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誘惑我？等『毛』長齊再來吧！」
為了他的這一句話
三年來，她乖乖地當著小婢女
只敢遠遠地、偷偷地看著他
直到有一天，已經長成的她被安排到他身邊
結果當然是被「欺負」得徹徹底底——
雖然她獻上了自己的清白
可他仍只是將她當作一名賣笑的花娘
甚至打從心底瞧不起她—
其實她從不曾存有飛上枝頭享受富貴的念頭
她只是單純的愛上了他這個人而已
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第一章

「嗯啊……嗯啊……爺……爺……別啊……」

春水樓上春心蕩漾，聽了這曖昧的喘息和求饒聲，任誰都會漲紅了臉，不禁想像裏頭的翻雲覆雨有多激烈。

「啊……啊……不要了……饒了小熏……爺……」

逐漸高亢的浪吟夾雜肌肉拍擊聲，光用耳朵聽就讓人口乾舌燥、猛吞口水，更何況親眼目睹的還是個未及笄的少女。

紮了兩個小辮子的吳映潔此刻正從窗縫中往裏瞧，第一次見到男女之間那檔子事，瞧得她臉紅氣喘，一雙水靈大眼眨也不眨，似是目睹了一件凶案。

房裏頭，淩嫣閣當家花魁小熏一絲不掛地臥趴在桌上，男子的硬物在她臀間不斷抽插，整張桌子被震得嘎嘎作響，小熏只能抓著桌緣穩住身子。

「啊……啊……啊……奴家……受不……住……」小熏的表情看來好痛苦，皺著眉的她汗水淋漓，叫聲愈來愈淒厲。

此時，男子抽出傲然的長物，將虛軟的小熏抱上圓桌，架開她的雙腿，硬物猛然沖進她的花穴中，小熏又是一聲高吟。

吳映潔嚇傻了！男人身下那東西好大好長，難怪小姐被戳得哀聲連連！

「啊……啊……爺……不要了……小熏……受不住……啊……」小熏在男人身下昏死過去，他卻沒有停止抽送。

吳映潔看到他嘴角揚起的微笑，不禁驚喘了一下。

才十三歲的她似乎看出男子臉上未被滿足的欲念，那個笑容正是在嘲笑小熏的不濟事。

男子聽到微細的喘息，轉過頭看往偷窺者的方向，吳映潔連忙關上窗戶蹲了下來，心跳得好快好快……

他該不會看見了吧？身為小熏的貼身婢女，一旦被發現她偷窺小姐和爺兒敦倫，小姐不知要如何懲罰她！

跟在小姐身邊三年了，每當小姐房門一關，她都待在春水樓下方的接待廳候命，等爺兒們離開就得進房服侍小姐沐浴更衣。

今晨，她以為爺兒已經離開，上樓正準備伺候著，卻聽到小姐痛苦的喘息聲。雖聽過小姐歡愛時的浪吟聲，卻從未如此激狂，像是要把屋頂掀了似的……

男人臉上的表情令她心悸，不知他會不會告訴小姐？

窗外的吳映潔兀自擔心著，房內的男子卻抱起小熏走向床鋪，硬物沒有離開她的身子，走動時的摩擦又喚起小熏另一波欲念。

男子加大身下的律動，心裏卻想著剛剛那雙偷窺的大眼，那麼地純真清澈，卻又帶著絲絲驚恐和好奇，令他的男性雄風更加勃發。

「啊……嗚……爺……嗚……饒了小熏……嗚……」小熏無力地哭喊，下體傳來的燒灼令她既快樂又痛苦。

他太大了，卻又要得太凶，整整折騰她一夜，即使事前已敷上潤滑的涼膏，還是受不住這般無止境的猛烈攻勢。

「啊……」在他的另一次重擊下，小熏又暈了過去，令男子倍感無趣。

抽插幾下之後，他抽出硬物，在她肚子上射出白濁液體。

   ＊   ＊  ＊  ＊  ＊

聽到小姐的尖叫，門外的吳映潔怯生生地站起來，偷偷往窗縫一瞧，卻沒瞧見男子的身影。

此時門突然被打開，男子走了出來，他朝吳映潔看了一眼，被當場逮住偷窺的她漲紅了臉回望他，見著男子嘴邊漾出的笑容，她的心顫了一下。

還好他立即轉過頭，大步離開春水樓。

偷偷望了壯碩的背影一眼，吳映潔趕緊跑進小姐房中伺候著。

一進到寢房，眼前玉體橫陳的景象讓吳映潔嚇得不知所措，從未見過小姐被折騰得暈死過去，她趕緊擰了布巾幫小姐擦拭身體，才讓小姐慢慢回復意識。

「嗯……」

「小姐，你還好嗎？我叫人備了熱水，待會兒就可以沐浴，我先幫你擦乾淨身子。」

「嗯……」小熏無力地起身，任由吳映潔在她身上輕輕擦拭。

看著肚皮上的白濁液體，她不禁歎了一聲：「他沒有留種……」

吳映潔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小熏的下體，那兒已經紅腫不堪，痛得小熏輕呼一聲。

「輕點……」

「小姐，這位爺兒第一次來便不懂得憐香惜玉，下次別讓他上春水樓了。」

想與小熏共度良宵，必須是當晚出價最高的爺兒才有資格，但小熏可選擇接或不接，這是嬤嬤給花魁的優待。

「你還小，不懂……」小熏一陣輕笑，「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可是咱們關中地區首富翊家堡的當家主子邱勝翊，只要他能幫我贖身，要我痛上一輩子都甘心……」

翊爺第一次上淩嫣閻，出手便是一萬兩，是其他爺兒的兩倍；但小熏根本不將這一萬兩放在眼裏，即使邱勝翊不花一毛錢，她也會免費倒貼。

小熏臉上浮現一個神秘的笑容。「況且，他的寶貝還真是勇猛，折騰得我欲死欲仙……嘻嘻！」
小熏疲累的臉上浮現嬌羞紅暈，更令吳映潔不解。

「小姐想當翊家堡的當家主母？」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然大有來頭，難怪小姐任由他擺佈。

小熏輕笑出聲，似是吳映潔說了什麼笑話。「當家主母？哈哈，依我的身分能當個侍寢就心滿意足了！只要能進翊家堡，即使是個侍寢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樣呀……」吳映潔幫小熏穿上內襯，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望著日益出落得標緻的吳映潔，小熏似笑非笑試探著。「怎麼？你也想進翊家堡享受榮華富貴？」

吳映潔趕緊陪笑臉，機靈地回應著：「映潔但願有幸隨著小姐進翊家堡，繼續伺候小姐。」

「這是當然的。」小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但她可不想帶著吳映潔一起。

三年前吳映潔進淩嫣閣時，她就看出這小女孩日後必是個威脅，於是向張嬤嬤討來當丫鬟使喚，心想待這孩子及笄後便拖延她陪客的時機。

吳映潔還算伶俐，很懂得討好她，伺候得也不錯，不過，她總是儘量不讓吳映潔接觸她的恩客，以免搶了她的風采。

「小姐，你稍歇著，我去喚人抬熱水上來。」吳映潔交代後便轉身離去。
小熏望著吳映潔愈發玲瓏有致的體態，心裏開始有了危機感。

   ＊   ＊  ＊  ＊  ＊

這晚，邱勝翊又成為小熏的入幕之賓。

吳映潔待在春水樓一樓的小房間裏歇息，樓上床鋪和桌椅震動的聲響擾得她難以成眠，小姐尖銳的吟叫聲更令她心坎兒怦怦亂跳，腦海不斷浮現男子趴在小姐身上抽動的畫面。

吳映潔沒聽過翊家堡，但一想起男子的模樣，臉蛋便無來由地泛紅。

昨兒個被他那黑亮如曜石的眼眸一瞧，她的魂兒似乎飛了一半；待那薄唇微揚的嘴角漾出邪惡般的笑容，又勾走了另一半。

能進翊家堡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小姐的話一直在吳映潔腦海中盤旋。

她已經十三歲，胸前兩團肉逐漸脹大，她儘量穿著寬鬆的上衣，走路駝著背，以免被張嬤嬤發現。雖然閣裏的姑娘大都從十五歲及笄後開始接客，但每次張嬤嬤看她的眼神都帶著盤算，令她十分驚慌。

沒人會替她著想，她只能靠自己。爹娘早逝的她，七歲被叔叔及嬸母收養，她便知道自己的命運掌握在他人手中。於是她努力討好叔叔一家人，能做的活兒儘量撿來做，每日將嬸母當作皇太後侍奉著，卻還是躲不過被賣掉的命運。

她知道自己長得漂亮，進了淩嫣閣當小姐的貼身丫鬟後，向來懂得看臉色的她知道小姐不喜歡她，選她當丫鬟只是不想讓她接觸太多人，以免搶了花魁的風采。
因此，她極盡所能討好小姐，也從不打扮自己，除了服侍小姐，儘量待在自己的小房間裏。

直到遇上邱勝翊，她知道機會來了——她要邱勝翊帶她離開淩嫣閣！

這次，她要掌握自己的未來！

吳映潔雖然對男女之事還算青澀，但是從邱勝翊昨天的眼神看來，她感覺邱勝翊對自己有興趣。

要怎麼引起他的注意，又不讓小姐察覺？吳映潔的心思全繞著這個問題打轉。

   ＊   ＊  ＊  ＊  ＊

「嗯啊……嗯啊……爺啊……」

樓上愈發高亢的浪吟打亂了吳映潔的思緒，引得她臉紅心跳，很想再去偷窺那香豔火辣的畫面。

昨天邱勝翊知道她偷窺卻沒有告訴小姐，也沒有責怪她，似是不在乎……見天色漸亮，吳映潔腦中進出一個好主意。

打了一盆水，她悄悄上了樓，將水盆放在一旁，偷偷開了一道窗縫，一雙大眼尋著屋內的身影。

「啊……啊……爺……不要了……小熏……受不住……啊……」只見小熏趴伏在床上，跪在身後的邱勝翊扶著她的腰，健臀不斷撞擊雪白的嬌軀，隨著猛烈的衝撞，雪白的綿乳晃動得厲害，小熏的身子忽然僵直，尖叫一聲昏死了過去。

邱勝翊皺著眉，抽出依然翹立的分身，用手環住抽動了幾下，在小熏的背上射出熱液。

吳映潔見邱勝翊起身下床，趕緊端起水盆站在門口。

等到房門一開，她假意正要進門，一盆水就灑在邱勝翊的衣袍上。

「奴婢該死……」吳映潔急著用繡帕擦拭邱勝翊的衣袍。

「爺兒，請饒了奴婢……」她抬起含淚的大眼看向邱勝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眼眶裏的淚水適時滴下來。

男人應該都抗拒不了這一招吧？吳映潔心裏臆測著。

邱勝翊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沒事……」女娃兒竟用這種方式引起他的注意？邱勝翊不覺嘴角一揚。

這個青嫩的娃兒竟敢連續偷窺大人翻雲覆雨，還安排這出潑水的戲碼，邱勝翊不禁對她的意圖感到好奇。

看出邱勝翊臉上的笑意，顯然沒有生氣，吳映潔假裝驚慌地提議著：「如爺不急著走，不嫌棄的話請到花廳等候，讓奴婢為爺兒烘乾外袍。」
「嗯……也好，帶路吧！」邱勝翊溫和的口吻像個沒有脾氣的好人。

吳映潔看向屋內，小姐似乎還在昏睡，她心虛地關上房門，羞怯地對著邱勝翊一笑，隨即轉身領他下樓。

「爺兒，您請脫下外袍……」來到一樓的花廳，吳映潔害羞地看著邱勝翊，心兒跳得好厲害。

「你幫我脫……」邱勝翊逗著她。

雪白貝齒輕咬著嬌嫩的紅唇，吳映潔一副為難模樣。

邱勝翊笑望著她，忽然好想一口吃下那嬌豔欲滴的紅潤。

吳映潔緩緩走向邱勝翊，開始解下他的腰帶，心兒卻是狂跳不已。

看著僅及自己肩膀的個頭，感覺一雙小手在身上磨蹭著，邱勝翊尚未饜足的欲望開始蠢蠢欲動。

「叫什麼名字？」頭頂傳來慵懶的聲調，吳映潔不敢看他。

「回爺兒的話，奴婢名喚映潔。」顫抖的小手好不容易解開腰帶，取下時不經意地往他的下身一觸，邱勝翊霎時有了感覺。

他不動聲色繼續問著：「幾歲啦？」

「滿十三。」吳映潔墊起腳尖脫下邱勝翊的外袍，偷瞄他一眼，又立即垂下眼簾。

才十三歲就有勾引他的心機？邱勝翊有些意外。更讓他料想不到的是，自己居然對她青澀笨拙的挑逗有所反應。

「幾歲進來的？怎會來這裏？」

吳映潔開始脫邱勝翊的中衣。「十歲。映潔父母雙亡，被嬸母賣進淩嫣閣。」

她墊起腳尖準備脫下他的中衣，身子卻晃了一下，嬌小的身軀跌進堅實的懷抱中。「啊……」

邱勝翊一把攬住吳映潔，她拙劣的伎倆令他覺得好笑，決定好好逗弄她。

「爺……」吳映潔撐起身子，卻被抱得更緊。「請……放開奴婢……」她嬌羞地瞅著他，欲拒還迎。

這招她見小姐拿來應付過急色恩客，愈發激起他們的色心。

「如果不放呢？」邱勝翊笑著回應，觸及胸前那兩團柔軟，他倒想看看她的身子熟到何等地步。

「爺……」吳映潔別開臉不敢看邱勝翊，酡紅的臉頰和櫻唇煞是魅人。

邱勝翊托起她的下巴，低下頭含住微張的下唇，像是品嘗鮮嫩的莓果，不斷舔弄著。

「嗯……嗯……」吳映潔感覺心兒就要從嘴裏進出，腿一軟，整個身子任由邱勝翊撐住。

抱起她坐在椅子上，繼續吻得意亂情迷，大掌悄悄解開衣襟，兜衣的系帶接著滑落，一對剛發育的嫩乳輕顫著。

邱勝翊的唇舌轉移目標，含著粉嫩可口的乳尖吸舔挑勾著。

「嗯……好癢……嗯……」吳映潔的身子不斷蠕動，似要擺脫陌生的搔麻。

大掌乘勢探入她的下腹，繼續往下遊移，直到突起的小山丘，結果摸到稀疏的毛髮，令他的欲望瞬間被澆熄。

他停止手邊的動作，吳映潔張開眼，困惑地看著他。怎麼停了？他必須對她做出對小姐做的事，她才有機會跟他進翊家堡呀！

邱勝翊扶起吳映潔的身子，逕自穿上剛剛被脫下的衣物。

「爺……為什麼？」吳映潔拉著被解開的肚兜，一臉疑惑地瞧著他。

邱勝翊已穿好衣服，上頭的水漬尚未乾。勾起她尖巧的下巴，他的微笑有著嘲弄意味。「想勾引我，等毛長齊再來吧！」

毛長齊？是什麼意思？吳映潔忽然想起小姐私處上方的濃密毛髮，莫非他指的是這個？

「可是，我等不到那時候……」計畫被打亂，吳映潔此時開始慌了，變得語無倫次。「我……必須進翊家堡……不能再等了……」

「為何一定要進翊家堡？」邱勝翊挑起眉，沒想到她的最終目的竟是這個？

「因為……因為……我不想接客……張嬤嬤會逼我接客……」吳映潔再次掌握不住自己的命運，急得眼淚掉個不停，哭得像個娃兒。「小姐說……進了翊家堡就可以……享受榮華富貴……」

原來小熏是這樣盤算的，小娃兒也跟著有樣學樣，邱勝翊不禁皺起眉。「我翊家堡不是隨便人能進的，煙花女子更別想！」

小小年紀心機就這麼重，一心想攀附權貴享受榮華，虧他還對這小嫩芽起了欲念。不過，現在的他對她十分反感。

「像你這種淫娃兒，以後只需要張開大腿，自然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嚴厲的語調令吳映潔心頭一懼，眼淚更是流個不停，心裏不斷吶喊著：爺討厭我了……討厭我了……

邱勝翊故意忽略心頭湧起的憐惜之情，他該早日斷絕她的癡念，以免日後一堆女子想攀著他進入翊家堡享受榮華富貴，當初他的親娘就是最好的借鏡。

「告訴小熏，要她別再癡心妄想！」邱勝翊看了淚眼婆娑的小人兒一眼，拂袖而去。

吳映潔跌坐在椅子上，仿佛掉進了萬丈深淵。
這晚，小熏盼了一天的邱勝翊並沒有參與花魁春宵的競標，她回絕拔得頭籌的尋芳客，意興闌珊地回到春水樓。

「翊爺說好明兒個才離開順城，怎麼今晚沒來淩嫣閣？」小熏對自己的伺候相當有自信，否則邱勝翊不會一連兩晚上淩嫣閣。

只有吳映潔知道怎麼回事。邱勝翊應是知道了小熏的意圖，也討厭見到自己。
斂起心虛的神色，吳映潔趕緊安撫小姐。

「或者翊爺事忙，即使離開順城，必然心系小姐……或者他正著手安排接小姐進翊家堡的事兒呢！」

吳映潔討好的笑意讓小熏更覺心煩氣躁。

「不成，等他一離開，下次見面不知何時，不能等了……」

或許這輩子只有這次機會，否則邱勝翊只怕一踏出順城即將她拋諸腦後。「映潔，找出我的斗篷，我要去找他。」

「可是……萬一被張嬤嬤發現……」沒想到小姐那麼積極，吳映潔有點錯愕。

雖說今晚嬤嬤答應小姐不接客，但絕不會答應她外出私會男人，這可是犯了閣裏的規矩；況且，萬一翊爺對小姐提及那件事，她准被小姐打死。

「你去探探後門，應該不會有人發現。」

為了抓住最後機會，小熏決定孤注一擲。

吳映潔極力想要勸阻。「這樣……不太好吧！」被嬤嬤發現後，小姐頂多被斥責一番，她卻活罪難逃。

「死丫頭，還不快去！」小姐怒目一瞪，吳映潔只好下樓查看。

   ＊   ＊  ＊  ＊  ＊

出了煙花柳巷，主僕二人身影夜行於冷清的巷道，來到大街上順城最高檔的客棧。大廳一片寂靜，只有小二忙著打烊，吳映潔向前說明了來意。

「喔，翊爺尚未回來……」小二直盯著吳映潔身後以帽兜半掩著臉的小熏。

「可否求小二哥放行，讓咱們姊妹倆進翊爺房裏候著？」吳映潔收到小姐的暗示，看來她今晚非見到邱勝翊不可。

小二一臉為難的模樣。翊爺是客棧的常客，出手十分大方，況且他不喜歡被打擾……

吳映潔看出小二的為難，又看向小姐，小姐卻塞了一錠銀子在她手中，她只好將銀子塞給小二。

「小哥哥您行行好，今晚咱一定得見到翊爺……」情面固然要緊，但白花花的銀兩怎能不收？

小二不著痕跡地將銀子塞進衣袋，示意兩人隨他進到後廂房。

約莫一盞茶之後，邱勝翊回房了。

門一開，小熏立即迎上前去，整個身子貼上他的身，甜膩地喊了一聲：「爺……」
邱勝翊不驚訝，只是眼眉一揚，不著痕跡地推開小熏坐下來，為自己倒杯茶後，以同樣的眼神看了低眉不語的吳映潔一眼。

「大名鼎鼎的淩嫣合花魁不去取悅那些散盡千金的爺兒們，卻跑來客棧等候翊某，真令人受寵若驚……」他當然知道小熏前來的目的，嘲諷的語氣令吳映潔頭垂得更低。

小熏不死心地又貼了上去。「翊爺今晚沒上淩嫣閣，奴家想念得緊呐！一想到明兒個翊爺就要離開順城，奴家怕再也見不著您了……」

「怕見不著？哼！是怕沒機會進翊家堡……享盡榮華富貴吧？」邱勝翊端起熱茶，不經意抖出吳映潔洩漏的秘密。

吳映潔一聽立即抬頭，驚慌地看著小姐的反應。慘了，小姐一定饒不了她……畢竟閱人無數，小熏只是愣了一下，隨即回復諂媚的笑容。「翊爺您愛說笑，奴家怎敢癡心妄想隨爺回翊家堡？即便爺兒看得起小熏，帶小熏進門，小熏只願盡心盡力伺候爺，怎敢貪求榮華富貴？」

邱勝翊望著渾身顫抖、呆立一旁的吳映潔，輕笑了一聲。「這麼說，想貪求榮華富貴的只有你身邊的小丫鬟羅？她可比你坦白多了……」

小熏瞬間拉下臉，淩厲的眼神怒視一臉蒼白、心虛不已的吳映潔，大概已明白是怎麼回事。

她緩緩走向吳映潔，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你這賤丫頭，竟敢背地勾引爺兒，真是丟盡我的臉！」說著抬起手又要打下去，邱勝翊制止了她。

「想教訓丫鬟回淩嫣合去！」他的表情變得相當嚴厲，似乎有點生氣，認為主僕二人只是作戲，在他眼前上演一出苦肉計。但吳映潔臉上的紅痕十分刺眼，她的淚眼也讓他心頭浮動。

「翊爺，奴家真的沒想到這賤丫頭這麼不知羞恥，竟敢背著奴家勾引爺……」小熏一臉無辜地為自己澄清。

「人家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這娃兒年紀輕輕就青出於藍，恐怕盡得主子的真傳……」邱勝翊十分厭惡小熏的做作。

「爺您別生氣，小熏回去定會好好教訓這個賤丫頭……」小熏接著兇狠地瞪著低頭啜泣的吳映潔。「還不先出去？」　　

吳映潔走出房門，渾然不知邱勝翊正目送她的背影。

「爺，為了表示歉意，奴家願意陪您一夜……」小熏開始在邱勝翊跟前寬衣解帶，他卻了無興趣。

「要淩嫣閣的花魁免費倒貼，翊某無福消受，小熏姑娘還是請回吧！」他沒看向小熏，逕自喝起茶來。眼前妖嬈的女體引不起他的興趣，腦中反而浮現在他懷裏顫抖的青澀身軀。

從未被這樣輕忽過，小熏儘管一肚子氣，仍是笑臉迎人。

「翊爺，小熏對您……」只穿肚兜的她攬住邱勝翊的頸項，雙翊在他手臂上磨蹭著。

「小熏姑娘，請回吧！」邱勝翊猛然起身，小熏差點跌倒，狼狽不堪的她只好乖乖穿上外衣，心裏不斷咒罵著吳映潔。

賤丫頭，回去有你好看的！

「那麼小熏就不打擾翊爺，只盼爺下次來到順城，別忘了到淩嫣閣探望小熏……」她假意用繡帕擦拭眼角，依依不捨地回眸。

邱勝翊不耐煩地看著她。「再說吧！」

「那……小熏告辭了。」再度回頭凝望，發現邱勝翊根本沒看她，只好自討沒趣地離開房間。

出了房門，吳映潔正等候一旁，不敢看著小熏。

小熏沒再罵她，只是冷冷丟下一句。「回去吧！」

她這模樣令吳映潔更害怕，戰戰兢兢地跟在她後頭。

此刻，吳映潔已意識到地獄之門在她眼前開啟，而她已一腳跨了進去——

第二章

主僕二人從後門回到淩嫣閣，上了春水樓，小熏門一關，一巴掌便朝吳映潔飛來。

「賤丫頭，都是你，翊爺才不理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小熏發了狠，巴掌拳頭全往吳映潔身上伺候。

她的如意算盤都打亂了，進翊家堡的夢已破滅，都是吳映潔害的！

小熏愈想愈氣，朝著吳映潔猛踹，吳映潔不敢還手，只能抱著頭跪在地上哭泣求饒。「饒了奴婢……我下次不敢了……嗚……嗚……」

「還敢有下次？你那麼想要男人？我叫嬤嬤立即讓你接客，賤丫頭！」小熏打紅了眼，披頭散髮的模樣像極夜叉。

「小姐，您饒了奴婢，要我怎樣都可以，我不要接客呀……」吳映潔抱住小熏的腿苦苦哀求，卻被一腳踢開。

「有些大爺愛極了像你這樣的雛兒，張嬤嬤多次要人都被我擋下，我處處護著你，你竟然如此忘恩負義……」小熏怒視著吳映潔，「我這就去告訴張嬤嬤，要你明天接客！」

「小姐，求求您，不要呀……小姐……」吳映潔抱著小熏的腿，像是抓住救命的浮木。「映潔願意一輩子伺候小姐，做牛做馬，求您了……」

「我沒這個福氣！」小熏嫌惡地踢開吳映潔，怒聲斥喝，「滾！」

「小姐……」吳映潔跪在地上哀戚地看著小熏，一隻茶杯迎面飛來，恰好砸中她的前額。

「滾！」小熏又丟出茶壺，吳映潔這次閃得快，氣得她如潑婦般尖叫，眼神像是恨不得殺了吳映潔，吳映潔只好快速離開房間。

流著淚回到小房間，吳映潔呆坐床上，哭得好悲切。

為什麼？她只不過是為自己打算，卻好像犯了滔天大錯，每個人都可以任意責駡她、輕賤她……為什麼？

「爹、娘，你們為什麼要那麼早走？映潔好苦好苦呀……」雙手揪著胸口，為自己的命運感到絕望。「爹、娘……」

她哭得肝腸寸斷，沒有注意房門突然被打開，三個男人悄悄走了進來。

他們在春水樓快活了一晚，天色將白之際正要回家，卻有人告訴他們有個稚嫩的小雛兒等著被開苞，而且還是免費，喜歡吃嫩草的三人當然不放過這個好機會。

哭累的吳映潔一抬頭，三個男人正對她露出淫笑。

「你……你們想幹什麼？」

「聽說你這個小淫娃想死男人了，爺兒們就陪你快活一下……」三人上前圍住吳映潔。

「不……不是，我只是個小婢女，我還沒掛牌接客……」吳映潔嚇得渾身顫抖，恐懼的淚水直流。沒想到小姐這麼狠心，找了這些男人來糟蹋她。

三個男人逼近她，笑得更開心。

「嘿嘿，那更好……爺兒們最喜歡玩你這種白嫩的小雛兒……」

「還真是個標緻的小婢女……」

「對呀，瞧那雙眼睛媚得很，勾得爺兒渾身酥麻……」

接著三人抓起吳映潔往床上一丟，就要脫下她的衣服，她拚命尖叫掙扎。「不要……救命呀……不要……」

纖弱的身子怎抵得過三個大男人？吳映潔的外衣很快就被惡狼般的男人撕碎，她極力掙扎，雙手卻被箝制住。「不要……求求你們……放開我……」

男人對她的哀求聽若未聞，吳映潔感覺衣褲被撕開，絕望的淚水滑落。

她累了，一個人活得好累，這個世界已經遺棄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爹娘，女兒來找你們了……她放棄掙扎，準備咬舌自盡。

「她要咬舌……」一個男人用手掏開吳映潔的嘴想阻止，她不知從哪兒生來的力氣，狠狠咬住他的手指，痛得男人哀哀叫，其他兩個想幫他，於是放開箝制她的手。

她乘機推開他們，起身往門外沖。

「臭丫頭！」男人趕緊按著差點被咬斷的手指，其他兩人跟著沖出去想逮住吳映潔。「站住，臭丫頭！」

吳映潔死命往大門跑去，不顧身上已是衣不蔽體。

清晨的淩嫣閣，尋芳客們陸續帶著滿意的笑容離開，吳映潔衣衫不整的模樣引起大家的注意，正忙著送客的張嬤嬤見狀立即朝著門口大喊：「臭丫頭，別跑！」

此時只有一個護院擋住門口，正想要阻攔，吳映潔將一旁的客人猛然推到護院身上，纖小的身子乘機鑽過空隙出了大門，來到大街上，繼續死命奔跑，護院則緊迫在後。

突然，吳映潔被絆了一下，隨即被逮住。

「放開我……我不要回去……」

被強拉回妓院門口，張嬤嬤迎面就給吳映潔一個巴掌。「死丫頭，竟想逃跑？」

吳映潔瞪大眼睛看著她，一臉倔強，紅腫的臉龐滿是淚痕，嘴角的血跡未乾，一身狼狽。

「帶回去，關在柴房。」張嬤嬤不知吳映潔為何這副模樣，她一直都很乖巧討喜，但是沖著逃跑這一點，就該給她一點教訓。

護院拉著吳映潔正要進門，她又開始掙扎。「不要……我不要回去……」

此時大街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漸漸逼近，吳映潔忽然掙脫箝制，朝著沖上街去。與其待在那個地方，她寧願死在亂蹄之下！

她站在大街中央，神色悽愴地迎向急奔而來的馬隊。一大清早街上人行稀少，馬隊似乎急著趕路，依照這個速度要停下來不太可能……

「映潔！」張嬤嬤大聲尖叫，捂住眼睛不敢看。

吳映潔並不害怕，她閉起眼睛微笑地迎接死亡的來臨。

千鈞一髮之際，領頭的人忽然大吼一聲：「停！」猛然拉住韁繩，黑色駿馬在吳映潔身前停了下來。

受到了驚嚇的馬匹前腳高高抬起，眼看馬蹄就要踢中吳映潔，忽見馬上身影掠過，將她自馬蹄下救出，一連串的動作僅發生在瞬間。

沒有預期中的疼痛，吳映潔不知發生何事，只感覺身處一個安全的懷抱。她緩緩張開眼睛想看清楚救她的人。

「是你……」她只說了兩個字，便陷入昏沉之中。

邱勝翊怔怔地望著一身狼狽的吳映潔。

剛剛他一馬當先騎在最前頭，卻見到有人沖到路中央，本以為那小小身影會自動離開，因為他根本停不下來。

待認出她，瞧見她臉上的決絕以及解脫的笑意，他硬是讓馬隊停下。當馬蹄就要踢到她時，他毫不猶豫地施展輕功救她，顧不得可能失控的馬兒。

看著她衣衫不整的模樣似是遭遇非人的虐待，邱勝翊心底不禁泛起絲絲憐惜以及愧疚。該是被小熏折磨至此，他早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哎呀，翊大爺，您真是英勇神武，硬是將咱們映潔從鬼門關救了出來……」儘管驚魂未定，張嬤嬤仍不忘職業本能。「真是謝您啦，不敢勞煩您太久，這映潔交給護院就好了。」

「我要她，出個價。」邱勝翊逕自抱起吳映潔，打定主意不讓她回淩嫣閣。

「這……可是……」張嬤嬤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腦中盤算著要闊價多少。當初這小丫頭是她花一百兩買回來的，她那雙媚人的眼睛日後必然迷死不少男人，正想栽培她接替小熏成為下一任花魁。

她其實很不想讓出吳映潔，但又不能得罪翊家堡。

「章捷，給她一萬兩。」章捷是翊家堡的大總管。

「一萬兩？這……」張嬤嬤嫌少，卻又不敢討價還價。

「翊某花一萬兩為淩嫣閣的小丫鬟贖身，難道張嬤嬤還嫌少？」邱勝翊是個精明的生意人，自然不容得他人漫天開價。

若論起贖身費，小熏這個花魁頂多值十萬兩，一般的花娘一千兩就已算多，更何況是個尚未發育完全的小婢女。

「哎呀，嬤嬤我怎敢嫌少，蒙您看得起映潔，是咱們淩嫣閻的榮幸呢……」見邱勝翊面帶慍色，張嬤嬤趕緊陪笑臉。

「就這麼說定，你留下來拿取賣身契。」

交代章捷之後，邱勝翊立即抱著吳映潔飛身上馬，領著馬隊飛奔出城。

窩在邱勝翊懷中的吳映潔仍昏迷著，渾然不知自己的命運已然改變。

   ＊   ＊  ＊  ＊  ＊

「啊……嗯……不要……」直到下個驛站，吳映潔仍昏迷著，口中不斷發出恐懼的囈語。

剛剛大夫來過，說是染了風寒並無大礙。

她的身體處處瘀青，像是被重重毆打過；舌頭的傷顯然是咬舌自盡所造成的。

你到底遭受怎樣的虐待？怎會絕望到屢次想死？

邱勝翊注視著臉部腫得有些變形的吳映潔，心頭揪得好緊。

悄悄咽下憐惜之情，他不斷告訴自己救她只是為了補償，絕無其他心思。反正翊家堡不差這口飯，就讓她進堡當個小丫鬟，至少沒人欺負她。

至於享受榮華富貴……他會讓她斷了這個念頭！

「嗯……」床上人兒嚶嚀一聲，漸漸從縹緲的夢境中回到人間。

吳映潔吃力地張開眼睛，焦距慢慢往旁邊的身影凝聚，待看清目標，她的眼睛睜得好大，眼裏凝結恐懼。忍著舌頭的痛，她囁嚅地喚了一聲：「爺？」

他怎麼會在這裏？這又是在哪裡？

記得昏迷之前也見到這雙淩厲的眼睛，以為自己到了地獄……

「醒了？感覺怎樣？」邱勝翊冷然問道，決定不給這個愛慕虛榮的小丫頭好臉色，以免她誤以為能飛上枝頭。

「是爺……救了映潔？」她的聲音顫抖著。見識過眼前男人的殘酷，她顫抖得有如蛛網中的蝶翼。

「這不就是你的目的？跳到我的馬隊前頭，以自己的性命當賭注，就是為了讓我救你？」他故意曲解她的行為，將她當作滿腹心機的女孩。

吳映潔慌亂地搖頭。「不……不是的……

當時奴婢一心想尋死，不知道那是爺的馬隊……」她急著解釋，不想讓他誤會。

「罷了！看在你不惜搏命的份上，我帶你進翊家堡。但是我警告你，別把娼樓的習性帶進堡裏，你只是個賣身進堡的丫鬟，必須謹守自己的本分，別想貪圖榮華富貴。」他的語調冷冽如冰，完全不像平時帶笑的模樣。

知道自己已經脫離淩嫣閣，吳映潔喜出望外，連忙起身跪在地上，激動地掉下淚來。

「爺，謝謝您……映潔願做牛做馬報答爺的恩情……」只要擺脫接客的命運，不管做什麼，對她來說都有如榮華富貴。

含淚的眼眸更顯柔媚，邱勝翊硬是將吳映潔楚楚可憐的模樣當成勾引媚行。「收起你的眼淚，翊家堡不需要狐媚的丫鬟，如果你想進堡，最好記住我的話，否則我隨時可以趕你走！」

知道堡主厭惡自己，吳映潔不再爭辯，趕緊抹乾淚水，低垂著眼眉不敢注視他。「是，映潔謹遵堡主教誨。」

從現在開始，她不敢再對爺有任何妄想，只要能待在翊家堡，她絕對謹守本分。

「很好。早點睡，明天一早就要起程。」

邱勝翊沒再看她便走出房間。

吳映潔貪戀地望著邱勝翊的背影，從現在開始，他是天，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她只是個卑微如螻蟻的下人，她該斷了念頭……　　

第三章

三年後，吳映潔出落得更加標緻。

自從進了翊家堡，她一直待在淨衣房，跟著幾位大嬸們清洗主子、管事們的衣物，大夥兒都好喜歡這個少言肯做、臉上永遠帶著笑意的標緻丫頭。

她好滿足這樣的生活，樸實知足，過往的悲苦似乎離她好遠；只是心裏暗藏的情愫有增無減，明知不該癡心妄想，付出的心卻怎樣也收不回。

手裏拿著一件男人的外袍，吳映潔愛憐地聞著上頭熟悉的陽剛氣息，用臉頰輕輕磨蹭著，滿懷愛意地輕喚一聲：「爺……」

自從進翊家堡以來，她從未遇見他。堡裏幾百個下人，不是在堡主身邊服侍的人根本見不著他，更別說她身處偏遠地帶的淨衣房。

每天藉由清洗衣物感染他的氣息，從衣服的味道得知他今天上了哪些地方。像今天的衣服上有青草和馬匹的氣息，爺該是到馬場巡視了。

她常偷偷望著他，這樣就已足夠了……

「雲丫頭，怎麼拿著堡主的衣服發呆？該不會……」進門的李大娘是淨衣房的總管，沒有女兒的她將吳映潔當作自己的女兒疼愛。

她帶笑地瞅著吳映潔酡紅的臉頰，這丫頭該是春心意動，喜歡上堡主了。

「沒……大娘別亂猜。」吳映潔趕緊放下衣物，就著水搓揉起來。

「我說雲丫頭，你已經十六歲，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了……」李大娘畢竟人生閱歷豐富，怎會不知道小女孩的心思？「整理花園的長工李平看來挺老實的，大娘看得出他很喜歡你；或是帳房的吳起，人斯斯文文地也挺不錯，看你喜歡哪一個，只要你點頭，大嬸向章總管說去……」

李大娘暗示吳映潔不該妄想不可能的事、等候不可能的人，吳映潔心裏也清楚得很，但她就是沒辦法接受其他男人的殷勤，她的心裏早被那個高不可攀的男人佔據，她寧願默默守著他一輩子。

在十三歲那年，她就已斷了成親的念頭，下了這樣的決定。

「謝謝大娘的好意，映潔早已決定不成親……」吳映潔對著李大娘微笑，隨即低垂著眼眸。

從進堡以來，她總是低垂著眼眉，甚少直視過一個人。即使和人說話，也只是快速瞥一眼隨即低下眉來。大夥以為她是害羞，久了也就習慣了。

「唉，女孩子總要為自己打算……」和堡裏其他人一樣，李大娘不知道吳映潔的來歷，只知道她是堡主親自帶回來的。

「映潔有大娘和其他大娘們疼愛陪伴，已經很滿足了。」露出感激的笑容，吳映潔繼續手邊的活兒。見她不再多談的模樣，李大娘也不再追問。「對了，我手邊還有其他事要忙，待會你幫我把堡主的衣服送去給吳大娘，好不？」

雖然不贊同，李大娘卻心疼吳映潔的一番癡情，忍不住要幫她製造機會，讓她瞧瞧堡主的生活起居也算圓夢。

「可是……」吳映潔心裏既期待又害怕。

她怕遇到邱勝翊，怕他以為她故意接近他，以為她耍什麼心機。

三年前他的一番話，她一直銘記在心，但她好想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別擔心，堡主一早就出門了，還沒回來。」李大娘善意地提醒。

其實她也有點忐忑，依堡裏的規定，下人們只能在工作崗位周圍活動，不得逾越。如果讓總管和堡主看到，難免一番責罰。

還好她事先知道兩人都不在堡內，其他下人也不會亂嚼舌根。

「嗯。」吳映潔乖巧地點頭。不會遇上堡主就好。

   ＊   ＊  ＊  ＊  ＊

忙完了手中的活兒，吳映潔抱著洗好的衣物來到翊雲樓。

「吳大娘……」她在翊雲樓的入口處輕聲呼喚著伺候堡主的吳大娘。

吳大娘是看著邱勝翊長大的奶娘，直到現在還伺候著他，翊雲樓向來沒有年輕的丫鬟。

吳映潔喊了半天沒人回應，站在庭院躊躇不已。照這種狀況應該立即轉身離去，但心中有個小小聲音不斷呼喊著：上去看看，一下子就好……

濃烈的傾慕之情使她忘了規矩，悄悄上了樓。

一進屋內，她的心狂跳不已，像是被他擁抱在懷裏般，到處都是他的氣息。拿起他用過的茶杯，纖指先是輕拭杯緣，紅潤的雙唇接著印上去，喝光早已變冷的茶。

茶湯已然苦澀，卻是她喝過最甘甜的茶。

輕舔著嘴唇，她漾起好滿足的微笑進到寢房。

她愛戀地撫著他的床、他的枕頭，然後躺了下來，鼻子在枕上磨蹭著，閉上眼睛吸口氣，深深將他的氣息烙印在腦海裏。

   ＊   ＊  ＊  ＊  ＊

邱勝翊進房時，見到的正是這幅景象。

他該對這名擅自進入他房裏的小丫鬟生氣，但她那副沉醉模樣卻令他感到興味盎然，倒想看看她想幹什麼。

「聞出什麼味兒了嗎？」

邱勝翊的語氣雖帶著促狹的意味，吳映潔聽來卻如地獄的喪鐘。

她以最快速度翻身下床，整個身子伏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堡主饒命……奴婢該死……堡主饒命……」

她嚇得快要哭出來，聲音也顫抖得厲害。

她不該因為一時的貪戀壞了堡裏的規矩，這下一定會被趕出去，怎麼辦？

看著小丫鬟顫抖的身軀，邱勝翊從不知道自己在下人眼裏竟是這麼嚇人。「哈哈！原來我這堡主威嚴得像個皇帝，所有人見到我都要立即跪拜……」

邱勝翊自諭是個體恤下人的主子，堡裏的奴僕見到他會尊敬地打聲招呼，卻沒人像這丫鬟這麼緊張，像是犯了欺君大罪就要被砍頭。

雖然小丫鬟有錯，但也沒嚴重到嚇成這副德行。

「你是誰？怎麼會擅自闖進翊雲樓？」他試著以溫柔的語調問著，以免嚇著了小丫鬟。

「奴婢是……淨衣房的人……拿著堡主……洗好的衣物過來……沒見著吳大娘……就上了樓……」吳映潔回答得結結巴巴，始終趴跪著不敢抬起頭。

「叫什麼名字？抬起頭來！」邱勝翊不知道堡裏何時來了這麼一個膽小的小丫鬟，一時相當好奇她的長相。

吳映潔心頭一顫，身子抖得更厲害。當年他那冷冽的警告不時在她腦海回蕩，如果被他認出來，他只會更加厭惡她。

「抬起頭來，我不會責怪你。」邱勝翊先做出承諾，因為小丫鬟實在太害怕了。

吳映潔知道邱勝翊還沒認出自己，否則不會如此溫和。

看來是躲不過了……她緩緩抬起上半身，卻依舊低垂著眼眉。

瞧著她的臉，邱勝翊感覺似曾相識。「臉抬高一點，看著我……」

吳映潔抖著身子，緩緩注視著邱勝翊。當她的眼睛對上他，他立刻認出那雙絕媚的眼睛。「是你！」

帶笑的他頓時拉下了臉，輕蔑取代了之前的溫和。「到我房裏有何目的？該不會心裏還妄想著什麼吧？」

三年了，他幾乎已經忘了她。只是那雙融合著純真和魅惑的眼眸偶爾映入腦海，卻不記得在哪兒見過。

原來是她……

她變得更美了！尤其那雙眼睛顯得更媚更豔，還有那身衣服掩不住的玲瓏曲線，青澀的果子已經成熟了，等著男人採擷。

「奴婢不敢……」吳映潔聽了心一寒，趕緊趴下來不斷磕頭。「請堡主饒了奴婢……奴婢絕對不再出現在您面前……」

「不敢？你都敢將我的警告丟在一邊，偷偷摸上翊雲樓，還有什麼你不敢做的？」她剛剛躺在他床上的模樣，像極了等候男人寵倖的花娘，有著說不出的撩人媚態。

她必然是算准了他這時回來，故意等在房裏。這個滿腹心機的小浪娃，顯然還沒斷了飛上枝頭的癡念。

這次他不再放過她，他會讓她清楚自己的身分。

「站起來！」命令的口吻讓吳映潔不得不從，她緩緩起身，始終低著頭不敢看他。

「過來！」

吳映潔走向邱勝翊，舉步維艱。

他要如何懲罰她？是不是像以前的小熏那樣打她？如果挨打可以留下來，再痛她都可以忍受。

吳映潔咬著牙，準備承受接下來的懲罰。

但是預期中的巴掌並沒有落下，她的身子卻被捲進他的懷中，

正好坐在他的腿上。

「啊……」吳映潔驚呼一聲，攬住他的頸項以平衡身子，卻對上一雙冷然的眼睛。她趕緊放手，不知所措地低眉，一臉紅暈。

「妓院待久了，果然學了些本事，想必在翊家堡勾了不少男人吧？」瞧她嬌羞的模樣，邱勝翊以為這是她魅惑男人的伎倆。

「我沒有！」輕蔑的語氣令吳映潔一陣心痛，她抬起眼眉急切地辯解，眼眶泛紅。

她努力眨著眼睛，不想讓眼淚流下。他討厭她的淚……

「哼！像你這種騷到骨子裏的淫娃兒，怎少得了男人？」

。

第四章

回到房裏，吳映潔忍不住哭號出聲。

低賤如她，就沒有愛人的權利，就該任人羞辱嗎？

為什麼要這樣玩弄她？她不敢再存著飛上枝頭、享受榮華富貴的念頭，她只是愛上他，這也錯了嗎？

從此之後，吳映潔更沉默了。

她的頭垂得更低，嘴角不再漾起柔美的微笑，眉頭總是愁苦不展，只要有工作就搶著做，似乎想把自己累死，看得李大娘焦急萬分。

「雲丫頭，好消息……」這天，李大娘興匆匆進了淨衣房，「咱們二堡主要回來了！」

「二堡主？」吳映潔在翊家堡待了三年，只聽過堡主有個弟弟，卻還沒見過。

「對呀！二堡主已經三年多沒回來了，他一直待在北關的牧場，負責北邊兒的生意……說起這二堡主可是有趣了，對待咱們這些下人可好呢！還會跟咱們攪和在一塊兒，不像堡主雖然和氣，卻總覺得高不可攀……」

吳映潔一聽到大娘談到邱勝翊，眼眸更加黯淡。

他的確是個高高在上的主子，不是她這種人可以親近的……

李大娘愈說愈興奮。「最重要的是，為了迎接二堡主回來，章總管要找幾個勤快的丫鬟在二堡主的龍飛閣服侍著，大娘第一個就想到你……」

雲丫頭年紀輕輕的，待在淨衣房沒什麼前途，如果能到二爺房裏伺候著，或許有機會讓二爺收進房也說不定。

李大娘私心為吳映潔打算，但她卻無心於此。

「大娘，謝謝您的好意，但是映潔只想待在淨衣房跟大娘一起，不想到龍飛閣……」她真的怕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雲丫頭，聽你這麼說大娘很欣慰，但這個地方不是年輕女孩該待的地方。瞧你這雙手，一泡水就會紅腫起疹子，繼續待下去遲早廢了……」

看著自己皺巴巴的雙手，吳映潔卻不以為意。　

「我都有擦藥，不礙事在這裏雖然卑微卻讓她安心，至少不會被羞辱，不必看主子的臉色。

「你還是去吧！總是個機會，況且這名冊都已經定了……」李大娘當然不知道吳映潔的心思，一逕好意相勸。

為了這個差事，堡內的丫鬟們個個搶破頭。李大娘是副管事的妻子，龍飛閣剛好是副管事的管轄範圍，吳映潔自然名列在冊；況且大夥兒都知道吳映潔做事認真、不多嘴、謙卑不貪功。

「可是……」吳映潔正要推辭，李副管事派人來提調人手。

「吳映潔從明日起搬至龍飛閣三個月，負責伺候二堡主日常起居。」

傳令的人一走，李大娘趕緊握著吳映潔的手表示祝賀。「雲丫頭，你放心，二堡主絕對是個親切的主子，你可要把握這三個月時間……」

吳映潔怎會聽不出李大娘的暗示？卻只能回以無奈的笑容。

她只是個丫鬟，伺候主子是本分，她沒有心思想這些不相干的事。

況且，她的一顆心已經給了別人，而且已被踐踏得傷痕累累，沒有辦法再給另一個人了……

   ＊   ＊  ＊  ＊  ＊
住進了龍飛閣裏專門供貼身婢女居住的小房間，吳映潔和兩個丫鬟開始忙著打掃整理屋裏屋外，等著二堡主翊起龍回來。

翊起龍回來這天，龍飛閻的奴僕站在入口處迎接主子回來。吳映潔本來站在第一排，遠遠望見熟悉的身影，她心頭一顫，趕緊往後排挪動。

「哈哈！好久沒回來，李奇居然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來迎接我……」翊起龍笑得很開朗，一口白牙在陽光下十分耀眼。

他和邱勝翊有幾分相像，但感覺比較直爽，不似邱勝翊較為深沉難懂。吳映潔只瞧了未來主子一眼，眼光就不由自主移到旁邊的邱勝翊身上。

沒想到他會來！絕對不能讓他瞧見自己！

吳映潔頭垂得更低。

「歡迎二堡主回家，這龍飛閣已經為您打點好了，一切都和主子離家之前相同，屬下更精心挑選三個勤快伶俐的丫鬟服伺二堡主……」李副管事目光朝一堆奴僕搜尋著。「這是春香、小霞，還有映潔……咦，映潔呢？」剛剛不是叫她站在前頭嗎？

「映潔在這兒……」後頭的人喊著，大家自動讓出一條通道，吳映潔只好硬著頭皮出列。眼角余光感覺身旁傳來一道淩厲目光，她頭垂得更低。

「二堡主好！」

三人向翊起龍曲腿問候之際，一旁的邱勝翊忽然出聲：「慢著，換掉她。」他指著吳映潔，看來非常不高興。

話一出口，現場鴉雀無聲。

眾人不解地看著堡主，尤其李副管事更為疑惑。除了翊雲樓，堡主向來不干預其他院落的人手安排，怎麼這回特別針對吳映潔？

「啟稟堡主，映潔手腳勤快堡裏眾人皆知，因此屬下才將她調至龍飛閻伺候二堡主。」李副管事心想堡主不認識雲丫頭，因此為她說項，堡主是個明理之人，應該會接受他的解釋。

但他錯了。

「我說換掉就換掉！」邱勝翊難得在屬下面前發起脾氣，而且相當莫名。翊起龍眼眉一挑，覺得大哥的舉止太不尋常，況且是針對一個看來像個孩子的小丫鬟。

他忍不住望了吳映潔一眼，只見她低著頭，淚水如雨下，滴在泥地上。

瞄了一下她玲瓏有致的曲線，翊起龍決定收回先前的判斷——她絕對是個女人！

看著大哥怒視著吳映潔，莫非她和大哥有什麼關係？還是，她是大哥的女人？因為他那模樣活像一個吃醋的丈夫。翊起龍笑了笑，趕緊出來打圓場。　　

「李副管事，我只回來待三個月，不用那麼多人伺候……」雖沒瞧見小丫頭的臉，但這般脫俗的名字一定和她的臉蛋很相配，否則大哥不會如此在意她。

翊起龍看了兩人一眼。「好啦，這裏太陽大，咱們進屋吧！」

一群人簇擁著翊起龍走進龍飛閣，現場只剩下邱勝翊、吳映潔和章捷。

「把她調到翊雲樓，換掉其他奴僕。」邱勝翊冷冷丟下一句話隨即拂袖而去。

章捷看著吳映潔，真不知道她哪裡得罪主子了。

當年主子花了一萬兩贖回她，還交代眾人不得洩漏她的來歷，堡裏的人自然不知道這件事。

本以為主子想將這小丫頭收進房，否則不會花這麼多錢在她身上；誰知一回堡中，主子居然特別交代將她安排在最辛苦、最偏遠的淨衣房。

這些年他幾乎忘了這個小丫頭，主子似乎也沒有機會和她碰面，怎麼今兒個一見到她卻如此生氣？

小丫頭到底做錯什麼？堡主居然讓她一個人負責翊雲樓，那是五個人才做得來的工作！

望著低頭垂淚的吳映潔，章捷不免為她感到擔憂。「跟我來吧！」

吳映潔認命地跟在章總管後頭，蒙朧的淚眼讓她幾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   ＊  ＊  ＊  ＊

翊雲樓的奴僕一聽到堡主所下的命令都十分驚訝，伺候邱勝翊三十年的吳大娘更是疑惑。

雖說堡主體恤她年事已高，早準備卸下她的職務，但其他人的活兒都由雲丫頭一肩挑起，也未免太吃力。

這雲丫頭究竟何時得罪了堡主，莫非是她上翊雲樓那一次？

吳映潔什麼都沒說，只是一逕低頭垂淚，急得一班疼愛她的大娘們不知如何是好。

現下能做的，只有好好教她如何伺候堡主，別再惹惱他。

「雲丫頭啊，這堡主很多事都不假他人之手，除了束發，你也知道男人的手並不如女人那麼巧……還有，澡間的池子要經常刷洗，堡主相當注重潔淨……」翊雲樓後院有個石頭砌成的池子，水源來自翊家堡後山的溫泉源頭。

就在吳大娘教會吳映潔如何幫男子束發之後，所有奴僕都撤走了，翊雲樓只剩下吳映潔一人。

這天清晨，她端著水盆在房門外等候。

「進來。」待屋內傳來冷然的語調，吳映潔趕緊入內。

此時邱勝翊已穿戴整齊坐在床上，冷眼注視著她。她克制自己不讓雙手顫抖，還好水沒有灑出來。

待他梳洗之時，她連忙整理床鋪上的被褥，儘量不去想上次她窩在枕上汲取他的氣息那一幕，以及接著而來的羞辱……

邱勝翊梳洗完畢坐在銅鏡前候著，吳映潔趕緊上前幫他束發，一直低垂著眉，大氣也不敢喘。

梳理著他一頭濃密的頭髮，吳映潔雙手微微顫抖著，這一刻，她胸口溢滿哀愁，濃得幾乎化不開。

妻為夫束發系冠，夫為妻淡掃蛾眉，閨房之趣、恩愛之情盡在不言中。無奈她只是個卑賤的丫鬟，這輩子永遠無法成為他的妻……

當吳映潔沉浸悲傷之際，邱勝翊突然開口：「知道為什麼調你來？」

吳映潔抬頭，從銅鏡中與邱勝翊四目交會，他冷冽的眼神讓她立即垂下眼睫。

「奴婢不知。」她恭敬地回答，儘量不洩漏情感。

「往後你就安分待在翊雲樓，別想耍什麼心機，我會盯著你，知道嗎？」從鏡中望著她泫然欲涕的臉龐，邱勝翊強迫自己別開眼，別對她心軟。

這心機甚重的丫頭竟然能騙過精明的李奇，挑選她成為翊起龍的貼身丫鬟？他直覺翊起龍定會被她迷得暈頭轉向，因為他根本不清楚她的真面目。

邱勝翊為自己的行為找到合理的解釋，完全忽略內心深處根本不想讓吳映潔靠近其他男人的念頭——他只想把她留在身邊！

「奴婢知道。」回答的同時，淚水悄然滑落。

她趕緊抹去滴落發上的眼淚，為他系上冠帽。「已經梳好了，請堡主到前廳用膳。」她退到後側，低著頭恭敬站立著。

邱勝翊起身走出房間，沒再看她一眼。

   ＊   ＊  ＊  ＊  ＊

吳映潔待在翊雲樓已經一個月，她也漸漸習慣這樣的生活模式。

她將自己當作沒有心思的布偶，不笑不語，在邱勝翊面前更是如此，她甚至不敢看他。

其實，每天從早忙到晚，也沒讓她有時間想太多。

有時李大娘會趁邱勝翊不在時拿乾淨的衣服過來，吳映潔總是笑著聽她說話，甚少開口。

「唉，你這丫頭愈來愈像啞巴了，大娘坐了老半天也沒聽到你說上一句話，怎麼著？在這邊受了什麼委屈？是不是又挨堡主罵了？」

「沒事，大娘，堡主對我很好。」吳映潔笑著搖頭。「在這邊挺好的，您別擔心……」

「唉，堡主這人個性內斂，不愛說話，你的話又少，難怪這翊雲樓冷冷清清的……真不知道堡主想什麼，竟讓你一個小丫頭打掃這麼大的院落……」李大娘握起吳映潔的手左瞧右看，心疼無比。「你瞧，這雙手都起泡了，比在淨衣房時還嚴重！」

吳映潔悄悄收回手，藏在身後。「不會啊！在這兒很少碰到水，頂多抹抹桌椅，刷刷洗澡間……」

「就是這樣才更厲害，看你也沒時間去吳大夫那兒拿藥，趕明兒個我去幫你拿。」

「謝謝大娘。」

「好啦！我也該走了。」

待吳大娘離去，吳映潔走向書房，準備擦拭書架。

跨在梯子上，她將書本取下擦拭書架。好奇地翻開其中一本書，她一個字也不懂，只是輕撫著一旁用朱砂筆寫下的注腳，她知道那是堡主的字。

想像著他看書、看帳本時專注的神情，吳映潔不禁泛起一抹微笑。

那是她唯一敢注視他的時刻。磨好了墨，她總是待立在一旁等候著，偶爾為他加滿茶水，但絕大多時候她都會偷偷看著他。

雖然他專注的表情時而蹙眉，她卻認為這時的他比任何時刻來得親切吳映潔想得專心，眼角餘光忽然瞄到門口有個人影，她心頭一慌，腳下一滑，整個人就要從梯子上跌落。

「啊……」

這個人適時接住了她！

她驚魂甫定地張開眼睛，一雙帶笑的眼眸望著她。「哇！原來我大哥在這書房裏藏了一隻小粉蝶！」

翊起龍注視著眼前驚慌的眼眸，心魂霎時被勾走了。

「放……放我下來……」吳映潔認出他是二堡主，不習慣和男人如此接近的她臉頰泛著羞怯的紅光，眼睫半掩。

這模樣更讓翊起龍心動不已。好個羞怯的小姑娘！

放下手中身輕如蝶的嬌軀，他饒富興味地瞅著她。「小丫頭，叫什麼名字？」

吳映潔低著頭福了身，聲細如蚊。「奴婢映潔，參見二堡主。」

「映潔？」翊起龍似乎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喔，你就是那個本應在龍飛閣當差的小丫鬟，原來竟被大哥納為已有，暗藏在翊雲樓裏。」

翊起龍想起龍飛閣那一幕，當時沒看清她的臉，不知道她竟如此美貌，一雙媚眼足以勾人心魂，小巧豐潤的檀口相當誘人，還有那挺直精緻的鼻樑，那凹凸有致的曲線……

他記得當時大哥難得地失控，直覺她和大哥有著不一樣的關係，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否則大哥不會將她收為貼身侍婢——大哥一向不喜歡讓年輕丫鬟跟在身邊。

想到這層，翊起龍心中不免沮喪，就像驚豔之情一般強烈。

「奴婢只負責打掃翊雲樓，伺候堡主。」

吳映潔聽翊起龍的語氣似乎誤會了，於是出聲解釋。她不想別人這麼看待她，以免堡主誤以為她存著不該有的心思。

「那麼，我向大哥將你討來服侍我，你覺得如何？」翊起龍逗弄著吳映潔，也私心希望吳映潔真的能到龍飛閻來。

吳映潔聽他這麼一說，惶恐地抬起頭，正要開口之際，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嘲諷。

「怎麼二弟一見到我的小丫鬟就特別感興趣？」

吳映潔心頭一沉，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翊起龍倒不怕邱勝翊隱含的怒火，依舊嘻皮笑臉回應。「大哥實在太不夠意思，當日如果知道映潔生得如此叮人，起龍說什麼也要將她留在龍飛閻。」他想試探大哥跟吳映潔到底有何關係。

「哈哈，沒想到我這小丫鬟這麼厲害，竟一見面就勾走二爺的魂。」邱勝翊笑得陰沉，嚴厲的目光直盯著吳映潔。

感受他言語的輕蔑和怒氣，吳映潔不由得打起冷顫。

「如果大哥願意割愛，起龍感激不盡。」

雖然只是試探，但如果大哥真的答應，他會欣喜接受。

邱勝翊笑看著弟弟，他眼裏有著些許的認真，果然不出所料，這淫娃兒勾引男人的本事真是了得。

「別說割不割愛，不過是個卑賤的丫鬟。

只是，你得自己問問映潔是不是願意，大哥向來不勉強下人。」邱勝翊故意貶低吳映潔，希望她能認清自己的身分。

翊起龍對邱勝翊的語氣感到相當訝異，大哥從不看輕堡裏奴僕，怎會如此輕賤吳映潔？瞧她低頭不語，身子抖得厲害，像是十分害怕大哥，翊起龍不覺放柔聲調。「映潔，願不願意到二爺那兒服侍？」

她想也不想就回覆，「謝謝二爺好意……映潔想繼續留在翊雲樓……伺候堡主。」

吳映潔知道自己走不了，她如果答應到龍飛閣，堡主只會更加誤會她，她不想讓他看輕自己；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走。待在他身邊雖然沒什麼好臉色，至少可以每天見到他……

「真的？」翊起龍以為吳映潔害怕，不敢說真話。

「奴婢真的想繼續伺候堡主。」

翊起龍從吳映潔澄澈的眼眸中讀到她的真切，心頭難免悵然。

邱勝翊聽到吳映潔的回答，心中先是一喜，接著想到她的拒絕必然因為他先前的警告，是因為心生畏懼才繼續留下來，心頭亦覺鬱悶。

「她都說要留下來了，二弟該死心了。」

翊起龍沒理會邱勝翊，逕自對著吳映潔說著：「如果改變心意就跟二爺說，我想大哥不會為難你。」

他看出吳映潔不但相當畏懼大哥，也十分在意大哥，否則不會選擇留下；況且，他沒有錯過大哥眼中閃過的欣喜，顯然大哥亦十分在乎她。

既然這樣，翊起龍決定抹殺剛萌發的情愫，將這惹人憐愛的小女孩當作妹妹般疼愛。

「謝謝二爺抬愛。」吳映潔望了翊起龍一眼，眼中滿是感激。

「你先去忙，我有事和堡主商量。」他想找大哥商討北方牧場之事。

吳映潔看向邱勝翊，直到他點了頭，才福了身告退。

「敢問大哥，映潔在大哥眼中究竟算什麼？」

吳映潔離去後，翊起龍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問出心頭的疑問。

邱勝翊卻只是一語帶過。「算什麼？不過是個丫鬟。」他逕自坐到書案後頭，從整齊的書冊中找出北方牧場的帳簿。

「是嗎？我看在大哥心裏，她不只是個丫鬟吧？」

翊起龍繼續追問，邱勝翊只好放棄回避，一臉正色地看著他。

「聽著，這丫頭的心機相當重，一心想攀龍附鳳，別讓她那楚楚可憐的外表騙了！」

「心機重？不會呀，我看這小丫鬟膽小得像只耗子，你隨便一瞪，她就嚇得直發抖……」翊起龍完全不相信大哥的說詞。「況且，如果她另有目的，為何不將她逐出堡，反而讓她待在翊雲樓，難道大哥不怕她勾引你？」

這正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因為我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只有待在這邊，我才能親自盯著她，不讓她有機會魅惑他人！」邱勝翊像是在說服自己。

況且，她是我花一萬兩贖來的，當然不能逐出堡。他在心裏補了一句。

「這也是我為什麼不讓她待在龍飛閣伺候的理由，瞧你才第一次見她，魂兒都飛了……」

別看翊起龍平時大刺刺的，心思相當縝密的他怎會聽不出大哥語氣中潛藏的妒意？

「哈哈，大哥是真的為我好，還是根本捨不得放手？」

邱勝翊愣了一下，朝翊起龍瞪了一眼。

「別胡亂猜臆，幹活吧！」他不自在地轉移話題。

翊起龍看著邱勝翊心虛的模樣，在心裏偷笑著。

沒想到大哥精明一世卻糊塗一時，真是死鴨子嘴硬，看來小丫頭未來有苦頭吃了……

翊起龍暗自決定幫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