一群人開始七嘴八舌起來：郭婕祈也緊張地拉住張筱婕的手，想要問一個所以然。

　　「停--」張筱婕使盡力氣吼了出來，現場果然立刻鴉雀無聲。「你們聽我一個人說好嗎？」

　　眾人果然點了點頭，像學生們排排坐好，張筱婕在這裡可是最重要且靈巧的人，沒有人捨得她走的！

　　吳妍薰先是從容地拿起一邊的道具塑膠棍，走到了鄭頤人的面前，對他綻開一個微笑後，下一刻就狠狠地往廖俊傑的頭給打了下去。

　　「亂講話！誰要你沒搞清楚就亂講！」邊說，張筱婕邊又多打了幾下。「我只是換地方工作而已！」

　　「嗄？去哪裡？」郭婕祈緊張地幫大家問道，誰管廖俊傑死活。

　　「朵蘭有個『灰姑娘企劃』，我要去陪著那位『灰姑娘』一陣子啦！』張筱婕拿著棍子回眸一笑，「企劃一結束，我就回來啦！」

　　「要去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一天沒有你！」廖俊傑搗著疼痛的頭，又黏上了張筱婕。「真的會回來嗎？」

　　「你死去一邊啦！」張筱婕使力地推開廖俊傑，他倒是配合得很好，抽搐幾下後，佯裝心痛而亡。

　　大夥兒又是一陣笑，這對活寶，真的是可愛極了！

　　「灰姑娘企劃？」郭婕祈不解地問道，「灰姑娘」三個字引起她的高度興趣。

　　「嘿……內容當然是秘密羅！」張筱婕眨了眼，頭抬得高高的。「這份殊榮可是總經理親自給我的！讓我照顧灰姑娘，直到她變成公主為止！」

　　「……」郭婕祈幽幽地低下頭來。「灰姑娘就是灰姑娘，怎麼可能會變成公主？」

　　嗯？郭婕祈身後的女孩們搓了搓郭婕祈的頭，把她緊緊地抱了起來。

　　「傻meimei！灰姑娘雖然之前過的很苦，可是她後來還是嫁給了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啊！」

　　「可是……那是因為灰姑娘遇上了仙女！」郭婕祈皺起眉頭。「現實生活中去哪裡把南瓜變馬車？」

　　「我，就是仙女！」張筱婕突然湊近了郭婕祈面前。「我們有好幾個仙女，會讓灰姑娘改變的！」

　　是嗎？好幾個貴人相助，她為什麼就沒有？那一個灰姑娘是誰？為什麼上天待她如此優厚，至少會派仙女去幫助她？

　　「灰姑娘……本來就很美啊！」郭婕祈說著，眼淚竟然不聽使喚地滴了下來。

　　「醜陋的灰姑娘穿的再漂亮，也不會有王子喜歡她……」

　　meimei？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大家都知道她在黃瀞怡那邊過的並不好，所有人也知道黃瀞怡那蛇蠍個性，常常對郭婕祈施以拳腳，或是把她整得七葷八素；而且最讓郭婕祈介意的，應該是一樣的聲音、一樣的身材，卻有張截然不同的臉蛋吧？

　　「meimei，乖，我們最喜歡你了！」大家一起上前擁抱了郭婕祈。「你可比黃瀞怡那女人美多了！」

　　「對呀！你才不是什麼灰姑娘呢！你這麼耀眼，自己不知道嗎？」

　　「我？」郭婕祈掛著滿臉淚痕，笑朋友的安慰話。

　　「你不知道嗎？你既善良，又善解人意！隨時隨地在為別人著想，怎麼可能不耀眼？」張筱婕握住了郭婕祈的手。「總有一天，會有識貨的王子，找到你這個美麗的公主。」

　　郭婕祈搖了搖頭，眼淚繼續撲簌簌而落。

　　識貨的王子？她會有王子青睞嗎？像楊奇煜……不管她跟黃瀞怡再如何相像，他眼底映著的永遠都是艷麗動人的黃瀞怡、輕聲細語的黃瀞怡，而不會是她這一個一頭干發、滿臉雀斑又其貌不揚的女人！

　　英俊的王子，在故事末尾總是跟天仙般的公主在一起，而灰姑娘有仙女幫助，那也要她本來長得國色天香，王子才會看上美麗的她。

　　張筱婕站在一邊，默默地看著，她像是已經看出來，溫柔善良的meimei，似乎已經遇上了她憧憬的王子了。

　　「你要去多久？」廖俊傑冷不防地又出現在她耳邊。

　　「……」張筱婕回頭瞧著他，不禁一笑。「我們可以通電話啦！」

　　meimei，請找真心愛你的男人，而不要去看別人手裡的男人。

☆☆☆☆☆☆☆☆☆☆☆☆☆☆☆☆☆☆☆☆☆☆☆☆☆☆


　　這天黃瀞怡出外景到海島上去，楊奇煜因為連日疲累而沒有跟去，加上行程匆促，機位過少，所以黃瀞怡最後只帶了翁瑞迪去而已。

　　他們大概也想抽空獨處吧！郭婕祈這樣猜想著。

　　臨行前，翁瑞迪是耳提面命、千交代萬交代要她不能洩底，她是啞巴，一句話都不能說！她應了幾十聲是，才終於把他們兩個送出門。

　　早上十點多，楊奇煜依舊在沉睡中，她躡手躡腳地進房去收拾待洗的衣物，也把楊奇煜穿的襯衫、運動服一併拿了出來。楊奇煜果然是富家子弟，西裝和襯衫等衣服的質料真好，他穿起來也煞是好看。

　　衣服分類好了，她便扔進洗衣機洗，該送乾洗的放成一袋，剩下可以手洗的她也開始洗滌；不經意發現楊奇煜的襯衫袖口有點脫線，她便拿起針線，決定幫他補起來。

　　這種活她很擅長，實在沒必要到外面花錢補。可是說不定，他那種有錢人，都是一有瑕疵就立即丟棄的，她在這邊瞎忙什勁？

　　想是這樣想，郭婕祈還是細細的一針一針開始補救。袖口像是勾到尖銳的東西而裂開，只要頤著纖維縫補，就可以恢復原貌；補完衣服後，郭婕祈便把要乾洗的衣物送出去乾洗，然後頤道去買點菜，

　　楊奇煜長年住在美國，平常喜歡吃中國菜嗎？她想做一點傳統的小菜，讓他試試看。換個清淡一點的口味，總比每天跟黃瀞怡去吃油膩大餐的好。

　　回到了家，楊奇煜已經起床了，他坐在黃瀞怡床上看電視，郭婕祈則去把烘乾的衣眼摺好，然後下廚做羹湯。平時黃瀞怡很少叫她煮的，除非是她發現自己胖了，不吃外食的時候。

　　這其實是很奇妙的感覺，為一個男人補衣、為他洗衣，為他摺衣服，再為他下廚，一切都只為了他一個人……她有一種幸福的感覺，還有一種以為自己是新嫁娘的錯覺。

　　叩叩！郭婕祈在門口敲了兩聲，楊奇煜也立即應了門。他一看到郭婕祈又綻開笑容，而她則是指了指時間，然後比了比餐桌。

　　「唔，午飯嗎？」他一臉驚訝地問著。「你做的？」

　　郭婕祈點了點頭，臉上帶著微笑，她一直不敢抬頭看楊奇煜。他現在可是打著赤膊，外頭只罩了一件襯衫，下面穿著一條短褲而已。

　　他是很陽光的，有著健美的肌肉和麥芽色的肌膚，棕色的頭髮微散著，倚在門邊對她笑著。郭婕祈紅著臉、低下了頭，就趕緊往廚房那邊而去，她不習慣他一直對著她笑，那會讓她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郭婕祈先把菜全給端上了桌，然後就進廚房把果汁一起打了起來。平常黃瀞怡是不准她跟她一起共食的，所以她早已把自己的飯菜放在了廚房裡，等打完果汁後，再來大快朵頤一番。

　　今天中午菜色一點也不豪華，其實只是綠豆稀飯，配上一點肉瓜丸子、一道破朴子炒三蘇、一條新鮮的軟絲川燙，蘸五味醬或芥末，餐後甜點是一杯西瓜汁，簡單並且傳統；因為她想讓楊奇煜嘗嘗道地道的中國菜。

　　「你在打果汁？」冷不防的，楊奇煜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顫了一下身子，郭婕祈把要衝口而出的--「你嚇到我了」，這五個字硬生生地給吞了回去。她點點頭，差一點點就穿幫了。

　　「咦？為什麼你這裡也有放飯菜？」楊奇煜狐疑地問著。「你要在這裡吃嗎？」

　　郭婕祈又點了頭，邊開始過濾打好的西瓜汁，把它們濾乾淨再倒進高腳玻璃杯裡，放進冰箱待涼。

　　「為什麼要在這裡吃？」楊奇煜不解地端起郭婕祈的午飯。「陪我一起到餐桌吃呀！」

　　咦？矣矣！郭婕祈根本來不及阻止，楊奇煜已經飛快地把東西端了出去，而她還呆愣愣地站在廚房裡。這怎麼可以？萬一黃瀞怡回來知道他們一起共進午餐，不知道又會出什麼花招？這傢伙前腳要是回美國，她後腳鐵定遭殃！

　　「走啦、走啦！」楊奇煜又回身進了廚房，二話不說地就抓起了她的手腕。「我肚子好餓，我們一起吃！」

　　郭婕祈就這樣被拖向餐桌，難掩興奮的她笑了起來，其實她一點也不介意……跟楊奇煜一起用餐，今天……只要今天就好！

　　楊奇煜紳土般的為她拉開椅子，她羞紅著瞼坐了下來，然後楊奇煜又跑回郭婕祈對面，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用起餐來。

　　「好好吃啊！這些全是你做的？你手藝真好！」楊奇煜驚呼著，一連喝了好幾口稀飯。「你這手藝比我家傭人好，還是道地的中國人比較會煮中國菜！」

　　郭婕祈只是笑而不答。她也只能笑而不答，儘管她也想跟他說話，想問他一些問題，但她現在可是一個啞巴，就什麼都不能說。

　　「小薰很任性吧？」楊奇煜突然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她比較驕縱了點，一定常給你惹麻煩了，對吧？」

　　唔，怎麼突然問到敏感話題？她該點頭還是搖頭？要跟楊奇煜說實話嗎？還是算了！憑黃瀞怡的一流演技，不管她說什麼，她都有辦法把黑的說成白的，啞巴怎麼鬥得過能說善道的女人呢？

　　郭婕祈帶著點淺笑，搖了搖頭，再聳了聳肩。

　　「其實我知道啦，她脾氣就是驕了點，但人其實很可愛！」楊奇煜眼裡帶著幸福的笑容，郭婕祈不忍去揭穿他。「你跟阿本都很辛苦，所以我決定送你們一份大禮呢！」

　　咦？郭婕祈忙搖著手。這份禮她收不得，再怎麼說，她只是黃瀞怡請的助理，收他的禮物根本不該！楊奇煜見著郭婕祈驚慌失措的模樣，竟然大笑起來：雖然他笑得很放肆，但卻十分迷人。

　　「有什麼好害怕的？你想要什麼就跟我說。」楊奇煜轉轉珠子，忙去客廳拿了紙筆。「寫在上面，只要不是太神奇的東西，我都有把握辦得到！」郭婕祈失聲笑了起來。楊奇煜真的是一個很爽朗、樂天的人，但想法實在太過天真，所以才會被黃瀞怡玩弄於鼓掌之間吧？

　　她咬了下唇，露出調皮的模樣，拿起紙筆在上面寫了四個大字。

　　才一停筆，楊奇煜就迫不及待地把紙抽過去看，上面赫見四字真訣--「把飯吃完」。

　　嗯？楊奇煜睜大了眼看向淺笑中的郭婕祈，他不禁也會心一笑。既然人家已經婉拒了，他也不好再強迫下去，就乖乖地遵照旨意，把飯乖乖全部吃完就是了。

　　「你這樣太笨了，一定吃虧啦！」楊奇煜重新拿起筷子時，突然皺起了眉。「你飯做的那麼好吃，不這樣寫，我也一定吃完的！」

　　呵呵……郭婕祈笑出春天的氣息，也一同拿起筷子吃飯。她深深地感謝黃瀞怡跟翁瑞迪的獨處，才給了她這樣如夢似幻的中午。她可以為她心目中的王子洗衣燒飯，可以面對著她心儀的男人，共進午餐。她不是貪心的女人，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席間都是楊奇煜一直在說話，說他去滑雪的糗事、說他在美國的生活；當然也會說他跟黃瀞怡是怎麼認識的。這之間郭婕祈都只是笑著傾聽，沒有表示些什麼；午飯後郭婕祈送上果汁，便收拾碗盤到廚房洗滌了。

　　楊奇煜拿著果汁往客廳晃去，看到摺疊在沙發上那整齊的衣物。meimei的動作真快，不但洗好也烘乾了！他坐了下來，看見自己的襯衫擺在最上頭，他記得昨天跟黃瀞怡去錄影時，袖口不小心勾到了佈景上的鐵釘，本該丟掉的，還害meimei又多洗了件衣服。

　　楊奇煜把衣服抖散，放到一邊，準備等一下就拿去扔掉。這種衣服他多得很，破掉了穿起來多難看！

　　嗯？破掉？楊奇煜注意到應該裂開的袖口，現在竟然完好無缺地呈現在自己面前？他拿起來細看了好幾次，果然瞧見縫合過的痕跡，縫補的技術非常精細，遠看根本看不出這是縫補過的袖口。

　　楊奇煜看向了遠處的廚房，裡麵碗盤交疊聲響，郭婕祈正愉快的洗著午餐的碗盤，他再看了看手中這杯西瓜汁，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異常溫暖的感覺。

　　黃瀞怡從來不會做這種事，這他能體會，因為他們都是富有家庭長大的人，他連煎個蛋都不會；而meimei雖然是黃瀞怡的助理，但她的所作所為，卻沒有給他一種「應該」的感覺。

　　因為她不是他的助理、不是他的傭人，但她卻一樣的用心！用心地幫他把衣服洗奸烘乾、用心地為連日吃大餐的他準備清淡中國菜餚，然後還不忘記這是盛夏的天氣，為他打上一杯清涼退火的西瓜汁。

　　相處不久，但他看得出meimei是非常善良的女孩子。雖然她的身形跟小薰幾乎一模一樣，身高也相同，但常駝背低頭的她，看上去總比小薰矮了一截。

　　小薰是比她漂亮許多、比她耀眼許多，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打從心底，卻對這一個meimei非常的有好感。

　　大概是因為她給了他前所未有、那個溫暖的感覺吧？

☆☆☆☆☆☆☆☆☆☆☆☆☆☆☆☆☆☆☆☆☆☆☆☆☆☆


　　傍晚時分，黃瀞怡打了一通電話回來，說她晚上回來，要直接跟楊奇煜一起去海邊看海景、吃燭光晚餐。所以他跟郭婕祈交代了聲，請她晚餐自理，不必準備他的。

　　「唔……你一個人在家嗎？」楊奇煜臨走前又折回來問。

　　郭婕祈笑著點頭，然後伸出大拇指，表示她一個人沒問題的。

　　「不行……這樣好了！」楊奇煜像是想到什麼般興奮，從皮夾裡拿出一疊一千元。「這些錢給你晚上去吃飯，剩下的隨便你用！」

　　款？這怎麼行！下午才溝通過，他還是沒聽懂呢！

　　「拿著、拿著，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喔！」楊奇煜硬是把錢塞到郭婕祈手裡。「這只是我一點心意，以小薰未婚夫的名字，代替她做的感謝！」

　　以……未婚夫的名義……郭婕祈的雙眼頓時黯淡下來；她才不要這些錢，更不要他代替黃瀞怡來跟她道什麼謝！

　　「這可是慰勞金喔！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楊奇煜拍拍郭婕祈，突然把她拉了上前，給了她一個深深的擁抱，左臉頰一個吻，右臉頰又一個吻。

　　「Bye大小姐！」楊奇煜笑著，愉快地出了門。

　　郭婕祈頓時滿臉通紅，趕緊搗住自己的雙頰。她知道那是美國人的基本禮儀……可是、可是，她可是第一次被男人親吻臉頰啊！

　　聞到鈔票的味道，郭婕祈攤開手心，看著手掌上一疊千元大鈔，這裡少說也有一萬元吧？他隨身攜帶的錢真多，一萬元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吧？

　　她根本不想要這些錢，她更不想要他端什麼未婚夫的身份，於情於理，他都沒有必要對她做些什麼……真要做，也應該用自己的身份做，而不是什麼黃瀞怡的未婚夫！

　　其實今天的一切已經夠了！他快樂地把她為他準備好的午餐吃完，與她一起共進午餐，在同一間屋子裡度過夏日午後，她早巳心滿意足！

　　她知道楊奇煜是別人的的未婚夫，知道他是黃瀞怡的男朋友，所以她也沒奢想什麼，因為王子是不會看上醜小鴨的；她只是想靜靜地待在一邊看著他，接受他陽光的笑顏，和對著她的溫柔。

　　郭婕祈把錢放進信封袋中，決定一有機會就還給楊奇煜。晚上她只有一個人，就隨便煮個泡麵吃吃就可以了。

　　把面端上客廳，邊看電視邊吃麵。她喜歡看八卦電視台，尤其裡面常常有一些人上節目去說某些明星的秘辛，她覺得很有意思；裡面的內容大部分都是真的，因為上節目的人，是完全不怕明星報復的厲害角色！

　　呵，看，電視上有來賓說，有一個名字是兩個字的艷星，脾氣很差，台上台下兩樣情，而且有了未婚夫還在外面亂來！她隨便猜都猜得到，一定是小薰嘛！看著別人幫忙數落黃瀞怡的不是，郭婕祈竟然有些快樂！其實這也是膽小者的悲哀。

　　笑得正開心，手機突然響起，她趕緊接聽，是翁瑞迪打來的。

　　「喂，我meimei。」她抹抹嘴。

　　「meimei！不好了！不好了！」翁瑞迪電話那頭的聲音非常慌張。「你趕快下樓，我車子快到你那邊了。」

　　「咦？發生什麼事了？你講清楚啊！」郭婕祈脫下圍裙，被翁瑞迪也搞得神經兮兮。

　　「小薰出事了！她跟楊奇煜出了車禍！」翁瑞迪焦急地簡短敘述。「他們兩個走濱海公路時，跟對面來車撞了個正著，兩個人都送醫了！」

　　什麼！郭婕祈飛快地掛上電話，拿了鑰匙跟一些必備證件，就飛也似地衝下樓去，翁瑞迪也剛好抵達，他們很快地往醫院的路上奔馳著。翁瑞迪手還在抖著，看得出來他相當緊張。

　　「翁先生……你油門放鬆一點！」郭婕祈看著往上飄的指針。「我知道你很緊張，但我想小薰已經在醫院了，醫生會盡全力搶救她的！」

　　「喔……是……」翁瑞迪嘴上這麼說著，豆大的汗珠還是往下滑。

　　「翁先生！我不希望我們也是被救護車送到醫院的！請你油門放鬆一點！」郭婕祈這下終於吼了起來，畢竟指針已經櫬到八十了。「你出了事，誰來照顧小薰？」

　　這句話奏了效，翁瑞迪轉過頭看了郭婕祈一眼，油門才漸漸放開。

　　郭婕祈要求他跟她說話，緩慢的說，以乎復憋在心裡那過於緊張的情緒。他說下午出完外景回來，黃瀞怡說要跟楊奇煜共度晚餐，所以他把她載到公司樓下，自己就先回了家。

　　結果楊奇煜開車去接她，往濱海公路時，因為車速過快，在一個轉彎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大貨車，整台車子被撞凹了；救護車趕到時，兩個人都已經昏迷不醒，他們在救護車上察看黃瀞怡的手機，發現裡面記錄最多的號碼就是翁瑞迪的，才趕緊通知他。

　　詳細情況他們誰也不知道，翁瑞迪只做好封鎖消息的部分而已。

　　郭婕祈點了點頭，安撫著翁瑞迪，其實她也非常緊張。很意外的，她擔心的不是黃瀞怡，而是楊奇煜。他出門，還那麼愉快，他留的吻還在頰邊，怎麼會頓時就天地變色？不知道他傷得重不重？有沒有生命危險？

　　到了醫院，翁瑞迪立刻跟護士們聯絡，她們也很快地帶他們到特別的病房區去，一路上翁瑞迪緊張地問著現在狀況。

　　「放心好了，黃小姐沒有什麼大礙！」護士從容地說著。「她到醫院後就醒了，只受了點擦傷，算是奇跡！」

　　「真的？」翁瑞迪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還好，他的小薰從以前到現在，永遠是幸運兒一個。

　　「那楊奇煜呢？」郭婕祈抓住護士的手腕。「我是說那個棕髮的駕駛呢？」

　　「他呀……」護士搖了搖頭，臉色沉了下來。「多處骨折、顫內出血，現在還在手術當中，不過不是很樂觀就是了！」

　　楊奇煜！郭婕祈整個身體一冷，全身都顫了起來！為什麼這麼好的人會出事？像黃瀞怡那樣的女人就僅僅只是擦傷呢？

　　「那黃瀞怡在哪裡？」聽到愛人平安後，翁瑞迪第一件事就是想看到她。

　　「黃小姐在手術室外等著，真不愧是未婚夫妻，他們很恩愛呢！」護士小姐瞇起眼笑著。「我衷心的希望楊奇煜傷勢不會過重，你們去找黃小姐吧！」

　　守在手術室外，真不像是黃瀞怡的作風！翁瑞迪急急忙忙地往前奔去，而郭婕祈則腳步沉重地跟在後面走著。其實她應該要慶幸黃瀞怡受傷不重，不然誰能來照顧楊奇煜呢？

　　好歹他們也是未婚夫妻，黃瀞怡還是會照顧他的！就算她不願意，那麼會演戲的她，一定會在外人面前做得完美非常，也不會讓楊奇煜知道她的真面目是如此可憎的。

　　不能死！楊奇煜，請你千萬不要死！

　　那一區的手術室外頭幾乎空無一人，燈光很暗，只有手術中的紅色燈號特別刺眼。黃瀞怡安靜且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沒有注意到後頭的腳步聲。

　　「小薰！」翁瑞迪興奮地喊著，黃瀞怡也驚了下。

　　「阿本！阿本！」黃瀞怡二話不說，激動地衝了過來。「你看我的臉！我的臉有沒有事！會不會留疤……天哪……會不會留疤！」

　　黃瀞怡的左臉頰被一大塊紗布貼著，手上、腳上都是包紮好的傷口。她哭腫著雙眼在他們面前晃動著，死命地搖著翁瑞迪。

　　「meimei！meimei你看！」黃瀞怡轉過身抓住郭婕祈的衣襟。「我的臉還好嗎？會不會變醜、會不會變醜！」

　　郭婕祈睜大了眼，看著眼前這個依舊風采動人，負傷在身的女明星。

　　她的未婚夫躺在裡面生死末卜，她卻在外面歇斯底裡地注意她那張虛偽的皮相。她突然有一種感覺，她有自信，會比黃瀞怡更愛楊奇煜。

第三章

　　楊奇煜在醫生全力的搶救之下活了下來，顱內出血的現象奇跡般地逐漸好轉，也以清醒打碎了媒體記者的猜疑。

　　楊奇煜從手術室被推出來時，很遺憾的，外面除了郭婕祈之外，沒有任何人守候；黃瀞怡那時正在記者面前嚎啕大哭；翁瑞迪則在解釋著初步情況，請媒體們千萬不要去打擾病人。

　　黃瀞怡公開在醫院外頭放聲大哭，哭喊著楊奇煜的名字。但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應該是在為自己受傷的臉龐而哭泣、為不確定能不能再保有美麗而哭泣。

　　是郭婕祈陪著楊奇煜進入加護病房的、是她專心地聆聽著醫生所說的要注意的事項，然後看著插著鼻管及氧氣罩而蒼白的他。她曾經趁著四下無人時，緊緊握住他的手，祈禱著上蒼垂憐，千萬要給他一條生路。

☆☆☆☆☆☆☆☆☆☆☆☆☆☆☆☆☆☆☆☆☆☆☆☆☆☆


　　楊奇煜一連昏迷了一個多星期，而每天守在醫院的黃瀞怡終於也厭倦了，她叫郭婕祈守著他，自己則回家去休養了，所以當楊奇煜清醒的那一剎那，只有她在身邊。

　　他一連叫了好幾聲，她根本不敢回應，趕緊出門叫了醫生進來，然後打電話緊急通知黃瀞怡前來。

　　「糟糕啊……」醫生出病房時，搖了搖頭。

　　「怎麼了嗎？他出什麼事了嗎？」郭婕祈緊張地問著。

　　「不、不！他醒過來了，意識也很清楚，但是……」醫生緊皺起眉。「因為腦部受傷的關係，他可能--」

　　「不能動嗎？他會變成半身不遂嗎？」郭婕祈抓住了醫生的手，眼淚進了出來。

　　「小姐……不是……他身體機能都很好！」醫生看向郭婕祈，這小姑娘真是一個有愛心的人啊！「關鍵在於眼睛。」

　　眼睛？郭婕祈愣了一下，楊奇煜的眼睛怎麼了嗎？她不記得有受到傷害啊！

　　「顱內瘀血未清，加上車禍時的碰撞，所以他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擁有一雙明亮雙眼的楊奇煜……從此之後變成了瞎子嗎？

　　郭婕祈倒抽了一口氣，這對一個正常人來說，豈不比死還要難受？

　　「你通知黃小姐了嗎？」

　　郭婕祈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她直覺整個人都要癱軟下去！一向可以呼風喚雨的天之驕子一旦失明了，會是怎麼樣？行動不便、處於一片黑暗的世界中，他還能做些什麼？

　　郭婕祈緩步地進入了病房，看見雙眼無神的楊奇煜，正半坐半臥在病床上。他聽見聲響，臉轉了過來，卻連眨也沒眨過：郭婕祈走近他，用手輕輕地在他眼前揮動，證實了醫生所說的話。

　　天哪！郭婕祈失聲就哭了出來。她怨上天的不公平，讓心腸惡毒的女人輕鬆的在家裡休養，卻讓這樣善良的人得到雙眼失明的下場！

　　而且她聽黃瀞怡說了，是她慫恿楊奇煜開快車的。她說她想試試看楊奇煜新買的車子究竟能跑多快，他的技術又有多好！所以才在危險的轉彎中，撞上濱海公路絡繹不絕的砂石車。

　　黃瀞怡哭得泣不成聲，她不會在意他們能存活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她只捶著床怪罪未清醒的楊奇煜，說他技術那麼差，還敢載著她這未來之星飆車，她的臉全是他害的、他害的！

　　值得嗎？郭婕祈滿是淚水地看著楊奇煜，值得嗎？

　　「小薰？」楊奇煜開了口、出了聲，喚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

　　郭婕祈嚥了一口口水，顫抖的身子，她極力壓抑著哭聲，不想教楊奇煜聽見。

　　「小薰！」楊奇煜突然直起身子，倏地就抓住郭婕祈的手。「小薰！小薰！是你、是你吧！」

　　「……」郭婕祈緊閉上雙眼，緩緩地開了口。「是……我。」

　　郭婕祈凝視著慌亂的楊奇煜，她趕緊坐上床緣，回握了他的手。失明的楊奇煜非常倉皇失措，他緊緊握住郭婕祈的手，一直撫摸著，然後豆大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了……」楊奇煜突然一把把郭婕祈擁入懷中。「我再也看不見了！我再也看不見你了！」

　　「……」你看不見，我才能出聲啊……「不要難過，至少你還活著，不是嗎？」

　　「活著有什麼用？我什麼都看不見了，跟廢人有什麼一樣！」楊奇煜聲嘶力竭地狂吼著，一把推開郭婕祈。「廢人！廢人！廢人！」說完，他將伸手可及的東西全部拿起來摔，嚇得郭婕祈節節後退。

　　「住手！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郭婕祈趁著空隙再度回到楊奇煜面前，抓住他的雙手。「你不是廢人！不是！你是我深愛的人，你記得嗎！」

　　「小薰！小薰！」楊奇煜痛苦地抱著郭婕祈，歇斯底里地吼著。

　　郭婕祈的眼淚不停地流了下來。她能體會楊奇煜的感受，當一個什麼都有的人頓時失去了一切，他的心理是無法控制的！只是……她希望再看到那樣明朗的楊奇煜，她渴望再看一次那樣的他！

　　門突然咿呀一聲地開了，郭婕祈倏地回首，是黃瀞怡及翁瑞迪。

　　黃瀞怡睜大了雙眼跟嘴巴，見到此情此景，怒眉一揚就要衝了過來。反應迅速的翁瑞迪立刻攔住了她，並且搗住她即將破口大罵的嘴巴！

　　「誰來了？誰？」楊奇煜像受驚的孩子般，把郭婕祈摟得更緊。

　　「是護士，你在這邊等一下，我出去一下。」郭婕祈掰開楊奇煜的手，溫柔地撫摸他的臉。「我就在外面，你不要擔心。」

　　「為什麼不能在這裡講？為什麼不行！」楊奇煜吼著，扔過枕頭。

　　「因為你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聽！」郭婕祈打了楊奇煜輕輕的一巴掌。「你再不鎮靜不來，你什麼都不會知道，我也什麼都不會告訴你！」

　　「小薰……」楊奇煜喃喃地說著，黃瀞怡依舊瞠目結舌。

　　郭婕祈站了超身，對他們比了一個「噓」，接著請他們出去。

　　郭婕祈特意找了個比較遠的地方談話，免得被楊奇煜聽到任何蛛絲馬跡。她先跟他們大略說了一下楊奇煜的病況，還有醫生所指示的照顧方法。

　　「瞎掉了？」黃瀞怡高八度的嗓音尖叫著。

　　「難怪……我剛看他的眼神不大對，還有你竟然開口說話了！」翁瑞迪不愧是在演藝圈打滾多年的人，反應老練。「原來是看不見了！」

　　「醫生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好？」黃瀞怡噘著嘴問，沒有好語氣。

　　「沒有……醫生說這是腦部受創的關係，有可能過一陣子就看得見，」郭婕祈難過地低下頭來。「也說不定這一輩子都無法恢復光明。」

　　「一輩子？我嫁給一個瞎子幹什麼！」黃瀞怡暴跳如雷地在樓梯間走著。「我才不要嫁給一個殘廢的人！他毀了我的臉還不夠，還要我嫁給他？l

　　「小薰！不要這麼說話！」翁瑞迪趕忙阻止了黃瀞怡。「醫生不是說了，你的臉恢復的成功性很高啊！」

　　「很高不代表一定啊！我要是從此以後變醜了怎麼辦？」說到這裡，黃瀞怡又放聲大哭起來。「阿本，我要是變醜了……你會不會不要我？」

　　你都能不要楊奇煜，翁瑞迪也不會要你的。郭婕祈在心裡默默想著，逕自離開了樓梯間，她沒有辦法忍受黃瀞怡或是翁瑞迪的一言一語，他們都是極度自私的人，沒有人在乎或是真正關心備受煎熬的楊奇煜。

　　她真的有自信，她比黃瀞怡更喜歡他，也比黃瀞怡更能夠給他幸福。

　　他們在那裡商討了一下，然後翁瑞迪又走過來詳細詢問剛剛的情況，郭婕祈也把楊奇煜的情緒不穩告知了他們。翁瑞迪在思索一會兒之後，決定一同回到病房，讓黃瀞怡繼續為楊奇煜加油打氣。只是，黃瀞怡將不出聲，出聲的是郭婕祈。

　　「我不想對一個害我毀容的人演那種煽情戲碼！」黃瀞怡緊皺起眉。「反正他又看不到，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黃瀞怡，我改名叫郭婕祈！」黃瀞怡趾高氣昂地邊走邊說；郭婕祈心裡只有無限深沉的悲哀。

　　他們一起回到了病房，郭婕祈再度安撫著楊奇煜，她跟他說說話，然後說有人來看他了！黃瀞怡扮演的「郭婕祈」只是用手輕輕地拍拍他，表情萬分不悅；而翁瑞迪跟他說了幾句話後，也就退到一旁去了。

　　驚慌無依靠的楊奇煜只是緊握住郭婕祈的手不放，要確定有一個人在身旁。而站在一邊的黃瀞怡則是偎向翁瑞迪，大膽地向他索起吻來，在自己未婚夫面前偷情，帶給她相當刺激的快感。

　　「小薰，你在嗎？」楊奇煜總是這麼問著。

　　「我在。」郭婕祈看著擁吻中的男女，淡淡地應著。

☆☆☆☆☆☆☆☆☆☆☆☆☆☆☆☆☆☆☆☆☆☆☆☆☆☆


　　大約半個月過後，楊奇煜就已經可以出院了，他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骨折處只要在家靜養即可。其實依他家的龐大財力，要住醫院多久都沒有關係。但他堅持要出院。

　　楊奇煜的父母知道消息後，急忙地想要遠渡重洋來看他，卻被他一口回絕。他只想一個人靜養，也不想讓父母見到殘疾的他！

　　黃瀞怡出面圓場，再三向楊奇煜的父母保證他的安全與健康，目前只剩下腳部的復健以及失明的雙眼而已。但在郭婕祈眼裡，她看到的殘疾不只是這兩個！

　　她看到的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在一夕之間的挫敗！楊奇煜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再也沒有任何笑容在臉上，整日只會坐在輪椅上，一個人待在房間裡，誰也不見、什麼都不聽。

　　黃瀞怡一開始還會細心地照顧他，雖然她是最反對把他接回來住的人，但為了楊奇煜龐大的財產，她還是咬著牙照顧他：而楊奇煜也只讓黃瀞怡接近他而已，任何人都不得進入他的房間、與他說話。

　　在黃瀞怡的臉完全恢復的那天過後，她就懶得再理楊奇煜了！記者們爭相一睹她毫髮無傷的風采，演藝圈的第一幸運兒名號再度打響。趁著這次的車禍事件。她又接了許多新的通告，電影，還幫交通部宣導開車的車速千萬別過快。

　　黃瀞怡跟楊奇煜吵了一大架，說她工作如此繁忙，根本沒有辦法在家裡時時刻刻地照顧他，非請一位看護不可；而楊奇煜也歇斯底里地認為黃瀞怡不再愛他，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不能守在他身邊？

　　後來，黃瀞怡還是請了看護。郭婕祈依舊是她的助理，只是當郭婕祈在家中看到楊奇煜消沉的模樣，就會使她萬分難過。到後來，總是變成黃瀞怡坐在自己的房間裡，蹺著腿看她的時裝雜誌、敷她的美容面膜：而楊奇煜就一個人坐在客房的床上，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樣下去不行的！」有一天，首先發難的竟然是翁瑞迪。

　　「什麼不行？」黃瀞怡皺起眉頭，正等著指甲油干。

　　「你對楊奇煜的態度啊！你要知道，他現在非常消沉，鼓勵與支持他是最佳的方法，讓他一輩子都離不開你啊！」

　　「翁瑞迪！我現在工作這麼多，我哪有那個閒工夫去陪他？而且你自己看看他那是什麼德行？根本變了一個人嘛！」提到楊奇煜，黃瀞怡就滿腹牢騷。「情緒不穩，又動不動就任性的要命！」

　　郭婕祈默默地收拾著黃瀞怡的化妝箱，也豎起耳朵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所以更要順著他一點，你要為長遠計劃作打算，他是一個瞎子，以後能管什麼事？」翁瑞迪露出狡猾的笑容。「再多的財產，我想他能用到的也不多啊！」

　　嗯？黃瀞怡瞥了一眼翁瑞迪，旋即露出了妖嬈的笑容，發出刺耳的笑聲。

　　郭婕祈顫抖著手把化妝箱蓋上，她多想親自去照顧楊奇煜，她想陪他說說話，想要讓他恢復成之前那一個他！更不可能會讓他被這一對毒辣的男女所控制！

　　「所以就這麼辦了！」那邊傳來黃瀞怡興奮的聲音，郭婕祈回了神，她剛剛似乎漏聽了好大一段。「meimei！過來！」

　　糟糕！漏聽的這一段，為什麼叫她渾身上下都不大舒服？跟她有關係嗎？為什麼一討論完就叫她的名字？

　　「我一個月給你六萬元的薪水，你滿意嗎？」黃瀞怡吹了吹指甲，滿在乎地問著。

　　「很滿意了。」無緣無故問薪水做什麼？

　　「那如果……」黃瀞怡吊高了眼珠子思考著，指甲在下巴上點著。「我一個月給你十萬元夠不夠？」

　　「十萬元？」郭婕祈不禁驚呼一聲，這是天文數字，怎麼會……「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幫我做事啊！因為要你做的是苦差事，所以我得給你多一點錢！」黃瀞怡瞇起眼笑了起來。她可能認為是和藹可親，但在郭婕祈眼裡卻直叫她心裡發毛。

　　「做……什麼事？」郭婕祈戰戰兢兢地問著，絕對不會有好事！

　　「嗯……我打算把Fabien安置到他在陽明山那裡的別墅去，當然也會請傭人跟看護，那邊天氣好、空氣清新，比較適合病人休養。」

　　「你打算……把他扔到那裡去嗎？」郭婕祈幽幽地問著，一旦把意志消沉的人放到那裡，說不定楊奇煜會因此變得更自閉啊！

　　「不、不、不！我怎麼會是那麼狠心的人呢？我可是他的未婚妻呢！」黃瀞怡一根食指礙眼地晃呀晃的，說話的聲音極度矯揉造作。「我當然會舍下一切工作與事業，去陪伴他度過這一段低潮期！」

　　騙人！這兩個字在郭婕祈心底炸開。她很想相信一位未婚妻能夠做此犧牲，但就她對黃瀞怡的瞭解而言，她是絕對不可能放下工作去照顧楊奇煜，她沒有那份心，更沒有那份耐性！

　　「你瞧meimei的眼神，她對你很瞭解呢！」翁瑞迪呵呵地笑了起來。「一臉就寫著『不可能』三個字。」

　　「啊……我……」郭婕祈意識到自己過度明顯的表情，尷尬地別過了頭。

　　「沒關係、沒關係，你知道就好，我當然不可能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廢人身上啊！」黃瀞怡格格地笑開了顏。「所以就拜託你羅。」

　　咦？

　　郭婕祈猛地抬起頭來，雙眼圓睜著不可置信。黃瀞怡剛剛說什麼？要拜託她？難不成--

　　「你應該知道了吧？你的聲音、身形都跟小薰一模一樣，楊奇煜現在是一個瞎子，要騙過他簡直輕而易舉！」看來這法子是翁瑞迪想的，因為他正得意地笑著。「加上meimei你最有耐心了，由你支持楊奇煜度過低潮期，是最適當不過了！」

　　「可是我……我並不是小薰啊！」郭婕祈不敢相信，他們怎麼想得出這種方法……

　　「沒關係，你在我身邊那麼久了，要模仿我根本不是難事，加上楊奇煜現在神智還不知道清不清醒呢，隨便胡誨也胡謔得過！」黃瀞怡搖了搖身子，坐挺起來。「這期間的生活費全部我付，事成之後，我還會再給你一倍的薪水！」

　　這不是錢的問題！郭婕祈喃喃念著，這怎麼可以！明明她才是楊奇煜的未婚妻，竟然要把他交給另外一個女人？而且還欺負著他的失明，仗了自己的優勢？

　　「喂，你要是不要嘛！」黃瀞怡嚷了起來。「你不要我也不勉強，我一樣會把他扔進別墅裡去的！頂多找幾個看護看著他羅。」

　　「我去！」郭婕祈急忙地衝口而出，卻發現自己的失態。「不……我不行……」

　　「我就說meimei心腸最好了！」翁瑞迪跟黃瀞怡這麼說道。「那一切就交給她了。」

　　心腸最好？她不只是因為心腸軟，她、她是想親近楊奇煜呀！黃瀞怡不知道嗎？她難道不知道她的眼神都跟著楊奇煜不放嗎？還是她有那個自信認為，再如何……楊奇煜也不會看上她這樣一個普通的女人？

　　「那真是太好了！我這個工作結束後，我要跟阿本去歐洲度假，這段時間就交給你了！」黃瀞怡很高興地立刻拿起支票寫著。「但這段時問每天所發生的事情，你都得記錄下來，一件事都不能少，好讓我知道。還有，不可以讓Fabien聽廣播或聽電視，要不然我怕會穿幫。」

　　跟翁瑞迪去度假？郭婕祈突然覺得心好痛，她為楊奇煜心痛！他陷入人生最痛苦的時候，正等待著愛人的援手，她卻用一張支票、找一個聲音相像的女人，就要跟別的男人去逍遙。

　　「最重要的，不許跟他有親密接觸！」黃瀞怡使用了威脅的語氣警告著郭婕祈。

　　「咦？」郭婕祈太過純真，一下子就脹紅了瞼！

　　「看你這德行就知道沒交過男朋友。我吻技可是一流的，一接吻就知道你是假的了！」黃瀞怡很自傲地把支票遞給了她。「上床當然也不可以，他可是我的男人！」

　　你的男人？

　　郭婕祈瞥了翁瑞迪一眼。那他呢？又是你的什麼人？

　　郭婕祈上前接過了二十萬元的即期支票。這張紙沉重異常，讓她幾乎要拿不住了！這張紙代表著究竟是什麼？是愛？是玩弄，還是一個男人沉重的痛苦？和她的委屈？可是再委屈，至少她可以待在他身邊照顧他，不是嗎？

☆☆☆☆☆☆☆☆☆☆☆☆☆☆☆☆☆☆☆☆☆☆☆☆☆☆


　　在他們搬進楊奇煜的別墅那一刻，郭婕祈深深地感受到為什麼有人總是說女人太傻，為了一個相交不深的男人付出。那個男人甚至在病後還未喊過她的名字，而她卻決定守在他身邊。更糟的是，守在他的身邊，還得聽他口中喚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

　　郭婕祈送走了甜蜜幸福、準備要出國度假的黃瀞怡和翁瑞迪後，回到偌大的別墅裡跟每一位傭人打了聲招呼。這些傭人都是黃瀞怡的人，她們也都知道這段時間裡，要把郭婕祈當成是真正的大小姐般伺候與稱呼。當然，她也將是楊奇煜「暫時」的未婚妻。

　　郭婕祈有禮貌地跟他們打招呼後，便走著迴旋梯到二樓書房，去找尋她的「未婚夫」。

　　她停在門口，門與落地窗一直線，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非常刺眼。但坐在窗前的男人卻感受不到；楊奇煜坐在輪椅上頭，滿臉都是胡碴，薄被胡亂地蓋在膝上，仰頭癡呆地望著不知名的方向。

　　「小薰？」自從瞎了之後，他發現耳朵變得靈敏了。

　　「我在這裡。」她開了口，溫柔的聲音叫楊奇煜舒服。「你要吃午飯了嗎？」

　　「我不想吃。」楊奇煜淡淡地說著，然後垂下了頭。

　　「我聽傭人說，你連早飯都沒吃。」郭婕祈走近了楊奇煜。「你這樣不吃東西是不行的。」

　　她彎下身子、蹲到楊奇煜的身邊，看著他日漸憔悴消瘦的臉龐、失去光澤的頭髮。郭婕祈不禁悲從中來，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沒有通告嗎？」楊奇煜突然開口問道。

　　「沒有……」郭婕祈狐疑著，但還是一五一十地答。

　　「怎麼可能會沒有？你可是大明星黃瀞怡，怎麼可能會沒有？」楊奇煜越說越激動起來，抬起頭就面向了她。「我不要你為了我犧牲這麼多、我不要！我之前是要任陸，但我不要你真的為了我這一個廢人，把自己的前途都斷送掉了！」

　　「你不是廢人！誰說你是廢人！」郭婕祈突然站了起來，跟楊奇煜比大聲的吼叫。「骨頭會好、復健就能走，醫生也沒有說你會失明一輩子，為什麼要說自己是廢人！」

　　楊奇煜明顯地呆愣住了，他仰頭朝著郭婕祈的方向，訝異於她激動的態度，至少從出事到現在，小薰沒有為他的事這麼激動過。

　　「……我……」楊奇煜緩緩地低下了頭，極度消極的嗓音說著。「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不能做，每天就是坐在這張輪椅上等吃、等睡……」下一刻，他突然抓住了郭婕祈的手，瘋狂起來。「這樣不是廢人嗎？不是廢人是什麼！」

　　「不吃不喝，這才叫任性！不吃怎麼有體力復健？怎麼有辦法動？」郭婕祈喘著氣繼續說著：「你把自己糟蹋成這樣，那才叫做廢人！是你把自己變成廢人的！」

　　「你什麼都不懂、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楊奇煜啪地甩開了郭婕祈。「你看得到，你能走路、你能工作！你根本不懂我的痛苦、我的驚慌！」

　　郭婕祈呆看著別過身去的楊奇煜。這件事讓他的性格也變了嗎？他的樂天竟然可以消失殆盡，可以變得這樣瘋狂、這般歇斯底里、這麼不可理喻？

　　郭婕祈舉起手，看著剛剛被楊奇煜箝制而住的勒痕，淚水開始滑下她的臉龐，她因他而心痛莫名。

　　「是這樣嗎？那我知道了……」郭婕祈環顧四周，走到書桌邊拿了圖釘，再蹲到楊奇煜面前。「只要我跟你一樣，你就會相信我能體會你的感受了吧？」

　　咦？楊奇煜一驚，小薰言下之意是什麼？什麼叫做跟他一樣！

　　「小薰！你在說什麼？」楊奇煜的手開始往前抓著，抓到了郭婕祈的手，再順著往上搜尋他想找的東西。「唔……好痛！這是什麼！小薰！這是什麼！」

　　「我只要把我的雙眼都刺瞎，再從這邊跳下去，我就能推著輪椅來陪伴你了，不是嗎？」郭婕祈哽咽著哭喊。「這樣子你願不願意相信我能體會你？這樣子你願不願意重新振作起來？」

　　餘音未落，郭婕祈拿起圖釘就往雙眼黥去。

　　「小薰！」楊奇煜驚喊，冷汗從頰旁滑落，他費盡力氣拉住她的雙手。「來人！快來人呀！」

　　「你放開我！放開我啊……」郭婕祈聲嘶力竭地喊著，絕望地哭著。「不這樣你不會相信、你不會相信的！」

　　傭人們聞聲飛快上樓，見到眼前的景象都嚇了一跳，紛紛上前把郭婕祈手中的圖釘給搶去，一陣拉扯當中，郭婕祈整個人被拉倒在地板上，痛哭出聲。

　　「大小姐……你在做什麼啊！」傭人們心有餘悸地說著，把手上的圖釘丟掉。

　　「小薰！你在哪裡！你在哪裡！」楊奇煜緊張地喊著，推動著輪椅卻不確定郭婕祈在何方。「你有沒有受傷？你有沒有受傷！回答我呀！」

　　趴在地上痛哭的郭婕祈顫抖著身子，聽見楊奇煜一聲聲的呼喚，才爬了起來，滿是淚痕地撲向了眼前驚魂未定的男人。她緊緊地抱著他，趴在他的腿上哭著，喊著。

　　「走出來吧……小煜……拜託你……」郭婕祈嗚咽的話都成不了一句。「求求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楊奇煜的淚水開始撲簌簌地流，他彎下身子緊抱著懷中的女人，兩個人在那日午時，一直哭到淚水干竭為止。傭人們早已悄悄離去，那副哀淒景象總叫人下忍復見。

　　然後在兩個小時過後，哭腫臉的郭婕祈下了樓，很高興地請傭人們熱一下中飯；她說，她要跟她的未婚夫，一同共進午餐。

　　跟那日一樣。

第四章

　　那天午飯之後，郭婕祈拿了刮鬍刀，決定為楊奇煜把邁還的面容捨去，重新幫他打理一個整齊的樣貌：楊奇煜的心情也稍微緩和了許多，至少願意讓郭婕祈為他打理儀容，讓自己恢復點精神。

　　傭人們全部都待在外頭，由郭婕祈親自推他進浴室裡，圍上黃色的剪髮巾，然後幫他塗上泡沫，輕柔地刮著鬍子。

　　「好癢……」楊奇煜扭動了一下身子，笑著開口。

　　郭婕祈止住了刀勢。他剛剛笑了？她應該沒有聽錯吧？那是帶有笑意的聲音！郭婕祈泛起了美麗的笑容，輕輕地再刮下一道鬍子。

　　「別作怪，萬一傷到你就不好了！」郭婕祈打趣地說著，然後彎身到楊奇煜面前，仔細地剃著。「好長又好亂的鬍子，真醜！」

　　「真的嗎？我以為會比較性格一點！」楊奇煜嘟起嘴，煞有介事地說道。

　　「噯！別說話啦！這樣會割到你的！」郭婕祈格格笑著，輕輕地打了楊奇煜一下。「刮鬍子又不必太久，不要捺不住性子！」

　　楊奇煜聞聲果然乖了許多，靜靜地坐在那兒讓郭婕祈刮好鬍子。她拿著剃刀仔細端詳著她的作品，突然覺得鬍子乾淨了，但楊奇煜那一頭蓬草實在太礙眼了，所以她才放下剃刀，就決定要幫楊奇煜把頭洗一洗、修一修。

　　楊奇煜什麼也沒說，就乖乖地任憑郭婕祈控制。先是讓她洗好了頭髮，再由她扶著他躺上了沖水台，最後回到了輪椅上。郭婕祈準備大刀闊斧些，把楊奇煜過長的頭髮全部都給剪掉。

　　傭人們聽見樓上忙裡忙外的聲音，曾經來看過。她們嚷著洗頭這種活讓她們做就可以了，但手藝精巧的郭婕祈可不會讓賢，她笑著請她們去休息，堅持要自己幫楊奇煜打理。

　　更何況，難得可以跟他這麼地親近，她一秒也不願意讓給別人！

　　拿著打薄刀，郭婕祈輕鬆的幫楊奇煜削著頭髮，他適合過耳一點點的長度，這樣看起來會很像電影明星！雖然是道道地地的中國人，但他自小在美國長大，看起來就是那麼與眾不同：不管是氣質還是味道，都非常的高雅。

　　雖然不像混血兒，但隨便一瞧，也能令人確定他是ABC！

　　「小薰……」楊奇煜突然開了口。「你很不一樣。」

　　暍！郭婕祈顫了一下手，不小心削下一大段頭髮。

　　他在說什麼？為什麼……說她很不一樣？郭婕祈嚥了口口水，想要佯裝鎮靜地繼續剪下去，卻發現手一直在抖著。

　　「……」郭婕祈索性直了身子，邊做了一個深呼吸。「為什麼這樣說呢？」

　　那個「呢」，她特地加重了鼻音、拖長了語調，那是黃瀞怡裝模作樣的必學聲調。

　　「我不知道你會刮鬍子，更不知道你會剪頭髮！」楊奇煜驚訝地笑著。「我以為你什麼都不會，結果想不到你會的東西還真多！太令我驚奇了。」

　　因為她根本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這下真的麻煩了，她跟黃瀞怡本來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接下來她只怕楊奇煜會更「驚奇」，她會做的事情實在比黃瀞怡多出太多了。

　　「唔……你可不知道了吧？我會的多著呢！」郭婕祈使用超黃瀞怡慣用的語氣。「只是我平常太忙，根本沒時間弄這個！最近我剛好很閒，沒有瑣事煩身，當然就可以大展身手羅！」

　　「哦？」楊奇煜語氣裡帶著明顯高度的懷疑。「我怎麼都沒聽你說過？」

　　「嗯……」郭婕祈慌張的應付著，但還是繼續挑起一撮頭髮削下。「這沒什麼好提的啊！我們家傭人這麼多，頭髮給美發師剪就好，無緣無故我提這個做什麼？」

　　「喔……這樣啊……」楊奇煜饒富興味地繼續追問。「那你還會什麼？」

　　「……這個、這個就是秘密羅！」他怎麼問那麼多？郭婕祈的冷汗都流滿全身了。「別動！等一下兩邊不同、長短不一，你就知道了！」

　　一股強烈的不安全感襲來，郭婕祈總覺得她的答覆是一個天大的錯誤，不管楊奇煜是不是看得到，從一些小動作與蛛絲馬跡中，他多少也能感覺出兩者的不同，不是嗎？尤其是看不見的人，其他的感官將會異常敏銳！

　　為了避免楊奇煜一直去思考這些相關問題，郭婕祈趕緊把話匣子打開，聊著她平日的朋友、聊著張筱婕及廖俊傑的趣事，還有朵蘭的「灰姑娘計劃」，盡可能地聊得天南地北，也不讓楊奇煜再去起疑。

　　終於剪髮完畢，郭婕祈細細地梳著他的頭髮，把雜毛梳了下來。

　　「好了！這樣好看多了。」郭婕祈心疼地撫摸著楊奇煜的臉。「你真的瘦了好多！」

　　「瘦一點好。」楊奇煜半調侃著自己。

　　郭婕祈高興地把他推到落地鏡子前，再拿過一小面鏡子擺到他的後腦勺，拿掉剪髮的毛巾，很喜歡自己幫他打理的一切。

　　「看看，喜不喜歡這樣的新造型……」拿著鏡子的郭婕祈赫然發現，她犯了致命的錯誤！「啊……」

　　氣氛在頓時凝結起來，連郭婕祈也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在鏡子裡可以瞧見楊奇煜緊抿的雙唇，和沉下的臉色；還有一臉倉皇失措的她，以及她手上的鏡子。

　　「很好看喔……我們……我先送你到書房裡去……」郭婕祈手忙腳亂地要推動楊奇煜的輪椅，一方面更不知拿手中的鏡子如何是好。

　　就在頃刻間，楊奇煜突然自行推動了輪椅，郭婕祈沒注意手一滑，鏡子應聲而碎，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冰冷的聲音。

　　「出了房門左轉，下一間就是我的書房。」楊奇煜往前挪去。「用不著你來提醒我，我是一個瞎子。」

　　「……不，小煜，我不是那個意思！」郭婕祈緊張地想要上前解釋，根本沒注意到地板上的碎片，赤著腳走了過去。

　　唔！好痛！鏡子碎片被郭婕祈踩了發出聲響，她腳下的血也隨即慢慢地流出！幾根碎片插在她腳底，她此時此刻卻無法感到疼痛。

　　「鏡子碎片叫傭人掃一掃就行了，反正我用不著。」楊奇煜冷冷地撂下最後一句話，便逕自推動輪椅往門外走去。

　　不管走的多麼跌跌撞撞，他就是沒有開口要求幫助：郭婕祈也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他撞到了牆，再移動輪椅，然後左轉而去。郭婕祈雙手交握放在胸前，指甲緊緊地嵌入自己的掌心。她在做什麼？竟然無意間又傷了他的心？

　　難得今天下午的氣氛這麼好，他也恢復了精神，能夠自我調侃，甚至自我解嘲，她怎麼那麼笨！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又給破壞殆盡了？郭婕祈！你為什麼這麼愚蠢！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是黃瀞怡，怎麼可以用這一個身份來打擊他呢？

　　「啊！大小姐！你怎麼了！」傭人上了樓，看到依舊站在碎片中的郭婕祈，緊張地喊著。「你是怎麼了？早上才拿圖釘要刺瞎眼睛，下午又拿碎片做這種事？」

　　這個假大小姐，雖然不比真的大小姐驕縱，但這種自殘方式也叫她們吃不消啊！

　　幾個傭人把她攙扶到一邊，緊急請了家庭醫師過來，然後把地上所有的碎片全掃了起來，為了以防萬一，她們還用吸塵器吸了一遍。

　　「李嬸……」郭婕祈白著臉色，叫住了管家。「今天的事，先別對黃瀞怡說。」

　　「啊？」這麼大的事情，能不說嗎？

　　「早上的事是我要激少爺的，下午是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郭婕祈帶著賠禮的笑容。「黃瀞怡的性格你也知道，講了又要歇斯底里一番，說我淨找她麻煩。」

　　「……」也對，郭小姐說的有理，大小姐就是這種性格。「好，我不說、不說！只是您別老嚇我們啊！年記大了，不禁嚇的。」

　　「好的，您放心好了！」郭婕祈點了點頭。

　　家庭醫師隨後趕到，用鑷子把郭婕祈腳底碎片拔出，邊拔還邊叨念著，這麼大的人，還去受這種傷！拔完後便上了藥、包紮起來、打了破傷風的針，其實也就沒什麼大礙了。

　　腳再痛，也下及心裡的痛。

　　郭婕祈赤著腳站在書房門口凝視著無生氣的楊奇煜，是她把事情轉回原點的、是她親手傷害了他，她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夠讓他再度打開心防呢？

☆☆☆☆☆☆☆☆☆☆☆☆☆☆☆☆☆☆☆☆☆☆☆☆☆☆


　　接連幾天的低氣壓，郭婕祈也沒有跟楊奇煜多說過半句話。她不是在嘔氣，而是根本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他：而楊奇煜也不在乎有沒有人來看他，也不再總是心急地呼喚黃瀞怡的小名。

　　只是今日，他非得回去醫院檢查不可，這是大復檢，除了腳還有眼睛。郭婕祈托李嬸去跟他說了；但楊奇煜完全不想去看醫生，李嬸還因此被轟了出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李嬸一臉委屈地出來，跟郭婕祈聳了聳肩，看來最後似乎還得她親自出馬，認真地面對楊奇煜。

　　「我是小薰。」她禮貌性地敲了兩聲門，旋即步入未掩門的房聞。

　　「出去！」她還沒走幾步，楊奇煜就下了逐客令。

　　「我不出去，今天你得回醫院復檢。」郭婕祈口吻相當堅決，持續朝著楊奇煜走去。「車子已經備好了，就等你了。」

　　「我不去醫院，去那裡做什麼！」楊奇煜推動輪椅避開了郭婕祈！「去任何地方，我眼睛都看不見。」

　　郭婕祈看著正發著孩子脾氣的楊奇煜，她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為什麼這麼倔強？為什麼這樣子任性呢？他難道感受不出來，雖然她不是真正的黃瀞怡，但至少她是真心關懷他、擔憂他的！

　　一股怒氣上來，她再也受不了跟楊奇煜這樣耗下去！

　　郭婕祈上前一步，直接握住楊奇煜的輪椅，直直往外推去。這個舉動嚇著了楊奇煜，他扭動著身子，想要奪回主控權。

　　「你做什麼！你要推我去哪裡！」楊奇煜吼著，卻無法阻止孔莆。

　　「去醫院。」郭婕祈再次回答了重複的問題，離開了房間，從輪椅步道滑溜下去。

　　「我說過我不要去！」楊奇煜竟然想要站趄身，可惜打著石膏的雙腳讓他無法心想事成。「推我回去。」

　　「愛鬧孩子脾氣，我就用小孩子的方法對付你！」郭婕祈一點也不理楊奇煜的歇斯底里，直接推出了大門。「李嬸，家裡麻煩你們了，我跟小煜去醫院復檢。」

　　唔……一行佣人看傻了眼，只見在輪椅上抓狂的楊奇煜，和一派從容的郭婕祈，家庭醫師也嚇得一身冷汗。他聽從郭婕祈的命令，把楊奇煜抱了起來：而郭婕祈則靈巧地收起輪椅，接著叫家庭醫師把楊奇煜扔進車子裡去。

　　她非得看著他好起來不可！不管他再怎麼任性，她受再多的傷，她都要把他帶出自怨自艾的深淵！又不是什麼絕症，醫生也說了，眼睛部分是腦部的問題，不代表會永遠失明！

　　說不定瘀血一散，就會重見光明也下一定！醫生明明這麼說了，黃瀞怡卻壓根兒沒帶楊奇煜去做過精密的檢驗，擺明了早把他當廢人！

　　不！或許該這樣說，黃瀞怡根本不希望楊奇煜恢復光明，因為這樣子她就可以作傀儡戲的主控者，拿著大筆財產操控楊奇煜一輩子！

　　「別沉著臉色，我是為你好！」郭婕祈上了車，就看到楊奇煜鐵青的臉色。「不管怎樣總是要回醫院檢查一番。」

　　「再怎麼復檢根本部沒有用！你為什麼非得把我推入深淵不可！」楊奇煜再度嘶吼起來。「腳可以好、可以走，但我還不是一輩子看不到！」

　　「醫生沒有說你一輩子失明！他說這有可能是暫時性的！」郭婕祈也回吼回去。她發現自從單獨跟楊奇煜在一起後，她必須常常尖聲嘶叫。

　　以前，她根本不敢這樣歇斯底里、或是尖叫著跟別人說話。但面對著楊奇煜，她就會無來由的生氣！氣他的自甘墮落，氣他的不振作、氣他每一次都把自己搞得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一般。所以她會吼--心痛的吼；她會尖叫--難過的尖叫。

　　前座的司機跟家庭醫師全部悶聲不響：雖然她是假的大小姐，但老實說，是比本尊有魄力多了。

　　「有可能，有可能。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然後你想怎麼樣？」眼前只有一片黑暗的楊奇煜捶打著椅子。「想讓我親耳聽到醫師說：你再也看不到了？宣判我死刑嗎？」

　　啊……郭婕祈睜大了眼睛，原來如此……原來楊奇煜的自閉、他的乖僻是這麼一回事啊……

　　在緊繃的氣氛當中，郭婕祈突然輕輕地笑了出聲：她的聲音很甜、很柔，那笑聲彷彿天然樂音一般，從車子裡傳了出來，家庭醫師跟司機不免面面相覦，不能理解郭婕祈的失笑。

　　最不能理解的大概就是楊奇煜了，他正在發洩他的痛苦，郭婕祈竟然笑了起來？

　　「這樣太不像你了喔！小煜！」郭婕祈整個笑開了顏。「怎麼會為這麼一點小事而擔心、害怕呢？我記得你是最樂觀、開朗的，不是嗎？」

　　「小薰……」楊奇煜根本忘了生氣，只覺得他的小薰怎麼比他還怪？

　　「你明明知道眼睛不一定完全失明，卻害怕去知道確切的結果？你伯檢查後或是治療後依舊看不到，會讓你生不如死？」郭婕祈提高了音階，湊近了楊奇煜。「你什麼時候開始抱持這麼悲觀的想法？」

　　「你……你不明白……我受夠了黑暗的日子，我受夠了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做不成的感覺！」楊奇煜伸高了雙手。「如果開了刀……我還是看不見我的手，看不見你的臉……那我一定受不了的！」

　　「如果真的那樣的話，我會讓你一輩子感覺得到我。」郭婕祈溫柔地包住楊奇煜的雙手。「聽得到我、聞得到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小薰……楊奇煜閉上了雙眼，往前傾了身子：郭婕祈也向前傾倒，溫暖地擁抱住他。

　　「我……不認為沒有治癒的希望。」楊奇煜緊緊抱著郭婕祈。「因為醫生說過，我的眼睛構造完全沒有受損……」

　　「沒錯，這才是我心目中的小煜！」郭婕祈欣喜地微笑著。「總是要去試了才知道結果，不能在確定之前妄下定論。」

　　「讓你擔心了。」楊奇煜在郭婕祈的發上摩挲著。他第一次有這強烈的感覺，他沒有選錯人，更沒有愛錯人！

　　前座的人噤聲不語，後頭的氣氛太過詭譎，若說是演戲，那郭婕祈小姐演的未免也太逼真了？她的言語和行動，都包含著無限的深情款款，遠比大小姐真情許多！

　　「不會！你願意走出來就好。」郭婕祈直了身子，突然感受到溫熱的眼淚。「天……怎麼……我是怎麼了……」

　　「……大小姐！」家庭醫師回頭，看到了郭婕祈豆大的淚珠，他趕緊遞過面紙給她擦拭。

　　「我是怎麼了……天哪，我應該要高興才對呀……怎麼會哭……了……」郭婕祈很想笑著說，但鼻子的酸楚湧上，眼淚就是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我……嗚……」

　　她是真的好高興！她很高興找到了楊奇煜自閉的關鍵，瞭解了他最害怕的事！更高興她能夠以柔情包裹住他的恐懼，讓他願意嘗試著重新找到自己，試著去做更精密的檢查或是開刀。

　　這樣天大的好事情，她有什麼好哭的？可是當她的心一放下了擔子，眼淚就潰了堤，讓她無從招架。結果變成楊奇煜手忙腳亂地安慰她，還有空嘲笑起她來了。

　　到了醫院，家庭醫師先進去「打點」一切，而郭婕祈今日穿著黃瀞怡的衣服，戴上一頂大帽子，再把墨鏡戴上，塗著她慣用的口紅，就推著楊奇煜進入醫院；幾個消息靈通的記者早就在那邊等著，閃光燈開始此起彼落。

　　郭婕祈謹守不說話的原則，迅速地進入，讓醫院的人員把記者擋在了外頭。由於遮掩得完美，所以並沒有人發現到她並不是黃瀞怡本尊。

　　家庭醫師陪同楊奇煜進去檢查，她則在外面靜靜地等候。

　　「你……」身後傳來家庭醫師的聲音。「愛上他了？」

　　郭婕祈猛轉身，蒼白的臉似乎已經道盡了一切答案，她不知道家庭醫師是何時出來的，但她被他劈頭的第一句話給嚇著了。

　　「我就知道，你那才叫真愛，大小姐的叫演戲。」家庭醫師遞給郭婕祈一杯冰咖啡。「喏，給你的，將就點喝吧！」

　　他從容地坐了下來，而郭婕祈反而呆呆地站著。

　　「你到底……」郭婕祈看著冰咖啡，不明所以。

　　「嗯？沒什麼啊！我只是確定一下而已！」家庭醫師喝了一口他的飲料。「真的是要比較才知道，以前我們都以為大小姐的演技很厲害，結果今天才見識到真正的愛情。」

　　「別亂說，我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郭婕祈膽怯地坐了下來，故意隔了家庭醫師幾個椅子。

　　「是嗎？大家眼裡可不是這麼一回事！」家庭醫師挑了眉。「我們看到的是你的善良、你的真心，還有幸福的楊奇煜。」

　　大家？每一個人都看出來了嗎？這麼明顯？他們跟黃瀞怡說過了嗎？她會不會即刻把她撤換掉呢？

　　不行！她還沒有看到楊奇煜健康起來，怎麼可以現在就走。

　　「不要緊張，我們誰也沒跟大小姐說，因為大家都很喜歡你！」家庭醫師一眼就瞧出了郭婕祈的慌張。「我跟你的接觸最頻繁，從你成為大小姐的助理開始，我就覺得你是一個好女人！所以我們決定暫時的成全你！」

　　「暫時的……成全我……」是呀……郭婕祈幽幽地低下了頭，她只是暫代「黃瀞怡」一職，等到楊奇煜恢復了健康、重見光明，他迎娶的還是美麗嬌艷的女明星，而不是後面那個啞巴的小助理。

　　「不過……我們還得提醒你一件事！」家庭醫師語氣突然嚴肅起來，讓郭婕祈不得下正襟危坐。

　　「你的感情不要放的太深，畢竟他還是大小姐的未婚夫，並不是你的。」家庭醫師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而他以為你是大小姐，這一點是不會更改的！」

　　自始至終，他都不會知道這一路陪他走來的、是那一個叫郭婕祈的啞巴助理，他不會記得也不會去在乎；在他的心裡、耳裡，聽到的、感受到的，都是那一個「黃瀞怡」。

　　「我很清楚！」郭婕祈露出了悲涼的苦笑。「只是我沒有辦法……」

　　「嗯？」家庭醫師轉過了頭，不明白郭婕祈話裡的意思。

　　「我不會去妨礙他們的婚姻，也不會告訴楊奇煜，我曾為替身的事情……」郭婕祈淒涼地看向藍灰色岑寂的長廊。「但我已經無法拉回我的感情，它已經墜入崖下，根本無法懸崖勒馬……」

　　「何苦呢？」家庭醫師皺起了眉，他不喜歡這個樣子，不喜歡真正有心並且善良的人受到傷害。而跟翁瑞迪打得火熱的大小姐，卻能夠盡得一切！

　　「我也不知道……」郭婕祈指向了長廊。「這就是我選擇的路--一條黑暗，慘淡，並且無止盡的道路。」

　　郭婕祈……家庭醫師想再說些什麼，突然有一道光亮打進了藍灰色的長廊裡。

　　「黃小姐！」主治醫生開了門，呼喚著他們。

　　「是！」郭婕祈抹了抹眼角微滲出的淚水，家庭醫師也趕忙上前去。

　　「我們檢查過了，楊先生的眼睛沒有問題，老實說，腦子裡的瘀血也差不多散開了！」醫師拿著病歷表看著。「他之所以看不到，有兩種原因，一種應該是跟車禍時的撞擊有關係；另一種則是心理因素。」

　　「心理因素？小煜急著想重見光明，不大可能是心理因素啊？」郭婕祈關切地追問。「那他究竟能不能看得見？」

　　「這、就很難說了！」醫師搖了搖頭。「因為他的原因實在很奇怪，有可能某一天就突然看得見了！只是這時間的長短，我不能給你保證！」

　　「啊……那就是說，他也可能一輩子看不見，也有可能明天就看得見？」這是什麼跟什麼？為什麼她覺得答案太過撲朔迷離？

　　「呵呵……可以這麼說！」醫生帶著笑，拍了拍郭婕祈。「放心好了，有你們細心的照料應該沒問題的！記得一定要定期回來複診！我想下一次再來注意那些細小的血塊好了！」

　　「喔……」郭婕祈拿過處方簽，等一會兒要去領藥處取藥。

　　她對於這樣模稜兩可的答案很不滿，簡單說起來，就是楊奇煜離光明還是遙遙無期？

　　「放心好了，我是很快就能復元的人！」才一打開門，郭婕祈就看見楊奇煜停在走廊上，自信地說道。

　　「你有這個自信就好！」郭婕祈樂見這樣的楊奇煜。「別再給我鬧脾氣了。」

　　「不會了！你放心好了！」楊奇煜轉動了輪椅。「回去後，我會打電話給爸媽，跟他們說說，他們也夠擔心的了！」

　　「知道就好，你這個不肖子！」郭婕祈笑了起來，回身叫著家庭醫師，「麻煩你推小煜到車上去等，我去領藥。」

　　「咦？大小姐，這個我來就--」

　　「我去拿啦！」照顧楊奇煜的事情，她可一點也不想假手他人！

　　郭婕祈輕快地跑離長廊；而家庭醫師則握住輪椅，將楊奇煜推向外頭去。

　　「小薰……變得很可愛。」楊奇煜突然幽幽說道。「我不知道傷她有多深。」

　　「放心，傷得再怎麼深……」家庭醫師無奈地搖了搖頭。「她還是非常愛你的。」

　　「……」楊奇煜露出了很幸福的笑容。「我今天已經很確切地知道了！」

　　「少爺，你真是幸福的傢伙！讓我嫉妒死了！」家庭醫師打趣說著，一雙眼卻望著前方不遠處、郭婕祈排隊領藥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那背影讓他覺得十分悲涼。

第五章

　　打開水龍頭，郭婕祈的手便在底下清洗著。傭人太多，一時反而讓她閒下來，整日陪著楊奇煜也沒那麼多事做，多數的時間都在復健，所以她決定下來動手做點小東西，給他們喝喝。

　　傭人們自是驚訝，總是急忙說著不能讓她做。

　　「我又不是真正的大小姐，你們緊張什麼？」郭婕祈總是笑著對李嬸說。「我在葉夜家，可也是做這些雜事的呢！」

　　「可是……大小姐交代我們要把你當成真正的大小姐啊！」李嬸不是怕她做，是怕她去跟黃瀞怡告狀。「打果汁這種小事，還是我來吧……」

　　「再怎麼裝、你們再怎麼必恭必敬，我永遠都不可能會是高貴的大小姐。」郭婕祈突然露出一抹苦笑。「而且我也不可能去向黃瀞怡告狀，她對我壞透了！跟她告狀一點好處也沒有。」

　　「郭小姐……」李嬸說著，語調裡含的是憐惜。

　　她們看得出來郭婕祈跟黃瀞怡的不相同。初次見面是被她的身形與聲音嚇著，但很快地就會發現她跟大小姐根本就是天壤之別：她溫善美麗、又勤勞吃苦，最重要的……大夥兒往樓上看去，她比大小姐更真心愛著少爺呢！

　　郭婕祈擦淨了雙手，不由得想起幾日前與朵蘭「灰姑娘企劃」女主角見面的光且樂。

　　張筱婕就是去照顧那位「灰姑娘」，她既肥又醜、膚質也下好，而「朵蘭」的廣告才子偏偏選她作「朵蘭化妝品」的代言人，聽說是一整套從頭到腳的彩妝與護膚品，名為「蛻變」。

　　那天由二十位名模見證她與之前的不同，與即將的改變，黃瀞怡也在受邀範圍內，所以她也跟了去。筱婕說過，她是一位很有毅力而且謙卑的女孩子，為了讓自己蛻變與變美，非常、非常地努力著。

　　她進了化妝間，也不時地注意著她，後來黃瀞怡如往例地發了大小姐脾氣，而她竟不小心地把化妝箱打翻了。

　　那位「灰姑娘」微笑著幫她拾起散落一地的物品，乘機緊握了她的手。

　　「不要難過、不要傷心。她們那種人，除去皮相後，沒有一樣贏我們的。」

　　郭婕祈凝視著自己的手，感受著那日殘餘的溫暖；其實她們都知道那只是表面話，因為世界只有皮相的女人到處都是，但缺乏皮相的她們，硬是狠狠地差了她們一大截。

　　因為這是一個只看人皮的世界，這也就是為什麼不管黃瀞怡做了多少欺負人的事、性格有多差勁，她依舊是幸運之神眷顧的女人。而她不但被她的光芒所掩蓋，甚至還要成為她的替身。

　　「我相信只要堅持做自己，你一定會過的比誰都幸福的。」「灰姑娘」在臨走前，扔下了這麼一句話。

　　很無奈，其實她瞭解那位「灰姑娘」的心態，她並沒有錯。她會這樣的堅信，是因為她就是一個標準的灰姑娘！雖然她還沒有完全變瘦、變美，但她看得出來，灰姑娘有精緻的五官和出眾的氣質，只要瘦下來，自然會變美。

　　她呢？她不一樣！她堅持做什麼自己？身高高得誇張，男人全部不敢靠近，偏偏又長得其貌不揚，然後還落得成為美女的陪襯品！好不容易對一個男人動心，結果他是別人的未婚夫！最後終於得以與他朝夕相處，他口口聲聲喊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

　　小薰、小薰……她有多討厭聽到這樣的呼喚？而每次只要他一開口，她偏偏都得笑著應聲--我在這兒！

　　「今天恢復的很好喔！」家庭醫師從樓梯定了下來。「他已經在使用枴杖了。」

　　「真的嗎？沒摔著吧？」一想到楊奇煜看不見還得練習走路，她每次都膽戰心驚。

　　「你放心好了，我下會讓他受傷的！」家庭醫師邊笑邊拍著胸脯。「咦？哇……有果汁啊！我有沒有一杯啊？」

　　「喂！大小姐不在，你就放肆起來了！」李嬸拍掉了家庭醫師蠢蠢欲動的手。「別亂拿。」

　　「呵……沒關係啦！我有幫他準備啦！」郭婕祈笑吟吟地把一杯酪梨汁給了家庭醫師。「請慢用。」

　　「哇！真的有我的分？」家庭醫師一臉受寵若驚的模樣。「謝謝大小姐！」

　　「別叫！這樣多彆扭！」郭婕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端起托盤。「我要送上去給小煜喝了。」

　　郭婕祈轉身，抬頭往上瞥了一眼，準備上樓去慰勞、慰勞辛苦的楊奇煜。

　　可是……有那麼一個身影，就站在樓梯口，搖搖晃晃的。

　　「天哪！小煜！」郭婕祈失聲尖叫起來，惹得大家一陣驚慌。「不要再走了！」

　　家庭醫師眼明手快地放下杯子，飛也似地衝上二樓，拉住了差點就要摔下來的楊奇煜，嚇得一身冷汗！

　　「好危險啊！」家庭醫師喘著氣。「再一步就是樓梯了。」

　　「是嗎？」楊奇煜竟然還頑皮似的回著。「幸好沒有再跨出去一步！」

　　「小煜！」郭婕祈衝了上去，馬上就蹲到了楊奇煜身邊。「你沒事吧？為什麼會走出來！」

　　「……不要緊張……我很好。」楊奇煜反而安慰起一票驚慌失措的人們。「我不會摔下去啦，我會先用枴杖試試看前面是什麼，才不會貿然走下去的。醫生剛剛不是有教我嗎？」

　　「是，是、是，我怕你在試的時候重心不穩就掉下去了。」家庭醫師沒好氣地扁著嘴，看楊奇煜一臉的從容，真不是滋味。「看不見的人重心很難掌控，很多事總是小心為上。」

　　噓！郭婕祈責備地瞪向家庭醫師，他幹什麼哪壺不開提哪壺？上一次她拿鏡子要給楊奇煜照，已經惹得他自我封閉了，他還火上加油！

　　「小煜，一切還是小心為上，我差點沒嚇死！」郭婕祈盡可能地轉移話題，只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小薰……對不起，你別擔心！」楊奇煜突然綻開一個笑容。「其實醫生說得對，就是因為我看不見重心難掌控，所以我才要多加練習啊！」

　　小煜……郭婕祈呆愣了愣，他……並沒有因此而再受刺激？他真的已經完完全全接受了目前的狀況，並且準備去突破嗎？

　　她感覺以前那一個楊奇煜回來了！他那種陽光般的開朗氣息，正慢慢地降臨中！她相信只要再這樣下去，情況一定會越來越奸的！

　　郭婕祈一骨碌上前環住楊奇煜的頸子，她無法形容這種興奮與滿足的感覺，看著他一天比一天好轉、心境良好的轉折，信心的恢復，她甚至比他還要高興！

　　「咳！」家庭醫師用力咳了聲。「沒事的人快走吧，別打擾他們親熱！」

　　嗯？聞聲的郭婕祈趕緊放開楊奇煜。她在幹什麼？這邊這麼多人，她還做這種事情！

　　楊奇煜卻拉住了她欲脫離的手腕，朝著她淺淺的笑。那種笑，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就是他出事的那日中午，她喚他用餐時，倚在門口那個溫暖的笑容。

　　淺淺的、淡淡的，卻有著陽光和煦的光彩，像是在說著……謝謝。

　　「我去拿果汁給你喝。」郭婕祈也甜甜地笑了開，把他的手交給家庭醫師。「幫我帶他進去，小煜，乖乖坐著，不要亂跑。」

　　「是--」楊奇煜無奈地拖長音階，惹得眾人又是一陣笑。

　　這個家的氣氛變好了！少爺的個性也恢復成已往的開朗，甚至比以前更開朗。每一位傭人嘴角都凝著一朵微笑，這是她們長久以來沒有感受過的朝氣與柔情，一切都是假的大小姐帶來的。而她們也越來越喜歡這位假的大小姐了。

☆☆☆☆☆☆☆☆☆☆☆☆☆☆☆☆☆☆☆☆☆☆☆☆☆☆


　　郭婕祈輕快地把杯子遞給坐回輪椅上的楊奇煜，讓他自己握住杯子，找尋吸管，再開始啜飲新鮮果汁。郭婕祈則到一旁放上蕭邦的曲子，讓音樂迴盪在整間原木香味的屋房裡。

　　外面的天氣轉陰了，看來似乎會有午後雷陣雨，風正逐漸地變強，在窗外一陣陣地呼嘯著，加上樹枝亂顫，讓風聲聽起來特別駭人！郭婕祈走到落地窗邊，想把窗戶關緊一點。

　　「要下雨了嗎？」楊奇煜轉頭問著。「風刮得好強。」

　　「嗯，好厚的烏雲，這邊是山上，等一下就會下起大雨吧！」郭婕祈邊說，邊把窗戶關緊。

　　「把窗戶打開吧！」楊奇煜突然這麼要求道。

　　「咦？不好吧！」等一下要是風狂雨驟，不把這間屋子吹得亂七八糟？「把屋裡的東西濺濕就糟糕了。」

　　「打開啦！」楊奇煜一臉期待的樣子，眼神望著郭婕祈的方向。「這樣的天氣，才適合聽蕭邦的曲子。」

　　郭婕祈微微一笑，把落地窗給推了開，風在霎時間迎面撲來，狂妄地掃過郭婕祈的臉龐，往屋裡襲去。白色的大窗簾因而飛動著，連桌上的書也開始一頁頁地起舞，發出沙沙聲響。

　　郭婕祈站在陽台上，閉起眼享受著風的肆虐，風裡帶點泥沙，打起來是有點痛，但卻有種痛快的感覺。白色的窗簾在她身後纏綿，幾要遮去她的視線。

　　透過起伏的簾子，她凝視著不遠處的男人。

　　他同她一樣，正閉上眼享受涼風吹拂，棕色的頭髮被風吹了向後，完整的露出他俊美的瞼蛋，黝黑但依舊充滿朝氣，那眉宇之間的氣息，是任何事情無法磨滅的。

　　小煜，你快樂嗎？跟我在一起，是否更快樂呢？

　　楊奇煜有神卻看不見的雙眼緩緩睜開，這個時候郭婕祈就會感到一陣難受。那樣漂亮又有靈魂的雙眼，竟然什麼都看不見！

　　郭婕祈重新正首時，楊奇煜正凝視著她，他的眼睛其實看向更遠的地方，但他對不了焦距，只能有個大略的方向。郭婕祈把這份沉靜的凝視當做是他給她的、當做是他在凝視著她--郭婕祈這一個女人。

　　「你好漂亮。」楊奇煜突然這麼說道。

　　「我……哪有漂亮？」如果是黃瀞怡，她大概就會認為理所當然吧！

　　「我看不見你，但我知道你很漂亮。」楊奇煜傻傻地笑了起來。「你是天底下最棒的女人！」

　　「要不然你怎麼會選我呢？」郭婕祈難過地低下頭。他說的是黃瀞怡，而她現在必須是黃瀞怡。

　　「說的也是！」楊奇煜肯定地回答著，旋即露出愛慕的笑容。「過來這裡，小薰。」

　　小薰……小薰……他嘴裡喊的依舊是小薰，絕對不會是meimei！永遠都不會是meimei！

　　儘管痛苦，儘管心碎，郭婕祈還是往前走了過去。楊奇煜伸長了手，等待著她的牽引，她怎麼能拒絕這雙手呢？怎樣才能拒絕這個男人呢？她要怎麼樣才能夠收回自己的感情、懸崖勒馬呢？

　　她輕輕地碰觸到楊奇煜的手，他立即緊緊握住，再拉她向前。他抬著頭想看她，但他看不見，所以他把臉輕柔地偎上了她的腹部，雙手環抱住她的纖腰。郭婕祈身體抖然僵直，這樣近距離的觸碰，是她從未有過，也從未奢想過的！

　　她該怎麼辦？她下能推開他，這樣他一定會覺得奇怪，但她……她又無法表現得非常自然，要是讓楊奇煜感覺到不一樣，豈不更糟，豈不--

　　一個吻，烙在郭婕祈的肚子上。灼熱感迅速傳來，像一枚炸彈殖進她的身體一樣，在五臟六腑間炸開來。

　　她的身子明顯地放鬆下來，開始貪戀著這樣的柔情和身體上的觸摸，試著閉上雙眼，她就能感覺自己在楊奇煜的懷抱當中，幸福得叫她不敢相信。

　　她緩緩地伸出手，也回抱了楊奇煜。

　　楊奇煜像孩子一般依偎在郭婕祈的懷裡，他露出幸福的笑容，一臉滿足的模樣，白色的窗簾像兩隻蝴蝶在他們身邊飛舞著，蕭邦的曲子隨著風聲一起合奏出最悠揚的樂章，而房裡的時間停止流動，連呼吸聲也漸而消失。

　　「用千萬句話，也形容不出你的美好。」楊奇煜慢慢地說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忽略這一切。」

　　「你對我已經夠好了。」郭婕祈淺淺地笑著，她不敢太大聲，怕破壞了這份安詳。

　　「不夠……我只給你物質上的，只見到你的外表，卻從來沒有仔細去體會你內在的美好。」楊奇煜一臉自責的模樣。「這次的失明，我才真正體會到真正的你！」

　　是嗎？郭婕祈慘淡地笑著。她很難想像一旦真正的黃瀞怡回來，會不會把楊奇煜從天堂打入地獄？他會不會吃驚的以為黃瀞怡患了雙重人格分裂症？還是黃瀞怡會以工作為藉口，直接冷落他，讓他連體會的時間都沒有。

　　杯子上的水滴進了郭婕祈的衣服裡，她輕輕地離開楊奇煜的懷抱，取走他手上的杯子，拿到一邊放好；然後把楊奇煜推得更挨近窗戶一點，讓他也在白色巨蝶下，感受它們雙翅的撫摸。

　　「把音樂開大聲點，這樣才能跟風聲共鳴。」楊奇煜欣喜地說著。

　　郭婕祈當然走到音響邊調高音量，看見楊奇煜這麼快樂，她比誰都還要高興。

　　「蕭邦的曲子過於悲傷，跟這種呼嘯的風聲共鳴，只會更加惆悵！」郭婕祈搬了張椅子，坐到了楊奇煜身邊。

　　「就是這樣搭配，才更顯出它的味道。」楊奇煜莞爾一笑。「不過……一個人是不適合聽蕭邦的曲子，那太悲涼。」

　　「……」郭婕祈握住了楊奇煜的手，幽幽地開口。「所以我在這裡陪著你。」

　　楊奇煜顫了一下身子，旋即緊緊包住放在他手背上的柔荑，相互搓揉著，一則也不願放鬆力量似的。

　　「所以我不會悲涼，只有失去你，我才會悲傷。」楊奇煜深情款款地面對了郭婕祈，那樣衷心地訴說著。

　　喔！如果他真是對著她說的，那她會有多麼的欣喜若狂呢？如果黃瀞怡看到了這一幕，她會不會就此認定楊奇煜才是她唯一的男人呢？

　　至少……現在他是對著她說的，她要奢求的把這一切據為己有！

　　「我來念點東西陪你好了……」郭婕祈起身走到書架邊。「我們來念點海涅的詩怎麼樣？」

　　「哈哈哈！好！」楊奇煜大笑起來。「更適合此情此景！」

　　郭婕祈坐了下來，開始念著海涅獨特的詩，風也蕭蕭、樂音幽幽，和著郭婕祈甜美柔軟的嗓音

　　--森林的樹梢在夕陽照耀之下，微微的顫動著，是即將告別的夏日陽光，在森林中留下的最後之吻--（海涅詩集-逝去的夏）

　　而一股強烈的漩風，卻襲向閉目養神的楊奇煜，久久無法自拔。

☆☆☆☆☆☆☆☆☆☆☆☆☆☆☆☆☆☆☆☆☆☆☆☆☆☆


　　當外頭下起傾盆大雨時，裡面的音樂就換成了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而陽台邊，也的確上演著活生生的動感音樂。

　　「啊呀--」郭婕祈拚命地想把落地窗給拉回來，但風的阻力卻阻止了她。「討厭，全濕了啦！」

　　「哈哈哈哈……」早被郭婕祈安置得遠遠的楊奇煜逕自在那邊笑著，聽著郭婕祈的尖叫聲。

　　「你還笑……都是誰害的！」郭婕祈氣得跺腳，手才一鬆，落地窗又給打得吱嘎作響。「再下去屋子就要淹水了啊！」

　　可不是嗎？雷陣雨的雨勢龐大，隨著風斜掃進屋子裡，別說現在渾身濕透的郭婕祈，就連地板一大塊全是水，那本海涅詩集也慘遭蹂躪！

　　樓下在午睡的傭人被吵得睡不著，現在上面又叫又跳的，大家猶豫著要不要上去。因為就怕上去見到什麼尷尬的場面，導致一群老女人在下面吱吱喳喳。

　　「李嬸！麻煩幫我拿塊布上來擦地板！」郭婕祈在跟窗戶奮鬥完畢後，一身濕的探出頭來。「可能要好幾塊，還有，趕快叫一個人上去看著小煜，地板太滑，別讓他亂跑。」郭婕祈全身滴著水，站在樓梯口喊著。

　　她先去換件衣服，要不然遲早會感冒；幾個傭人竊笑著上去幫忙，看來這小倆口處的很不錯嘛！連假的大小姐都玩成那個樣子！

　　郭婕祈回到房間沖了一下熱水澡，雖說是盛夏，但這雨水加風吹，還是凍得她直發抖。等換好衣眼、吹乾了頭髮，她才又趕緊回到書房去。慢了，就不知道小煜又要玩什麼了。

　　才一進書房，郭婕祈就見到楊奇煜待在音響邊，用手摸索著，轉著選台鈕，電台的聲音有一下沒一下地播放著！

　　糟糕！不是叫人看著他嗎？要是給他聽見了電台新聞，報出了八卦，就什麼都穿幫了！郭婕祈飛快地前去按住楊奇煜的手，他愣了愣，然後又綻開笑容。

　　「我想聽你唱歌。」他這麼說著。

　　「我最近沒有錄廣播節目，」郭婕祈把電台關掉，重新播放「命運交響曲」。「而且也沒再打歌。」

　　「……」楊奇煜失望地低下了頭。「對不起，都是為了我……」

　　「別這麼說，陪你比什麼都重要，看著你漸漸恢復，最高興的人可是我呢！」郭婕祈技巧性的把楊奇煜轉離音響邊，看來有必要把音響移動位子，放的高一些，別讓楊奇煜唾手可得。

　　「你洗過澡啦？好香……」楊奇煜湊近郭婕祈，像狗一樣拚命嗅著。「剛剛雨水不是幫你洗過了？」

　　「還敢說！」郭婕祈好氣又好笑地打了楊奇煜一下。「我都快冷死了，你還在大笑！」

　　「聽你的叫聲，讓我好懷念嘛！」楊奇煜閉上眼、側了頭，嘴角向上露出淺笑。「你記得嗎？我們去拉斯維加斯的那一次……」

　　啊？郭婕祈的笑頓時凝在嘴角，僵硬得不上不下。拉斯維加斯？她怎麼知道什麼拉斯維加斯？她從小到大連國門都沒出過，怎麼會去過那裡呢？她只從電影上知道那裡是賭城，還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然後呢？

　　「嗯……」郭婕祈虛應一應，她根本不知道怎麼接口。

　　「你記得嗎？我們那時候去滑雪發生的事！」楊奇煜一臉懷念的模樣，卻讓郭婕祈更加心慌。

　　滑雪？她連雪都沒有看過，怎麼知道什麼滑雪？黃瀞怡跟她說過一些重點事件，像他們怎麼認識的，還有特別的地方，但根本不可能講得鉅細靡遺，至少拉斯維加斯……她根本沒提到！

　　「滑雪啊……」郭婕祈的臉色都白了，手不停地顫抖。「嗯……很有趣呢！」

　　「……你愛跟我比，所以就往下衝，結果絆到樹枝、跌了個狗吃屎！」楊奇煜邊說還邊呵呵笑著。「整個人栽進雪裡，起來後就一直叫、一直叫……跟剛剛好像！」

　　「喔……嗯……呵呵，還不都是你害的！」郭婕祈乾笑著，心虛得叫她簡直快無法呼吸了。「我想起來了！那時跌的好慘喔！」

　　站在楊奇煜身後的郭婕祈趁空大力喘著氣，這怎麼得了？要是楊奇煜再來幾個緬懷過去，她根本應付不來！黃瀞怡交代的她都寫起來、也背下來了，但她確定沒有拉斯維加斯滑雪這段。

　　難道是黃瀞怡的驚叫聲特別讓他懷念嗎？

　　今天發生的事也要寫進日記裡，讓黃瀞怡清楚地知道……但這個下午明明是屬於她跟楊奇煜的，她不想跟另外一個人分享這一切。如果在不影響一切的前提下，把一些不重要的事情略過不記錄下來，應該是允許的吧？郭婕祈思忖著，卻無奈地發現最想保留的地方，往往都是不可遺漏的地方！

　　只手撫上前額，她的頭好痛，成天浸在這些不屬於自己的幸福裡頭，只會叫她越陷越深！

　　至少拉斯維加斯這件不要寫吧！反正已經應付過去，寫出來了也只會挨黃瀞怡的罵罷了。她一定會罵一堆「你應該怎樣、怎樣」，還不如乾脆別提！反正日後楊奇煜再提，她自己也應付得過去。

　　「小薰！」楊奇煜叫著郭婕祈，招了招手。

　　「嗯？」她走了過去，握住了楊奇煜的手。

　　「晚上我想吃點特別的！」楊奇煜沒來由地突然提起了晚餐。「跟平常不一樣的。」

　　「好啊！你說什麼，我請李嬸她們做就是了。」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在楊奇煜為什麼突然提起不同的菜色。「大爺，點菜吧！」

　　「嗯……」楊奇煜用手抵著太陽穴，用力地思考著，郭婕祈喜歡他那個樣子，成熟的男人在思考時，特別有魅力。「我想吃綠豆稀飯、破什麼炒三蘇、還有花枝！」

　　咦……郭婕祈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沒有辦法去思考事情，手上的筆也無法寫下任何一個字，半坐在輪椅扶把上的她呆愣著，身體與腦子已經無法運作，徹底的空白。

　　楊奇煜的手很自然環繞著她的腰，他不知道他剛剛點的那些菜，會帶給她怎麼樣的震撼！至少……即使他環著的是黃瀞怡，但心裡曾經想到了郭婕祈！

　　淚幾要湧出郭婕祈的眼眶，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能壓抑下來。鼻子一酸，非得緊咬住唇才能夠減少那種感動。

　　「怎麼……」她的聲音有點哽咽，但盡可能的掩飾過去。「會想吃這些？」

　　「因為meimei做給我吃過，我好喜歡！」楊奇煜抬頭，說得一臉真切的喜悅。「那些東西真的非常爽口又好吃，我想再吃一次！」

　　「……」郭婕祈嚥了一口口水，一口氣卡在胸口。「沒問題，這些東西……我會幫你準備好。」

　　她會親手做給他吃，這些東西，她絕不假手他人！

　　「謝謝！」楊奇煜由衷地感謝著。「另外，我想下樓去吃！」

　　「嗯？」郭婕祈驚訝地看向他。「下樓？為什麼無緣無故想下樓？」

　　「因為這是中國菜嘛！我想要跟大家一起坐在餐桌上吃！」楊奇煜說得非常正經。「那樣感覺很溫馨，那是meimei教我的。」

　　meimei、meimei，他終於喊了他的名字，而且一連兩次！可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口口聲聲的meimei，正在他的手腕當中、他正環抱著她呀！

　　「好，我這就去交代李嬸，等飯好了，我就推你下去。」淚無聲無息的滑落，郭婕祈迅速的抹去。

　　「不！我要自己走下去，誰也別幫我！」

　　「什麼？不可以！你現在還不能，太危險了！」郭婕祈厲聲阻止著，站起了身。「早上才讓大家嚇了一跳，下午又要犯？」

　　「你會在我旁邊，不是嗎？」楊奇煜自然的回著，無視於郭婕祈的激動。

　　「呃……是、是這樣說沒錯……」可是那樣畢竟太過危險，他拿枴杖也是這兩天的事情而已，一切都還不熟悉……

　　「那不就好了？」楊奇煜竟然聳了肩，像是說：一切有你就好。

　　郭婕祈沒再說話。她深深地感受到楊奇煜對她的依賴與信任感，她能給他安全感嗎？能夠給他這麼強烈的依靠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可以放心無虞。

　　因為，她不會離開他的身邊：她的一雙眼，也只會看著他。

第六章

　　那天晚飯，是郭婕祈親自下廚煮的，她請李嬸在一旁幫忙，但也只是幫忙遞遞材料罷了！這是楊奇煜對郭婕祈唯一的惦記，她也必須像捧著珍寶一般的小心翼翼地維持他對郭婕祈的記憶。

　　菜擺上了餐桌，李嬸她們在另一邊吃飯，而郭婕祈則上樓去，領著楊奇煜一步一步下樓來。他依舊畏懼著，從他顫抖著的手中看得出來，但他還是勇敢地一步步往下走，而郭婕祈也緊跟在旁。

　　終於，他順利地走到了餐桌邊，已經流了滿頭大汗。

　　「呵，真難想像，以前跑上跑下地樓梯，現在竟然才下個樓就讓我滿身是汗了！」楊奇煜調侃著自己。「而且我也從未對這一個樓梯害怕過。」

　　「所以要更珍惜健康的身體！」郭婕祈為楊奇煜拉開椅子，讓他坐下。「先坐好，不要動。」

　　郭婕祈幫楊奇煜把菜放進一個小碗裡，就擺在他的手邊；而稀飯裡擺上湯匙，讓他方便取用。

　　「用湯匙吃就好了，你現在還別拿筷子。」郭婕祈把餐具放進楊奇煜的手中。「菜在右手邊的碗裡，稀飯是左手邊的大碗公。」

　　郭婕祈交代完也回到楊奇煜的面前，時間彷彿倒流回那一個難忘的午後。

　　「李嬸她們呢？」

　　「她們去吃飯了，不跟我們同桌。」郭婕祈看著楊奇煜。「要叫她們一起坐嗎？」

　　「……不必了。」楊奇煜輕笑著搖了頭。「沒有那個必要，我只要知道你在我對面就好了。」

　　郭婕祈喜歡楊奇煜這樣無形中的依賴，那會讓她有種被重視的感覺、被疼愛的感覺。他們開始用餐，而郭婕祈卻死盯著楊奇煜不放，深怕他一個不小心，就出了錯，把碗打翻。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雖然楊奇煜的眼睛不方便，但他有他的作法。他做任何動作都慢條斯理，碰到了碗才端起來，慢慢地扒著菜，確定方位再動作，就能萬無一失。

　　「這菜……不是李嬸做的。」沒吃兩口，楊奇煜就抬起頭問了。「李嬸做菜不是這個味道，是誰做的？」

　　「我沒說這是李嬸做的。」郭婕祈滿不高興地應著。

　　「喔……」楊奇煜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我最想吃的東西，由我最愛的人做給我吃對吧？」

　　「吃你的飯啦！」郭婕祈輕笑著。「喜歡就要把東西吃光啊！」

　　把東西吃光……這句話，他有點印象……

　　「這有什麼問題？飯菜做的好吃極了！」楊奇煜還大口的吃了兩口菜。「我好喜歡吃三蘇！」

　　「喜歡就多吃點啊！」郭婕祈邊說，邊再夾了一些三蘇進楊奇煜的小碗裡頭。「喏，我又幫你夾了一些。」

　　郭婕祈帶著幸福笑容看著楊奇煜吃飯的模樣，她想起以前媽總是費了工夫做一頓晚餐，問她累不累，她總說不累：她終於瞭解到，只要看到心愛的人喜歡那些菜，再累也會忘得一乾二淨。

　　「小薰……」楊奇煜突然又抬起頭來。

　　「嗯？怎樣？」

　　「我記得你不會做飯。」

　　喝！郭婕祈的筷子從手中滑落，摔上了碗緣，再碰著了碟子邊，最後落上了桌面；而郭婕祈的心跳在剛剛突然停止，血色也立刻從臉上抽離。

　　對……黃瀞怡不會做飯，她連怎麼用電鍋煮飯都不會，怎麼可能會煮出這一道菜來？她竟然得意忘形，自己下廚就算了，還敢在楊奇煜面前邀功，期待他的讚美？

　　「我想做給你吃，所以……」郭婕祈聲如蚊蚋。「我請李嬸教我的！」

　　「喔……」楊奇煜把手伸了出來，在空中晃動著。「把手給我。」

　　給他？他要握她的手做什麼？她現在掌心裡全是冷汗，握上去豈不尷尬？郭婕祈用力把手汗在衣服上擦掉，然後才猶疑著把手遞給楊奇煜。

　　「教很久吧？你很難教的，李嬸一定被你罵的很慘！」郭婕祈兩隻手仔細地摸著她手指。「有沒有切到手？，你這方面都笨手笨腳的！」

　　「……沒有，菜都是李嬸她們弄好的，我只有把菜丟進去炒一炒而已！」郭婕祈心虛地想把手抽回來。「不過調味是我自己一點一點認的，所以味道跟李嬸煮的不大一樣吧！」

　　「小薰……」楊奇煜突然沉下了聲音。「你……為了我這麼做，我很感動。」郭婕祈的手突然一緊，她不是小薰！

　　「我記得你最討厭油煙味的，以前都絕不踏進廚房一步……今天竟然願意為了我，下廚煮給我吃。」楊奇煜揉著她的手。「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思……你知道就好，所以下不為例喔！」也不可能有下次了！

　　黃瀞怡是絕對下會煮飯的，所以這的確是最後一次，由郭婕祈開始，也由郭婕祈結束的普通菜餚……她很感動於他惦記著「meimei」煮的菜，但現實就是現實，他握的手、感謝的人，還是「小薰」。

　　「我已經很感動了，這麼一次便已足夠。」楊奇煜用力握緊她的手指頭，該是熱情的溫度，傳進郭婕祈心裡卻是異常的冰涼。

　　她已經對黃瀞怡嫉妒得要發狂、她已經快要受不了！楊奇煜眼裡、耳裡、愛著的的全是黃瀞怡那一個女人！

　　郭婕祈明明在這裡，為什麼她非得不存在！為什麼必須要不存在！

☆☆☆☆☆☆☆☆☆☆☆☆☆☆☆☆☆☆☆☆☆☆☆☆☆☆


　　半邊臉的女人氣喘吁吁地在路上奔跑，好不容易抵達了咖啡廳，倏地一下推開了門。

　　「歡迎光臨！」服務生親切地說著，那女人尋找熟悉的身影。

　　張筱婕走到最裡頭桌子邊，猛地坐了下來。郭婕祈一看到她來了，張口想說些什麼。

　　「你--如果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張筱婕瞪著郭婕祈。「我一定會殺了你！」

　　「我……」郭婕祈呆愣不敢說話，連一邊的服務生也不敢開口。

　　「我要冰咖啡，謝謝。」張筱婕轉向服務生，還是給了一個客氣的微笑。「換你說了。」

　　郭婕祈看著張筱婕，二話不說，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嚇得張筱婕手忙腳亂。

　　「喂喂，是發生了什麼重大慘劇啊，你一見面就跟我來這套？」張筱婕把旁邊一疊衛生紙給推了過去。「你身上發生的事我猜得到，如果是黃瀞怡死了，那應該舉國歡騰；但如果是你愛上楊奇煜了，那恐怕就要奏悲歌了。」

　　「唔……嗚嗚嗚……」見到張筱婕不出幾句就完全道破她的心事，郭婕祈又是淚如雨下。「我、我……」

　　「我來算算，你照顧他也快一個月了，對吧？」張筱婕皺起了眉。「八成是你儂我儂，可是你受不了他只會叫『小薰、小薰』吧？」

　　郭婕祈點了點頭，眼淚持續狂鱖，不知道為什麼，張筱婕每說中一件事，她的心口就像針扎般難受。

　　「那怎麼辦？你是找我出來幫你罵黃瀞怡？幫你罵楊奇煜？還是鼓勵你去跟楊奇煜說實話？」服務生送來冰咖非，張筱婕從容地接過。「少來了，郭婕祈，我會不瞭解你？我鼓勵半天，你還是說不出口的！」

　　「唔……哇--」郭婕祈抬頭才看了張筱婕一眼，旋即直接嚎啕大哭起來。

　　張筱婕沒說什麼話，她聳了肩，拿過一旁的餐點單，再點了鬆餅和蛋糕，逕自地享受起來。

　　也不知哭了多久，張筱婕鬆餅都吃完了，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總算敲了敲郭婕祈的頭，她進來沒說一句話，總該開口了吧？

　　「你是哭完了沒？要說什麼快說，我不能離開工作崗位太久。」

　　「……『灰姑娘』喔……」郭婕祈抽抽噎噎，拿衛生紙猛擤鼻涕。「她還好嗎？」

　　「好得很，變得很瘦也很漂亮：而且呀，還奪走了某人的心喔！」張筱婕嘿嘿嘿地神秘一笑。「兩個人感情好得不得了，每日一封情書呢！」

　　「啊……」郭婕祈張大了嘴巴。「你該不會……該不會是說那個廣告天才邱勝翊吧？」

　　張筱婕肯定、用力、保證地點了頭。

　　不會吧！那個冷血魔鬼竟然會對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女孩子動心？郭婕祈訝然，她是不大敢相信。難道「灰姑娘」真的變的很漂亮嗎？美到閱美女無數的廣告天才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人家她比你有勇氣多了，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可不輕言放手！」張筱婕淡淡地冷嘲熱諷。「至於於冷血啊！他好歹也是藝街家，對於鑒賞東西可有一手呢！早就被『灰姑娘』奪去心魂啦！」

　　「她……瘦下來一定變得很美吧？要不然……見過無數模特兒的於冷血，也不至於……」像她這個樣子，邱冷血也不會看上她，楊奇煜更不可能！

　　「看，你就是對自己沒自信！」張筱婕冷哼了一聲。「邱冷血在她還是醜胖子時，就已經對她動了心！」

　　怎麼可能！郭婕祈簡直呆掉了，她看過「灰姑娘」的原始照片，那種又肥又醜的模樣，簡直比她還糟糕。每天拍攝名模、艷星的邱冷血，怎麼可能會……對那樣的女孩子心動呢？

　　「人的美是在內在的，我說過你得等一個識貨的王子出現。」張筱婕站了起身。「楊奇煜只是一個看外表的膚淺傢伙，他不是你的王子。」

　　「可是……我就是……」郭婕祈哽咽得說不下去。楊奇煜不是她的，她不需要有人耳提面命地提醒她！「我就是無可自拔！」

　　「那就為自己的無可自拔負責，但不要貪求，meimei。」張筱婕哀憐地看著她。「他是黃瀞怡的未婚夫，不是你的：他現在輕聲細語、愛慕著的對象也是黃瀞怡，不是你、不是郭婕祈！」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再說了！」郭婕祈搗起雙耳，她不想聽這樣殘酷的事實、不想面對讓她介意的一切！

　　「你現在能做的是什麼？就是趁有機會時待在他身邊、滿足你的願望罷了：等到黃瀞怡回來，你一樣得把他還給她！」張筱婕拍了拍郭婕祈的肩膀。「你要知道，你跟黃瀞怡相比，男人都會選擇黃瀞怡。」

　　她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她多少次想要拉住楊奇煜，大聲告訴他，她是郭婕祈。但她根本說下出口！

　　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他會愛上她嗎？要是他看得見的話，他又會愛上她嗎？

　　「雖然不想這麼說，但外貌還是很重要的。」張筱婕手滑離了郭婕祈的肩。「我得走了，這頓我請客。」

　　張筱婕飄逸著一頭長髮而去，幾個男學生瞧著她俏麗的臉不放。她不能說天下人膚淺，畢竟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張皮相，誰會不注重外表呢？像剛剛那些注意她的男人們，若是看到被長髮遮住的半張臉，還會這麼看她嗎？還是會驚嚇不已、退避三舍？

　　她不相信有誰能忍受醜陋的女人，就連「他」也是……口口聲聲說愛她，每天可以鬧著玩，扮家家酒，但一旦他知道了她的廬山真面目後，他還會這麼愛著她嗎？視線還會相交嗎？還會跟她打招呼嗎？

　　張筱婕搖了搖頭，挺直腰桿往前走著。不管廖俊傑再怎麼喜歡她，那都是一種表象、被她長髮所覆蓋的--半邊假象。

　　咖啡廳裡的郭婕祈在張筱婕走了之後，也跟著離開了。她不能出來太久，否則她也找不到什麼好藉口好跟楊奇煜說。她原本是來找張筱婕訴苦的，想不到什麼都不必說，張筱婕什麼都知道……最糟的是，她還被罵了！

　　成為別人的替身，還貪求別人的男人、別人的戀情，這些本來就不應該，更何況那個男人自始至終都以為身邊的是真誠的愛人，哪裡有她的立足之地？

　　張筱婕說的對，她如果真的那麼愛他，不如在有限時間內陪伴在他身邊，不要奢求太多。就奢求這一小段時間，把這一切當作一場夢，夢醒了，什麼也帶不走，但至少還會有記憶留存。

　　回到家裡時，家庭醫師正在給楊奇煜做復健，郭婕祈乘機打了通電話給黃瀞怡，報告一下最近發生的大事情。便條紙上有幾通她要回覆的電話，主要都是醫院那邊的消息。

　　眼科的醫師說，發現楊奇煜有塊小小的瘀血卡在視神經裡，如果透過手術把它拿出來，或許恢復視力便指日可待。郭婕祈細心地詢問一切相關問題，她擔心的是，風險究竟高不高。

☆☆☆☆☆☆☆☆☆☆☆☆☆☆☆☆☆☆☆☆☆☆☆☆☆☆


　　「小煜！」郭婕祈興奮地跑進房裡。「好消息！醫師說找到可以讓你恢復光明的方法了。」

　　「什麼！」正拄著枴杖的楊奇煜驚訝地看向郭婕祈。「真的嗎？」

　　「真的！醫生要你明天去做檢查，他們說發現你腦子裡有一小塊瘀血，恐怕是影響到視神經了。可以的話，動手術把它取出來！」郭婕祈來到楊奇煜的身邊。「而且手術風險不高，成功率很高呢！」

　　「太好了！」楊奇煜也高興地大叫著。

　　一邊的家庭醫師沉下了臉色。他沒見過這樣的女人，一旦楊奇煜恢復了視力，她不是得功成身退了？近來作的一切努力，那些濃情蜜意，也都名正言順地轉到黃瀞怡身上。真傻！他搖了搖頭。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你們狂歡去吧！」家庭醫師識趣地拍拍楊奇煜的肩膀。「今天天氣還不錯，看你們要不要出去走走！讓少爺也練練走路！」

　　「咦？可以嗎？」郭婕祈是很想帶楊奇煜出去散步，但就怕出意外。

　　「可以。你推他出去，再帶著枴杖、找個合適的地方讓他走走。」這兩個人也太戰戰兢兢了。「再不出去，你們兩個都會悶壞！這裡是陽明山耶！這麼大的別墅，這麼大的後山，不欣賞都浪費掉了。」

　　「好！我想出去曬太陽！」郭婕祈還沒答應，楊奇煜那廂就興奮得直點頭了。

　　郭婕祈笑了起來，她決定出去定走也好，至少可以讓心情快活些。所以她帶了枴杖，推著楊奇煜，就往外頭走去。

　　這別墅方圓全是楊奇煜別墅的範圍之一，外頭是山坡地，走著羊腸小徑，到處聞得到清新空氣，還有蟬鳴鳥叫，直叫楊奇煜想起來運動。可惜郭婕祈管得緊，她堅持要到平坦的地面上，才能讓他拿枴杖走走路。

　　他們到了別墅的後山，那裡是一大片草原，郭婕祈把枴杖交給了楊奇煜，讓他開始緩步而行。

　　「有青草香，而且今天陽光很大呢！」郭婕祈果然像極了久未出籠的鳥兒。「小薰，你出點聲音，我走向你那裡。」

　　「好呀！」郭婕祈倒退了幾步，坐了下來。「我在這裡，聽得見嗎？」

　　「怎麼那麼近？不行！這樣沒有達到練習的效果！」楊奇煜開始討價還價。「再遠一點！」

　　郭婕祈猶豫著。她早知道楊奇煜那一身黝黑的皮膚其來必有自，就是愛曬太陽、愛玩、好動！現在就連腳打上石膏也這麼不安分，拄著枴杖走不累人嗎？怎麼他一副甘之如飴的樣子？

　　她走到較遠的地方，在嘴邊把手圈起來當擴音器大喊著。「我--在--這--裡！」

　　「聽見了！」楊奇煜拿穩枴杖，開始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郭婕祈戰戰兢兢地看著，深怕楊奇煜一不小心出了事。但楊奇煜走的卻異常穩當，而且毫不猶豫地往她這裡定過來。

　　她應該張開雙臂迎接他嗎？他應該是這樣等待著吧？等待他心目中那位美艷絕倫的黃瀞怡，張開雙手抱住他。

　　唉，不能再想這種既定的事情了！郭婕祈連搖了幾個頭，想把煩人的思想甩開。

　　「小薰！」楊奇煜突然喚了聲，郭婕祈才又抬頭。「你瞧！」

　　瞧什麼？郭婕祈才回神，就看見楊奇煜竟然玩起枴杖特技來了！他用健康的那隻腳在草地上玩單腳跳跳樂？

　　「小煜！危險！你在做什麼！」郭婕祈氣得往他那邊走過去。「你好好地用枴杖，要不然以後可不帶你出來了！」

　　「好玩嘛，別生氣！」楊奇煜調皮地笑著，這才把枴杖放下。「我現在不是……」

　　枴杖是落下了地，可惜誰也沒看到那裡有一個凹洞，楊奇煜重重地放下枴杖，卻因為戳進那個軟洞，頓時重心下穩，右手一滑，打著石膏的右腳連支撐力都沒有，整個人往旁邊的斜波滾了下去。

　　「小煜！」郭婕祈嘶吼著，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

　　她沒來得及拉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從她眼前滾下那個斜坡。斜坡的角度不大，而且全是青草，但楊奇煜帶傷的腳怎禁得起這樣的滾動？

　　郭婕祈連滾帶爬地滑下青草坡，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到了躺著不動的楊奇煜身邊。他一動也不動地躺著，雙眼緊閉，那模樣特別死寂。

　　「天哪！小煜、小煜你睜開眼睛……不、不是！你出點聲好嗎？」郭婕祈趴在楊奇煜身體上方，沒命地喊著。「求求你不要嚇我，快開口說你沒事！」

　　楊奇煜依舊毫無所動，臉部平靜無波紋。

　　怎麼回事？為什麼只是滾下來就下動了？他不應該會昏迷呀！這不是什麼陡坡，她這麼滑下來不也沒事？難道是撞到了什麼嗎？郭婕祈開始緊張地環顧四周，把楊奇煜的頭扶了起來。

　　「小煜……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好不容易才恢復的，你還有大好人生，怎麼可以現在就死！」郭婕祈整個人貼上楊奇煜的臉龐。「你如果死了，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郭婕祈痛哭流涕著，心慌意亂的她想打電話給家裡的人，卻發現手機放在包包裡、擱在上頭了！她趕緊把楊奇煜放平身子，邊把他臉上的髮絲撥開。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打電話叫人來救你！你要等我喔！」郭婕祈搖晃著楊奇煜。「我絕對不許你死掉，就算死，我也要把你救回來！」

　　「我不死就是了。」

　　才回身的郭婕祈突然被人抓住了手。

　　咦？

　　「你這麼凶又這麼愛哭，我要是死了，你可能會來陰間找我算帳。」躺在地上的楊奇煜開口了。「這樣我會被你煩死，太不划算了。」

　　「小煜！」郭婕祈衝回他的身邊，雙手捧住他的頭。「你沒事嗎？沒事吧？」

　　楊奇煜緩緩地睜開雙眼，還眨了好幾下。

　　「果然啊……」他笑了起來。「我就知道……」

　　「就知道什麼！你怎麼語無倫次的，是不是哪裡撞到了？」郭婕祈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後，讓醫生來檢查一下奸了！」

　　「我是說，我就知道我不能就這麼把你扔下。」楊奇煜坐了起來，摸索著握住了郭婕祈的手。「不然你會哭得沒完沒了，吵死人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郭婕祈終於發現到楊奇煜的狀況有異。「你該不會一開始就在耍我吧？」

　　「這麼明顯？」楊奇煜故作訝異地張大嘴問著。

　　「太過分了你！」郭婕祈氣得推了楊奇煜一把。「我擔心死了，你竟然--」

　　郭婕祈站起身來就想要把楊奇煜扔在那邊，他卻緊抓住她的手，一下子就把她拖進了懷裡。

　　郭婕祈瞪大了眼睛，她雖然面對著楊奇煜……但她現在整個人全落在楊奇煜的懷中！而且他還緊緊地抱著她！

　　會不會被認出來？她整個身體都讓他抱著，要是被認出來怎麼辦？

　　「你瘦了……」楊奇煜把下巴放上郭婕祈的肩膀。「阿本又叫你減肥？」

　　「嗯……是、是呀！過不久要拍一部電影，得再瘦一點，在鏡頭上看起來才剛好……」郭婕祈心虛地應著，呼吸漸而急促。

　　「你，變得很不一樣，你知道嗎？」楊奇煜再度開口。

　　不一樣？他已經發現不一樣了？

　　「……哪有、我哪有什麼不一樣？」郭婕祈整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她卻無法掙開楊奇煜的懷抱！

　　「你以前就好溫柔、好善良……但現在更棒了！我們從來沒有單獨相處這樣久，如果沒受傷，我真的沒發現你有這麼多的好！」楊奇煜吐息在郭婕祈的耳畔。「我用心去感覺，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美好……我以前太過膚淺了！」

　　「沒有……沒有啦！」郭婕祈刻意閃避楊奇煜的氣息，郡會讓她心跳加速。

　　「我以後一定會比以前更加珍惜你的，好嗎？」楊奇煜把手滑進郭婕祈的掌心裡，與她的手指交握。「不要離開我。」

　　「……好……」

　　她是以郭婕祈的身份許下這個承諾？還是以黃瀞怡的身份？不論如何，這是未婚夫妻之間平常的諾言，她怎麼樣都不能拒絕！

　　楊奇煜已經更深刻地愛上了黃瀞怡，她只能祈求黃瀞怡能夠發現楊奇煜的好，能夠待他如同她待他一樣的好。讓他能夠真正擁有一個善良、體貼的未婚妻吧！

第七章

　　坐在房裡，郭婕祈勤勞的做著不甘願的事情--她正把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打在電腦裡，發電子郵件給在歐洲跟翁瑞迪度假的黃瀞怡。

　　每一件事都要鉅細靡遺，一點點細節都不能遺漏。郵件送了出去，也收了幾封回信。玩到沒時間的黃瀞怡還是回了信給她，裡面當然都不是什麼好言好語，淨是些罵人的話。

　　罵她無緣無故煮什麼飯、還念海涅的詩集？害得她有時間就得練那幾道菜、還特地去買了詩集回來看。她求求郭婕祈不要再這麼有氣質、有涵養，遲早會把她給累死。而且為免夜長夢多，她再兩天就回來了。

　　再兩天……郭婕祈滑鼠上的手顫了一下。一個月有這麼快嗎？她好希望能夠再跟楊奇煜相處久一點，時間根本不夠！

　　只是看來時間不夠的只有她，黃瀞怡不會擔心這一點，楊奇煜也不會。

　　兩天後黃瀞怡一回來，她的嗓子就無用武之地了，轉回「啞巴郭婕祈」的身份，從此不能在楊奇煜面前發出任何聲音。然後他的笑、他的親密會持續著，依然對著他深愛的小薰。

　　她必須好好珍惜這兩天。或許該拍個照片下來吧？她沒有一張楊奇煜的照片，甚至沒有合照……天！她在想什麼！有了照片就有了證據。當初黃瀞怡三令五申，就是要傭人們監視她，不得攝影拍照。

　　她不要求合照，只要有他的照片，就能夠叫她心滿意足……要不然他們即將要分離，以後她依舊得跟著黃瀞怡東奔西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著他。

　　手機聲響，郭婕祈趕忙接起，竟然就是黃瀞怡！

　　「我是郭婕祈。」她小聲的說道，邊把房門關了起來。

　　「我後天就要回去了，你接到我的信沒有？」多日不見，她的口吻依舊沒有太多的謙虛。「你最好快點想想有什麼重要的事沒跟我說，別讓我一回去就穿幫！」

　　「沒有了……」郭婕祈應著，真不甘願自己竟然有跟她一樣的聲音。「你後天幾時到？」

　　「下午吧！我會先回台北再去陽明山，你得處理好，別讓我們移交時栘得亂七八糟！」黃瀞怡那頭是威脅加警告。「我聽說Fabien是變好了，這樣我倒要感謝你了！」

　　「不必。」她不想要她的感謝，她什麼都不想要，甚至連錢都不想要！

　　「好啦，總之這一個月辛苦你了，回去我會立刻開支票給你的！」黃瀞怡朗聲說著，像是施捨別人錢有多高貴一般。

　　當然是黃瀞怡先掛上了電話，郭婕祈這邊才斷了訊。錢？她不是不需要，但有了錢，她卻得不到她最想要的東西！

　　她想要楊奇煜、想要跟他再一次在狂風驟雨中嬉鬧著；他們可以再聽一次蕭邦、她再念一次海涅的詩，即使這樣她也會覺得幸福！郭婕祈頹然地把手機放上了桌子，看向隔壁的方向。

　　愛一個人竟是如此，只消陪在他的身邊，單單凝視著他，就彷彿得到了全世界。只是很可惜，她愛上的是一個不屬於她的男人，愛上的是一個從來不愛她的男人，也是一個不可能會愛上她的男人！

☆☆☆☆☆☆☆☆☆☆☆☆☆☆☆☆☆☆☆☆☆☆☆☆☆☆


　　一大早，郭婕祈還在床上賴床，就聽見外頭陣陣聲響，她趕緊探出頭張望著。她看見李嬸她們正搬著東西往楊奇煜的書房去。

　　「什麼事？」她走了出來。「你們在搬什麼？」

　　「少爺交代的，他說他想畫畫！」李嬸啼笑皆非地說著。「要我們準備一堆畫具。」

　　「畫畫？」郭婕祈歎了一口氣。「依著他吧！這是他今天想到的新玩意兒，我梳洗一下就過去。」

　　是呀！整日在一片黑的世界中，楊奇煜什麼也不能做，他只得想出新玩意兒來打發時間，使自己不至於那麼的無聊！像那天聽音樂、故意開窗或是上星期在房裡「敲」鋼琴，還有一次是玩書本疊疊樂吧？

　　郭婕祈帶著無奈但甜美的笑容回房去梳洗。但李嬸突然來交代，說少爺希望她穿漂亮一點，他要畫她。

　　「畫我？你會把我畫成醜八怪的！」郭婕祈一進房裡就格格笑個不停！

　　楊奇煜這會兒連畫筆都找不到在哪兒呢，怎麼畫她？她現在穿著非常隨便的T恤兼牛仔褲，他也看不出來呢！郭婕祈好氣又好笑地走到楊奇煜前面，幫他把畫架擺正。

　　「大畫家，畫筆在這裡。」她把畫筆塞到他手中。「畫架在你正前方，需要我擺什麼姿勢嗎？」

　　「嗯，就坐在那張椅子上面，擺……上次你幫『朵蘭』拍照的那一個動作。」楊奇煜指了指斜右方的椅子這麼說著。「那一個很性感、嫵媚的照片啊！」

　　椅子？唉，連椅子都不對位，她開始期待他會把她畫成怎麼樣了！說不定回來還可以交給黃瀞怡，說那是她未婚夫幫她畫的肖像。

　　郭婕祈把椅子拖了正，坐了上去，不必擺什麼姿勢，反正楊奇煜根本看不見，他也是憑著那本雜誌的印像去作畫的。楊奇煜站在落地窗邊，很認真地拿著炭筆在那邊畫著。最神的是，畫家畫人，是不必瞧模特兒一眼的。

　　「我以為你應該稍微看我一下，才知道要怎麼畫。」郭婕祈由衷地說道。「而不是死盯著畫布。」

　　「喔，我在摸索……」楊奇煜開懷笑著。「這張畫布怎麼那麼小？」

　　郭婕祈突然悄悄地站起身來，躡手躡腳地靠近楊奇煜，她想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子。

　　「不許過來！」楊奇煜突然厲聲一叫，嚇了郭婕祈一大跳。「我聽見了！你走在木質地板上會有聲音的！小薰！」

　　原來聽覺真的會變強啊！郭婕祈摸著鼻子乖乖地回到椅子上；楊奇煜還要求她要一直搖著搖椅，讓他聽見她依然坐在搖椅上的聲響。

　　楊奇煜果然是一個多才多藝的人，不但對音樂、美術涵養都高，又不會淪為死氣沉沉，反而是把氣質融入陽光般開朗個性中：更沒有因為出生富裕而矯揉造作，反而叫人看了神清氣爽。

　　他還有什麼不會的呢？郭婕祈含著笑看著在日光下作畫的楊奇煜。聽他說過，他連運動也是一流，那這麼說來，他大概就是不會做家事了！沒有關係，家事她最擅長，他們可以互相彌補下足。

　　楊奇煜真的就很像童話故事中的王子，但還不夠真實！他會沮喪、會難過，會有低潮時的歇斯底里，甚至會害怕不知名的未來和那一片深深的黑暗。他這麼地貼近現實、這麼地貼近她。

　　「小煜，你有想過未來要做些什麼事嗎？」郭婕祈躺入搖椅當中，她想知道他更多的事情。

　　「我會繼承我爸的企業，好好的營運一切，讓每一個員工都能溫飽！」楊奇煜突然探出頭，看向她。「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好奇啊！」郭婕祈噘了嘴。「我在想你每天很悠閒的樣子。」

　　「我打算結了婚後，就正式接管我爸的公司，到時候我們都會很辛苦！你要忙著拍戲、唱歌，我每天會在公司裡奮鬥。」楊奇煜邊說，邊煞有介事地上起色來了。

　　「你……不會希望我淡出演藝圈嗎？」郭婕祈試探性地問著。「畢竟嫁作人婦了，我如果一直待在圈子裡，恐怕盡不到一個作妻子的責任……」

　　「你在說什麼啊！這是你的工作、你的興趣啊！以前你就常對我說，你沒有掌聲就活不下去。結婚後，你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楊奇煜再度凝視著她。「沒有人規定什麼是作妻子的責任，你不要想太多。」

　　是嗎？為什麼這麼好的男人，會是黃瀞怡的呢？揪住心口，滿腔的護火中燒，黃瀞怡這般任性妄為，楊奇煜卻依然以最寬大的心、用愛去包容她！為什麼她會覺得他很不值？這樣付出愛情，根本就不值得！

　　「說到結婚，小薰，你上次希望的鑽戒，等我眼睛一好我們就去買。」楊奇煜邊哼著歌兒邊說著。「我還會捧著你最愛的花、在大庭廣眾下跟你求婚的！」

　　「喔……真的嗎？」郭婕祈想裝出很興奮的語氣，但有點僵硬。「我最愛的花啊……」

　　「對啊！我可沒忘，鮮紅色的薔薇不是嗎？」楊奇煜歡喜地勾勒著畫筆。「我這幾天再跟爸媽談談，看他們什時候要來台灣，順便談一下結婚的事。」

　　她其實喜歡的是桔梗，白色的桔梗花，既淡雅又芬芳。那種鮮紅色的多黥薔薇，的確只適合妖艷的黃瀞怡。

　　「嗯……好啊……」郭婕祈回答得心不在焉，楊奇煜在她面前提求婚的事，只是更令她難過而已。

　　「小薰，除了薔薇，你還喜歡什麼花？都沒聽你說過！」說不定可以拿來當配花呢！

　　「嗯……我還喜歡……白色的桔梗。」郭婕祈小心翼翼地說著：她私心地想讓楊奇煜知道她的喜好。「我覺得它們很淡雅、可愛！」

　　「好！我看能不能配在一起！」楊奇煜若有其事地深思著。

　　「你慢慢想吧！不過在求婚之前，你得趕快跟醫生確定開刀的事情。」反正結婚的又不是她……她關心的只有他的眼睛！

　　「我知道，醫生說他們還得確定手術的風險性，而且我希望等腳好一點再去。」楊奇煜突然放下了畫筆。「畫好了！」

　　「咦？」郭婕祈亮了眼，好奇地走了過去。

　　畫上哪是什麼人物畫像啊？郭婕祈只看到亂七八糟的抽像畫，加上一堆更亂七八糟的色彩罷了！她呆在畫紙前好一會兒，隨即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郭婕祈看著一瞼有趣的楊奇煜。「你竟然把我畫成這樣啊？」

　　「有什麼關係，做個紀念啊！」楊奇煜大手竟然一攬，由後環住了郭婕祈的肩膀。「反正你在我心中，永遠是那麼地漂亮！」

　　「亂畫……」郭婕祈看著那張畫布，突然心有所感。「對了……這張畫拿去送人好不好？」

　　「送人？好啊！你要送給誰？你不是說畫的亂七八糟？」

　　「對呀，好玩嘛！就送給meimei怎麼樣？」郭婕祈轉過身拉住了楊奇煜的衣角。「就說是你幫她畫的畫像，逗逗她也好！」

　　她想要這幅畫！

　　他是對著她畫的，不管她心裡怎麼想，這幅畫畫的就是她、就是郭婕祈！既然不能拍照、不能合影，至少她能夠留一件像樣……算像樣的紀念品吧？

　　就是這一張，他親手幫她畫的畫像。

　　「……」楊奇煜先是沉吟了一會兒，然後笑了起來。「好啊！想不到你這麼體貼！」

　　「嗯？」體貼？她不懂楊奇煜話裡的意思。

　　「meimei最近很辛苦吧？你通告都不接，我想她跟阿本應該很辛苦，所以你才想送好玩的東西慰勞她！」楊奇煜看起來很欣喜的模樣。「那我要在上面提字！」

　　「喔……喔……好啊……」體貼？原來她又幫黃瀞怡打造了更完美的形象。「我來幫你！」說著，郭婕祈就想要握住楊奇煜的手，一起寫下「給meimei」三個字。

　　「不行！我自己來！」楊奇煜甩了甩手。「請給我簽字筆。」看楊奇煜的堅持與執著，郭婕祈還是遞給他一支油性簽字筆，拉著他的手到指定的角落，讓他自己寫下那三個字；她站在旁邊，看著楊奇煜摸索著畫紙邊框，一字一字地刻畫上去。

　　風，掠過郭婕祈的髮絲，她站在她深愛的人身邊，看著他用心地寫下她的名字、在她的畫上頭。

　　雖說百感交集，但她心裡填充的快樂還是比心酸多了一點點。

　　「給meimei」三個字意外的整齊並且看得出來，雖然還是有點歪斜，但看得出來楊奇煜十分費力地想把字寫的完美，下面還簽上了今日的日期。然後他轉過了頭，看向近在咫尺的郭婕祈。

　　他的眼望進了她的眼底，儘管她知道他對不了焦，他眼前依舊一片黑暗，她還是與他相互凝視著，看著他柔情地對她笑著。

　　「這樣可以嗎？」他柔聲地問著，與她的距離僅有一公分，唇幾乎要碰觸到她的。

　　「很好……」郭婕祈有點迷惘。她注視著楊奇煜湊近的唇瓣，開始覺得天旋地轉。

　　「你離我好近對吧？」楊奇煜說著，伸出手來，撫摸著郭婕祈的臉龐。「嗯……」

　　楊奇煜閉上了眼，試探性地往前了些，郭婕祈也半閉上雙眼，想要這一個吻，這一個--

　　不行！郭婕祈飛快地別過了頭，推開了楊奇煜，向後踉蹌而去！

　　「小薰？」

　　楊奇煜呆然站立在那兒，雙手張開，向空中抓著，找尋她的方向。

　　「電話……我房裡的手機在響……」郭婕祈向後退著。「你不要亂動，我一下就回來！」

　　郭婕祈上前一步，迅速地抽走那張屬於她的畫，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楊奇煜的書房；而楊奇煜只是呆然地站在落地窗邊，白色的蝴蝶窗簾繼續紛飛。

　　「怎麼辦呢？」他笑著抓住拂上他臉龐的窗簾。「沒得到公主的吻啊……」

☆☆☆☆☆☆☆☆☆☆☆☆☆☆☆☆☆☆☆☆☆☆☆☆☆☆


　　郭婕祈平復心情後，先把畫好好地收藏，再回到楊奇煜的書房，她佯裝若無其事的模樣；而楊奇煜卻堅持她一定在為什麼事不高興。

　　兩個人在那邊堅持不下，最後是郭婕祈舉白旗投降。原來楊奇煜鬧了這麼久，單純的只是想再畫一張給黃瀞怡的畫像。

　　郭婕祈坐在椅子上，房裡放著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時間在沉默中一分一秒過去，今天似乎就這樣過去了！她與小煜只剩下明天一天的相聚時光。

　　她想起「天鵝湖」裡的王子，被黑天鵝蒙蔽了卻不自知，結果當真正的白天鵝出現時，她只有傷心欲碎。

　　她不是壞心的黑天鵝，因為她是真心地愛著王子，而黃瀞怡也絕對不會是白天鵝。她不會因為王子認錯人而心傷，反而還是她派遣黑天鵝來誘騙王子的。

　　這個世界真是奇妙不已，郭婕祈靜坐著，眼淚俏俏滑落。這是一種很奇妙的心情，她不會覺得特別難過，也不會想要抓狂般地痛哭失聲，只是單純的……想流淚而已。

　　閉上雙眼，她躺入椅中，第一次能感受到有人說「將剎那化為永恆」這句話的意義，因為她現在就很想……把這一刻化為永恆。

　　如果是夢，就永遠不要醒……

　　「小薰？小薰？」

　　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郭婕祈緩緩地睜開眼，楊奇煜整張臉映進她的眼底，嚇了她好一跳！

　　「小煜！」她差點沒跳了起來。「你怎麼……怎麼走到這裡！」

　　「我叫了你好久！你都沒有回應！」楊奇煜大手撫著她的頭。「我好不容易循著聲音走過來，發現你似乎是睡著了。」

　　「我睡著了嗎？」郭婕祈搗著眼睛，找尋著時鐘。「我睡了多久……」

　　「好久，因為我覺得我畫了好久、好久！」楊奇煜瞇起眼說著，把手中的紙拿給郭婕祈。「我又畫了一次。」

　　郭婕祈接過畫紙，簡單來說，這次的圖比上次好了一些，至少看得到有一張臉的輪廓，其他嘛……嗯，其實就某種藝術角度而言，楊奇煜的畫作，倒可以稱得上抽像畫啦。

　　至少這次有了臉，眼睛一大一小，而且還畫得很奇怪。鼻子歪了一邊，嘴巴也不對位，整張臉看起來猙獰得可以；還有亂畫的鬈發，佈滿了整張畫紙，還不一定有對到頭。

　　「有比較美嗎？」楊奇煜還好意思期待著。

　　「沒有……」郭婕祈很不想潑他冷水，但是……「我覺得這張比剛剛那張像個人，但丑多了。」

　　至少上一張什麼都看不出來，不是嗎？

　　「這給你的，要做紀念！我要簽名留念！」楊奇煜興致勃勃地要郭婕祈幫他拿簽字筆。「等我看得見之後，就再也畫不出這種畫了。」

　　「呵……不會啊，你把眼睛蒙上就可以了！」郭婕祈笑著起身，幫楊奇煜拿筆去。

　　按照上一張一樣，楊奇煜在畫的一角寫上「給小薰」，這次的字比剛剛好看一點，大概因為筆劃少了許多。郭婕祈站著往下俯瞰著，其實某個角度來說，嘿……楊奇煜畫的猙獰面目，倒還挺像黃瀞怡的。

　　「來，我收起來。」郭婕祈彎身把畫拾起，捲成捲筒狀，再拿一條緞帶繫上。

　　「要收好喔！」楊奇煜一瞼疲備地把畫筆扔到一邊。「這樣畫畫好累，什麼都抓不著……等我看得見後，我一定要補畫一張給你。」

　　咦？郭婕祈狐疑地看向楊奇煜，她是不是有錯覺呢？為什麼這幾天總是一直聽見楊奇煜重複的「如果看得到後」這幾個字？他像是在對自己耳提面命些什麼，還是在祈禱些什麼？

　　「小煜……」郭婕祈也坐了下來，握住楊奇煜的手。「你在擔心什麼嗎？」

　　楊奇煜沒有答腔，但他突然收緊的手給了郭婕祈答案。

　　「沒有啊！我哪有擔心什麼？」他轉過來對她笑著。「我現在只擔心你不要我。」

　　「我不會不要你的……你--真的有跟醫生在商量開刀的事情嗎？」

　　楊奇煜再度顫了一下身子，臉上的笑容隨即黯然下來，他抿了抿唇，雙眼閉了起來。

　　「是你說你要自己跟醫生聯絡，我才放手的，結果你究竟在想什麼？」郭婕祈生氣了，她不能接受他這樣糟蹋自己。「你不是想看見嗎？你不想恢復光明嗎？當初你答應我的承諾都到哪裡去了！」

　　「因為我會害怕！」楊奇煜的表情一沉，吼得比郭婕祈還大聲。「你知道嗎？血塊在神經裡，這開刀的風險有多大？我不希望看不見又賠上一條性命！」

　　「醫生不是說風險不大嗎？許醫生是眼科非常有經驗的老醫生了，他的經驗非常豐富，不是？」郭婕祈動手去拉了拉楊奇煜。「你不要這樣……事情不會那麼糟的！」

　　「風險還是有！這是動到腦部手術，我怎麼可能不擔心？」楊奇煜甩掉了郭婕祈的手。「我一直在作心理建設了，說服自己樂觀一點，只是我還沒作好而已！你就別逼我了！」

　　「逼你？我逼你？」郭婕祈被楊奇煜的話傷到了。「我只是為了你好，我想看到你恢復健康的樣子！」

　　她原本是希望黃瀞怡能晚些回來，讓他在她手裡痊癒康復，親眼看著他恢復正常！

　　「我會的！」楊奇煜不耐煩地別過了身子。「我會的……但你必須給我時間，我的心理障礙還沒有克服，我還不想這麼早恢復光明！」

　　不想要那麼早恢復光明？這句話在郭婕祈聽來異常刺耳。從光明跌入黑暗後，竟然有人不急著重獲視力？楊奇煜有什麼心理障礙？為什麼她沒聽他提起過？

　　「什麼事情影響著你，小煜？」郭婕祈飛快地走到楊奇煜面前，蹲了下來。「什麼事使你不想恢復視力？」

　　「……」楊奇煜感受到面前的郭婕祈，他還是低下了頭。「我自己的事……」

　　「小煜……不能告訴我嗎？」郭婕祈擔心地問著，竟然有事情是楊奇煜不能告訴黃瀞怡的？

　　「我想自己來……」楊奇煜扁了扁嘴。「小薰，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有些事真的想自己來。」

　　郭婕祈感受到強烈的空虛感襲來，原來他也有要瞞著她的事情……她也不是什麼都知道嘛！郭婕祈無力地頹坐了下來，現在說什麼話都不再適宜。

　　「等你準備好了……請一定要讓我知道。」郭婕祈幽幽地出口，然後站起了身。「我去叫李嬸準備點吃的。」

　　她沉重地走了出去，心裡異常地難受，胸口緊窒著讓她無法呼吸。

　　她已經貪心地想要知道他的私事，他更多的心裡想法，完全忘記自己只是一個替身，後天一到，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楊奇煜埋在膝間的頭抬了起來，聽著郭婕祈拖長的足音，看向她走去的方向。

　　對不起……我真的還沒有準備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