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徐涼輕風由敞開的窗根拂吹進室內,吹散了些許暑氣,伴隨看林木間的蟬嗚鳥叫聲,令人不禁心情愉悅。
坐在窗下榆木椅上,一抹美麗身影正悠閑地啜飲著冰涼的酸梅湯,滿足地微揚唇角,一面細細打量著坐在黑檀木長桌俊,正撥弄看珠圓算盤核對著帳冊的女子。
女子有張清秀白淨的小臉,稱不上絕美,算是中等之姿,卻令人看了十分順眼。此刻她微揚的菱唇邊漾著淺淺的梨渦,看得出來是個愛笑之人,微斂的雙眸正聚精會神專注于手上的帳冊。
邱玓彤一點也不覺得羞愧;原該坐在檀木桌俊埋首與帳冊奮鬥的人應是她,可她卻將這燙手山芋丟給別人,悠閑地坐在一旁喝著手上的酸梅湯。
「潔兒,要不要休息一下,先喝口酸梅湯再繼續?」邱玓彤不忘好心招呼埋頭撥弄算盤的女子,以免讓人覺得她以上欺下。
吳映潔擡頭,沒好氣地睨了眼坐在窗下的邱玓彤。可真是悠閑啊!一早就丟來幾本帳冊給她,結果自己卻坐在一旁喝酸梅湯。
「不用了,帳冊快核對好了,大少爺交代過午時前要將帳冊送過去。」而原該坐在這個位子的正主兒,卻將事情丟給她,自己在一旁輕閑享受。
邱玓彤接收到她埋怨的目光,美麗的臉上揚起一抹討好的笑。「潔兒,你也知道我最討厭看這些帳冊,你就好心幫幫我嘛!況且大哥也早就知道帳冊都是出自你手,既然他都沒吭聲了,你就當做件善事嘛。」
吳映潔好氣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語氣十分認命:「所以我這不是在幫你核對了嗎?」
邱玓彤瞧她喝了口酸梅湯,又繼續埋頭苦幹的模樣,決定好心透露一個消息給她。
「潔兒,我二哥今天會留在城東的錢莊。」
聞言,吳映潔雙眸發亮,擡頭對上她促狹的美眸,白淨的雙頰泛紅,微惱地低嚷:「大小姐!」
邱玓彤掩嘴輕笑,雙肩抖動,不敢笑得太放肆,怕惹惱了吳映潔,就不再幫她核對帳冊了。
「好了,我不鬧你了。你快將帳冊核對好,鋪裏也沒什麽事情,你不用趕著回來沒關系。」言下之意,就是准她在外頭愛逗留多久都可以。
吳映潔精神一振,趕緊低頭專注于手上的帳冊,不再理會她調侃的神情。
邱玓彤笑望她白淨的側顔,腦海中不禁回想起兩年前的事來。
兩年前,二哥帶著吳映潔前來彩雲坊要求她給她一份差事。當時的吳映潔一身缟素,瘦弱蒼白的模樣令人不忍;更沒想到的是,留下來的吳映潔會和她一見如故,兩人名爲主仆,私下卻成爲好友。
經過三個月的觀察俊,證明靈巧聰慧的吳映潔學習能力很快,領悟力強,且記憶力很好,凡見過一面的人,她都能記住;加上她的好脾氣及逢人笑口常開,甜美白淨的模樣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易收服了大家。
不只是她,就連七位娘親對她的印象也極好,更難得的是五位兄長對她亦十分友善,這在邱府裏可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會造就吳映潔如今的身分十分特別,雖然名爲邱府的下人,但又比一般下人的地位要高些,除了有她這位大小姐特別關照她,再者二哥對她的態度也讓人捉摸不清,稍有眼力的人,更不敢爲難吳映潔了。
想到二哥,望著吳映潔臉上的笑容加深了。潔兒對二哥的心思,可真是司馬昭之心啊!
這個心思全寫在臉上、不懂作假的丫頭啊。就在邱玓彤陷入回憶時,吳映潔一目十行,纖指飛快地撥弄算盤,一刻鍾後,合上帳冊,對著坐在窗下發愣的人笑得一臉甜美,菱唇邊梨渦淺淺。
「大小姐,我帳冊都核對好了。」
「很好。那就勞煩你親自把帳冊送去錢莊給我大哥。你這幾天替我二哥做的那件孔雀藍衣袍,要不要也順便拿給他呢?」邱玓彤對她的做事效率十分滿意,更加慶幸自己兩年前留下了她,否則自己哪能有如今的輕閑呢。
轟!吳映潔雙頰火紅,羞窘地瞪看她。「你……你怎麽會知道?」
大小姐怎麽會知道她偷偷替二少爺做了件孔雀藍衣袍?她這回明明就躲起來偷偷做,就怕大小姐又要取笑她了。
邱玓彤蓮步輕移地來到她面前,隨手翻了下她核對好的帳冊,毫不客氣地取笑她:「你這丫頭臉上根本就藏不住心思,又怎麽可能瞞得過我呢?」
「大小姐!」她不依地跺腳,小女兒嬌態盡現。
「好了,快去吧!我叫阿成陪你去,你身上帶著帳冊,自己小心一點。」
邱玓彤不再逗她,緩步走到一旁的木櫃,拉開抽屜,從裏頭取出一件孔雀藍衣袍,再拿起桌上的帳冊,一同用錦布包裹好。
見狀,吳映潔徹底無言了。大小姐竟連她將衣裳藏在哪裏都知道!雙肩無力地垂下,羞窘得擡不起頭來了。
邱玓彤將包裹遞給她,好笑地看看她羞赧的神情,推著她一同走出廂房,往外頭走去。
「大小姐,我回來時會再買些好吃的給你吃。」吳映潔接過包裹,與她一同走過穿堂,往鋪子前頭走去。
「好啊!我想吃陸老伯賣的麥芽餅。」
兩人一路談笑來到鋪子前,邱玓彤叫來一名正在搬布匹的黃大夥計,吩咐:
「阿成,你陪潔兒去趟錢莊再回來。」
「是,大小姐。」
阿成連忙停下手上的工作,護送吳映潔走出彩雲坊。
「成哥,不好意思,要麻煩你送我去趟錢莊。」
吳映潔白淨的臉上漾著一抹甜笑,雙眸因笑而形成兩道彎月,對著身旁的男人說。
兩人並肩走在十字大街上,此刻已接近午時,街上來往行人較少;一方面是人潮聚集在酒樓或是客棧,另一方面則是走在大太陽底下,也的確夠熱煞人。
阿成雙耳發紅,憨厚的臉上有些不自在,尴尬地搔了搔頭,以高壯的身形爲她遮擋些許陽光。
「不客氣。潔兒,你要送什麽東西去錢莊嗎?」阿成好奇地問,雙眼忍不住偷瞧身旁的白淨人兒,暗地裏希望這條路不要太快走完。
「大小姐有東西要轉交給大少爺,要我替她跑這一趟。」吳映潔將包裹捧在胸前,因爲是帳冊,所以無意多說。
好在阿成也無意多問,眼看只與彩雲坊相隔一條大街的錢莊就在眼前了,阿成鼓成勇氣詢問:
「潔兒,要我等你嗎?」
「不用了。成哥你先回去吧。」吳映潔走到錢莊門口,笑著對他揚手揮別。
阿成憨厚的臉上掠過一抹失望,朝她額首俊,黃大的背影有些落寞地離開。
吳映潔旋身正欲踏進錢莊內,雙眸迅地發亮,因瞧見一道修長身影就站在門俊,不知已站了多久,于是開心地朝他奔去。
「二少爺!」白淨小臉上有抹嬌羞的笑靥,雙眸底的欣喜十分明顯。
「怎麽這時候來?」邱勝翊深邃黑眸望著她小臉上的羞意,俊朗的臉上平靜得令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大小姐叫我送帳冊過來給大少爺。」吳映潔舉高手上的包裹,表示自己沒有偷懶。
「跟我進來。」
邱勝翊只消一眼就知道包裹裏頭絕對不只一本帳冊,大妹會叫她送來,這麽做的目的也太明顯了。看來他得找一日警告大妹。雙手負于身俊,示意她跟上來。
吳映潔腳步輕快,開心地跟在他身俊,沿路還不時和錢莊裏的人打招呼。
「王管事好。」
「小周好。」